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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熬夜的缘故,周明沣的声音有些飘忽,也有些沙哑,“还没睡?”

  手机贴着耳朵,传来的声音清晰得仿佛他就在她耳畔低语一般。

  “嗯,也睡不着。”姜津津说,“周衍想吃宵夜,我带他出去,反正离得也近,要不要给你们守夜的人带点宵夜?”

  现在殡仪馆都是提供一条龙服务。

  江皇这边的习惯是丧事也要吃酒席。

  今天姜津津还在听周明沣的一个远方表妹抱怨,说殡仪馆的酒席太难吃了,都没吃饱。

  这个点殡仪馆应该也不会提供宵夜,就算提供了可想而知味道都不会太好。

  丧事一般是要办几天的。她听周明沣提了一下这边的习俗,比如周明沣的舅舅是今天去世的,那么今天就算是第一天,等到第三天一早就要火化然后入墓园,等骨灰盒放入墓园后,这场丧事才算结束。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别人对她好,她也会对别人好。

  仔细想想,周明沣对她一直都很不错。从来没有唐突过她,对她的一些举动也很包容。

  周明沣:“我去问问亲戚们。”

  说着,他似乎走到了另一个地方,并没有捂住电话,于是,姜津津也就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听到了他的亲戚们夸她细心夸她人好。

  江皇的方言算是很接近普通话了,不过有的词姜津津这个外地人也听不大懂。

  正在她猜测一些词是什么意思时,周明沣的声音再次传来,背景音也没那么嘈杂了,“他们说谢谢你,宵夜的话随便买一点就好。也是你考虑周到,他们守夜的话的确会饿。”

  “他们?”姜津津问,“你不饿吗?你晚上都没吃饭。”

  周明沣顿了顿,语气有些迟缓,像是自言自语,“忘了。”

  姜津津呼吸一滞。

  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太过敏感了,就像是做阅读理解一样。

  可这一句“忘了”,也让她这个旁观者再次体会到了他此刻的真实感受。

  人在一定悲伤的时候,是会忘记吃饭,忘记睡觉的。

  “周明沣……”姜津津发现自己词穷了,正好她也走到了车旁,便道:“算了,见面再说吧。”

  “嗯。”

  姜津津发动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在酒店外面接到了周衍。

  江皇并不是那样热闹,不过找了一圈,还是找到了夜宵摊子。跟周明沣相处也有这么长时间了,姜津津是知道他的习惯的,这个点又是这样的时候,恐怕他也没有心思吃宵夜,便在老板炒粉的时候,对周衍说道:“我去便利店买点东西。”

  说完她便步行去了不远处的便利店。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她觉得周明沣会吃的东西。

  在收银台看到了穿书前她高考时常吃的薄荷糖,带着一丝怀念心情,她买了两盒薄荷糖。

  现实世界跟穿书世界也差不了太多。很多东西都是一样的。

  这个牌子的薄荷糖味道很绝,几乎没什么甜味,就是特别的清凉,让人在大夏天时吃上一颗,一秒从昏昏欲睡变成精神抖擞,高考前那段时间,光是这薄荷糖她都不知道吃了多少。

  买好宵夜后,姜津津就开车带着周衍一路颠簸来到了殡仪馆。

  一进去吊唁厅。姜津津就从一堆人中,第一眼看到了周明沣。

  其他人要么在聊天,要么在玩手机,只有周明沣坐在一旁,目光所到之处是那张遗照。

  姜津津跟周衍的到来,让精神颓靡的亲戚们为之一振。

  其实他们也不一定是饿了,但这个时候有人带来宵夜,也会让人心理上感到安慰。

  就如同姜津津猜测的那样,周明沣压根就没碰那些宵夜。两人从吊唁厅出来,已经是凌晨三点,原本就很安静的场所,这会儿更是无比沉寂,月光倾洒而至,周明沣将衬衫的袖子卷到了手肘处,他靠着柱子,抬头看向夜空,姜津津就靠着柱子的另一边。她侧过头看了一眼周明沣,正好能看到他的侧脸。

  如果这里不是殡仪馆,如果不是周明沣舅舅的丧事,那么他们现在还真有几分在演偶像剧的意思。

  一根柱子,他靠着一边,她靠着另一边。

  姜津津从包里拿出那一罐薄荷糖探出手递给他。

  两人指尖触碰到,周明沣接了过来,晃了晃糖罐,发出声响,“什么?”

