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安静了一会儿。
乔晚看着门板,顿感压力山大。
虽说和妙法尊者认识了也有二十多年了, 但对于她和妙法尊者之间的,乔晚还是有十分鲜明的认知的。
对方是个佛门高僧,还是地位特别崇高,脑袋上顶着个尊者称号的高僧,而她辈分上算晚辈,身份上算不平书院的山长。妙法愿意过来“探病”,自己于情于理都应该开门,请前辈进来喝杯茶。
不过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了啊!!
乔晚头抱得更紧了。
毕竟她这是在装病,她装病这件事儿要是被发现了,绝壁会被光照无间吧,绝壁会被光照无间吧!
瞬间体会到了什么叫骑虎难下,乔晚硬着头皮,磕磕绊绊地继续瞎扯:“晚辈已无大碍,前辈不用这么麻烦。”
妙法:“是魔气?”
乔晚含蓄道:“倒也不是。”
不知道是因为好心关心人,对方却不知道感谢而微怒脸黑,还是说因为屋里少女显而易见的逃避而脸黑。
妙法行事一向就锋锐霸道惯了,如果说这屋里的是大光明殿座下弟子,莫名其妙闭门不见,他大可直接一掌轰碎了门,阔步走进去就是。
但这屋里的偏偏是乔晚。
不是座下的和尚,只是个虽有接触,但还算不上多熟稔的异性后辈。
就算是在他眼里并无男女之分,那也得顾忌点儿男女之别。
虽说在这二十多年里,和乔晚也接触过不下数十次。但对这位后辈脑子里在想什么,凭心而论,妙法还是有点儿猜不透。
他梦里的那姑娘,虽然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变化,但行为处事都还算得当有礼,像今天这样,把别人拒之门外,还是破天荒地的第一次。
但妙法神情再怎么僵硬,也不可能和个后辈小姑娘置气,更何况还有心魔幻境之事在前。
这事,归根究底都是他禅心不稳,让心魔趁虚而入。
一念之差,造作诸业。
亲眼目睹过少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知道乔晚其实和寻常姑娘也没多大不同,不过就是比其他人更耐造了点儿。
没办法,考虑到面前这后辈,妙法尊者只好闭了闭眼,耐下性子,继续开口。
话到喉口,顿了一顿,沉着声儿,再次问了出来。
“可是因为心魔幻境。”
妙法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这事儿,乔晚浑身一震。
虽然隔着张门板,看不见门外的佛者,耳畔还是轰隆一声,整张脸都涨红了。
乔晚结结巴巴,忙不迭地回答:“前辈多虑了,也不是因为心魔幻境。”
也不是这个答案?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妙法顿时皱眉:“那你为什么避而不见。”
既然不是魔气,又不是心魔幻境,妙法皱眉沉思,一时也想不明白乔晚究竟是为了什么避而不见,这也不合她性子。
察觉到门外突然没了声儿,乔晚心里打起了小鼓,忐忑不安地问:“前……前辈生气了?”
妙法冷声:“是你身体微恙,又非我身体微恙,我为何要因你而动怒?”
她就算在这屋里病死那也与他无关。
下一秒,眼见门里还是没动静,妙法脸色一僵,厉声道:“还不快开门?”
乔晚沉默了一秒。
和马怀真、大师兄相处的经验告诉她,门外的这位前辈绝对是生气了啊!
话说到这个地步,再不开门,不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也太过失礼。
没办法,乔晚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给妙法开了门。
门“吱呀”一声,乔晚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又赶紧收回了目光。
门一开,少女乖乖地站在门前,低着个头,额发挡住了脸上的表情,粉红色的蝴蝶发带有气无力地耷拉着。
一看乔晚这样,妙法的脸又黑了,厉声……
没厉起来。
毕竟这失魂落魄到仿佛嘴里飘出一缕幽魂的画面,太过引人注目。
妙法微微一顿,面色冷厉的改了口:“看你这样,叫你开门看病反倒是委屈了你?”
