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沉默片刻,问他:“他做了什么。”
“自陨。”荆沉玉回答说,“神魂俱碎,空间毁尸,除了血什么都没留下。”
哪怕走到这一步,夜月眠依然选择自己了结自己。
其实他早该死的,死在莫家人手里,他本没有这样多的剧情可以走,是昭昭改变了一切。
现在他自己结束了自己,若不这么做,也会由昭昭来结束。
因她生,又因她死。
将荆沉玉的手拉开,看着漫天月光,除却脸上的几滴血和空气里的血腥味,夜月眠确实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昭昭抬手抹掉脸上血迹,又放下手看着指腹的红色。
那红色像有温度,一点点灼伤她的手。
荆沉玉眼蒙白绸,却可以准确找到她的脸。
他面对她问:“后悔吗。”
后悔吗?昭昭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她可能有一刹那的怅然若失,可又觉得这也是最好的结局。
于夜月眠是,于她也是。
他保留了最后的尊严。
她也不必亲自动手。
“我需要后悔吗?”她反问荆沉玉,“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荆沉玉想,她说得没错,确实,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他不由又想到了夜月眠自陨前的那些话。
【昭昭,你嘴上说着以杀止杀的计划,可你心里对杀人这件事很抵触。】
夜月眠都能看出来的事,荆沉玉如今当然也不会看不出。
他望向中心城外正道仙宗驻扎的地方,似乎知道该去做什么了。
第91章
昭昭没再回魔族的村子。
夜月眠死了,魔界正是防备最弱的时候,如果这里有修界的探子,就会将消息传递出去,让围在外面的仙宗修者突袭,她若不留下,很可能就这么白给。
还有夜月眠那些部下,因为之前他回来清洗过一次,现在留下的大多都很忠心,还在负隅顽抗,想杀了昭昭替他报仇。
当然也有见机行事的,否则夜月眠在原书里也不会那么快被江善音取代。
总之她有很多事要做,必须留下。
至于荆沉玉……
“你先回去。”她没回头,望着月下四处奔来的黑影道,“这里有我,你回去把村子里的事安排一下,让善音来寻我。”
她还记得江善音那些话,也记得原书的剧情走向,她暂时帮对方顶一顶,等她来了,她就走。
夜月眠死之前,昭昭曾说朔月宫的建筑风格还算符合她的身份,等这里属于她,就改建成更合她心意的样子。这其实是假话。
从揭破荆沉玉身份开始,她就没想再留下了。
她不想再参与这些事,那种快要吞噬她理智的情绪让她想要逃跑。
她还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荆沉玉站在身后没有动。
久久感知不到动静,昭昭忍无可忍地转过头:“连这点事情都不想为我做吗?”
她其实心里很清楚他不会不想帮她做事。
她知道他可能是猜到她真正的心意是什么了,所以才不肯离开。
“若我现在照你说的走了,之后便再也见不到你了。”
荆沉玉静静立于暮色下,头也不回地挥剑斩退一团魔气,魔气中传来痛呼声,般若的剑刃上全都是血。
他不再遮掩自己的面容,一点点卸去法器,白发蓝眼的仙君笔直地站在月下,风吹起他雪白的衣袂,本还想跟昭昭动手的一众魔修见了他,彻底歇了送死的心思。
荆沉玉对魔修的威慑力实在太强了。
哪怕对夜月眠再忠心,明知是送死的事情他们也做不出来。
昭昭这个完全没见过的大魔他们尚有一战的勇气,可荆沉玉的阴影笼罩了魔界太多年,谁没有亲戚朋友死在他手里?他们实在没有勇气去挑战。
周围安静下来,朔月宫的局势陷入一个微妙的平衡,那些方才还想和昭昭动手的魔见势不妙都躲在了昭昭身后——他们轻而易举地判断出此刻想活下来就得靠昭昭,靠这个他们刚才还想杀死的同族。
昭昭没理会背后的众魔,凝着荆沉玉说:“谁说的?我不会走,我会在这里守着,你去把善音叫来就行。”
“若要找她,可以用传音符。”荆沉玉直视她,“非要我去,不过是想支开我。”
昭昭抿起唇,面上有些郁闷:“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非要说穿?大家都是成年人,给彼此留点余地不好吗?难道全都说出来,对你的处境会有什么好处吗??”