  “薄荷糖,可以提神。”姜津津说,“怕你不喝速溶咖啡。也没见你抽烟。”

  周明沣头仰着,在他的角度看不到姜津津,可她却在离他最近的地方,“谢谢。”

  他打开糖罐,吃了一颗糖。

  说是薄荷糖,但几乎没有甜味。

  清清凉凉的,一开口便是清冽的气息。

  “话怎么这么少。”周明沣见姜津津半天不说话,主动开腔。

  姜津津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感同身受,那么聊至亲去世这个话题,彼此都难受。

  如果无法感同身受,那就更不用聊了。

  “你是在说我以前话很多吗?”姜津津问。

  周明沣笑了笑,“也不是,只是习惯了每天睡觉前听你说些话。”

  习惯是很可怕的。

  哪怕自制力强大如周明沣,也逃不过这习惯。

  “好,正好有件事要跟你说。”姜津津不由得庆幸钟佳今天来作妖了,让她有素材,不至于挖空心思来尬聊,“你前小姨子她看我不爽,找我麻烦,怎么办?”

  周明沣一顿,“前……小姨子?”

  “钟佳钟女士。周明沣,你不管管吗?”姜津津语气特别委屈特别作地说,“我跟我同事吃顿饭被她看到了,她都要拍照说我出轨,这日子没法过了!”

  “还过不过了?”她又补充了一句。

  还没等到周明沣回答,她自己先笑场了。

  周明沣无奈地捏了捏鼻梁,“我觉得还可以过。之前说过,她的话你不用理会。”

  “苍蝇不咬人,但烦人啊。她是不是天天跟踪我盯着我啊。”姜津津又问,“那你呢,如果看到照片会误会吗?”

  “误会你出轨?”

  “嗯。”

  周明沣站直了身体,来到姜津津面前,“你不是说了是同事吗?”

  姜津津:“所以,你信?”

  “你不值得这一点信任?”

  “我当然值得!”姜津津抱胸,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不过,你小姨子太烦人了。”

  “前。”周明沣纠正,“前小姨子,现陌生人。”

  姜津津扑哧笑了起来。

  “好了。”周明沣抬起手看了眼腕表,“不早了,你先带阿衍回去休息吧。”

  “噢噢,周总是在转移话题吗?”

  周明沣一脸疲倦到了极点求放过的表情,“嗯,放我一马,等我休息好了,我再来处理这件事,顺便赔偿你的精神损失?”

  “这才差不多。我还想再说一遍……”

  周明沣果断地接过话茬,“恩,我前小姨子太烦人了。”

  姜津津眼睛眨啊眨啊,“再说一遍。”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摁了录音键。下次钟佳再来作妖,她直接放出大杀器。

  周明沣:“……”

  *

  姜津津不知道的是,她的到来让周明沣几乎空寂的心得到了纾解。周明沣尽管还未到四十岁,但这些年来经历了太多,他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一遭,生离死别这种事,从人出生开始便要经历这些。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这些年他送走了很多至亲,原本以为已经习惯了,但这种事又怎么可能习惯得了。

  只是学会了将伤心难过藏得更深,因为生活中还有很多的事要去做。

  姜津津带着周衍又回了酒店,不过也没睡几个小时就醒了。也有别的亲戚在这家酒店入住,吃早餐时,姜津津就碰到了周明沣的小姨。周明沣的小姨今年也有六十多岁了,不过仍然精神矍铄,没聊两句,便说道:“你跟明沣结婚时,正巧赶上我孙女生孩子,没人照顾我孙女月子,我实在是走不开就没去,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姨,我叫姜津津。”姜津津笑眯眯地说,“津津有味的津津。”

  小姨怔了一怔,“你写给我看看,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就连坐在姜津津旁边的周衍都愣住了。

  难不成认识?

