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阁大司命原来生得这样细皮嫩肉,早知道本座就闯了那天枢阁把你抢出来。”
一女魔修言词暧昧态度轻慢地调侃曲春昼,曲春昼擅长卜卦堪算,并不擅战斗,其他擅长战斗的修士又远不如这些魔修为高,他纵然生气好像也奈何不了对方。
元采衣受不了师尊被调戏,飞身上前争取时间,让曲春昼先走。
曲春昼哪肯答应,元采衣咬破手指驱动法器,强行将曲春昼送了出去。
有三名修士见此,借了元采衣法器的光,跟着跑了出去。
曲春昼想折回去,但元采衣已经被抓住,另外两名大魔正要追上他们,这样的情况下再回去就是羊入虎口,白白让元采衣牺牲,他只能走。
荆沉玉静静用神识看着,看两名大魔追上包含曲春昼在内的四名修士,般若不知何时已握他在手中。
他不该管这些事的。
他身上有伤,状态不好,不确定可以坚持多久。
耳边不断传来惨叫声,荆沉玉蒙着眼,神识却看得清清楚楚。
元采衣被抓住折磨,还有其他几名修士也未曾幸免。
他站了许久,在曲春昼快要被抓住的时候,到底是驱动了般若,裹上一层旁人看不清楚的剑气后,让它飞了过去。
杀气四溢的仙剑直接斩断了魔修欲捆绑曲春昼的法器,突然出现的变故让魔修警惕起来,也让几名修士升起希望。
他们激动地循着望去,看见了慢慢走来的白衣修士。
他身上的衣裳素淡简洁,没有任何宗门标志。
他用的剑应当来历不凡,但他们看不清剑气下的剑刃是何种模样,也就无从判断。
再去看他的脸,他白绸蒙眼,余下的半张脸平平无奇,若非气质实在出尘脱俗,实在是有些泯然于众人,难以让人相信他能有什么真本事。
曲春昼算是几名修士里最冷静的,他只看了荆沉玉一眼就低下了头,不断翻着白眼掐算,算到元采衣哪怕被抓走短时间内不会有事后才松了口气,全心面对眼前的一切。
但其实也不需他操心什么了,那白衣修士一人便打退了追捕他们的两名大魔。
将他们打得无处可逃只能束手就擒的大魔,不过与他过了两招就重伤逃跑,几人站在原地,都有些恍惚和尴尬。
白衣修士收了剑,广袖宽袍随风扬起,哪怕蒙着眼睛,依然准确地面向了他们的方向。
他没说话,只这样“看”了一眼,转身就走。
几人对视一眼,都跟上了他,他也没拒绝,一人走在前,像要带他们出去。
曲春昼心乱如麻,也想快点出去寻人去救弟子。
可事情有点意外,那两名大魔去而复返,还带了帮手。
几人如临大敌地望向白衣修士,他站在最前面,挺拔的背影,翩然飞舞的发丝和衣袂,让曲春昼恍惚间以为见到了那个早已离开修界的人。
不会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
眼前的人虽修士也高深莫测,可怎么看都不是他。
若真是那人,现在大概不会再愿意对修界的人出手相助。
被自己最信任和庇护过的人背叛,他怎么可能还会恩将仇报?