“没有好处。”荆沉玉说,“说出来对我的处境没有任何好处。”
“那你还说??”
“至少说出来,还可以再同你说几句话。”
昭昭愣住,错愕地望着他,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
她深呼吸了一下,闭着眼朝他伸手:“传音符。”
她决定了,不回去了,就在这里分开,说完就走,她真的一刻都等不了了。
手上一凉,他给她的不是什么传音符,是他的手。
昭昭猛地睁开眼,看见握住她的手的男人。
他垂眼凝着两人交握的手,眉宇间似有些类似夜月眠的神经质。
昭昭一怔,再仔细去分辨,怎么都寻不见了。
是她看错了么。
他脸上一片冷肃,哪里有什么神经质?
很奇怪。
昭昭实在忘不掉他刚才的样子。
就像是……入魔的前兆?
不行。
荆沉玉不能入魔。
她不想和他站在完全一样的位置,哪怕只是为了荆夫人的嘱托,为那让她免受一月神魂之苦的法器恩情,她也得阻止他入魔。
“你自己想办法让她来,不想走就别走吧。”
昭昭说完话就朝朔月宫正殿的方向走去,看样子短时间内不会离开了。
荆沉玉心里却没有半点庆幸。
他静静凝着她的背影,心里不断冒出一些疯狂可怕的想法。
他知道那不对,那只会将她彻底推远,可他就是克制不住那样想。
他甚至想到,也许他们可以一起死,比起活着分开,不如一起长眠世间。
心跳缓缓恢复了正常,可心里疯狂的念头不但没有消失,还愈演愈烈。
荆沉玉呼吸凌乱地捂住胸口,身子剧烈抖动一下后,猛然醒悟般,桃花眼里露出几分茫然。
那不是他真正的想法,绝对不是。
他会有那种极端的想法,可能是分割后遗症的第二阶段来了。
他也许很快就会失心疯了。
捏了张传音符,荆沉玉将昭昭的意思转达给江善音,也不等对方回复,便切断了一切与外界联系的可能。
他一步步走向正殿的方向,昭昭方才去了那里,他要去找她。
他很清楚自己快要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了,兴许会很难看,让本就不喜他的昭昭更加厌恶。
但没关系,他不在意那些了,厌恶也是很好的,至少那也算一种感情。
若她会可怜他……他固然想堂堂正正,不用任何手段,但时至今日,昭昭所讨厌的卑微,他半点无法抛开,因为这是他唯一可以尝试去得到她的方法了。
若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徒然失去,他恐怕真的会走火入魔。
失心疯还可以接受。
疯疯癫癫没什么。
但入魔是底线,是答应母亲不会做的事,就不能发生。
朔月宫的正殿里一片安静,光线很暗。
荆沉玉走进来时,只见昏黄的光晕笼罩着王座的位置。
他站在殿下,抬头望着高阶之上,他寻的人就坐在那里,坐在属于魔尊的王座上。
曾几何时,荆沉玉是在正殿之上一剑劈开琉璃瓦的人。
他是在天上俯视着魔尊,将对方性命玩弄于鼓掌之上的那个人。
但现在他自天上坠落,站在高阶下,对那可能会成为魔尊,以往该是他死对头的人,静静地凝视,无声地纵容。
昭昭坐在王座上单手撑头,她发髻因打斗有些凌乱,发间只别了一支桃花木簪,木簪的雕工极好,栩栩如生,仿佛她发间真的开了一朵木色桃花。
她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裙摆和袖口处是芙蓉的刺绣,荆沉玉的金丹化形是芙蓉,她身上的一切都与他有关,这样熨帖的认知让人如何放得开呢。
放不开啊。
他真的放不开。
“你要站在那里看到什么时候。”
昭昭说这话是随口一说,没指望有什么实质性回答,可荆沉玉回答了,还很直接。
“想永远这样看着你。”
他不冷不热,面容十分平静地说着情话。
或许这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情话,只是复述心中所想罢了,所以才一点都不局促、紧张。
昭昭慢慢直起上半身,居高临下道:“我要是做了魔尊,明日便去滥杀无辜,你会怎么做?”