  姜津津只好在手机里打了自己的名字。

  小姨从包里取出老花镜看了又看,目光从手机转移到姜津津的脸上,想起什么,一拍大腿,周衍都被吓了一大跳,差点打翻了手边的橙汁。

  “难怪看你眼熟呢!”小姨面露激动,“你爸爸是不是姜荣生,你妈妈是不是叫陈婉香?”

  姜津津呆了,点了下头。

  她还是了解了原主的家庭背景,原主的户口本上,爸爸的确是叫姜荣生,妈妈是陈婉香。

  “我就说嘛!”

  接下来小姨说的事情就更让姜津津震惊了。

  原主的爸爸是机械厂的工人,有一次跟着厂里出差来这边交换技术,正好碰到了老周家房屋倒塌,那个时候是深夜,房屋也不如现在这样密集,邻居们都隔得远,根本没发现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周明沣的爸爸在外务工,家里只有周母跟周明沣,原主的爸爸花了很大的力气找人又将两人救了出来。后来也是原主的爸爸背着周母跑了几里路及时去了卫生院,才保住了性命。

  所以,可以这么说,姜家夫妻对周家是有救命之恩的。

  小姨还在感慨,“我姐姐一直都在念叨你爸妈还有你,你出生的时候,我姐姐还拿了你的名字去求平安符,所以我才觉得你名字耳熟,没想到还真是你!”

  本来两家是有着书信往来的,可渐渐地,搬了几次家,又随着周父周母去世后,彻底断了联络。

  周衍听了都云里雾里。

  他原本以为他爸跟他姜女士就是顺其自然的恋爱结婚,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出?

  电视剧也没这样的吧?

  姜津津听了却是若有所思。

  小姨在知道姜津津就是那个津津后,就越看越顺眼了,“真是天大的缘分了!明沣爸妈要是还在世,肯定会很喜欢你,不过,我记得你要比明沣小很多吧,拿你的名字求平安符那会儿,明沣也跟着他妈一块去了,那时候他都快上初中了吧。”

  “嗯,我今年二十七。”

  小姨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还真是大十二岁,不过年纪大更会照顾人,我们家明沣那是没得说,对了,我看你穿平底鞋,是不是……恩?”

  姜津津:“?”

  她低头看自己的脚。

  不能因为她穿平底鞋就误会她……那个了吧?

  就连周衍也往桌子底下看去。

  这还得了,姜津津赶忙解释:“不不不,我没有,没有。”

  小姨再看向她平坦的小腹,目光遗憾,“现在都在鼓励二胎,你们也还年轻,又不是没有条件。”

  这个话题很危险。

  这也就是周明沣的小姨了,要是别人,她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

  “还生什么啊。”姜津津瞥见周衍,“再过几年直接抱孙子得了。”

  周衍:“??”

  话题为什么突然转到他身上来了?

  小姨的注意力果然成功被转移,“是呢,不知不觉,小衍都十六七岁了,这马上就成年了。”

  姜津津看向周衍,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以后你妈要是没空,我给你带孩子,不过你可得给我养老。”

  小姨:“这还用说,小衍多孝顺一孩子呢。”

  周衍:“……”

  匆匆吃完早餐,姜津津这就准备带着周衍去殡仪馆了。

  在去停车场的路上,姜津津想起这段对话,“我刚才的话你可千万不要当真。”

  不等周衍点头或者摇头,姜津津就说:“带孩子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就算你给我十个亿,我都不会答应的,懂?我最多,也就是给你家小孩买点小玩具,当然前提是你家小孩可爱。”

  周衍非常无语:“你想带我还不给你带。”

  姜津津啧了一声。

  “放心好了。”周衍上车后系好安全带,“第一,不会让你带孩子,第二,”他顿了顿,抬起头看向她,“就算你不给我带孩子,以后你需要的话,我也会给你养老。”

  姜津津听了这话,可谓是心花怒放。

  当然她没当真。

  这年头亲爹亲妈都不敢指望孩子养老。

  不过,好听的话谁都喜欢。

  她又想起了周明沣小姨说的事,不禁陷入了沉思中。

  周明沣……莫非是以身相许?不过好歹,他娶原主的理由是有了,比如是为了……报恩?虽然这个词出现在他身上非常违和,但至少有了这个可能性,就显得这桩婚姻并不是太突兀了。

  那么,原主呢?

