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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想时,她看到身旁有个身穿古装的黑衣少年,手里拿着一把短刀。

  脑海中迟迟未响起系统提示音,她决定先试着和原住民交流一下。

  黑衣少年的脸孔在雾中看不真切,这时,他手起刀落,半颗圆滚滚的脑袋滚到了她的脚边。

  这颗脑袋已经腐烂多时,不是活人,应当是个什么怪。

  虞穗穗:!!!!

  上来就这么刺激的吗?

  她现在无比怀念现代社会的弹幕,至少看恐怖片时能有个高能预警。

  好在她一向想得开,吓人就吓人吧,不需要她亲手打怪,她还是能接受的,眼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虞穗穗猜测,她的任务应该和刚刚杀怪的男人有关,也不知道系统干什么吃的,这么久还没把剧情传递过来。

  黑衣男人杀完怪,正在细细擦拭短刃上的血痕。

  他漆黑的眸子映在刀背上,闪出一抹凌厉的寒光。

  这到底是不是任务对象?没有任务提示,她只能凭感觉。

  不过……反正这人会打怪,跟着他走也不亏。

  “好身手。”虞穗穗和他搭话:“敢问大侠姓甚名谁?”

  她不是古代人,但她看过古装剧,里面的人都这么讲话,她也不确定自己学得像不像。

  应当是像的吧。

  男人的嘴唇微动,说了一个名字。

  没有听清。

  黑衣少年名字就和他的脸一样朦朦胧胧,像是隔着漫天的风沙与暴雪。

  他的下一句话,虞穗穗倒是听清了。

  -“你是谁?”

  -“我是——”

  “……”

  她还未来及回答,便突然清醒过来。

  虞穗穗下意识环视四周,她正站在幻境的外面,童双和夏凌围在她身旁。

  “这么快就出来了,不愧是虞师姐!”童双兴高采烈,就连阵修教习也点头赞许。

  见她还在愣神,童双伸出五根手指,在虞师姐的面前晃呀晃。

  夏凌拨掉师妹的手:“没事的,刚从幻境里出来都是这样,我当时晕了整整大半天。”

  “师兄,你好弱哦。”

  “……我这是正常现象!”夏凌咬牙切齿:“不信你去问张教习。”

  众人的声音将虞穗穗的思绪一点点拉回原地。

  好强的幻阵。

  她悟了:在幻境中的人,会忘记自己是在试炼,将所经历过的、令人恐惧的事情再亲身体验一遍。

  而她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阵法对她自带的记忆不起作用,才变成了刚才的情景。

  不得不说,还……挺合理的。

  她不怕疼,不怕死,因此还真挑不出什么害怕的东西,只能拿那颗脑袋凑数。

  不管怎么说,现在算是通过了学府的入学测试,虞穗穗非常轻松,和其余几人一样坐在躺椅上晃呀晃,就等大反派出来。

  这一等,便是从清晨等到了黄昏。

  “不对劲。”阵修教习面色凝重,对自己的弟子说:“现在学府最强的阵修是谁?夏凌,你去把他找来。”

  夏凌:“张教习,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阵修教习罕见地沉下脸:“人家既已进了学府的大门,哪有放任不管之理?”

  夏凌欲哭无泪:“不是,我不知道最强的阵修是谁……”

  “我知道。”童双小声道:“但那位教习也只有七重,而,而问心阵是阵鬼前辈多年以前留下的。”

  阵修教习咬着指甲急躁地来回踱步:“我进去把他带出来。”

  “张教习,你上节课才讲过,去他人的幻境世界是件极其危险的事。”夏凌肃然道:“若是你死在里面,便是真的死了。”

  “我去吧。”

  虞穗穗说。

  阵修教习一口回绝:“开什么玩笑。”

  虞穗穗没开玩笑,她很认真,

  若是在座的各位中有谁能接近大反派,那一定是她。

  如果死了的话……

  死了也没什么,就当挡伤害了吧。

  反正一个多月前就该杀青了,虞穗穗这么想着,继续问道:“直接从他那道门进去就可以了吗?”

  “可以是可以,但学生不许去。”阵修教习梗着瘦弱的脖子:“……等等,你干嘛!回来!”