乔晚一个哆嗦,赶紧收敛神情,摇摇头:“晚……晚辈并非此意。”
主要还是太破廉耻了。
乔晚心里默默捂脸。
她不愿意开门的这真相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啊。
竟然不知不觉间,色胆包天,偷偷对妙法冒出了点儿奇奇怪怪的心思,这实在太羞愧了。
不过门都开了,沐浴在这威压的目光之下,乔晚微微一僵,鼓起勇气抬起眼。
总之,先顺其自然吧。
不过佛者逆光站着,身后好像散发着一圈儿淡淡的佛光,当真是佛光普照,凛然而不可侵犯。
这宛如看庙里菩萨的感受,看得乔晚嘴角一抽,心里那点儿不自在微妙地散去了几分,上前行礼奉茶:“前辈,请。”
等妙法坐下,乔晚这才走到下座坐好。
妙法:“刚刚那不平弟子说你身体不适,究竟哪里不适?”
这根本就是之前用来应付妙法的推辞,被妙法这么问出口,乔晚内心警铃当当当作响。
随便胡诌一个?乔晚迟疑地想。
这念头刚一冒出来,立刻被乔晚给掐灭了。
佛修学“五明”,其一就是“医方明”,修真界但凡能称得上尊者的,都是修为高深,断尽烦恼,无污染无知,智慧广博的存在。
在装病这一方面,乔晚不相信她能瞒得过妙法。
犹豫了一秒,乔晚愁眉苦脸,模棱两可道:“可能是旧疾复发了,有点儿不舒服。”
修士嘛,总有些大大小小的旧伤,这话说出去倒没什么值得怀疑的。
妙法瞥了一眼面前的少女:“你当真以为我会有闲暇与你计较这些琐事?”
毕竟,大光明殿的尊者也真不可能和心胸狭隘到和一个后辈计较。
那是因为没想到面前这后辈满脑子里都是些“下克上”啊!乔晚默默吐槽。
而且既然没时间计较这些琐事,为什么非要她开门啊!
这么一想,嘴巴先脑子一步,竟然脱口而出:“晚辈身上真的没什么大问题,前辈诸事缠身,晚辈也不好叨扰前辈。“
说完,乔晚没忘悄悄打量妙法的视线。
这细微的小动作,压根瞒不过佛者的目光。
少女悄悄抬起眼睫,试探性地低声儿问,立刻把妙法给气笑了。
佛者脸色青黑,和心魔愤怒相几乎有了点儿异曲同工之妙。
“既然知晓我俗务缠身,那你还不快说明情况?也免得我这时间尽数花在你一人身上。”
乔晚挠挠头,撸起袖子,随便露出了点儿伤疤,低声道:“这儿。”
妙法:“单单只这一处?”
乔晚一口咬定:“就这一处。”
乔晚局促地试探着伸出手,想要顺毛捋一把:“前辈,刚刚的确是我失礼,未能体谅前辈,让前辈担心了。”
妙法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未置一词,上手开始疗伤,但周身这冷厉的气质却显而易见地一松。
目光落在乔晚胳膊上的时候,略微一怔,随即又移开了眼神。
这胳膊算不上多白皙细腻。
小臂肌肉微微鼓起,线条流畅,胳膊上刀伤剑伤烫伤,一层叠着一层。
旧伤愈合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新伤诞生的速度。
其实乔晚不是没挣扎过,之前买过了不少多宝阁重磅推出的美容养颜护肤仙丹,裴春争、大师兄和马怀真也送过她伤膏。
爱美是人之天性,尤其对一个姑娘而言,胳膊上白白净净,皮肤细腻,什么都没有无疑是最理想的状态。
奈何修真界的法器与时俱进,她身上旧伤太顽固,就连多宝阁赫赫有名的凝肌丹也没办法,毕竟也不能将这一门心思都扑在美容养颜上,眼看护肤没什么成效,乔晚果断拉下了袖子,眼不见心不烦。
而现在这一胳膊的伤暴露在妙法面前,这让乔晚不自觉微微红了脸,有点儿难为情。
的确心性坚韧。
妙法移开目光,垂眸:或许真可成一把好剑。
这念头一闪而过,随即就定下心来,心无旁骛地运功帮乔晚疗伤。
温暖的佛光渗入肌肤,耐心地寻找着症结所在,乔晚眼神有点儿复杂。
在不知道她梦里这位困于克苏鲁的前辈就是大名鼎鼎的妙法尊者之前,她其实也听说过不少妙法尊者的传闻。
这里面大多数都是围着点儿带颜色的故事展开的,就比如说妙法尊者就地正法某某女妖之类黄暴小清新的故事。下山跑任务,闲着无聊的时候,乔晚她还特地坐下来听了一段儿,顺便丢了几颗下品灵石当赏钱。
当然除了这人民群众们喜闻乐见的桥段之外,也有妙法尊者面向普通百姓开坛讲经说法,妙法尊者每年每月都要大开大光明殿,替普通凡人看病,诸如此类的传言。
在乔晚的印象里,这位妙法尊者,就是个因为容貌太过美艳,又自带禁欲气质,实则威武慈悲,老被YY的悲催佛门高僧。
虽说长得美,但和那些妖僧不同,妙法尊者一门心思都在佛法正道。
众生皆苦,虽然个人得了解脱,但依然甘心跋涉尘世,饱经尘世风霜,以身作舟,渡众生得脱苦海。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心动这微妙的悸动,在这大爱之前,才显得更加青涩狭隘,难以开口。
不论怎么看,她这点儿微妙的少女心思,横竖都是一个“死”字,乔晚抿紧了唇。
可能是因为心态发生了点儿微妙的变化,妙法指尖碰上裸()露的肌肤之后,乔晚一个哆嗦,脸上温度再一次往上晃晃悠悠地攀上了一截儿。
一是因为不好意思,二是因为羞愧。
对方是个佛门高僧,还对自己颇有照拂,结果她这是什么恋爱脑。
这微妙的变化,立刻就被身前的佛者给捕捉到了。
妙法睨了她一眼:“你在怕什么?”