她知道这个假设不成立,就和夜月眠的挑拨离间一样很不合理,但她突然想到,也就问了,很想知道这个答案是什么。
“我们已经彻底分割关系,你现在杀了我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所以若我真做了那样的事,你会怎么办?我很好奇,你能为我解惑吗?”
“你很想知道?”荆沉玉说得很慢。
昭昭点头。
“那我上前同你说可好。”
没什么不好,昭昭点头。
但显然,荆沉玉所说的上前,和她理解的上前不太一样。
她以为他只是想走到她面前来,常人应该都会这样觉得。
可荆沉玉却紧挨着她,弯下腰将她揽入怀中,手压着她的背,让她靠在他怀里。
昭昭愣住了,当即开始反抗,荆沉玉扣着她的腰说:“昭昭,你为何想知道这些。”
她微微一凝,反抗的动作停下。
“为何做这种你明知不可能的假设。”
他在问,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你好奇这些,是因你对我怀有期盼。”
他的唇落在她耳廓,吻着她柔软的耳垂,昭昭敏感地抓紧了他的衣裳。
这里是魔界,是朔月宫,魔族的老巢。
昭昭坐在魔尊的王座上,面前是曾经的修界至尊,剑下亡魂无数的剑君,魔的死敌。
这位死敌如今抱着她,声线低沉道:“你对我怀有期盼,是因你对我远不如你嘴上说的那样只有厌恶。”
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很轻,像羽毛的尖端,惹得昭昭心痒到一塌糊涂。
“我可以回答你。”他说,“我已经杀不了你了,甚至没办法看到别人伤害你,哪怕你作恶多端,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他稍稍后撤了一些与她对视,昭昭懵懵地望着他,耳边是他沉澈的声音:“但你知我是怎样的人,若你真做了那些事,我做不到除你,又见不得别人伤害你,那我只能……”
他靠近,与她耳鬓厮磨:“我只能什么都不看。”
昭昭怔住。
“挖了这双眼睛,毁了神识,摒弃五识,在完成对你的许诺——活着的前提下,不去理会外面的所有。”
“我只能这样做。你若想要我为你征战四方,为魔界夺取天下,助你生灵涂炭,便将我的身体拿去。”他说,“哪怕不再是宿主与心魔的关系,你亦可夺舍我。或者谁都好,你需要的,尽管拿去。这样滥杀无辜的事情,我实在不能亲自为你做。”
这是他可以做到的极限了。
荆沉玉那种固执的、怀有神圣理想的人,可以为她做到蒙蔽自己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昭昭深知。
她眼眶有些热,不自觉握住了他的手,荆沉玉没说话,只是很快反握住她,两人一点点十指紧扣,她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想要抽回来,却被他重新揽入怀中。
他抱着她离开王座,她的脸被动地埋在他怀中,耳边是他平稳的心跳声,却因角度受限,见不到他展露了一丝疯狂之色的苍白脸庞。
在他俊美绝伦的脸上,完全不同的两种情绪在博弈,最终战胜的,是他千年来认可的那一面。
因为心脉缺失而不受控制的所有都被他极力压制,这恐怕是曾经的巫山神女都做不到的事。
但他做到了。
哪怕他已经做好了被昭昭看到最狼狈不堪一面的准备,却还是控制住了一切,让它们没有全部恶化下去,不可收拾。
昭昭靠在他怀里,渐渐放弃了所有抗拒。
又或者她心底里根本没有想过抗拒。
她抓着他的衣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夜月眠。
她忽然说:“他有句话是对的。”
荆沉玉没吭声,她这句话没头没尾,但她知道她说的是夜月眠。
“虽然知道他该死,可他真的死了,死在我面前,哪怕不是我亲自动手,我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好难受。”昭昭闭上眼,将脸埋在他如云的衣襟里,“荆沉玉,我好难受,心里不舒服,明明对刚才那些魔修出手的时候我没有这样的情绪。”
荆沉玉抱着她的说:“因为他同你认识,和你经历过一些事,死之前还与你说了那样多,哪怕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坏人,你也会介怀,这很正常。”
“……若你是我,你会这样吗?”