  她坐的位置本就靠近幻境入口,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一个闪身融进了白雾里。

第36章

  一弯红月高悬于天际。

  月光并未在地面上留下银白色的印记, 而是洒落着淡绯辉芒,诡异而又美丽。

  几只乌鸦从头顶上略过,带起一阵咸腥的风。

  这里是谢容景的幻境世界。

  虞穗穗作为外来者,自是保留了自己的意识, 此时她正摩忖着树木粗糙的表面, 心中暗暗感慨。

  仙侠世界就是人才济济,虽然是个幻境, 可这月亮, 这河,这枯树枝, 还有这乌鸦……都做得和真的一样。

  她越走越觉得实在厉害, 就连前面长着长角的魔族都栩栩如生。

  魔族们突然回头, 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她。

  “是人类。”

  “魔界怎么会有人类?”

  “把她抓起来!”

  虞穗穗:?

  不是吧大哥, 要不要这么真实啊?

  她是来找谢容景的,可是连他的面都还没见到, 就要被魔族捉了吗?

  而且这些魔族的眼神,怎么也算不上是友善。他们越来越多, 密密麻麻将她包围在中央。

  有道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幸好这个破地方能用灵力, 她在飞剑上一路狂飙,谁曾想魔族居然会飞,飞得还挺快——估计要不了半柱香的时间就会被追上。

  穗穗不跑了, 从天上降落下来。

  反正跑也跑不掉,不如做点别的。

  比如先骂骂人。

  率先被骂的就是摆了问心阵的阵鬼。

  她现在一点也不觉得对方厉害了, 布阵便布阵,随便布布差不多得了,搞得那么细节真是闲着胃疼。

  然后被骂的是在阵里迟迟未归的谢容景。

  他想点什么别的不好, 想一群魔族是要闹哪样啦!

  当然,挨骂最多的还是后面追着的魔族大军,这群东西像八百年没见过肉包子的狗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

  虞穗穗觉得自己又开始倒霉了,这是什么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鬼剧情。

  虽然她对死遁这件事没什么感觉,该死的时候自然便死了……可是这种死法,未免也太一言难尽了些。

  就好比谢容景要跳楼,而她本想爬到顶层去救他——结果还没上几楼便一个脚滑,先从楼梯上滚下去摔死了,想想便觉得离谱。

  为了不让这种离谱的事发生在她的身上,虞穗穗决定再努力一下。

  反抗还是要反抗的,她拿出一叠前些天买的一次性符箓,准备试试从中突围。

  这种纸符上记录了中高阶修士的法术,用的时候裹上灵力直接丢出去便可,虽每张只能用一回,但使用起来非常之方便。

  她抛出一张雷光符,身旁瞬间金光闪闪,顷刻炸飞了几只想要靠近她的魔族。

  虞穗穗:!

  真的有用耶!

  这就是钞能力的作用吗?她想。

  不愧是花了七八千灵石买的法术套餐。

  粗粗计算了一下:她手上的符箓加起来有三十来张,应该够消灭面前的敌人。

  啊……好亏。

  不能再算了,再算下去,总觉得用的不是符箓,而是白花花的钱。

  穗穗默默在账上记了一笔。

  x年x月x日,大反派欠我七千六百三十二块灵石。

  魔族们似乎对同伴的死亡毫无所觉,脸上仍是挂着狰狞的笑。

  到了这时,虞穗穗反而冷静下来,还有心情分析他们的颜值。最终得出结论:魔族里像谢容景那样好看的还是少数。

  至于其他的……大多都是一群歪瓜裂枣。

  腰上的储物袋里突然闪出一道黑色的光芒。

  这道光并不亮,且一闪而逝,虞穗穗并未注意到,只看见歪瓜裂枣们一个接一个停下了脚步,脸上无不惊恐交加。

  他们纷纷匍匐在虞穗穗脚下:“拜见魔主。”

  虞穗穗:?

  先前还张牙舞爪,这会乖得像一只只小绵羊,场面很是荒诞,虞穗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们叫我什么?”

  “魔主大人息怒,息怒啊!”

  魔族们一边叩头如捣蒜,一边跪在地上前行,试图离尊贵的魔主大人更近一点。

  眼看他们越爬越近,虞穗穗下意识地惊呼:“滚呐!”

  “魔主让你们滚,听到没有!”

  后方的魔族恶声恶气道,手起刀落,砍下了前方魔族们的头。

  一颗颗魔头骨碌碌滚了起来。

  虞穗穗:……

  在整个剧情里,魔主只有两位:一位是谢容景,一位是谢容景他爹。

  而现在,谢容景离成为魔主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她顺着这个思维方式想下去:莫非这些魔族们……是将她认成了大反派的爹?

  ……?