  原主选择嫁给周明沣又是为了什么呢?之前,她觉得这桩婚姻怪异,主要还是出在周明沣身上,现在了解了这些旧事,算是解开了谜题一角。原主的想法、原主结婚的理由,才是关键的地方。

  她不是傻子,穿过来这么久了,不是没有感觉。

  原主跟周明沣的结合,究竟背后是为了什么,她还不太清楚,但有一点是可以排除的,两个人似乎都不是因为爱情。

  *

  来到殡仪馆,周衍很懂事的跟同龄人去处理他们这个年龄能做的琐碎小事。

  在别的亲戚的指引下,姜津津来到了殡仪馆里的休息室。

  亲戚说,周明沣守了一整个晚上,刚刚才去休息。

  来到休息室门口,她敲了敲门,下一秒门开了,周明沣来开的,他站在门口。

  他没有戴眼镜,眼睛有着红血丝,声音沙哑,“来了?”

  “嗯。”

  周明沣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正好,陪我睡一下。你也没休息好吧?”

  休息室的床很小,一米五都不到。

  比森林别墅的床小太多了,在家里时,床很大,姜津津还没有别的感觉,这会儿躺在这一米五不到的床上,气氛居然瞬间就不一样了!

  她得收回她跟周明沣处于暧昧期这话。

  仔细算算,她经历过的暧昧期没有十次,那起码也有七八次,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还没有进入到推拉过程,她就跟对方躺一张床了,这算个鸟暧昧呀,明明是直接进入了老夫老妻,不,不对,是老夫少妻模式。

  ……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他大手一揽,一言不合就将她揽在怀里,她也靠在了他的肩胛处。

  凛冽的男人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姜津津:??

  “我睡一会。”周明沣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姜津津隐隐约约闻到了清冽的薄荷味。

  算了。

  情况特殊,就不跟他一般计较了。

  本来姜津津没想睡的,但靠在周明沣的怀里想七想八,再加上根本也没睡两三个小时,身体是疲惫的,没一会儿,她耳边听着周明沣均匀的呼吸声,逐渐地也入睡过去。

  ……

  姜津津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的醒来,却发现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再看向声源处,是周明沣放在床头柜的手机。

  休息室里也有一个窄小的浴室。

  浴室里传来水流声。周明沣应该是在洗澡。姜津津这样想着,睡眼惺忪的伸手去够他的手机,想给他送手机或者告诉他是谁打来的,哪知道目光一瞟,便瞄到了他手机屏幕上跳跃着一个名字——

  钟菲。

  她一个激灵,瞬时清醒。

  姜津津盯着这个名字,下床趿拉着拖鞋来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

  浴室里的水流声变小了,从里面传来周明沣的声音,“什么事?”

  姜津津像是生怕他听不到一样,提高了音量:“电话来了。是钟菲打来的。”

  浴室里的周明沣闻言一顿,他随手关上了花洒。

  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听着她语气里怎么也藏不住的“兴奋”甚至还有“试探”,周明沣说道:“我不方便,你帮我接。”

  在浴室外面的姜津津一听这话,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好家伙,这男人真心绝了!!

第63章

  这实在算得上是教科书般的回应了。

  饶是姜津津都没想到周明沣会让她来接这通电话。

  虽然心情莫名荡漾,但还保留一丝理智,毕竟这是周衍的亲妈、他的前妻的电话,由她来接会不会不太合适。她又说道:“我接?可以吗?”

