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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颜舒瞪她:“你这是说我偏心啊?”她两只手搂上去,抱住杨玉蝉:“妈不偏心,你和燕燕都是我的女儿,我看哪一个都是一样疼,一样爱。你就吃亏在早出生了两年,这个不怪我。”

杨玉蝉珍惜的靠在祝颜舒怀里,浑身上下,从身到心都暖了。

“我不怪您。”她轻声说。

祝颜舒晃晃她:“嗯,这才乖。”

她说:“杨虚鹤那个人啊,其实也没多坏,他就是个小人,还胆小,还想过好日子,想要荣华富贵,想要功名利碌。他想要的太多了,自己又挣不来,结果人就变成现在这样了,他现在这个下场全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他身上有很多很多缺点,这些缺点都是人的缺点,不独他一个人有。像他这样的人,街上转一转,八成都是跟他一样的。不稀奇。所以,你也别觉得咱们家倒了八辈子邪霉才摊上杨虚鹤。往外数,你的学生吴小萍,她的爹是个赌鬼,就差卖妻女还赌债了。不过我觉得吴家那个样子也不好讲。”

祝颜舒慢慢的讲:“苏先生的爹也是这样,道貌岸然,对妻对子都无情得很,苏先生的妈妈因为这个死了,他这才跑了出来。”

“张妈,她的父母把家里的孩子都快卖光了,她的姐妹一个都没留下来,全都卖了。也不是好东西。”

“代教授,也是被父母卖的,说是吃不上饭,可卖孩子什么时候也不能说是好人吧?”

“金老爷要把金小姐卖给日本人,也不能说是个好爹。”

杨玉蝉苦笑:“这么一看,杨虚鹤好歹还没卖了咱们?”

祝颜舒拍了她一下:“别钻牛角尖。他是没办法卖,可不是不想卖。要是我不姓祝,你当他不会卖了我们母女?只怕早就卖了。我姓祝,我也不傻,家里的钱全抓在手里,他才只能自己跑掉,还要先骂了我,占据上风,才敢露头。”

杨玉蝉若有所思。

祝颜舒摸着她的脸蛋说:“女人要自己够强,就不用怕男人。他再坏,装的再深,只要女人够强,就能从他的手里救回自己。不管是人生还是性命,都要靠自己是最安全的。”

祝颜舒劝了杨玉蝉大半夜,最后娘俩挤一张床上睡了。

早上,张妈看到这一幕,悄悄的缩回了头。

杨玉燕起来时,杨玉蝉和祝颜舒还没起来。张妈把她拉到厨房,让她安静点,别吵着她妈和她姐睡觉。

杨玉燕就在厨房洗漱,懒得再跑,她占着洗菜池子刷牙,张妈只好由她。

“她们俩昨晚上一块睡的啊?为什么?”杨玉燕擦着脸问张妈。

张妈往蒸锅里放馒头,说:“你姐钻牛角尖了,你妈劝她呢。唉,你姐啊,对你爸的感情是真深啊。”

张妈挺不以为然的。

杨玉燕就为杨玉蝉说话:“我姐比我大,记得多。我都不太记得姓杨的了。”

张妈:“就大两岁,能比你多记多少?唉,她啊,就是老想让你妈跟姓杨的再复合。”

杨玉燕吓了一跳:“我姐没有这么想吧!”

张妈小声说:“你可别跟你妈和你姐说。我是这么觉的,你姐是想要爹妈都在身边的。可惜你爹犯的错太不可原谅,她才说不出这句话。不然,你信不信?她肯定会劝你妈跟姓杨的合好的。”

张妈说:“姓杨的犯的错越多,你姐就越生气,越恨他,就越钻牛角尖。”

杨玉燕明白了。她能体会杨玉蝉的心情。就像她当年一样。

她也曾无数次的在心底质问她的父母,为什么他们不能像别人的父母一样,做一个好爸爸、好妈妈呢?

她都想对着他们的心灵大骂:做个好人吧!做个好人吧!改掉身上的缺点,做个好人吧!