哪怕那日曲春昼什么都没做,也仍是修真界的一员,他不认为自己作为害死了昭昭的修界人士可以得到荆沉玉什么帮助。
所以这肯定不是他。
荆沉玉又何尝想要出手。
可他从来都是一个爱恨分明,非黑即白的人。
他还记得昭昭说过,除魔卫道不需要什么身份,那是身为修道之人的天职,哪怕不做剑君了,他依然可以做这些事。
他并不全是为了救人,他们得救只是顺手,他更多想的是,这些大魔都是夜月眠手下大将,昭昭要复仇,这些人都会是阻力。
他们得死。
他们死了,昭昭就会少麻烦一些。
想到可以帮她,荆沉玉手下再不留情,天下暗下来的时候,他将追来的五名大魔尽数斩杀剑下,般若裹着冰蓝色的剑气迸发出慑人的灵力,被护下的四名修士震撼而又惊艳地望着他。
他们被剑气所慑,本就受伤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震撼之后就晕过去了。
荆沉玉看了看周围,不知何时他们已经打到了更偏僻的地方,强忍着疼痛外放神识,近处应该暂时没什么危险,所以他也可以倒下了。
手撑着剑,荆沉玉想,哪怕他不想倒下也不行了。
从之前就几度停跳的心脏这会儿是真的不跳了,荆沉玉呼吸不能,如死去般昏倒在地。
他们昏迷的地方恰好就在昭昭和江善音寻到的魔族村落一旁。
贪玩的孩子出结界后遇见了他们,孩子们被养的一点都不像魔,父母对他们呵护备至,总会帮他们调动灵力克制魔弑杀好战的阴邪本性——这是他们隐居多年摸索到的方法,可让孩子们脱离那种阴损的修炼方式,不被魔气操纵地无忧无虑长大。
这样没被污染过的孩子,会将重伤在身的几名修士带回去,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他们之前就带回过许多受伤的开了灵智的小动物,也带回过被吞噬一半的妖,无一例外的被治好后抹掉记忆丢了出去。
他们本打算也将这些修士治好就抹掉记忆丢出去,哪知会发生后面这些事。
看起来他们是跟着孩子们寻来此处,想帮他们对付误入的两名大魔?
女魔修护着自己的女儿,心有余悸地衡量着双方的实力。
那几名修士虽然都身受重伤,那白衣蒙眼的伤尤其重,但也是对方修为最高,周身的灵气浓郁到丝毫不逊于那两名女魔修,甚至有可能还更强。
若他能知恩图报,帮忙制衡这两名闯入者,也不算白救他们一次。
……
荆沉玉没想过会这样快遇见昭昭。
跟着孩子过来时他也想过,那描述中“很厉害”的女魔修里会不会有昭昭。
他一路都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在做梦,可真的见到了她,又不免想,他们还是有缘分的。
不过才分开没多久便再次遇见了,如今他易了容,她应该认不出他。
……可她真的不会认出他吗?
在昭昭朝他走来的时候,荆沉玉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他不知自己心底到底怎么想。
她若认不出他,他就能安安生生继续待在这里,不必被她看出分割关系后他身上的问题。
虽然她知道了可能也不会放在心上,但他还是不愿冒这个险,让她因此不安。
他也不是没想过全都告诉她,博取她可能存在的一点陪伴和怜悯。
可真要那么做了,荆沉玉还是荆沉玉吗?
自来要强,从小不服输的一个人,哪怕产生过一丝一毫的懦弱,也绝不会真的沦陷其中。
他从来都是一个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要么就堂堂正正得到她的心,要么就认输,绝不用什么下作的手段。
她若认不出他,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他还能有机会跟在她身边。
她和江善音在一起,曲春昼是江善音的师尊,他定然要和江善音走,那他救了曲春昼,应该也能随他们一起离开,无论她想做什么,他都可以帮忙。
他该为此高兴,可以换个身份陪在她身边。
可是……
想到她认不出他,他又觉得无限遗憾。