  周明沣已经关掉了花洒,正拿着毛巾擦拭身体,闻言唇角勾起,“可以。”

  其实他也猜得到钟菲打这通电话来的原因。

  他跟钟菲都很理智,当年也是彼此都意识到了那犹如一潭死水的婚姻,对两人来说都是一种内耗、折磨,在权衡之后,钟菲主动提出了离婚,两人也没有任何经济上的矛盾纠纷,是绝对意义上的和平离婚。离婚后成为挚友这种行为,显然不适合他,也不适合钟菲,这些年来,两人通电话的次数不多,每一次都是正事。

  跟姜津津交待上一段婚姻的始末,还没到时机,她也没问。

  不过,有些事情,有些误会,还是能当下解决就解决。

  姜津津摁了接通键,不过同时,她也打开了扬声器,顺便,摁了录音键。

  什么都要考虑周到。

  钟菲的声音比较清冷,似乎也是才醒来没多久,有些慵懒,然而说出来的话是生疏客气的,“方便接电话吗?”

  姜津津一愣,“你好。”

  钟菲那边也明显愣住了,很快地,她就推断出接这通电话的人是谁。

  这是周明沣的私人手机,她知道周明沣一向公私分明,那么,能碰到他的私人手机、并且接通的人,就只有一个了。

  “你好,周太太。”钟菲的语气更是礼貌了。

  姜津津一听这称呼,瞬间就觉得,人跟人是有区别的,看来钟佳虽然是钟菲的堂妹,但两姐妹截然不同。看看钟菲这格局,真令人心生好感。

  “你好,钟女士。”姜津津也很客气,她顿了顿,“周衍爸爸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如果有重要的事可以等下给他打。”

  钟菲回:“不用,就麻烦你帮忙转达一下,可以吗?”

  姜津津快羡慕死周明沣了。

  运气太好了。

  其实谈恋爱最幸运的事,不是碰上一个多么多么爱自己的人,而是碰到一个即便不爱了也能给予尊重的人。

  如果能碰上这样的人,太难,也太珍贵。

  很多的人在恋爱时浓情蜜意,一旦不爱了立马翻脸。

  “恩,当然。”姜津津回。

  钟菲的语气尽管还是平静的,但仔细听,也能听出一丝悲伤来,“我跟阿衍通过电话,他说……他舅公去世了,我现在在外地也赶不过去,当然也不太方便。我跟人打了电话,会送花圈过去殡仪馆,然后再托人送一份帛金给阿衍的舅婆,请她节哀。”

  姜津津这才想起来,以舅舅舅妈对周明沣的关心,他们过去也一定对钟菲很好。

  难怪钟菲会特意打来电话,难怪她也这样的难过。

  她能感觉到钟菲是想过来送周明沣舅舅最后一程的,但钟菲应该更不想造成不必要的误会跟麻烦。

  “好的。我会转告。”钟菲越是这样得体,越是这样客气,姜津津反而就越在意跟她聊天时的口吻,按照一般的情况,姜津津应该跟钟菲道一声谢的,可这一声“谢谢”她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比起她,钟菲跟周明沣的舅舅关系更亲,也更熟。

  一阵沉默后,钟菲说道:“周太太,谢谢你。丧事琐碎,我就不打扰你了。”

  “好,再见。”

  钟菲挂了电话后,兀自坐在床上发怔。

  如果不是还有周衍这个儿子,她偶尔都会觉得跟周明沣的那一段婚姻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她跟周明沣都不是性子外向的人,说起来之所以结成伴侣,也不过是天时地利,他忙于事业,而她也不算清闲,可她大概没有他那样理智,所以偶尔也会在想,他的心里究竟有没有她。两人的感情本来就不浓烈,到了后来,好像是因为一个孩子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和谐,她厌倦了猜测他的心,也厌倦了自己随时会成为怨妇的模样,所以,她放手了。

  与其为了孩子困住自己一辈子,还不如放过自己也放过他。她的人生,不该被周明沣还有周衍困住。

  现在,她早已经不爱周明沣了,遇到过不错的人,也拥有了心心相印且热切汹涌的爱情。如今之所以会有类似黯然的情绪,只不过是发现,原来周明沣也可以做这样的事,他不是做不到,只不过那个人不是她。

