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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离开书房, 他就钻进去偷画,并在教授回来之前将画放回原位。

这个把戏玩了四周,直到他画完整幅。

不过却成了他们那个寝室的保留曲目,专用来捉弄教授。

西方医学有一个很长的蒙昧期。那时国王生病也只有放血、灌肠这些粗暴的手段来治病。

因为神学的过度发展,生病只需要祈祷就能康复其实不是邪-教发明的,在当时祈祷以及向教堂捐钱就可以治病是教会敛财的一大法宝,用了好几百年呢,骗过的王公贵族不计其数。

那时西方没有草药,也没有系统的医学。

解刨学的起源也不是因为要治病,而是为了找到灵魂的源头进行的神学试验。

达芬奇就留下了许多解刨的手稿,在那个时代,他要不是把人皮剥了,很难说是怎么画出那么正确又完整的肌肉束群的。

代玉书当年去留学,接触到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那里的一切都是新鲜的,也是令他恐惧的。

他恐惧的是……这些东西,他的国家都没有。

他想把这些没有的东西都带回来。但人力有穷尽,他现在只能盼着能教出更多可以走出国门的学生,他们像接力一样,把外国的东西,把中国没有的这些东西,都搬回来。

但也不是学校里的所有学生都见过这幅图。

倒不是代玉书自己舍不得,他巴不得学的人多一点呢。

但学校里的教授中都有人无法接受,一些人就认为这简直就是刑图,一旦流传出去,就会成为上刑的工具书了。

知识是没有善恶的,重点是使用它的人是谁。

代玉书也担心这幅图真的成了某些恶人的帮凶,所以除了对他看好的学生,对此又有兴趣的,他会借出之外,其余的时候他只用它来吓人。

这一回就借给祝小姐来吓人了。

他在拿出来以前还担心祝小姐接受不了,打了很多埋伏,不料他一拿出来,祝小姐就说她以前也在家里见过一幅,祝家以前还收藏有一张达芬奇的手稿,画着一支手,有小臂和五指。

当然,是没皮的。

有达芬奇的签名,画法也十分的写实,手虽然没有皮,肌肉束都是露出来的,还有白色的筋,但手的姿态却非常的自然,完全感觉不到恐惧感,就像是一只活人的手,优雅又从容。

显然画这只手的画家并不是照着一只死人的手画的,他画的东西在他的心里,而不是在眼前。

代玉书艳羡不已,忍了又忍,没有问这张手稿现在还在不在。唉,他只能盼着日后与祝小姐成为朋友之后,能借来看一看。

他得知祝小姐在年轻时的学过的东西多而杂,这也多亏祝家藏书丰富,家风开明,彼时祝老先生善于交友,与诸多学者文人都有交际,祝小姐也有许多学友相伴,她的各种知识都是打过底子的。

其中,人体生物学的知识,她也是有的。

在明末时,就有西人乘船而来。到了清朝,西人与中国的交流更加的频繁。

西人中是有好人的,代玉书在英国求学时就遇到过不少友善之人。

但其中也不乏恶人。

将中国穷人当成实验工具这种事,并不是街上的传说而已。

祝颜舒也记得很清楚,在她还小的时候,祝老爷子就对她说不能一个人出门上街,也不要一个人跟着西人走,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是穿着西装还是穿着修女服,都不行。

她本性开朗好交友,又擅长西语,本来并不介意跟西人交朋友的。但祝老爷子接着告诉她,在他小时候,广州那里就发生过西人将中国人切成块的恶事。

至于为什么要将人切成块,那当然不是为了吃。祝老爷子就请人来教了她什么是人体,什么是关于人体的科学。

祝颜舒对代玉书说:“我当时吓坏了,足有半年都不敢看到西人,连家里的女仆我都不想看到,慢慢才好了。”

先是恐惧,然后是厌恶,最后才变成了接受。

“我娘跟我说,越是怕的东西,越要去了解。了解以后再想办法,办法就好想了。”她怀念的说。

祝老太太温柔贤惠,她的智慧是藏在心里的,藏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里。她不像祝老爷子那样“满口大道理”,但她留给祝颜舒的东西更加珍贵。

有了家庭带给她的积累,祝颜舒今日才能站在讲台上,指着身后的图说:“你们知道人身体上有力量的东西是什么吗?是肌肉和骨骼。你们知道男人身上的肌肉有多少,骨骼有多重,女人呢?”