“不会。”他回答得很快,“不要做这种假设,夜月眠若听到,恐会从冥河里气得跳出来。他大概很不想与我有什么感情纠葛,哪怕是假设”
昭昭呆了一呆,一直紧绷的脊背因此放松些许。
“好些了吗。”荆沉玉这时说,“昭昭,我在开玩笑,想办法逗你开心,你感觉到了吗。”
……感觉到了,虽然这个笑话不太好笑。
“我不擅长做这些,那我要怎么做你才会高兴,心里舒服一些。”
他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轻轻蹭了蹭。
昭昭靠在他怀里,四周光线昏暗,魔气环绕,十分安静,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她缓缓仰起头,从看着他的下巴到看着他的唇。
她一直知道他的唇生得好看。
此刻越发这样觉得。
她还记得自己防备抗拒的一切,可从主动牵他的手开始,一切艰难好像都变得不那么难了。
她喉头发痒,许久才沙哑地说了句:“那个吻。”
荆沉玉一怔,脊背有些发僵:“什么?”
“额头的吻,我想要那个。”昭昭仰起头看着他,“我喜欢你亲我的额头,我没说,但我那时心里很安慰。”
荆沉玉垂眸与她对视,深蓝的桃花眼里充满了震惊。
他那样不可置信,却反应得很快,像怕她反悔一样,屏息吻上她的额头。
重重的力道,小心翼翼的情意。
一个额头吻,以及缠绵悱恻沙哑低沉的轻唤。
“昭昭。”他语气复杂难言地叹息,“昭昭……”
一遍又一遍,轻重不一,忽远忽近,只有二字,昭昭。
昭昭听着,不知过了多久,才很轻地应了一声。
荆沉玉的呼唤一停,说了一句很久很久之前,他们刚在灵府见面不久时他说的话。
那句话是——
“我心昭昭。”
“可鉴日月。”
所以……
“你要不要这颗心。”
哪怕它已经残缺不全,可它对你的爱只增不减,永不动摇。
第92章
昭昭不知该如何回答荆沉玉这个问题。
她总觉得自己有好多话要说,可看着他的眼睛,靠在他怀里,所有的话争前恐后到了唇边,却不知该先说哪一句。
她愣在那,脑子里空空的,干脆放弃了思考。
荆沉玉沉默了一会,用一种她难以拒绝的语气说:“不用急着回答。”
昭昭动了动,手抓住他的衣襟,力道有些紧。
“我有很多时间等你想清楚再回答。”
他又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昭昭闭着眼,终于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
“你身上怎么了。”她很直接,“瞒了我什么,现在说出来,不然我就走。”
两人终于有了进展,荆沉玉做梦都不敢想这样的事,哪里肯让她走?
他也没怎么纠结,便将本来想一直瞒着她的事情全说了。
如实相告固然有在博取同情和好感的嫌疑,他之前不耻于此,更不觉得昭昭会在意,但现在不一样了。
在知道这些之前她已经做出了改变,现在再说就没有那样多的顾忌了。
若他真的失心疯,也得让她早有防备,免得被他所伤。
真的失去理智不再像自己的时候,总要有个人帮他了结一切。
“那日你在幻境里失去意识,是因为神女剖了心。”
荆沉玉简短精炼地复述了一遍昭昭不曾看见的幻境结局,她在他怀里怔怔听完,后撤身子紧紧盯着他的脸。
“心脉?”她不自觉按着自己心脏跳动的位置,“……心魔是宿主身上的一部分,强行剥离,肯定要一个完整的人失去点什么,不是神魂上的,那就是心上的,宿主的心肯定要……”
她多聪明啊,几乎一下子就想明白原理了。
她有些说不下去,顿了许久才再次开口。
“幻境里神女的选择比较极端,干脆直接把心挖出来给了沧海,但你选择了比较正常的方式,将与我有关联的心脉剥离出来,送入我的体内。”昭昭垂下视线,手抓着裙摆分析,“所以我们现在虽然不再是生死与共的关系了,却仍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
她独立跳动的心脏,用到了属于荆沉玉的心脉。