可是没有用啊。

她不值得他们去改变自己。婚姻不值得他们去改变自己。一丁点都不值得。

所以他们坚定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不会为了她而改变。

杨玉蝉也是想对杨虚鹤这么喊的:做个好人吧!做个好丈夫、好爸爸吧!我不值得你做好人吗?

可惜她的质问是不会有结果的,最终只能承认她没办法改变杨虚鹤。

要从自己身上切割,从心底承认父母不值得她去爱,这太难太难了。

她是换了一个世界才想明白,从物理上、地域上、时间上分割清楚了,她才彻底的抛弃了父母。

这对杨玉蝉来说就困难多了。

她正经历着她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涌上的同情心和曾属于同一个战壕的友谊让杨玉燕陡然变身成了最体贴的好妹妹。

在杨玉蝉起床以后,她收获了亲妹妹替她提热水瓶,拿牙膏,替她留南瓜饼,倒牛奶等一系列贴心服务。

她的妹妹还亲热的问她吃不吃饼干。

受到一早上热心招待的杨玉蝉没有在早饭过后先去算账,而是拿起杨玉燕的作业本。

检查。

杨玉燕不明白!她做了一早上好事,怎么换来的却是这个!

杨玉蝉认认真真的检查她是不是老老实实的每天完成了抄写任务。检查完以后,她又把杨玉燕叫过来,让她背诵。

杨玉燕:“你不是很忙吗?为什么还有空查我!”

杨玉蝉锐利的目光盯着她:“这两天我没有管你,今天只是抽查一下而已,背吧。”

杨玉燕气呼呼的站在她面前背诵。

心中大骂。

苍天不公!

为什么她要有个姐姐!她为什么是妹妹!晚出生真是太不公平了!

不——公——平!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无心读书

杨虚鹤只是一个小人物, 不过是因为恰逢其会, 才能在报纸上占据了那么多的版面。

祝颜舒翻着报纸啧啧道:“现在倒是能在头版看到他的名字了呢,真该恭喜他终于出名了,成大文人了。”

杨虚鹤出事以后, 祝家每天就突然多了一份开销:买报。

虽然杨玉蝉每天记账,时常对着暴增的数字心惊, 但她也没有对这份增加的开销说什么。

哪怕是不识字的张妈也喜欢让杨玉燕替她念报纸。

吃过早饭,该出门的都出了门, 张妈就拿着大家看过的报纸去杨玉燕, 央她念给她听。

不过最近的报纸没什么内容, 因为许多报社都关门了, 许多编辑、主编都被投入了宪兵队的大牢, 等待释放。

但杨玉燕却很喜欢看现在的报纸,因为报纸上全都是广告。

民国的广告哦。有很多让她吃了一惊的广告都是在报纸上看到的。

比如火柴, 这个现在叫洋火的东西,她以为既然叫洋火,必定都是从外国进口来的,不料报纸上已经有国产洋火打广告了,小小的版面上印着一朵牡丹花,这个是国产洋火的商标画。价格也相当便宜, 已经把外国的洋火给挤倒闭了。

这种事放在这个洋大人满大街走, 比政府官员还牛皮的时代里,你敢信吗?

杨玉燕以前是不敢信的,但报纸上的广告告诉她, 许多国产的产品都把洋产品给挤没了。

比如花露水,这个也是外国货先出来的,但现在百货公司里卖的全都是国产花露水。

还有化妆品中的胭脂水,就是她那个年代又复活的唇颊两用液体腮红,也是外国货:密斯佛陀出品。但现在国产的胭脂水卖得满大街都是,广告到处张贴。密斯佛陀的胭脂水?不晓得呢。

张妈给她买的饼干,以前杨玉蝉每天早上吃的面包,这个也有国产的,外国人开的蛋糕房都开在外国人聚集的地方,而点心铺就开在百姓多的菜市场和小巷子里,也很好吃,味道并没什么不同,甚至会更好吃一点。