傅佩仙等人已经听得入了迷。

她们上过生物课,也学过生理卫生,但只是那教导她们认识男性与女性性-器-官的讲解就已经让她们不敢去听了,所以更深的东西就更加不知道了。

未知的才更吸引人。

傅佩仙从不知道,原来男人的骨骼比女人更重,肌肉比女人更大,男人与女人都是天生如此,而这就是祝教授说的天生差异。

祝颜舒两手撑在讲台上,气势万钧的说:“男性与女性的体力差距巨大,这是无法回避的事实。盲目的说男人做的事女人都能做,这是荒唐,是不顾科学的假说!”

傅佩仙等女同学都沉默了下来。

没有什么比有理有据的科学更能说服人的。以前她们认为男人与女人都是人,既然都是人,那男人能做的,女人一样能做!

但祝教授偏偏从这一点上重重的打击了她们。

底下有两个女同学已经小声哭泣起来。

傅佩仙举手说:“祝教授,那你认为女人不该做的事是什么呢?”

祝颜舒故意惊讶道:“你们这么聪明,都是大学生,难道连这都不知道吗?”她看了一圈,说:“不要用自己的短处去跟别人的长处比,要发挥你们的长处啊。”她手一挥,说:“男人体力好,那就让他们去做体力活嘛。凡是要花力气的,都让他们去干。什么洗衣做饭抱柴火,这都是男人的活。”

底下的学生本来被气氛影响都有些严肃,她一转话头,气氛就放松了,大家就笑起来了。

祝颜舒故意严肃起来:“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凡事道理就那么几个,你们自己都知道。以已之长,攻敌之短和以已之短,攻敌之长,何者更优?”

这种导向明确的二选一很容易就让学生跟着她的思路走了。就连傅佩仙都在思索,她以前有没有走错路,还有她以后要怎么做呢?

她的长处是什么呢?

这时,祝颜舒就要拿自家人当例子了。

这也是施无为等人在底下最大的作用。

她笑眯眯的喊施无为起来:“这位施同学,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很优秀的学生。不认识他的人我也介绍一下吧,施同学在进大学以前,大字不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但他上了一年学校办的识字班就被破格录取了!我让当时收下施同学的代教授出来讲一讲为什么吧。”

代教授,大家都熟。他站起来客客气气的对大家鞠躬示意:“各位好,各位好。”他扶着施无为的肩说:“施同学当年只学了三个月的英语,就可以跟我无障碍对话!”

众皆哗然。

学校里不缺天才,但大多数天才并不会把自己的天才之处写个牌挂身上天天宣传。大部分人只知道某人很厉害,可到底有多厉害,那就不知道了。

有祝教授与代教授两人的铺垫,施无为的形象立刻就光鲜起来了。

代教授还嫌这不够,继续说:“施同学跟着我学了四年,通学德语、俄语、法语、日语、英语。”

这下,屋顶都要被掀翻了。

所有人看施无为的眼神都不对了,把施为无搞得浑身冒汗,紧张的不得了。

可他还不能坐下,因为戏肉不是他。

紧接着,祝颜舒笑着说:“接下来,我要请另一个人站起来了。”她对着杨玉燕笑了一下,然后指向杨玉蝉:“这是我的大女儿,杨玉蝉。跟她做过同学的人应该认识她,她今年就读了第四年大学了。”

杨玉蝉站起来,向大家问好,介绍自己:“各位好,我是杨玉蝉。”

在教室里的学生中,认识杨玉蝉的人很多,哪怕以前不认识她,在经过她与马天保“轰轰烈烈”的爱情之后,也都认识她了。

还有人以为她已经嫁人了呢,没想到她竟然还在学校,一时议论纷纷。

杨玉蝉把挨着她坐的杨玉燕拉起来,笑着说:“这是我的妹妹,她叫杨玉燕。”

姐妹俩站在一起,都能看出她们长得很像,是亲姐妹没跑了。

跟着,代教授笑着说:“这位小杨同学,是一个远胜施无为的天才。她只用了两年的时间,就学会了日语、英语、法语、俄语和德语。”

跟着,杨玉蝉与代教授都坐下,接下来是杨玉燕和施无为的舞台了。两人当着教室里所有同学的面,很快的用日、英、俄、法、德进行了一场对话。

底下的学生中有人能听懂其中一两门,但全能听懂的就一个都没有。能听得懂的人都目露惊讶之色,迫不及待的与身边的人分享。

既然她的英语(日语、俄语、德语、法语)说得这么好,那剩下的她肯定也都会啊。

何况还有施无为站在旁边,杨玉燕能跟他“势均力敌”,必然是真才实学!

