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千万……苏凉想了想自己银行卡里的数字，小心思难免跳跃起来。
她只是个大四还没毕业的学生，对这一行的了解并不太多，本人也没什么商业天赋，不知道这个材料的盈利余地有多大，但是喻老师和明景晏这两个活招牌总不会出错。
业界内，喻国明的研究成果，几乎可以说是整个新型材料行业的风向标，他的项目，几乎是一立项，就被各处争抢。而明景晏，是最近两年来的后起之秀，虽然他的专利还少，大概也就两三个，但却都是新的单晶材料的排序，这在晶体材料方面，几乎可以说是有着里程碑式的意义。
而且，他才二十六岁。这样的人，他的潜力究竟有多大，谁又说的清楚？
要不是港城一早就确立了投资商，恐怕也是个抢破头皮的大项目。
她说呢，回去B市毕业答辩的时候，好几家巨头公司打电话给她，问她有没有就职的意向。苏凉原本还以为，是因为她拿了校优秀毕业论文的缘故呢。
现在看来，分明就是这个项目价值太高，顺带着抬高了她的身价啊。
喻老师当初对她说的话，果然一个字都没有夸大。能够参与这个项目，哪怕只是个综合办的人员，也能给她的履历增添极为光彩的一笔。
想到这里，苏凉顿时下定了决心，问道：“主任，我个人能投资吗？六千万的话，我能试着凑凑看，您放心，这钱我能够一次性缴清，绝不会再出现这样的状况……”
张天成猛地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苏凉被吓了一大跳，话都没说完，勺子先掉地下去了。
张天成立刻站了起来，饭也不吃了：“走，我带你去签合同！”
“啊？”苏凉还没反应过来，这么草率的吗？
路上，张天成健步如飞，一手拽着苏凉一手打电话，生怕她反悔似的：“有新的投资商了，来我办公室。”
到了办公室之后，苏凉才发现，还有另外三个人，其中一个是明景晏，旁边的是周一文，另一个她就不太认得出来了，总觉得有些眼熟。年纪看上去跟喻老师差不多大，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斯文儒雅。
张天成主动介绍道：“这是咱们研究所的书记，出差刚回来，苏凉你可能还没见过。”
苏凉顿时恍然大悟，研究所的负责人、一把手，党委书记孟民。怪不得看着眼熟，办公室的墙上，就挂着孟书记开会时候的照片。
“孟书记，您看——”
孟民虽然好奇，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农村出身的小姑娘，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但却始终保持和蔼的微笑，看向身边的明景晏和周一文：“大家有什么要问的吗？”
明景晏看了苏凉一眼：“我同意，没有问题。”
周一文也点头：“喻老师的学生，我自然也信得过。”
孟民便看向苏凉：“小苏你去签合同吧，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天成，你们也都很熟了，不用不好意思。另外，小苏是新的投资人这件事，我们都会保密的，小苏不用担心。”
苏凉：“啊？就这样？”
她刚刚绞尽脑汁，准备了一肚子的理由，来解释这笔钱的来路呢，结果，一个字都还没说，这就签合同了？
苏凉迷迷糊糊地拿着张天成拿过来的几份合同，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张天成喜气洋洋，整个人都散发着任务完成的喜悦。
苏凉于心不安：“主任，您都不问一下我这钱从哪来的吗？我们家那条件，您也是知道的……”
张天成抬眼看她：“按照程序，我们肯定是要认真审核的。不过小苏，你是项目组的人，这两个多月相处下来，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聋也不瞎，看的清楚明白，自然也就能确定，这不是不义之财。既然是正经钱，那我还问什么呢？”
苏凉仍是觉得有些梦幻，这是否也太顺利了？
虽然被人信任的感觉很好，心里暖洋洋的，充满了为社会主义奉献的激情和干劲，但这钱，说起来还真不是用她勤劳的双手换来的。
张天成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要不，你去给小景解释一下？他才是具有一票否决权的人，我们其他人的意见，都是参考。”
苏凉将这话在脑子里过了几圈，后知后觉：“是明教授让您给我开绿灯的吗？可是他怎么知道我想要投资这个项目呢？”