现在杨玉蝉不吃面包了,张妈就改在点心铺给她买饼干,又便宜,包的又多,还能跟外人讲一讲最近家里缺钱的事。

报纸上什么广告都登,只要有钱买广告就都登。所以上面还有妓-院的广告,也有妓-女自己掏钱登自己的广告。

还有戏院卖票的,唱昆民、京剧的不怎么出名的人来演出了,也会登个广告上来周知票友前来捧场。

剩下的就是个人的启事了,尤其以红事和白事最多。报社方面都会小心的把红白事放在两个版面,避免读者不快。

杨玉燕念完卖罐头肉的广告,翻过一页就全都是寻人、结婚、订婚等这种广告了。她问张妈:“念寻人吗?”

张妈很喜欢听寻人的广告,她的父母已逝,姐妹兄弟全都不知在哪里,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或许她是盼着有人会在报纸上寻找她吧。

张妈点点头,凑近她:“念吧。”

杨玉燕就把寻人的广告全都念了,边念边叹息。

寻找女孩子的有很多,十七八的有,七八岁的也有,多数只能是一声叹息。

寻丈夫的也有好几则,几乎每天都有。她常常念到同样的名字,当这个名字不再出现,她就会想:这个丈夫是回家了吗?还是登报的那个女人已经没有钱了呢?

除了寻找丈夫的,还有寻找儿子的,老父老母,登报寻子。这也很让人难过。

寻找成年男子的启事比幼童的更多,而且近年来常常能看到的都是军人的寻人启事。亲人们会写出这人在何时何地参军,什么番号,请知情人士速来联络云云。

她开始不解,后来祝颜舒对她讲,这可能都是人已经阵亡了,但亲人并不相信。

他们或许是没有得到消息,或许得到了通知却仍然抱有一丝希望。他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大城市的报纸上登报寻找,盼着或许会有那么一丝可能,亲人并没有死,他还活着。或许能找到一两个知情人,知道他的尸骨在哪里,他们好去寻找。

很多骗子也应此而生,拿着泛黄做旧的所谓士兵名单去哄骗人,骗到钱就跑了,但亲人们就算是被骗了一回、两回……被骗很多回,下一次有人说他有消息,他们还是会上当,因为他们总盼着这一回说不定就是真的了。

念完寻人启事,再念结婚启事就让人开心了。她念到这里声音都不免调高,更加轻快。

“敬亲友,今有陈先生,讳风生,吴小姐,讳思娟,结成夫妻,恩爱与共,白首相携。”她轻轻念着,旁边的张妈擦掉眼泪,笑着点头:“恭喜他们了。”

念完结婚启事,后面还有生孩子的,生女生子都会登个报纸,省了一一通知的麻烦,这也是为了告诉远方的亲友。很多人都是与亲人分隔千百里,数年或数十年不见,现在音信难通,登个报,再将报纸辗转寄回去,比写信风光的多。

杨玉燕和杨玉蝉出生时都登了报,祝颜舒把报纸都收藏起来了,还拿给杨玉燕看过。她觉得登报这个方式真比打电话发短信发朋友圈高明不知多少倍,还更有纪念意义呢。她以前在学校还流行过大家找自己出生那一天的旧报纸看,要是报纸上还登着自己出生的信息,那才真叫纪念品,可以保留一辈子的那种,日后还可以给子孙后代看。

祝颜舒出生时还不流行登报,每回想起都后悔当时没去登一回。不过结婚时倒是登了,报纸也收藏了。

不过据说是早就给张妈当柴火点炉子了。

念完生孩子的,再翻一页就是白事了。

杨玉燕也都一一念过来,觉得张妈可能是担心会从上面听到她的兄弟姐妹的消息吧?可是就算害怕听到,也不敢不看,万一错过了,更让人后悔。

念完报纸,张妈按着膝盖站起来:“好了,我去买菜了。你喝口水,念这么半天,真是累着我们燕燕了。”

杨玉燕放下报纸,说:“张妈,我出钱,你也登一个吧,说不定能找到张家其他的人呢?”