心跳突然变得很快,昭昭的视线炙热得烫人,荆沉玉别开脸垂下头,蒙眼的白绸在发后打了结,系在一起的白色绸带与墨色的发丝随风飘动,清逸雅致,俊美绝伦。
昭昭说:“只是觉得好看,想走近看看,冒犯了。”
荆沉玉心跳漏了一拍,微微抿唇点头,以此表示没关系。
可心底漫延开来的失落却怎么都抹不去。
他果然还是希望被拆穿,被认出来的。
哪怕她不高兴地扯掉他蒙眼的白绸,骂他不守信用又来纠缠她,他也希望她可以认出自己。
哪怕沧海桑田,哪怕他变了模样,只要一眼她就能认出他——这才是他真正希望的事。
可现实总是不如人意,在昭昭看来,他只是个好看的陌生人罢了。
她甚至很快就走开了,去了江善音身边。
荆沉玉从神识里注视她的背影,她对着曲春昼露出了笑容,两颊浅浅的酒窝那样可爱清丽,他心底阴郁地想,不要笑了,不要对别人笑,尤其不要对别的男人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你笑的模样,想将你藏起来,只能对我一个人笑。
曲春昼本来正和江善音说话,余光瞥见昭昭在笑,也失神了一瞬。
那日在诛魔台的一切历历在目,他以为她死了,可她还好好活着。
不难猜测发生了什么,曲春昼意外也不意外,他对昭昭的感觉很复杂,既觉得她真是厉害,竟能彻底颠覆了三界剑君,磐石般坚定的荆沉玉,又觉得,她确实有着让人念念不忘,沉沦深陷的资本。
“师尊,你就在此地疗伤休养,我现在就到朔月宫去探探,师兄一定会被他们带到那里。”
江善音很担心元采衣,当即要走,昭昭拉住了她。
“你一个人去?现在去?太危险了。”昭昭说,“我去吧,你留在这里。”
“你去就不危险了吗?”江善音不赞同,“你看护好这里,我去把师兄带回来。”
昭昭认真地看着她:“还是我去,你守在这里。善音,你修为不如我,我去了哪怕被发现也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你若再落入他们手里,就太得不偿失了,你师尊他……”
她瞟了一眼曲春昼,成功让他浑身僵硬,神色紧绷。
昭昭一笑:“他应该更需要你陪着,这里人太多了。”
江善音反应过来,有些为难:“可这是我们的事,要你涉险,实在……”
“这对我来说不算涉险,而且,分你我实在太见外了,不是说我们算朋友了吗?”昭昭歪着头问。
话说到这个地步,再拒绝倒显得过于生疏,江善音心里又是担忧又是热热的,正在这时,有人走了过来,身上带着好闻的冷香,她侧眸去看,眼底有些惊讶。
昭昭也察觉到了,她侧头望着白绸蒙眼的男子,他走路很轻,面貌普通,可身形修长挺拔,举手投足雅致雍容,即便身处偏僻的魔族村落,身负重伤有些狼狈,甚至眼睛都看不见了,依然有种睥睨的、高贵的气质。
他停在她身边,红唇轻动却没说话,而是抬起手,在空中用灵力写了几个字。
【我同你去】
蓝色的灵力消散,带着清冷的气息。
昭昭顿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慢观察他。
她看他的眼神很静,很深邃,似乎在她眼中,荆沉玉的所有伪装和秘密都无所遁形。
他跟着她的眼神开始气息凝滞。
她真的没有,认出他吗?
须臾,昭昭又笑了一下,耐人寻味地应了声:“好啊。”
她理了理衣袖,在江善音意外的注视下,一点都不见外地答应了:“你和我一起去。”
江善音忍不住唤她:“昭昭。”
她拉着她走到一旁,与她低声耳语:“素不相识,不知善恶,你这样和他一起去朔月宫很危险。”
昭昭当然知道和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一起去魔尊的地盘有多危险,可她看上去一点都不介意这个。
“没事。”她安抚道,“不会有事的。”
她身上那种笃定让江善音有些安心,她又去看白绸蒙眼的修士,问他:“你不介意我们是魔吗?”
这话题有些尖锐,男子没说话。
江善音继续道:“你好像看不见?不知神识是否能看见?若都看不见,应该也能感受到我们身上的气息吧?我和她都是魔,你要同昭昭一起去朔月宫,为的是什么?”
男子微微抿唇,没有回应。
江善音看了他一会说:“你想帮我们?”