“你自己去问他，刚好第一阶段提前结束，他现在也没什么事儿，你们多沟通。”张天成笑的意味深长，又说道，“先别说这些了，我来跟你说下合同里的一些要点，你自己也好好看一看，不懂得或是有疑惑的地方，直接问我就行。”
苏凉点了点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耐心听着。
“小苏，是这样的。闫良文那边已经将第一阶段的投资结清了，所以这个新型的生物功能性材料，还是要给人家用的，只不过他没有继续履行合约，就不是独家了。按照合同，六个月后，我们还可以继续将材料的使用权出售给别家，盈利七成归你，三成归项目组。而后续这个代号为‘6’的材料，专利要卖给谁，多少钱，全都由你说了算，五五分。这一页就是具体的条款，你先看看。”
苏凉听得晕晕乎乎，却也很快抓住了重点：“也就是说，半年之后，我就能收回一部分成本？”
按照他们项目组现在的进度，这个关节材料，最早下个月就能面世，由医疗器械厂商制造成关节，然后进入临床试用阶段。而闫良文的优先使用权是半年，也就是说，半年后她就可以再次将这个材料的制造使用权授权给别的厂商，坐等收钱了？！
张天成笑眯眯地点头：“确实如此。——你看，还有哪里不明白吗？”
苏凉摇头：“没有了没有了，我签字吧。”
银行卡上的数字一下子少了将近二分之一，苏凉心里却是突然踏实多了。
这天晚饭后，苏凉回办公室加了一会儿班，将当天的数据都统计完毕之后，就拿出考研真题来刷，然后就看到明景晏从实验室区走了出来。
苏凉犹豫了一下，很想问问关于张天成主任跟她说的，签约合同开绿灯的事儿。
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明景晏就主动推门走了过来，在她身边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穆蔚曦给了你六千万分手费？”
苏凉眼睛眯了起来：“你果然认识他！”
“好歹也是给过我几千万的土豪，不认识才怪。”
苏凉明白了：“他也买过你的专利？”
“穆氏集团是B市房地产巨头，这几年经济形势和政策的变化，房地产的盈利已经没有想象的那么好了，想要继续保持B市经济的霸主地位，转实业是最稳固也最保险的方法。穆氏曾经想过要组建自己的实验室，但是专业人才不好找，也只能是指望着投资各大实验室的项目，想分一杯羹。”
苏凉又问：“那咱们这个项目——”
“这是港城研究所带头的项目，虽然名义上是B市研究所与港城合作，但主导权在人家，实验室也是在人家地盘上，所有数据和结果，在申请到专利之前，都不能离开这座实验大楼。”
苏凉明白了，港城的项目，自然选择权也优先给予港城的商人，穆蔚曦就算再眼馋，也赶不上趟。
“没想到穆蔚曦对你倒是挺大方。”明景晏凑过脑袋来，认真盯着她看，“不过我倒是觉着，你们之间，肯定还有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苏凉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义正言辞，拒不承认：“都说了我跟他不认识！”
明景晏：“那你的钱哪儿来的？种棉花卖棉花赚来的？”
“养猪赚的。”苏凉一副“你不懂”的表情，四个大猪蹄子，四舍五入也是四头猪了。
明景晏，面无表情，拍手鼓掌：“哦豁，了不起。”然后又说道，“你介意我录个音发给穆蔚曦穆总吗？”
苏凉恼羞成怒，伸出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凑过去，气呼呼地质问：“你这是对待金主爸爸该有的样子吗？”
门突然被推开。
苏凉立刻抬眼看了过去。
张天成站在门口，进退两难：“哈哈哈哈，你们继续，我去办公室拿个东西，这就走，不打扰你们哈。”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天成用了一分钟的时间，从综合办公室门口到了自己办公室，开锁，推门进去，摸黑拿了自己的公文包，出来锁门，三大步跨到了办公室门口。
关上门之前，张天成看着明景晏，挤眉弄眼，说道：“小景，好好招待金主爸爸！”
明景晏：“……”
“金主爸爸，手可以放开了吗？卖艺不卖身，除非——”明景晏看着关上的门，目光又转了回来，移到了对面人的脸上。
苏凉疑惑地眨了眨眼：“除非？什么？”
明景晏拍掉她的手：“关你什么事？”
苏凉：“……@#￥%&@#……”
行吧，大佬都是有脾气的。