张妈摆摆手:‘找什么找?不找。”

杨玉燕跟到厨房,还想劝,张妈说:“祝家又没搬家,他们想找我是能找到的。”

原来是这样。杨玉燕说:“说不定他们都是在外地,以后他们来这里,会来看你的。”

张妈笑了笑,叹道:“看什么看?还是不看的好。”她一手拄着灶台,一面说:“我的姐姐和妹妹……有不少都是被卖到脏地方去了。”

杨玉燕悚然而惊,嘴都哑巴了。

张妈拍拍她的胳膊:“吓着你了吧?唉,以前你小,不敢让你知道,怕吓着你了。”

杨玉燕结结巴巴的说:“为什么?她们没做丫头吗?”

张妈摇摇头,叹气:“不知道,这个我是自己猜出来的。”

张妈今天突然就想对人说一说。可能是因为杨玉燕大了,可能是因为她就要订婚了,她担心这个孩子不知人心险恶,把人人都看成是好人。

也可能是她对杨玉燕就像是对自己的孩子,忍不住想把心里的事对她讲。

她拉着杨玉燕坐下来,说:“我们姐妹都是卖给村里的媒婆的。”

说是媒婆,其实什么都干。接生、跳大神、收神,也收人卖人,帮人找活干。

张家是种地的,男孩女孩养大了,就送到媒婆那里找活干。其中男孩是不会卖掉的,女孩却大多数都会签卖身契,直接卖给媒婆,再由媒婆卖出去。等媒婆卖出去以后,才会把钱给张家。

而卖到什么地方,全看媒婆。

张妈说:“我是运气好,轮到我的时候,媒婆说现在不让买卖人了,只能签身契。我爹我妈还犹豫了一下,因为这样收不了多少钱,主家要是不要我了,我就没办法赚钱了。”

杨玉燕:“后来呢?”

张妈:“后来我就四处做下人。他们说我长得周正,好些人家都愿意要我这样的。”她爹妈也说过,她是家里姐妹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皮肤白,眉毛细,鼻子眼睛都端正得很,手也长得好看。

张妈摸着自己因为长时间劳作而变得粗大的关节,说:“我到祝家以后攒着钱了,就想寻以前卖出去的姐姐。”她当时在祝家过得好,人也长大了,自觉有能力了,就想打听以前被卖掉的姐姐们都在哪里,要是在那家过得不好,她可以帮她们赎身啊。

可对她一直很好的媒婆却不肯告诉她,先是说她不记得了,张妈送了钱以后,她又说她的姐姐跟着主家去外地了,不在这里。

可总不见得所有卖出去的姐姐都跟主家去外地了吧?同村的其他姐妹也都在外地吗?

她前后送了许多次礼物以后,媒婆才对她说了实话。

张妈闭上眼睛,到现在想起来,眼泪都止不住的往外流。

杨玉燕忍不住上前抱住她:“张妈,你别难过啊,还有我呢,我帮你找她们,一定能找到的。”

张妈抱住她摇摇头,“我都五十了,她们恐怕早就不在了。那种地方……人活不长。”

她有几年都没有回家,因为恨她爹妈。结果她的妹妹竟然也被卖了,她得到消息赶回去时已经晚了。

张妈:“她是被卖去当媳妇了,后来生孩子没生下来,人就没了。”

张妈因为这个,一直没想过回家成亲。他们能给她找什么好人呢?祝家倒是肯定会放她走,但她宁愿留在祝家,一辈子侍候人,都不回去嫁人!

张妈握着杨玉燕的手说:“还是城里好,人讲理。你妈过得不好,不过她还是有地方可以讲理的。你以后找人家,也要找个讲理的人家才行。我看苏先生就很讲理,他就可以。”

杨玉燕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张妈,你怎么跟我说这个?我跟苏老师现在在谈恋爱呢。”

张妈抒情完了,擦擦泪站起来说:“我就是说他人不错。行了,我要去买菜了,你读书吧。”

杨玉燕把张妈送出门,坐下拿着书本,看了半天,满脑子全是张妈说的悲惨往事,越想越雄心万丈,准备投身建设新中国,誓要将这些封建残余清扫干净!