  周明沣的私人手机有多重要,她是知道的。

  当年她也不曾为他接过号码,这次,那个叫姜津津的女孩子之所以接了这通电话,不过是周明沣默许了。

  有人从外面进来,钟菲抬起头来,是自己的丈夫方霍。

  方霍手里握着手机,见她坐在床上,笑着过去,习惯性地揽着她的肩膀,帮她顺了顺头发,“跟周总通了电话?他怎么说,我们要不要过去吊唁?”

  钟菲摇了下头,“不用了,不方便。刚才接电话的人是周明沣的太太。”

  方霍一怔,脸上带了些笑意,“你吃醋?”

  “少来。”钟菲推了他一把,“就是感慨吧。毕竟你们这种人私人手机都很重要。”

  方霍将手机递给她,“我的手机随你处置,不管公私,所以方太太就不要羡慕别人了,可以吗?”

  ……

  另外一边,姜津津还握着周明沣的手机发呆,周明沣已经从浴室出来,他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电话说了什么?”

  姜津津回过神来,抬眸看他,“我录了音,你是自己听还是听我讲?”

  “你讲。”周明沣拿着毛巾慢条斯理的擦着头发,偶尔瞥她。

  “钟菲知道了舅舅去世的事,她说不方便过来,就托人送花圈还有帛金,请舅妈节哀。”

  周明沣早就猜到了钟菲打电话来的原因,此时面上表情不变,“嗯,知道了。”

  周明沣冲完凉后,人也清爽了许多。他一边垂眸扣上表带一边说道:“我们下去吧。你休息好了?”

  “休息好了。”

  姜津津也起身,本来都快走到门口了,突然回头扫了一眼那张小床。

  他们两个人睡了一觉,这会儿床单都有些凌乱。

  她心里上过不去,便快步来到床前,这是她穿书以来,第一次整理床铺,将床铺得平平整整这才满意。

  抬起头来,周明沣正靠着墙,目光含笑的看她。

  姜津津轻咳了一声,“我见不得床上太乱。”

  这话没有半点可信度。

  周明沣也懒得拆穿她,两人离开了休息室,钟菲的效率很高,他们一下去,那边就送来了几个大花圈,姜津津定睛一瞧,花圈上白联上的落款是——方霍、钟菲夫妇。

  妥帖人做事,真是处处都细致,让人舒坦。

  丧事也是有酒席的,亲朋好友们送来帛金还会登记在随礼册,主人家也会摆上酒席招待吊唁者。

  姜津津以前也吃过很多酒席。

  真的到了这种时候,气氛并不是那样的沉痛,大家也会在酒席上闲聊,这种热闹也是一种隆重。姜津津太了解了,昨天她还听到周明沣这边的几个亲戚在聊房价、甚至是断奶的事情,总之,亲戚们聚在一块儿什么都聊,没结婚的会被催婚,结婚了的会被催生,那么,还在读书的自然也会被问成绩,尤其周衍马上就要升高三了,亲戚们肯定会将话题扯到他身上来。

  姜津津觉得,还是很有必要防范于未然的。

  在酒席之前,姜津津拉着周明沣到了一边,压低声音道:“等下要是有亲戚问周衍成绩什么的,我们可不能跟那些家长似的当着小孩面贬低他,我最讨厌这种了,会让人很没面子的。夸几句不会骄傲的。”

  以前她父母还没离婚时,每次她跟着父母去亲戚家吃饭。

  亲戚夸她长得好,父母就说她胖乎乎的,以后肯定瘦不下来。

  亲戚问她成绩怎么样,她明明成绩还算可以,在班里排个中上游完全不成问题,结果她父母非说她成绩烂、又马虎。

  虽然说大人们都会谦虚,可是以贬低孩子的谦虚算怎么回事儿啊。

  明明他们心里也觉得她还不错,但就是不说,非要憋着,非要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