所谓的分割,其实在某种意义上,也算不得真正的分割。
无论到了什么地方,无论谁先离开,谁会留下来,她身上总会有他的东西存在。
哪怕她再讨厌他,她心里也永远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物理上的一席之地。
现在可能不单单是物理上了……
昭昭再次望向荆沉玉,胸腔内热流涌动。
她借着昏暗的光线描绘他的模样,其实她不问,他肯定不会主动说这些事,她问了他便说,言语中毫无保留,面上也没带出任何挟恩图报的意思。
他真的只是纯粹再叙述这件事,说完之后还有一个请求。
“若我之后真的难以自控,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不要手软。”荆沉玉冷静道,“亲手杀了我。”
昭昭拧起眉,感觉刚才不错的气氛全都被破坏了。
该说不说这就是修杀戮之剑的剑修吗,遇见事情想的都是杀或者不杀,就算这种时候也要说一句“亲手杀了我”,也不想想时值此刻,她到底还能不能下得了手。
昭昭吐了口气与他分开,离得远了些冷着语气说:“好,没问题,放心吧,我不会手软的,杀你简直是我做梦都想做的事,交给我绝对没问题。”
她故意这样说,带了些愤愤之色,可荆沉玉好像……没听出来?
白发蓝眼的剑君眼睫颤动,颔首道:“是,这件事交给你,我最放心。”
这是他选择的了结自己的人,真到那个时候也算是真正偿还了一切,最合适不过。
她说不会手软他也完全相信,因为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杀了他的确是她梦寐以求的事。
可是……后知后觉的,荆沉玉望向昭昭负气离开的背影,微微偏头面露茫然。
她生气了。
为什么?
荆沉玉脑子里还在困惑这个问题,人已经追了上去。
不管为什么,先追上去道歉总不会有错,这是他和昭昭相处这样久以来的经验之谈。
-
魔族村落。
江善音收到荆沉玉的传音时正和曲春昼、元采衣在一起。
元采衣从朔月宫出来便尝试联系师尊,天枢阁有独特的联络秘法,哪怕他身上所有的东西包括身份玉牌都被魔族毁掉了,依然很快找到了曲春昼。
元采衣带着一起逃出来的修士们来到了江善音所在的魔族村落外,未能顺利进去,因为这是别人的地方,他们是被救之人,已经在里面的几个都在被赶了,刚逃出来的更别想进去了。
除元采衣外,其他正道修士们也不太相信这些魔修。
他们刚被这些魔修的同族折磨囚禁过,会觉得这里不安全也正常。
最后出来解决一切的是江善音。
大家都记得这位天枢阁的堕魔弟子,她身边就站着天枢阁的大司命,她曾经的师尊。
“心存疑虑就走。”江善音冷声道,“人可以分好人坏人,魔怎么就不行?你们思想狭隘,始终觉得魔族皆恶,与我等也不是同路人。昭昭救了你们,也不会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报答什么恩情,你们现在就走,走之前先清洗掉关于这里的记忆。”
这些人不相信他们,他们也不相信对方。
清洗记忆要动神魂,这是非常危险的法术,由魔族来施法他们很是抗拒。
神魂灵府对一个修士的重要性自不待言,他们既然信不过魔族,就更不会把最脆弱的地方暴露给对方。
局势陷入僵局,江善音本想强行那么做,但曲春昼站了出来。
“我来。”他没戴幂篱,说话时谁都不看,只盯着地面,“若你们连我也不信,那便依着此地主人的意思,强行为你们洗去记忆。”
天枢阁是修真界的大宗门之一。
大司命曲春昼更是阁内地位不凡的存在。
他的话,他们自然信得过。
可其中也有顽固的人。
那人被魔修折磨得遍体鳞伤,赤着双眸道:“大司命不要被你入魔的徒弟给愚弄了,魔族皆孽,哪里分什么好坏!不过是伪装罢了!如今仙魔大战在即,他们如此肯定是居心不良,搞不好我们会被利用,在神魂上刻下什么符咒,于大战之中被摄魂,做出不可挽回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