“你怎么知道我想投资这个项目？还让张主任给我简洁了手续？”苏凉犹犹豫豫，踟蹰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明景晏闲着无聊，又去她储物柜里扒拉小零食吃：“你跟我说的啊，前阵子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庆祝你得了一大笔意外之财。”
“那你怎么知道能有六千万？一般人分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这么多分手费吧？”
明景晏斜睨她：“这会儿承认是分手费了？”
苏凉：“……我就打个比方！”
明景晏“嘁”了一声，又说道：“其实就算你只有五百万，也可以投资。本来就没有要求，投资商只能是一个人。只不过闫良文家大业大，一个亿的投资对他来说，并算不得什么。而且，商人重利，又都贪心，恨不能将所有好处都一个人独占，又怎么会舍得让别人来分一杯羹？”
苏凉“哦”了一声：“那我这算不算是，把你的好处也占了啊？你本来也想投资的吧？张主任和周教授孟书记他们呢？”
甚至很可能，明景晏一个人的钱就够了。
明景晏看着她，伸出手捏了捏她还带着些婴儿肥的脸颊：“想什么呢？张天成和孟民都不是专业研究人员，他们又没得专利可卖，全部身家都未必能有六百万，何况是六千万。周老师没有这个意向。”
苏凉放心了，拍掉他的手：“别捏我脸，变丑了怎么办？”
“我看看。”明景晏再次凑了过来，盯着她的脸认真看了起来。
对方靠的太近，苏凉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的每一根睫毛，又长又浓密，带着天然的弧度，简直就是个睫毛精。而且，明景晏的眼睛本来就特别漂亮，眼神专注的时候，会让人有种错觉，以为在他眼里，你就是全世界，让人忍不住怦然心动。
然而，苏凉并没有。
呵，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这还是个不能薅猪毛的大猪蹄子！
“放心好了，没有变丑，苏凉还是小仙女儿。”明景晏直起腰来，手指刮蹭了一下她的脸颊。
苏凉立刻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这个外号的？不是，等等，你跟喻老师什么关系？”
这会儿她终于想起来了，从第一次在港城见面吃饭的那天晚上，她就觉得怪怪的，当时被棉被那事儿糊住了脑子，没有过多地细想。
现在再回忆起来，明景晏当时跟喻老师说话的态度，就有些不大寻常啊——听上去，明明就是十分相熟了。
虽然这圈子里的大佬都是好基友，但那种亲和自然又随意的态度，跟和周一文说话时候的亲和随意并不太一样。
明景晏笑了一下：“你猜？”
苏凉：“……￥@#%￥&*@#……”
这时候，明景晏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站起身来，说道：“早点回去，不用加班了，这几天都不忙了。”
苏凉“哦”了一声，看着他走了出去，也收拾东西回宿舍去了。
B市，穆氏集团大厦。
“还没有查到新的投资商是谁吗？”
穆蔚曦脸色冷峻，眉头皱起，十分不虞。这些天来，他过得并不太顺心，不光是给出去的钱还没有赚回来，乔铭信和方行舟也不太安分，最重要的是，他又损失了一个项目。
秘书站在那里，为难地摇头：“他们根本不知道新的投资商是什么时候找到的，也不知道合同什么时候重新签订的，只是今天下班前，张天成突然让办公室通知，让项目组继续好好工作，投资商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穆蔚曦周身的阴郁几乎都快要具现化了。
从明景晏发表第一篇论文，说是发现了新的单晶材料序列开始，穆蔚曦就一直在盯着了，他也知道，这种材料必将展现出巨大的市场效益，但当时是国家重点项目，他根本无处插手，好不容易等到后续，却成了港城研究所的项目。
不过却总算是给他留了一线生机——投资商是闫良文。作为商人，闫良文的确很成功，遵纪守法，诚实守信，为人大方，仗义执言，又热爱公益事业，积极配合市里的一切“面子工程”，是事业单位最喜欢的合作对象。
但为人父就不怎么样了，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失败。闫良文有两子一女，个个不成器，要学历没学历，要能力没能力，要勤奋也不勤奋……甚至连孝心都不见得有，各种富二代的毛病却是应有尽有。
本身没出息，又舍不下已经习惯了的奢华生活，那自然，就只能从老父亲身上吸血了。
闫良文身体的确有些小毛病，毕竟年纪大了，又常年在外应酬，若是再受点刺激，那——
