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黑影从殿门外闪了进来:“是!主君!”
……
韩少陵沉着脸,眸光微闪:“去,查清幽无命的行踪。”
韩十三一头雾水:“主君,谁是幽无命?是幽氏王族吗?”
韩少陵双目一睁,音量拔高少许:“幽州王幽无命。”
韩十三面露愁容,担忧地说道:“主君,您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幽州王不是幽明轩吗?”
幽明轩?
韩少陵好一阵恍惚。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在他刚刚过完的那一世中,幽明轩这个人早早便命丧幽无命之手,通常被称为老幽王。
“那幽世子呢?”韩少陵咬牙问道。
韩十三道:“幽世子,幽赢日,小夫人的兄长……主君,他有什么问题吗?”
“幽赢日?”
韩十三满脸担忧:“幽赢日啊,全境出名的废物幽赢日啊。主君,要查他?”
韩少陵轻轻吸了口气,目光恍惚,唇角浮起微笑。
这个世界,没有幽无命?
那桑儿,当真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不,等等,那个幽赢日,必须查清楚!
……
桑远远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
她梦见了一只啄木鸟。
一直笃笃笃地啄她的肩膀,生生把她给啄醒了。
眼睛一睁,差点吓到心梗。
一个人,男人,陌生男人,蹲在她的云榻边上,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他用两根手指拎着一串琥珀念珠,像钓鱼一样,把那沉甸甸的珠子一下一下落在她的肩膀上。
桑远远使劲眨了眨眼,惊恐地瞪着他。
“嘘。”他说。
桑远远尽量保持着平静的声音,问他:“你为什么要蹲在这里?”
他眨了眨眼:“不然我蹲哪里?”
桑远远:“……”韩少陵怎么给她派了个脑子有包的侍卫?!
她吸了口气:“你为什么要用珠珠砸我?”
他噗哧一笑:“珠珠。小桑果,你是三岁小儿么!”
桑远远:“?”小桑果又是什么?
“算了。”他很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把那串琥珀念珠绕了两三圈,套在手腕上,然后说道,“我娘说你失忆了,怕你不安全,非让我回来。没事你只管睡,我会看着你。”
桑远远明白了。这是韩少陵派来保护她的侍卫,至于他娘,应该就是替她看病的医师。
虽然总觉得哪里牛头不对马嘴的,但无所谓了,苟住小命就行。
“我还要再睡一会儿,你别再吵我了。”
桑远远闭上眼睛。
侍卫的模样在她的眼皮上残留了一瞬。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男人非常年轻,非常英俊,唇红齿白眼眸黑,竟是比韩少陵还要更漂亮些!漂亮得像个假人似的。
诶?没看错吧?
眼睛闭都闭了,再睁开,又有些不好意思。
就这么纠结了一会儿,心头总觉得像被猫挠一样。
一声轻笑传来。
年轻男人的声音好听极了,带着一点嗔意:“这就睡了?心也太大了吧小桑果!难怪我娘放心不下。”
她借机睁眼去看,却只看到他迅速离开鲛纱帐的背影。
瘦瘦高高的,黑色的袍子罩在身上,风一吹好像整个人就要飞起来。
他看着像是有些冷,还搂了下肩,手在肩头搓了两下。
桑远远:“……”这一届侍卫,质量好像不太行的样子。
……
桑远远很快又被人盯醒了。
睁眼一看,却发现已到了正午,坐在云榻边上深情望着她的人,是韩州王韩少陵。
“桑儿,中午想吃什么?”
眸光深沉又深情,配上这么一张英俊的脸,实在是叫人很难抗拒。
“韩州王随意安排就是。”
“太见外了。叫我少陵。”帅气男人宠溺地说道。
桑远远:“……少,噗,对不住。”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桑儿……”韩少陵更加温柔,“你与从前,当真是一模一样。”
桑远远:“?”
对不住,她还真不知道韩少陵与白月光曾经还有过一段?
“我等了你六年,桑儿,终于等到你了,就像做梦一般!”
“六年?”桑远远问。
“对,你让我等你六年,我便等了你六年。”韩少陵深情款款。
桑远远:“……”一边和别人滚床单一边等呗?