  罢了,反正是在幻境中,也没什么可纠结的。

  更何况,她省下了七千多块灵石,现在心情还算不错。

  当务之急是找到谢容景,虞穗穗这么想,也不管自己喜当爹了,她挥挥手:“带我去找我的好大儿。”

  魔族们面面相觑,满脸茫然。

  幻境毕竟是幻境,还是不太智能,虞穗穗重新表达了一遍:“带我去找谢容景。”

  这下子魔族们知道了,乐颠颠地帮她带路。

  虞穗穗在前呼后拥下来到一座宫殿前。

  魔界生态环境并不好,发黑而干裂的土地,流淌着红色血水的河流,以及闷热潮湿的空气。

  这里并不适合植物生长,一路走来,只能看见零星的几棵树或是几丛灌木,这些植物长得非常随便,枝丫在空中东歪西拐,像是一只只黑色的爪子。

  而面前这座宫殿,则和整个魔界的画风都不一样。

  它更像是仿照人类社会的风格,虞穗穗穿过古色古香的环形拱门,一眼便看见蹲在地上搭积木的谢容景。

  这个大反派很年幼,最多只有四五岁,正在试图将一堆白骨搭成一座城堡。

  他小时便生的好看,瞳孔乌黑发亮,睫毛卷翘而长,像个粉雕玉琢的洋娃娃。

  “小朋友,你一个人吗?”

  谢容景像是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一样,仍在专心致志地挑着各种骨头。

  他认真将最后一块小指骨轻轻放在城堡的顶端,这才抬头问道:

  “你是谁?”

  “我是虞穗穗。”

  “虞穗穗。”小谢容景重复了一遍:“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你也不是这里的人。”

  他脸上的表情还带着几分天真,思维却很清晰,像个小大人。

  虞穗穗心道,幼年时的反派还蛮可爱。

  然而下一秒,小谢容景却咧嘴一笑:“我也不是。”

  “……”

  虞穗穗怔怔地看着他。

  难道他是有意识的,知道自己身处幻境中?

  这不可能。

  谢容景明明都没有认出她。

  “你也不是什么?”虞穗穗小心地问。

  “不是这里的人呀。”幼年谢容景还不太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他兴奋地扬起脸,用一种分享秘密的口吻道:“我和他们都不一样。”

  屋内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旋律,打断了二人的交流。

  虞穗穗侧耳聆听,似乎是某种笛声。

  她现在是音修,对乐律有天然的了解,所以她也就知道——这笛声很怪。

  它时而温和,时而阴戾,时而又夹杂着无边的痛苦和撕心裂肺的绝望。

  仿佛天朗月清时突然大雨倾盆,又好像浓云遮住万丈天光。

  小谢容景站起身,拍拍衣摆上的土,“我娘在叫我。”

  他走进房门,虞穗穗也随之跟上。

  在原剧情中,完全没有提到谢容景他娘。

  人们只知道他是谢冕的儿子,而这位魔主有十几个妾室,谁知道他是从谁的肚子里生出来的。

  当然,身为整个世界最大的反派,也没人敢去窥探谢容景的过去,只隐隐记得他在天照门呆过几年。

  “宝宝,怎么有客人?”

  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轻轻的,细细的。

  说话的女人身形纤弱,皮肤白得几乎透明,五官却是摄人心魄的美丽,整个人宛如一株细瘦的香雪兰,只消看一眼便令人移不开视线。

  虞穗穗心道,难怪谢容景长得好看,原来有个这么漂亮的娘。

  只是他娘看起来有点眼熟,似乎在哪张画上见过。

  虞穗穗一时想不起来,开始犹豫是叫阿姨还是叫姐姐。

  按理说,她和谢容景算是一个辈分,可是他娘看起来这么年轻,阿姨二字实在叫不出口。

  但也不需要叫了。

  因为他娘开始掐谢容景的脖子。

  “宝宝,娘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和这里的人说话吗?”女人的声音仍是细细的,纤纤玉手扼住自己儿子的脖颈:“你怎么不听话,怎么不听话……”

  这是在干什么!