穆蔚曦准备了许久，让闫良文一家的矛盾都集中在短短几天内爆发，终于把闫良文给气的脑溢血，直接住进了重症病房。
就在他摩拳擦掌，准备去拿下这个项目的时候，却被告知，新的投资人已经签完合同了？
穆蔚曦简直一脸懵逼……
闫良文什么时候进的重症室，还能有谁比他更清楚？那自然是闫良文的家人和秘书，他的家人能关心这个项目？但凡是他们其中一个能有这个脑子，闫良文就不会是现在这种下场。
至于他的秘书——你当穆蔚曦是怎么知道这个合同每个阶段的付款时间的？穆蔚曦又为什么在这时候，让闫良文住院？
所以，无论如何，穆蔚曦也想不明白，这个横空出世、横插一杠，将他的计划全部打乱的人，究竟是谁。
“明景晏那边，能联系上吗？”
秘书更加为难了，这种级别的科研人员——甚至可以称之为科学家，他们外面的人从来都是只能跟研究所综合办公室联系，有时候助手都未必能够腾出时间来见他们，哪可能直接见上本人呢？
尤其，明景晏又格外忙，一年到头项目几乎没有中断，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穆蔚曦几乎都快要气炸了，咬着牙，冷声吩咐：“继续给我查。”
拿不到专利合同没关系，独家使用权总得拿到。
秘书连忙应下，心里却已经不抱希望了。能这么快就签下合同，十有八九是项目组或者港城研究所的内部人员，至少也是相关，甚至，他怀疑，是不是明景晏本人。
他能想到的事情，穆蔚曦自然也想过。
不过穆蔚曦并不觉得，这会是明景晏做的。两人之间虽然只有过寥寥两三次的会面来看，这是个才华横溢却也孤傲的人，他对赚钱没太大兴趣，手里的专利一向很随心所欲，要不然自己也不会顺利买得到。
若是真有考量，明景晏应该更倾向于那些有实力的老门实业集团才对。
——穆蔚曦死都没想到，苏凉拿着他给的分手费，先一步抢走了他心心念念了两年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苏凉：今天开始，我也是金主爸爸了。
明景晏：专业技术人员，卖艺不卖身，除非领证。
第21章
明景晏回了公寓，一路上打了无数个喷嚏，心里烦的不行，到底哪个狗币一直在念叨他？
打开门，客厅里灯亮着，厨房里飘过来饭菜的香气。
“回来了？今天这么早？投资商的事情不是搞定了吗？不用加班？”厨房里探出来一张年轻男人的脸，年约二十七↓八，朗眉星目，看着十分英俊。
这人是他的发小，周延深。
明景晏不答反问：“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不是你要的急嘛。我查清楚，就直接过来了，刚好来看望一下闫良文，我们两家，好歹也是老合作对象了。”
明景晏正在换衣服的手微微一顿，转过头看他：“那先跟我说说，苏凉这一大笔分手费，到底怎么一回事。”
“你真不是喜欢人家小姑娘？不过你别说，长得可真是漂亮啊，我见过那么多女明星，都没她先天条件好……”
“你也知道她是小姑娘，收起你猥琐大叔的脑补！”明景晏十分嫌弃地推搡他一把，“去旁边吃，别挨着我。”
周延深立刻跳脚反驳：“我才二十七！她那个前男友穆蔚曦今年都二十九了！”
明景晏再次微妙地沉默了十来秒的时间，然后开口：“说正事。”
“给了小姑娘分手费，哦不，是‘封口费’的，不是一个人，至少三个，我查的，是穆蔚曦、乔铭信、范之林。这仨都曾经是她的男朋友，苏凉的舍友曾经见过。——虽然每个人的具体数目不清楚，不过，凑吧凑吧，六千万也能拿出来。”
明景晏：“封口费？她知道了对方的什么大秘密吗？”
“那倒没有，问题出在，江家那位失踪了五年的大小姐，江晚晚身上。”
明景晏并不知道这么一号人，江家倒是知道，买过外公的专利，至于大小姐还是二小姐，管他屁事？虽然说是跟苏凉有点关系，却也没什么追问的兴致，了然无趣地应了一声，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给你看个好东西。”
周延深掏出自己手机，刷刷解了锁，打开图库，递到了明景晏跟前。
“怎么样？像不像？”
明景晏淡定看了两眼：“没有苏凉漂亮，故作天真。——给你家小网红P的？PS技术进步挺大的，终于不是假白了。”
“我周延深稀得做这种事吗？再说，我女朋友是正儿八经的演员，不是网红！你无聊不无聊？”周少被刺到痛处，立刻反驳。
当年不就是觉得两个人的高中毕业合照显得自己有点小家子气，所以只美白了下自己，没有美白他，这都十年了，还记着呢？
明景晏：“哦，说正事。”