脑补旺盛,空想暴发,手中的书一个字都没看。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油嘴滑舌

杨玉蝉在这一天下午终于搞定了订婚的最后一项工作:登报。

她在今天上午才将差不多六百张请柬通过邮局发出去, 还有一百多张请柬需要亲手去发,幸好苏纯钧接去了大半的工作, 需要她或祝颜舒亲手去发的不足十张。

订婚的日期也已经确定了, 就在五月五日。地点是和平饭店二楼。

杨玉蝉赶回家时,在心里盘算着最后的最后一项任务就是全家去做衣裳了, 这个借口很好找。

晚餐时, 祝颜舒擦着嘴巴,状似不经意的对苏纯钧说:“苏先生,你做春装了没有?我瞧见四月份的画报上有一套西装十分的衬人。”

苏纯钧知道这是要给他在订婚仪式上穿的,顿时激动的脸都红了, 他不自觉的挺直腰背,声音像嗓子被挤了一样细:“还没有……”

祝颜舒就笑着说:“刚好,我们家该做春装了,你要是不嫌弃, 就跟我们一起做了吧。”

自然这做衣服的钱也由祝家掏了。

桌上没人觉得不对,尤其是杨玉燕,她一点都不觉得祝颜舒给全家做衣服再捎上苏老师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听了这话,她还抓着自己的袖子说:“好呀好呀, 妈, 你看我这袖子都短了。”

祝颜舒笑盈盈有看着她说:“好, 给你做新的。”她还转头叫上张妈,“张妈也一起去吧,也给你做一套。”

张妈又激动又不好意思, 紧张的说:“我、我就不用了。”

祝颜舒早就说过杨玉燕订婚也有她一个席,就在主桌上,跟祝家母女坐在一起,到时就介绍是祝家亲戚,是杨玉燕的姨姨。张妈当时听了自然很高兴,过后就紧张起来,忐忑不安,担心祝颜舒只是说客气话,还担心自己过去会丢祝家的人,想她一个下人,到时坐在主桌上不像话。因为想得太多,胆子就变小了,就不敢去了,甚至不敢表露出她想去,反而要说不去。

祝颜舒肯定的说:“要去,大家都要去。”

张妈的不敢再加上百倍的高兴和激动,让她的喉咙像塞住了一样。

事情宣布完了,祝颜舒宣布散会。

苏纯钧的口袋里放着买来的一只钻戒。他现在吃住都在祝家,平时出门花销去哪里都不要钱,便一口气拿出全部的积蓄买钻戒。结果挑完戒指以后,他口袋里的钱花了个精光,还签下了一笔不小的欠款。

要不是宝石商看他是财政局的人,肯定还得起欠款,是绝不可能让他赊账的。

因为他去挑的时候嫌一克拉的太小,对宝石商说要挑一颗“能看到的”钻石,宝石商就把裸钻拿来给他挑,最后他跟钱包商量了一下,勉强挑中了一颗2.02克拉的方钻,选好戒托以后镶上去看起来还是挺闪的。

因为这样,他不得不头一次写下了欠条,立志要用自己赚到的钱把这枚戒指的钱付清。

现在这枚戒指就在他的口袋里,是他今天下班回来前去拿的。他盯着毫无所觉的杨玉燕,想找个没有旁人的机会送给她。

可惜临近订婚,张妈和杨玉蝉都盯他盯得死紧,生怕他越雷池一步。他甚至都想像得到,等真订了婚,两人有了名份,只怕张妈防他就防得更厉害了。

可惜订婚以后到结婚至少也要两年,祝女士就对他讲过要等二十岁以后才把杨玉燕嫁出去。一来是她不想让杨玉燕年纪太小就生孩子,害怕出危险;二来也是要顾忌杨玉蝉的脸面。妹妹可以比她先订婚,但出嫁还是应该按排行来。两年时间,足够杨玉蝉找到一个合适的对象了。