  虞穗穗吓了一跳,连忙将小谢容景抢救下来。

  女人并没有什么力气,轻轻一推便软到在地上,而幼年反派的反应更是怪异,他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娘,漆黑的瞳孔里仿佛栖息着古寒的长夜。

  “娘经常会想杀了我。”

  察觉到虞穗穗的视线,小谢容景用一种平淡的口吻道。

  他说的云淡风轻,像是已经对此事司空见惯,虞穗穗解开小谢容景脖颈处的衣扣,发现他白嫩的脖子上青青紫紫,全是斑斑点点的手印。

  “……”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虞穗穗对地上的女人说:“他可是你亲生的孩子。”

  听了这句话,女人的瞳孔猝然放大。

  “我亲生的孩子……”她抱着头,语焉不详地呢喃着:“他是魔族,是魔族……是我亲生的魔族……”

  她看起来精神状态很不正常,身体状况也不好,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衣襟处溅上了点点血花。

  再抬头时,女人又温情脉脉地望着小谢容景,轻声道:“宝宝,娘带你一起死好不好?”

第37章

  “不好。”小谢容景认真地建议:“娘为什么不杀了谢冕。”

  女人的脸色更加白了几分, 若不是虞穗穗在中间拦着,她又要扑过来掐她的儿子:“谁让你、谁让你提这个名字……”

  幼年谢容景满脸跃跃欲试,带着几分天真的残忍。

  “等我长大, 我就替娘杀了他。”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小谢容景的脸上印上五个红红的手指印。

  他幼时便长得白,皮肤也嫩,巴掌印几乎覆盖了他的大半张脸。

  女人下手很重,小谢容景的半张脸高高鼓了起来。

  他却仍是没有躲,也没有反抗,一声不吭地望着他娘。

  女人哭了,显然不能接受五岁的儿子声称要杀他爹, 她抽泣着抹着眼泪:“宝宝, 你正常一点, 正常一点好不好?”

  穗穗叹气。

  其实……他娘现在的状态和谢容景比起来, 也没有正常到哪去。

  女人很怕看到谢容景表现出和普通五岁小孩相悖的样子, 她抹了把眼泪,细声细气教育道。

  “以后不可以说这种话了……听到没有?”

  “宝宝, 你乖乖的……”她又要来抱儿子:“是娘的错, 娘不该打你……”

  她这样说着, 仿佛再次变回先前那个温柔的娘亲。

  “娘每次说的都不一样。”小谢容景对虞穗穗说:“再过一个时辰,她又会说别的话。”

  虞穗穗小心问道:“比如呢?”

  “比如又要杀了我吧。”

  小谢容景平静道。

  “她说过, 不想被别的人类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两人对话期间,女人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围的情况毫无反应。

  虞穗穗环顾四周, 屋内的陈设像极了精美的中式闺阁,角落的熏香炉里飘飘渺渺升着暖烟,桌上放着一根雪白的玉笛, 旁边还有几只纸折成的小青蛙。

  “我们离开这里吧。”她说。

  陈旧的伤痕已被岁月所隐埋,或许只能在虚妄的幻境中,才能堪堪帮上一把。

  “娘不让我离开这间院子。”小谢容景摇摇头。

  “我可以带着你们一起走。”

  虞穗穗想,希望门口那些魔族们还在叫她魔主大人,这样她便能很轻易的将两人带出魔界。

  怎料谢容景又拒绝了。

  他扬起小脸,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虞穗穗。

  “再过两个时辰,我娘就会死掉。”

  “……”

  “你怎么知道的?”

  虞穗穗感觉背后发冷。

  “我就是知道。”

  小谢容景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令人惊诧的话。

  “然后,又会回到刚刚的样子,我在门口搭宝塔,娘在里屋吹笛子。”

  无尽循环所发生过的事情——这就是幻境的本质?

  虞穗穗隐约明白过来。

  可按理说,谢容景是不该知道的。

  理论上,幻境每次重启便会再次清空他的记忆,令每次的经历都像是初次体验。

  他不会记得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可他偏偏记得,甚至还明白自己在这一天的轮回中待了很久很久。

  “所以你才说,你不是这里的人?”

  虞穗穗问道。

  “嗯。”

  小谢容景像个小大人一样地看着她。

  “你到底是谁,我之前从未见过你。”

  说起她的来历,那便说来话长了。

  虞穗穗干脆长话短说:“我是来带你出去的。”

  听阵修教习的意思,在问心阵中待久了会很危险,她必须让谢容景离开这里。

  虞穗穗做好了对方不配合的准备,心想若是他不答应,便将他拎起来打包带走。

  大反派她打不过,一只小团子还是能搞得定的。

  怎料小谢容景狡黠一笑,满脸纯真。

  “我知道怎么出去哦。”

  “什么。”虞穗穗先是一愣:“真的?”

  小团子皱眉:“你是在怀疑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