“照片上的人，就是江晚晚。苏凉就是因为长得太像江晚晚了，才会被穆蔚曦他们盯上。毕竟，江晚晚是穆蔚曦的女朋友，而乔铭信在江晚晚失踪前，也正在热烈地追求她。”周延深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就听到身边发小一声冷哼，充满了嘲讽，想了想自己的文化水平，还是默默闭嘴了。
不跟文化人讲道理，这是他保持年轻没有皱纹的秘诀。
虽然他也很想吐槽，为什么这几个人对江晚晚的态度这么不正常，甚至都不敢让她知道，自己在空窗期谈过恋爱？
——封口费，封的就是这段恋爱过程啊。这三个人，为了在江晚晚面前保持自己清心寡欲、情有独钟、深情不移、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食人间烟火的高标准人设，竟然想要将自己曾经的恋爱过程给封印了！
这么高大上的词语，他竟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听到。天知道周延深刚刚听说这事儿的时候，有多惊讶，差点以为自己生活在女朋友喜欢看的那种霸总言情里了。
不得不说，周大少爷真相了……
这正常吗？肯定不正常啊。但是这事儿跟一个母胎solo，着实没什么好谈的。
不过周延深仍是好奇：“苏凉又是怎么跟你说的？这么多钱，她一个农村小姑娘，想也知道来路不明让人担心。”
“养猪赚的。”明景晏一脸冷漠。
周延深：“啥？”随即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明景晏没理他，去倒了一杯水，但是等他喝了水回来，周延深还在笑，他就不耐烦了：“有那么好笑？你笑点怎么这么低？”
周延深还在继续笑：“当然很好笑啊，这姑娘真有创意，哈哈哈哈……你一定不知道养猪是什么意思吧？”
明景晏表示他不想知道，更不想听他傻笑，端着水杯准备回卧室。
周延深又喊住了她：“我还打听到几个很有意思的小道消息，你想不想听？跟你那位小姑娘有关。”
明景晏懒得理他。
周延深追了两步过去：“你知道苏凉今年为什么没考上研究生吗？我去查了，她报考的是你外公的研究生。”
明景晏停下了步伐，转过身来看着他。
“她缺考，你知道的吧？缺考的原因是父亲摔伤，等着她签字做手术。但你知道，她父亲是怎么摔伤的吗？是乔铭信给了她奶奶五万块钱，然后她奶奶把梯子给弄翻了，苏凉她爸就从屋顶上摔下来了。”
明景晏却是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不巧，上个月我陪我女朋友去那个村拍一个真人秀，遇到一个好吃懒做的少年，总是想打我女朋友主意，我去找他谈了谈，他可是得意洋洋跟我说了不少事，没想到竟然能够有这么大收获。”
本来他也只是觉得这一家子真够乱的，除了可怜的小姑娘跟她的父母以外，这家里就每一个正常人，是以很唏嘘。但更多的，也不会有别的什么了，毕竟他又不认识苏凉，却没想到，半个月后，这些竟然全都派用上了用场。
“人渣。”明景晏骂道，依旧面无表情，捏着杯子的手指关节却是微微泛白，一看就是不小心用力过猛。
周延深又继续说道：“这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上周咱们跟马总吃饭的时候，他还问过我关于苏凉的一些事。”
明景晏倒是记得这件事，当时苏凉去吃分手饭，他们在临江大酒店的大堂见了一面，当时马胜就多看了好几眼苏凉，他还以为只是觉得苏凉漂亮而已。毕竟他们家的主要产业在娱乐圈，对于长相好看的年轻男女总是格外关注。
“你们都说什么了？”
“他说苏凉真是可惜了，这样好的条件，原本可以大红大紫的。”
明景晏听出来点别的意思：“具体怎么说？”
“没说，只说圈内人都知道，这个小姑娘不能签。”周延深“啧”了一声，“原本我也没当回事，不过现在，谁的手笔也一目了然了吧？”
明景晏当然知道，他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但却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B市这些有头有脸的门庭大户，他不是很熟，但是哪家的产业在哪个圈子里，他还是知道的。
比如，苏凉的第一任男友，乔铭信的家业，就是娱乐圈巨头，若是他不想让苏凉进入圈子，那自然无人敢签下苏凉，哪怕她条件再好，这也仍是个资本说了算的圈子。
不过，这一系列的动作，仿佛就是在杜绝苏凉的曝光度，想要将她困锁在一方小天地里，谁也看不到她，谁也不认识她，那，当她消失的时候，自然也就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该为苏凉庆幸，幸好她遇到乔铭信的那个时候，乔少爷还是个尚有慈悲心悲悯心的少年人，不然，她可能连大学都没得上。