她觉得只有本书女主梦无忧那种身经百虐还痴情不改的女子才配得上这般‘好’的男主。
韩少陵正想上前来扶她,忽然听得外头吵吵嚷嚷,一个年轻男人高声喊着‘我要见老师’,一个年轻女人哭哭啼啼说‘不要姜谨元不要’,混在一起,吵得人头疼。
桑远远:“?”
怎么回事,这都一夜过去了,韩少陵还没安抚好小逃妻吗?
韩少陵脸色大变,玄袖一拂,疾步向外走。
很快,外头乱七八糟的声音全部消失了。
桑远远安静地等了很久,却一直没人给她送饭来。
她这么端庄优雅一美人,也不好意思去问那些侍女要吃的——她们看起来倒是都已经吃过了,个个嘴唇上都沾着油光。
思忖片刻,她道:“你们都下去吧,关好殿门,谁也不要进来。”
这宫殿这么大,肯定能找到吃的!
侍女们恭敬地施礼退下。
桑远远衣摆一撩跳下了云榻,挽了挽云袖,扑向殿中那些精致华美的案桌。电视剧里,这样的小矮桌上,都会摆着水果点心,这个她很有经验。
四处扒拉了一会儿,一无所获。
她锲而不舍地去翻木柜。
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轻笑:“小桑果,你是在找姓韩的背叛你的证据么?别找啦!我带你去看啊!”
桑远远一回头,便看见了昨夜用念珠敲她的年轻侍卫。
“我在找吃的!”
对着这个脑子有点不正常的家伙,桑远远实在是端不起王女的架子来。
“骗人!”他笑了,“我娘说过,但凡女子背着丈夫四下乱翻,要么在找丈夫的私房钱,要么在找他出轨的证据。”
桑远远:“……”你娘真是个人才。你也是个人才。
她深吸一口气,摆出了大大的笑脸:“那我继续找证据,你去帮我找点吃的过来,好吗?”
年轻男人歪着脑袋想了想:“你想吃什么?我到厨房去帮你偷。”
偷?
桑远远此刻饿得头晕,也顾不得他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她急道:“烧鸡!烤鸭!烤鱼!烤鱿鱼!黄焖鸭!麻辣龙虾!红烧肘子!糖醋排骨!香辣鱼片!小炒牛肉!白米饭!”
他睁圆了一双漆黑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她:“……小桑果!你吃这么多!”
低声嘀咕了一句:“我哪养得起。”
桑远远看白痴一样看着他:“这又不是饭点,能有一样就不错了。多说几个,万一正好哪个菜就有呢?”
“聪明。”他惊奇地挑了挑眉。
桑远远:“……”你怕不是个傻子。
他去了。
桑远远瘫在贵妃榻上,盼着他快点给她带吃的回来。
他很快就回来了。
手中托着一只木盘子,盘子上面罩了个木罩子。
“这么快?”
桑远远知道,自己点的菜肯定一个都没有——算算时间,这会儿上不沾天下不挨地的,厨房里肯定都是冷灶,而她点的那些菜,每一样都得新鲜热乎。临时生火去做,肯定没那么快。
所以这个侍卫是随便弄点方便的打发她就对了。
没事,她也不挑。
“小桑果,来吃。”
桑远远奇怪地问:“你为什么叫我小桑果?”
他愣了下:“我娘告诉我你叫小桑果。”
桑远远下意识地问道:“你娘是谁?”
“姜雁姬。”他很自然地说。
一边说,一边把手上的木托盘摆在了桌面上。
“噗!”桑远远一口茶水喷了出去,“你太子啊?”
姜雁姬?!这个世界只有一个女人名字叫姜雁姬。她是这云境十八州的女帝君。他娘要是姜雁姬,那他不得是太子?
“太什么子,小桑果你没病吧!”他吊起了眼睛,“不是失忆么,脑子也丢了?”
桑远远:“……”我为什么要和一个蛇精病去分辩谁是蛇精病这样的问题?
她摆了摆手,很疲惫地揭开了木托盘上罩着的木盖子。
一股热腾腾的香气忽然就扑了上来,撞了她一个满怀。
只见这木托盘正中端端正正放只一只长条状的白瓷盘,上面卧着一只一看就烤得外焦里嫩,鲜香扑鼻的鲫鱼,边上摆着一只小竹筒,筒里盛着粒粒饱满的白米饭。
桑远远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这烤鱼,分明就是新鲜出炉的。莫非这么巧,厨房里恰巧备了这么一条鱼,恰巧出锅,恰巧就被他给端来了?