他还是不说话。
昭昭按住了江善音的肩膀说:“他估计不会说话,你看他刚才都只是用灵力写字。”
“那就写给我看。”江善音还是不放心昭昭和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去朔月宫。
“时间不等人,你不如和大司命一起起坛为我卜一卦,看我这次能不能顺利回来。”昭昭将江善音推给曲春昼,“劳烦大司命了,等我以后发达,一定送你奇珍异宝作酬劳。”
曲春昼僵硬道:“……不,不用。”
他哪里需要什么酬劳,事实上,他不赞成她们任何一个人去朔月宫,可他本来就社恐,回答问题都困难,更别说是插话了。
等她们说完,他可以接话了,却已经都做好了安排,看起来也没什么改变决定的可能了。
他能瞧出昭昭心意已决,善音的话都没用,更别说他这样无关紧要的人了。
……无关紧要之人……吗?
其实,不算吧?
他们曾说过要做朋友,做生死之交,不是吗?
曲春昼回过神来,鼓足勇气想说他也同去,却见昭昭和那白衣修士已不见了。
“他们走了。”
江善音很了解自己的师尊,不用他问就告诉了他情况。
曲春昼心底情绪复杂。
他又慢了一步。
等等,又……?
-
魔界,中心城。
昭昭和眼睛看不见也不会说话的男子立在一处无人的角落。
设下结界后,她慢慢道:“还不知道如何称呼你?”
她侧过头:“你不会说话也看不见,是天生的还是修炼出了差子?”
男子将脸转向她,哪怕没有回应,看起来也是认真在听。
昭昭凝视他片刻:“不知先回答我哪个问题吗?”她想了想,“那就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好了。”
她往前一步,专注地看着他蒙眼的白绸,仿佛能透过白绸看到他的眼睛。
荆沉玉屏住呼吸,紧抿唇瓣,在空中用灵力写下两个字。
【剑臣】
世人皆知,九华剑宗的剑君出自修仙第一世家荆家,姓荆名沉玉,人人尊称其剑君、沉玉仙君。
却无人知,荆沉玉入道后弱冠那年,父亲亲自为其取字,一封精致信笺送至九华剑宗,上书二字——
剑臣。
第89章
在荆沉玉说出这个名字之前,昭昭可能还有点模棱两可。
但当他说出这个在他看来昭昭绝无可能知道的字后,她就笑了一下。
她背着手打量他,一寸一寸,若只是凡间的易容手段,定会留下痕迹,但修真界的东西,她肉眼肯定看不出来。
所以他不用担心被看穿。
荆沉玉心跳得飞快,他以前是个心跳总是很慢的人,越紧张心跳越慢,现在却时常会心跳加速。他不太习惯这样,总会觉得心慌不安,焦虑烦躁。
尤其是这份心跳加速是昭昭带来的,他更加难以控制自己,呼吸都开始紊乱了。
昭昭嘴角始终噙着笑,笑得甚至有些轻佻。
荆沉玉扮演一个盲人,一个哑巴,不该看到她这样轻佻的笑,也就不该为此不高兴。
可心里还是有些涩然。
这样不尊重的笑,他自然不会因此生气或介怀什么,但很难不感到被轻视。
再加上她似乎并未发现“他”是他,感触最深的根本不是庆幸,而是更郁结在心。
“你这副样子一看就是个正道剑修,出了这里被魔修们瞧见肯定会被抓起来做仙魔大战的人质。”昭昭笑着说,“不过我们要去的是朔月宫,必然要全神戒备不被发现,你应该也不会被看见,这样子也无妨。”
荆沉玉没说话,他记得自己的哑巴人设。
昭昭很快话锋一转:“但这是之前呢?你之前就这么大摇大摆在魔界中心城到处走吗?”
当然不是。
荆沉玉和昭昭分开后一直没走主路,在救曲春昼他们之前根本没遇见魔族。
可他肯定不能这样说。
于是思索片刻,他在空中写:我刚到这里。
“你进来做什么?”昭昭转开视线望向了别处,嘴角笑意淡了不少,“如今正道仙宗都驻扎在附近,魔界人人自危,恨不得将正道修士赶尽杀绝,你这个时候来这里,看起来又不是任何宗门的弟子,不是因什么使命而来,那到底所为何事?”