不，这不太像是乔铭信的手笔。虽然他们之间并没有多深的交情，几次会面也是匆匆而过，也就彼此之间知道名字和工作单位的程度，更进一步的就没有了，但他的发小周延深却算是半个娱乐圈的人，跟乔铭信算是比较熟了。
周延深也曾多次提及过此人，明景晏多少有些印象，觉得他应当没有这样的心眼儿。——很明显，这位大少爷被宠坏了，不止人间疾苦，任性又自傲，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也绝不会使出这样龌龊的手段来。
明景晏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人——穆蔚曦。
做出这个决定的人，应当是穆蔚曦，幕后操纵这一切的，应当也是他。
恶心的人渣。
明景晏厌恶地皱了皱眉。还好，最终苏凉做出了投资目前这个项目的决定，本来他还想着，能够让苏凉将本金翻一倍就行了，但是现在，他觉得，还是该多赚点钱才行。
穆蔚曦如此高高在上，想要掌控苏凉的人生，不就是觉得她是个农村出来的小姑娘，无权无势，无依无靠。若是他狠心一些，苏凉可能连基本的生活都维持不下去。
明景晏倒是不由得庆幸，还好这男人恋爱脑。
不过要不是恋爱脑，一般人还真干不出来这种事。
苏凉对此一无所知，仍在快乐地刷着题。一套专业试卷做完之后，对了下答案，118分，只错了一个选择题，照这个成绩的话，专业课基本是木得问题了。
苏凉很满意，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活动了一下关节，然后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就看到一个小时前，陈敏敏连续给她发了十几条微信。
一一点开来，苏凉忍不住嘴角抽搐。
这特么都什么事儿啊？
#X女团杨小姐被曝与乔少爷恋情，肖似前女友#
#B大校花苏L学生证照片#
苏凉：“……￥#@%*&#@……”
陈敏敏给她留言：“要不是这两条热搜搬到咱们学校论坛了，我都不知道呢。”
“现在第二条撤了，点进去已经看不到你的照片了。”
“不过肯定有好事者保存了，我刚上微博看了看，他们都还在讨论呢。”
“苏凉你小心点，就怕那些八卦记者不死心，追到港城去偷拍你。”
“虽然你长得漂亮，也不怕人拍，但如果扰乱到研究所的正常工作，你会被记过的，早点跟老师说吧，这也不是你的错，让门卫保安多注意一下陌生人员。”
苏凉顿时一言难尽，十分后悔那天没有把专业词典砸到乔铭信脑门上。
深吸一口气，在房间里绕了两圈，苏凉这才冷静下来，给陈敏敏回了六个点，打开千度，搜索了一下“X女团杨小姐”是个什么人物。
杨芸，去年参加选秀出道的，今年22岁，初中毕业，跟她一样，是农村出来的孩子，也没什么才艺，但是运气好，就凭着长相漂亮，一路进阶，最终C位出道，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已经小有流量了，看上去十分令人羡慕。
苏凉又盯着她的几张视频截图仔细看了看，的确是跟自己有几分像——不，应该说，更像江晚晚。
论起五官脸型的相似度，她跟江晚晚，简直宛如亲姐妹，但总归不是一个人，差异也很明显，再加上生活环境和出身，天差地别，气质和小习惯更是截然不同。
就像范之林说的，江晚晚绝对不会喝酸奶的时候去舔酸奶盖儿。
但杨芸一定会。
苏凉就是这么有自信，来自无产阶级的自信。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喝酸奶会将酸奶盖儿舔的干干净净的农村女孩儿，在眼神和气质上，竟然有两分像江晚晚？
苏凉觉得匪夷所思，还没等她仔细再观察一下，陈敏敏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苏凉，看完了吗？我想着你在工作，就只给你发微信了，反正也不是很要紧的事情，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好解决。”
陈敏敏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一口气说了七八句话。
苏凉笑着应了一声：“嗯，我刚刚在刷题目来着，所以就把手机调静音了。——你发我的，我刚刚都看了，总觉得这个杨芸，哪里怪怪的。”苏凉摸着下巴，极力在脑子里寻找合适的词汇，“看着她的脸，我就莫名地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陈敏敏回道：“她长得跟你有点像，看着能不眼熟吗？”