两人表演完毕,底下鸦雀无声,一个天才,只会引起众人仰望;两个天才就显得天才有点像大白菜了,众人中有想得多的不免去想:说不定我也是一个天才?只是还没有发掘出来。

祝颜舒趁机赶紧做结案陈辞,拔高立意,总结大意。

祝颜舒大声说:“各位,不管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不管你是什么出身,什么民族,什么来路,想要去做什么。我做为一个教授,只对你说一句话,请发挥你身上的长处,将其钻研到极致,你将拥有对抗一切的武器!将会无所畏惧!”

代教授和校长等人赶紧带头鼓掌,教室里响起掌声一片,这节课就此圆满落幕。

一下课,以傅佩仙为首的女同学就把祝教授给围住了,她们迫不及待的要跟祝教授深谈一番,借她的人生智慧解一解心头的疑惑。

还有人想寻小杨同学讨教一番,但人头攒动,小杨同学不知是不是个头不高的缘故,已经是芳踪难寻,一根毛都看不到了。

代教授去护祝教授的驾了。小杨同学就被亲姐杨玉蝉和师兄施无为护送出教室,趁乱躲回小红楼。

一进屋,杨玉燕就发下毒誓:“我暂时不出门了!”

以她俄、德、法只会蹦短语的水平,能在教室里演那么一出大戏,自然是要经过多次练习才行的。

彼时,她被祝颜舒这么一求,被代教授这么一哄,以为是一场新奇有趣的游戏,既可戏耍众人,又可助亲娘一臂之力,实乃我辈少年不可错过之幸事!

但现在大戏落幕,她吹下天大的牛皮,方觉出不妥来。

她坐在沙发上,捧脸道:“这下我怎么出门见人呢!!”

人人都以为她是两年精通五门外语的天才,哦,上帝,这也太沉重了。

真·天才施无为干巴巴的安慰她道:“那你就努力学嘛,学一学就会了。”

杨玉燕瞠大双目:“你当我是你吗!”

她能学会英语和日语都是取巧的,英语是有上辈子的底子,日语也是在苏纯钧的千方百计下才学会的。

而且她已经发现了!俄语、德语、法语这三个哪个也不好学!别以为她傻!!

她已经不想学俄语时,就借着杨玉蝉教她学法语,光明正大的放下了俄语。

然后她又不想学法语了,就故技重施,借着代教授说德语,她就把法语抛到脑后。

等她下回再用别的顶了德语,这不就三个都不用学了吗?

这计划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步了,结果现在麻烦了,一不留神就是前功尽弃。

学渣·杨玉燕拧眉沉思。

看来,只能先躲个几月,再图后计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就只更燕燕了,大家晚安^^

☆、早晨小事

现在的报纸上仍是每日歌舞升平。

代教授有读报的习惯,不止是中国的报纸, 他还曾想方设法把租界里的英文报纸、法文报纸拿来看——办法就是挑十点以后去租界的酒店大堂喝咖啡吃面包, 那时就有一份一周前或两周前的《邮报》看了。

报童有的会钻进学校里面来卖报。要知道这可是个顶顶肥的活呢!比起在大街上吆喝半天也未必能有一个主顾,在学校里叫一叫, 养尊处优、关心国家大事的青年学生们都是很愿意掏出一两毛钱买一份报纸的。

代教授早上要是起的早,就到街上去走一圈, 多半都能碰到报童。他拿着报纸回来, 刚好可以坐下吃早饭。

现在小红楼的早饭有张妈做, 做得比食堂好吃多了。

代教授有了口福, 衬衣都变紧了。

施无为起的更早,他去帮张妈做早饭, 张妈就喜欢使唤他揉面。

张妈笑着说:“这力气大的人揉面啊, 揉得就是好!面也好吃!”

杨玉蝉借住在别人家, 也不好意思睡懒觉,每天早上也是起得很早,然后就去叫杨玉燕起床。

两姐妹一起下楼, 杨玉燕打着天大的哈欠, 跟在杨玉蝉身后,像个应声虫。

杨玉蝉对代教授说:“代教授, 早上好呀。”

杨玉燕:“哈……欠,代教授早上好。”

代教授坐在晨光中, 拿着报纸,看着这一对漂亮可爱的姐妹花,不自禁的从心里高兴。人看到美的事物总是会高兴的。世上的美也有很多, 青春之美、品德之美、心灵之美,等等。

代教授觉得这对姐妹有这三种美,她们还有友爱之美、礼貌之美和智慧之美。

杨玉蝉再牵着杨玉燕去后面厨房“帮”张妈干活。

代教授坐在那里不动,竖起耳朵,不一会儿就听到张妈的声音了。

张妈在叫:“哎哟,我的小姐们!别给我添乱了!这里头脏得很,出去出去都出去,一会儿你们等着吃就行了!这哪是你们该干的哟!”