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的,昭昭问的时候就知道。
她注视着他白绸下挺巧的鼻尖和下方嫣红的唇,心不在焉道:“算了,你我又不认识,你也没必要非得告诉我。”
她退开身和他拉开距离,望着悬在月下的朔月宫道:“魔界也很奇怪,不管白天黑夜都有月亮,你看见时不时飞上朔月宫的光了吗?”
荆沉玉自然看见了,他险些忘记自己是个“瞎子”,差点点头,还好及时止住,僵在那里。
“哦……”昭昭意味深长,“我都忘了,你看不见呀。”
她那个尾音七转八转,话里是说他看不见,但那个语气就让人觉得……她心里什么都知道。
荆沉玉心跳又开始加快了,他捂住了心口,眉头轻蹙。
昭昭见了一怔,赶忙走过来说:“你怎么了?”
问完觉得自己语气太过紧张,很不应该,她又眨眨眼,别开头说:“紧要关头你可不要拖后腿,会出人命的。”
荆沉玉平复了一下呼吸,心跳还是很快,快得他额头青筋直跳,但他强忍着保持平静。
至少看上去是平静了。
【走吧】
他在空中写。
昭昭微微抿唇,看他主动往前走,眼眶不由发涩。
她快步追上,问他:“你有什么计划?若没有,我们就直接隐去身形上去。”
朔月宫戒备森严,她这种方式换做其他任何人都是自寻死路,可她有一身和荆沉玉如出一辙的修为,那就另当别论了。
她凝着“剑臣”的背影,他对此没有意见,似乎也觉得这很正确。
昭昭轻轻吸了吸气又吐出来,掩去眼底的晦暗,和他一起施法隐去身形,御风前往朔月宫。
她曾远远看过朔月宫无数次,上来还是第一次。
悬在月下的魔尊宫殿处处透露着阴森压抑,但也不似她想象中那么抽象吓人,朔月宫建造的还是比较端肃宏伟的,虽然建筑风格和修真界的仙气飘飘截然不同,却也独具风格。
没想到夜月眠的审美还不错。
昭昭和一袭白衣的“剑臣”躲到角落,等几名问心境的大魔结伴进去后才尾随进去。
她觉得这些大魔肯定是去见夜月眠的,但好像不是如此。
他们在游廊里转了好几圈,她有点迷路,不知元采衣他们那些正道修士被关在哪里,本想抓个魔修问一问,但与她同行的人好像什么都知道。
荆沉玉走得很快,金冠白袍双眸覆纱,走在月色下光线昏暗的朔月宫,风度斐然,隽逸如仙。
他对朔月宫很熟悉,毕竟已经镇压过魔尊一次,自然了解对方老巢。
他一路领着昭昭来到一处偏殿,正要写字告诉她人应该关在这里,他可以在外感知到里面属于正道修者的气息,就被偏殿里看守的魔修对话打断了。
他手僵在那,因为里面在议论他。
“什么狗屁剑君三界标杆,还不是心魔缠身,和咱们一路货色!”
说这话的是个男魔修,嗓音阴柔里透着不屑,仿佛羞辱荆沉玉可以让他感到自己高人一等。
“装了那么多年,最后反叛得比谁都彻底,你们听说了吧?当日在诛魔台,他可是差点把天师宫的张观复给杀了!”
“听说了!我三姑姑的四表妹的二堂弟就藏匿在天师宫的管辖之地,他说天师宫的人从九华剑宗回去的时候个个都臭着脸,尤其是张观复,好像一下子老了一千岁,哈哈哈哈哈!狗咬狗,活久了真是什么都能见到啊!”
最开始的男魔修得到附和更嚣张了:“荆沉玉连张观复都敢动,看来是真的走火入魔很深了,他如今已经不是剑君,离开了九华剑宗不知去往何处,搞不好都已经入魔了!”
“他那样的……入了魔,是他厉害,还是尊上厉害?”有魔修疑问。
那男魔修轻蔑道:“别说是尊上了,他连与你我相提并论都难。”
“哦?此话何解?”