“啧,”他满脸牙疼,“不是你自己要的鱼么?怎么不吃?”
也不等她回答,他便抱着肩膀踱到一边,嘀嘀咕咕地说道:“果然女人最是麻烦,除了姓明的那种没脾气的家伙之外,谁能受得了这种可怕的生物啊?娶回家里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谁爱娶谁娶,我反正不要。”
桑远远:“……”他是不是以为她的听力有问题?当面说坏话可还行?
真的,韩少陵派来保护她的这位侍卫大爷,实在是令她满心疲惫。
爷卫。这是真爷卫。
她叹息着,捡起竹筷,拨开焦黄的鱼皮,小心地夹起了一块鱼肉。
果然和她想象中一样,又鲜又嫩,辣油渗到了丝丝分明的鱼肉纤维里面,放进嘴里没怎么嚼便化了,鲜香之外,又一股浓香溢出,还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气!
桑远远:“!!!”
韩州这个伙食!她可以!
她把衣袖一挽,开始大快朵颐。
不知什么时候,那年轻侍卫摸到了她对面坐下,双手撑着膝盖,微躬着脊背,饶有兴致地偏头看着她。
“很好吃吗?我觉得一般。”他说。
“你真挑!”她抽了个空,急急回了一句,忽然继续埋头大吃。
他又观察了她一会儿,忽地笑出声:“我做的!”
桑远远:“……”真的,这个人,能正常十分钟算她输!
就他那一来一回的功夫,连点个灶时间都不够。
还烤鱼?
不过念在他给她觅食的份上,她并没有揭穿,只放下了筷箸,擦了嘴,微笑问道:“哦,厨房正好有现成的鱼么?”
“没有,”他毫无廉耻之心地摇了摇头,“我在外面河里现捉的鱼。调料倒是厨房里偷的。”
桑远远:“……”就算她愿意昧着良心说瞎话,可他这话未免也太难接了!
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去河里捉鱼回来,再烤成这么色香味俱全一盘?撒谎也要讲点逻辑吧!
“你会飞不成。”她觉得不能纯惯着他。
这位长相漂亮的蛇精病很严肃地点了点头:“对,不要告诉别人哦。”
桑远远:“……”
他用指背扣了扣桌面:“听见没有?要保密。”
“好好好。”桑远远满心沧桑。
“小桑果你在敷衍。”他一脸不满。
桑远远:“……我累了,我睡觉。”
他吃惊地瞪大了那双狭长深邃的黑眼睛:“睡了吃吃了睡,小桑果,你是猪吗,你这样我哪敢娶你!”
桑远远:“……”
这个穿越,真的好难。
人家穿越有金手指,她倒好,剧情和书里完全对不上不说,还贴身赠送一枚蛇精病。
“谁说我要嫁你了?”她疲惫地问。
“我娘。”
“姜雁姬啊?”桑远远露出虚伪礼貌的微笑。
“对啊。”
“好啊。”桑远远道,“你让她先帮我解决了婚契和同心契,行么?”
他惊恐地倒退了一步:“你等等,我还没有答应要娶你呢。”
桑远远:“……”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被他传染了蛇精病。
太难了,这个穿越,真的太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m阿木u 1个;
108、番外·如果小公子不曾黑化(中)
桑远远躺在云榻上, 眼珠时不时转一转,看着那个年轻漂亮的侍卫在大殿里转来转去。
他抱着胳膊,看起来非常无聊。
半晌,他踱了过来, 把头凑到了鲛纱帐里面,没什么表情地问她:“韩少陵来了,要见他吗?”
桑远远:“……”难道她还有得选吗?
她觉得这个侍卫能活到现在, 一定是因为他的妈妈医术过于高明。
“见, 怎么不见。”桑远远叹息, “我与他,毕竟有婚契在身。”
他点点头,离开鲛纱帐,大步走向外殿。
一句嘀咕声飘过来:“所以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桑远远:“……”
他刚离开一会儿, 韩少陵就进来了。
韩少陵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他已经动用了一切手段去调查, 结果就是, 这个世上真的没有幽无命这个人。
很多事情都和前一世不同,坐在天都龙椅上的人是姜虚鸿, 前世的女帝君姜雁姬早在多年前就与人私奔了, 至今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