苏凉摇头：“不是这个原因……”
陈敏敏又说：“先别纠结这个了，我又看到了新的八卦——杨芸整容前后，大量生图……”
苏凉“咦”了一声：“整容？她整容了？”
“这不是娱乐圈常规操作吗？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天生丽质，毫无瑕疵，三百六十度都无死角……唔，我看看。”
陈敏敏那边沉默了大概半分钟，然后才开口说道：“她以前当网红的时候，长得可真是——一言难尽啊……为什么长成这样也能当网红呢？而且，我觉得，你前男友也挺微妙的，跟你这么个大美人儿交往过，还能看上杨芸……”
陈敏敏啧啧了两声，这是大鱼大肉吃惯了，想尝尝大白菜什么味儿？
苏凉哼了一声，没有发表意见，却是敏锐地抓到了关键词：“她以前当过网红？”
“是啊，美妆博主，长得挺一般，但是化妆技术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了，妆前妆后完全是两个人。”陈敏敏很客观地评价了一番，又想到了什么，“她该不是比照着你的样子整容的吧？她以前就算妆后，也跟你完全没有相似之处啊……”
苏凉连忙说道：“你把链接发来我看看。”
“哦，好，你看。”陈敏敏立刻发送到了她手机上。
苏凉打开来，认真从头看到尾，还将上面所有的截图和动态图片都保存了下来，免得一会儿就被删了。
写这篇小论文的人，很显然是杨芸的黑，将她从十五岁出来开始打工的照片，到她选秀成功的这些年期间，按照年份，每年都至少有个两三张。
苏凉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捡到了杨芸的手机，因为好多都是自拍。
哪怕是刻意选择了最好的角度，这些照片也的确是——emmmm，太非主流了！
不过陈敏敏说的没错，十八岁之前的杨芸，长得跟自己完全没有一分相似之处，而在十八岁之后，杨芸的视频截图里，突然就开始变了样子。
最开始是眼睛，调整了原先的双眼皮宽度和形状，开了眼角，眼尾也变得微微上扬——当然也可能是化妆的功效，单就眼睛来看，跟自己有点像了。但是，单一部位的变化，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尤其是她化妆技术本来就出神入化。
紧接着是鼻子、嘴巴、脸型……到了选秀出现在综艺节目的时候，就已经跟江晚晚有几分像了，气质也在逐渐发生变化。若不是将两张新老照片放到一起对比，谁也不会想到，当初那个直播间里健谈又接地气的小女生，已经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
简直就像是，有预谋的一样。
苏凉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这时候，陈敏敏又给她发了两张截图过来：“看，有人找到了当初乔铭信在直播间给她打赏的截图，足足十万啊，啧。”
苏凉脑子里乍然清醒，她想起来了。
“敏敏，我先去忙点事儿，一会儿再聊。”苏凉说完，从行李箱里翻出之前用过的那个手机，充上电，开机，登陆了之前的旧微信号，翻出了早就被她拉黑的乔铭信的微信，将他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喂喂？我有杨芸和她幕后这个人的一手消息，想要吗？”
乔铭信正被这事儿愁的不行，鬼知道这个杨芸是怎么回事，他可能也就是在公司见过吧？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为他前女友了？
而且偏偏还说的有鼻子有眼，有理有据，完全无法反驳！
关键是，那个打赏账号，的确是他的。可他只看过游戏直播，给游戏主播打赏过，难道是不小心顺手就给这个账号打赏了？
——鬼才信啊！那是个美妆博主！他一个大男人，闲得蛋疼才会点进去美妆直播？！就算手误都不可能！
还是一个那么丑的女人！简直就是在侮辱他的眼睛！知道苏凉是他前女友了，怎么还能将这个丑女跟他划等号，瞎的吗？！
呸呸！苏凉才不是他前女友，他现在正是跟晚晚感情的上升期，坚决不能将苏凉这个祸害扯进来，扰乱他美好的恋情。
毕竟，杨芸这么丑，全靠整容才能看，说不定哪天这脸就崩了，他只要找到一个证据，这事儿就能完好解释过去，晚晚也不会跟这种丑八怪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