“那种道貌岸然的人,高高在上惯了,最看不起的就是我们魔修,他剑下不知多少魔族亡魂,这样的人有朝一日自己变成了魔,被以往那些尊崇他的正道人士羞辱围剿,怎么可能承受得住这等落差?”那男魔修阴测测道,“他肯定会魔障更深,变成一个怪物,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凭什么和尊上相比,连我见了他都看不起……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脖子剧痛,他瞪大眼睛抚上去,一片温热潮湿。
“血!是血!”他吓坏了,紧张地哆嗦起来,“谁!什么人!滚出来!敢潜入朔月宫行凶!一定是正道仙盟的人进来了!”
偏殿外,荆沉玉看着昭昭冷冰冰的侧脸,扫过她刚刚落下的手,有些不解她为何动手。
虽然这也不是不可以,但那魔修不断喊叫,他们是很难再不动声色把人救出去了,只能彻底暴露,简单粗暴地强行结束一切。
她好像这还不解气,脸色难看,眼底有怒意,燃着小火苗。
他忍不住写了两个字问她。
【为何】
昭昭看见消散的蓝光,憋着气道:“关你什么事!”
她瞪了他一眼,好像见不惯他这副不解的样子。
这很难理解吗?她为何动手?他难道不该最清楚吗?
那里面的家伙胡言乱语,说的那些话,他作为当事人就真的听得下去吗?
昭昭因他这副困惑的样子更生气了,冷着脸现身收拾里面的魔修。
对方太能咋呼,已经喊来不少帮手,昭昭见一个揍一个,一路抓住脖子还在飙血的魔修,踩在脚下阴沉道:“刚才那么能叭叭,现在怎么不叭叭了?说话啊,继续说啊。”
那男魔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肯定是自己说的那些话惹到什么正道仙盟的人了。
可不应该啊,荆沉玉都不是剑君了,还干了那么多有违正道的事,怎么还有仙盟的人为他打抱不平啊?
再一抬头,好家伙,魔气冲天啊!这清艳美丽的姑娘,她是个魔修啊!
“大人饶命,饶命啊!”男魔修傻了,一边求饶一边说,“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和小的一般见识,小的只是过过嘴瘾,不知哪里惹您不高兴,小的再也不敢了,求您饶小的一命!”
他见昭昭是魔,虽然是生面孔,却以为是尊上新招揽的大魔,并非仙盟的人来救人。
那对方出手肯定不是荆沉玉打抱不平。
可他又有哪里说错话了呢?
难道是骂魔族公敌荆沉玉骂得不够凶残,不够难听?
这样想的,男魔修一鼓作气道:“大人莫气!荆沉玉那狗杂种绝不会有好下场,他……啊!”
刚说半句脸上也开始冒血,他想不通了,恐惧地看着昭昭抬起的手:“大人息怒!大人饶命啊!小的到底哪里做错了,求大人指条明路!”
昭昭冷冰冰道:“污言秽语,阴阳怪气的,怎么,你没阉干净吗?”
荆沉玉本一直在旁边帮她处理其他魔修,听见这句不由望过来。
他微皱眉头满脸的不赞同,显然非常在意她最后那句话。
昭昭看见了,但没放在心上,使劲踹了一脚那魔修,直接对他说:“这个交给你了,别留情,直接祭剑吧。”
这样的杂碎还不知道害了多少人,造化太大了,拿去祭剑最合适。
荆沉玉照他说的做,可取了那魔修性命后一怔,诧异地望着她走远的窈窕背影。
她说什么?
祭剑?
她……
荆沉玉白绸下的眼睛猛地睁开,心底淌过热流,他冒出些想都不敢想的念头,快速解决围过来的魔修,几步瞬移追上她,使劲抓住了她的手腕。
昭昭不情不愿地转过头来,本想让他放开,却见他话到了嘴边没说出来,而是捂着心口一点点朝她倒下。
她连忙扶住他:“你怎么了?”
荆沉玉心跳停止,呼吸都困难,更别提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