大概是姐姐又说了几句什么,张妈又叫:“行行好吧!燕燕,你去铺餐巾,大姐去摆餐具!”

两姐妹这才出来,今日,她们又没能成功在厨房做事。

往日这幢小红楼里只有学生们来了才能热闹起来,只有他一个人时就什么声音也没有,除了翻书页的声音,就是写字的声音。

他一个人在外国时,孤独寂寞还有情可原,那时就盼着早日回国,回去了就能回家了,就不再寂寞了。

可终于回来了,却发现家乡太远,他要施展抱负,要一展所长,要学以致用,只能留在这里。

已经回家了,却还是没有家。

代玉书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到家的滋味了。

家,就是吵吵闹闹的。人一多,就容易拌口角。可都是随口吵的小架,说的人不在意,听的人也不会在意。

一个家里,人的脾气性格也都不一样。一定有一个勤奋的,有一个懒的;有一个唠叨的,一个护孩子的;一个当家作主的,一群只会花钱只会听话的。

他突然想给少东家写一封信,问一问老东家的身体怎么样了,太太的身体还好吗,小少爷读了几本书了。也想问一问,他的父母现在身体还好吗?最小的那个弟弟,叫玉生的,现在长得有多高了?

只是写信回去,少东家就会写信来问他娶妻了没有,还要给他说媒,不是粮坊的小姐就是酒坊的小姐,唉,想起就头疼。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代教授一回神就看到杨玉燕站在他身边,正伸头看报纸。

代教授一见这个懒孩子就想笑,无他,让他想起少东家。别人以为懒的都是傻的,其实才不是这样呢。越懒越奸,他要是不聪明,不奸滑,怎么能在一家子勤奋人里懒下去呢?能让周围的人都不讨厌,还能继续懒的,都是精明鬼。

少东家就是个精明鬼,眼前这个也是。

“给你一张,坐下看。”他抽出一张报纸给她,喊她拉把椅子坐下来。

杨玉燕从善如流的搬把椅子挨着代教授坐,两只手一抖,唰的一声,将报纸展开,看得聚精会神。

等杨玉蝉出来准备找她一起再去厨房找事做时,看到她坐在代教授面前,仿佛正在用功,犹豫一下,就决定不叫她了。三十秒后,施无为帮杨玉蝉把锅和碗都端过来了。

读报纸的杨玉燕头都不抬,嘴角却勾了起来。

代教授笑着问她:“看到什么了?这么好看?”

杨玉燕赶紧在报纸上扫了一圈,还真让她找到一篇,马上指着说:“看呀,这人是不是在写我妈妈的事?”

那篇报道他已经看到了,虽然通篇没点名,但“祝姓女士”“失婚之人”,这确实说的是祝小姐。

现在的文人都学精明了,怕被人请律师控告,要去警察局喝茶吃饭,都不肯指名道姓的说人是非。

祝颜舒收拾整齐从楼上下来,一屋子的人都聚在一起听杨玉燕读报纸。

因为这篇文章虽然有些毛病,总体还是夸人的。就是某些词句用的让人不爽快。

杨玉燕读着都有些想皱眉,可张妈听得喜欢,她就也不能露出来。

“……其未见郁哀之相,困守家中,虽无女性贞守之德……”杨玉燕运气,眉头拧成一块疙瘩,“然,其勇于探索,仍足可夸奖。”

读完,合上报纸,她长出一口气。

张妈高兴的说:“瞧瞧,多少年了,这报纸上终于有人给你妈说好话了。以前都是向着姓杨的说话,现在终于有人向着咱们说了。”

她起身看到祝颜舒,忙报告这个好消息:“小姐,你也快来看啊,报纸上有人夸你了!”

祝颜舒搬出祝家楼,搬到这里来以后,张妈就改了口,总把“小姐”二字挂到嘴边。

以前在祝家楼里不好这么叫,那边的邻居都知道杨虚鹤,知道祝颜舒是有夫之妇,虽说离婚了,但唾沫星子能淹死人,不能给别人一点把柄。要是祝颜舒在那边就改口称自己是未婚女士,那名声早烂完了。

现在搬了家,还是在学校里,张妈知道学生们是最大胆的,什么有夫之妇、有妇之夫,统统不看在眼里的,他们为了追求爱情,天天拿私奔当饭吃的。她是看不惯这群学生,但却觉得这对祝颜舒来讲是个好机会。

于是,她先改了口,慢慢的让人都知道,祝女士是个单身人士,是可以追求的!