苏纯钧想到订婚就浑身火热,想到订婚之后还要再煎熬两年才能抱得美人归,就更加火热了。但他并不以此为苦,反而像自虐一样觉得更加幸福,这每一日的等待都透着甘甜,就像那树梢花蕊中的一滴蜜,望着它、渴望它却又得不到它的时候,谁能说这不是幸福的呢?就像那弦拉到最紧时,终于释放的那一刻才是最高处的快乐,在这之前的每一次运动、每一次奋进,都是为了到达最后的终点。【这只是对苏纯钧进行的事业的描述,审核千万不要想太多】

于是,他认为他是可以忍耐的。

他最终还是没能得到跟杨二小姐单独说话的机会就被张妈“送”出了门,而杨二小姐好像这几天也格外乖巧。他走在楼梯上时禁不住回忆,自从他得知订婚的消息之后,他就开始陷入了狂喜之中,他或许疏忽了杨二小姐几天——但绝没有一个星期那么久,最多只有四五天。

杨二小姐在前面的一两天里好像还很想跟他说话,不过最近的三天,她突然变得安静了许多。

最近三天发生了什么事?

苏纯钧很快就想到了杨虚鹤杨大淫-棍上报纸的事。

杨二小姐确实是从那一天起就变得格外安静了。她在家里不太说话了。不是说她从此变成了一个安静的淑女,而是在杨虚鹤这件事上,她应该更激动一点,要比现在更活泼,更乐意发表意见。

但是恰恰相反,她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嘲笑杨虚鹤,批判他、讽刺他、挖苦他,等等,这些她本来会做的事,她统统都没做。

苏纯钧解下外套,从热水瓶里倒出半温的水进行洗漱,然后坐到床上,打开台灯,换上睡衣,躺上床。

他拥着毯子,把西装口袋里的钻戒拿出来欣赏,钻石切面在灯光下反射出夺目的光线。

他的二小姐,肯定做了一件大事。

他见过许多回乖巧的二小姐。比如她没有按时抄写,没有背诵,没有照他要求的读课文。每当这种时候,他都会得到一个会给他倒茶,会乖乖听课,不会在上课十分钟后就试图跟他聊天,打断他上课的“好学生”。“好学生”会坚持上三十分钟,直到他上完课,开始检查昨天的作业时,再企图用第二杯茶加饼干来搅乱他的头脑,让他忘掉他布置过的作业。

这一回,二小姐足足乖巧了三天。

她必定做了一件比不写作业更大的大事。

第二天早上,杨玉燕发现张妈忘买报纸了。于是她在早饭后主动提出可以下去买报纸。

苏纯钧一直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二小姐,闻言道:“不必,我可以下班后带回来。”

杨二小姐支着下巴娇俏的瞪了他一眼,“那我们今天一天都看不成报纸了。”

苏纯钧立刻笑得像花一样灿烂,张妈看他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她打断两个年轻人交缠的目光,说:“现在报纸上全是广告,没什么好看的,不用买了。”

因为许多报社不是被迫关了,就是自己主动关了避风头,许多作者和撰稿人也都暂时停止笔耕,龟缩起来,免得被抓去宪兵队吃牢饭。

所以报纸的页数越来越少,越来越薄,只剩下广告可登了。

杨玉燕倒是觉得广告也挺好看的,不过不能否认现在买报纸只能看广告确实有点亏。

祝颜舒也赞成不买报纸,她严肃的说:“近来报纸上全都是杨虚鹤的丑事,你们身为他的女儿,我也觉得不应该让你们知道这些。外人看个热闹,当个笑话。你们看多了就该看不起他了,我觉得这对你们的性格来讲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你们最好不要看。”

杨玉蝉面沉如水,她自从读过那一天的报纸之后就是这么一副要去庙里出家的脸了,一点表情都没有。

她说:“我也不想看,看了会恶心。”她对杨玉燕说,“你也不许看。”

杨玉燕理直气壮:“我也没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