祝颜舒也更乐意当祝小姐,而不是杨太太,以前在祝家楼里还有那不长眼的人称呼她“杨太太”,每回听到她都要翻白眼。

她走过来,笑着说:“什么东西?让我看看。”

她拿起报纸,一目十行,很快就扫完了这一篇东西,笑着扔下来:“不过拿我做戏而已,咱们还是先吃早饭吧。”

祝小姐也起床了,那就可以开早饭了。

祝小姐不起来,全家都起来了也没用,张妈绝不往餐桌上摆饭。

施无为揉的面确实好吃,筋道,有嚼劲。

不是说以前张妈做的面条不好吃,但真的没办法比。

杨玉燕吃着碗里细面条,担心苏纯钧在祝家楼没得吃。唉,就算外面有卖的,可哪会那么凑巧回回都有摊子呢?再说,摊子上的东西就那么几样,会吃腻的呀。

祝颜舒还是雷打不动的黄鱼面。

小红楼的菜肉都是由学校大食堂统一采办再送来的,学校的食堂也不只是做给学生吃,还有教授们和校长,还有一些重要的人士,比如日本教授。

所以各种肉都有,鱼当然也有。

张妈得知以后,立刻就让食堂每天送鱼过来!这可是不用花一分钱的啊!张妈觉得让人家买个两三条的也太小气,索性就要一盆。

所以,在桌上能吃黄鱼面的,除了祝颜舒,还多了两位。

一个就是样样都要吃个新鲜的杨玉燕,还有就是大功臣,代教授了,毕竟是借他的面子拿来的鱼,做出来没人家的份不合适。

杨玉蝉吃什么都行,不挑食也不提要求,施无为更不会提了,所以他们俩和张妈都是吃最简单的肉丝面,里脊肉切成丝用猪油炒香,放在面条上,香得很。

代教授每天能吃完一碗黄鱼面,再加一碗肉丝面。

吃完早饭,还不忙下桌,张妈又将水果点心等的端上来,让大家继续坐着闲聊,现在这屋子里的人共同话题太多了,每天都聊不够。

杨玉燕跟着姐姐去帮忙端了一盘瓜子,坐下后就咔咔的嗑起来,还给施无为、代教授和张妈都抓了一把。

杨玉蝉用小刀削苹果皮,瞪了她一眼。

杨玉燕马上找话题出来,问祝颜舒:“妈,我看你对那篇文章也不怎么喜欢啊。”

祝颜舒笑道:“小机灵鬼,那人给我架梯子呢,小心上去了就下不来。”

杨玉燕把报纸又拿过来,逐字逐句挑刺,好像文章中的每一句都惹着她了,桌上的人被惹笑了,都看着她。

张妈笑道:“小东西,又胡扯了,你管他们说的是正理还是歪理?能帮咱们说话的就行。”她虽然听不懂,但觉得杨玉燕说的肯定比这作者更好更对。

杨玉蝉觉得杨玉燕这是在卖弄口舌,耍小聪明,可祝颜舒和代教授都指责,她就不好开口,只能在旁边悄悄瞪杨玉燕,让她警惕。

祝颜舒也把报纸拿过来,指着杨玉蝉看:“大姐看看这一句,你们啊,都给我记住了,这个词才是最坑人的。”

杨玉蝉被阻了视线,不能再发射电波,只好低头看报纸,见祝颜舒指的是“名媛”二字,不解道:“这个词怎么了?”

文章中称祝颜舒为“名媛”,并无不妥啊,论起家世、学识、人品修养,祝颜舒样样配得上。

祝颜舒笑道:“你也瞧瞧什么人才能做名媛呢?”她扳着手指数,“头一条,家世要好,父母有名气,家中为官做宰,还要富贵至极。”她说,“第二条,嫁的丈夫要好,必要有名望,单有钱可不行,那叫暴发户,名媛怎么能嫁暴发户呢?穷学生更不行了,穷教书的也不行,小买卖人提都不必提,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都不能算数!”

代教授在一旁笑。

祝颜舒笑着说:“嫁了人,还要孝顺公婆,和睦妯娌,生儿育女,顶好儿女双全!”她冷笑道,“最后,还要热心事业,关心公益、穷人,还要貌美如花、礼仪周全,再通几门外语。”她两手一摊,“这哪里是名媛?这是全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