乔晚微窘:“还好,没什么,只是有点儿不大习惯。”
少女低垂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粉色的发带搭在乌黑的发丝间,一副镇定有礼的模样,不过这脸,看上去实在有点儿红。
妙法阖上眼,手指一动,突然也觉得有点儿不自在,脸色不禁一黑。
从刚才拦着不让进门,再到现在……
这孽障,莫名其妙。
这厢,收回思绪,摸上袖中的菩提子,乔晚微不可察地吐出一口气,定定地想。
现在还不是想这么多的时候。
更何况她这微妙的少女心思还没长成,更算不上情()爱。
岑清猷还在等她。
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变强,然后干翻善道书院。
干他丫的!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秒
喵法:你病死我也不管。
下一秒
喵法:开门!!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最爱玖兰枢、莉.泊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lamorous 2个;齐木咔咔、林ZR、熊本熊、18374876、伏羲一画开天地、Aliny、流连客、糖醋排骨i、孟歧君临天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最爱玖兰枢 60瓶;Grayson_Dolan 44瓶;17341723、梦千阑珊 40瓶;小人不二 39瓶;猫的妙鲜包 38瓶;Anight 30瓶;安之 20瓶;友朋小吃爱我 14瓶;果野、豹陆、小风花、今天也想喝奶茶、云端辞、翩翩倾城、远山淡影、林ZR、叫我猫大、远岫、四水一木、卿卿、36117036、莉.泊、山茶、刹华、苒秋 10瓶;Sophia、里安 9瓶;平生、one day 6瓶;门外一只桃、长琦停、薄叶、卖女孩的小火柴、安年、流年&往昔 5瓶;W-starain、湫是我男神 2瓶;蛮蛮、无期、居家必备小云锦、马猴烧酒:3、齐木咔咔、是吗不是、木辰潇、落曦、ATTEYER、虾虾虾虾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千手观音
在确认过面前这少女, 确实没事,非但没事儿还活蹦乱跳之后, 妙法也没多待。
妙法一走,乔晚闭上眼, 任凭神识浸入了小号的识海, 继续办正事儿。
而在鬼市。
完全没想到会撞见这么一副堪称惊悚画面的孟沧浪:……?
跟在孟沧浪身边儿的方凌青,整个都吓呆了,结结巴巴道:“陆陆陆陆辞仙?!”
说实在的,孟沧浪和这位陆辞仙并不熟。
对这位陆道友的印象也基本来自于那寥寥几面,还有玉牌上这几乎震惊了整个花座峰的,石破天惊的喊话。
“猪击杀了谢行止”, “陆辞仙击杀了猪”。
在孟沧浪的印象里,这位陆道友虽然才筑基但心性坚韧,也不失为一个可堪结交的对象。
正直到以至于被崇德古苑悄悄吐槽为“呆萌”的, 沧浪剑孟沧浪, 迟疑了一秒, 目光掠过了少年脑袋上的粉玉蝴蝶结,还是决定尊重面前这位陆道友的癖好,镇定有礼道:“陆道友。”
和一脸惊悚的方凌青看了个对眼,乔晚:……
方凌青:操!陆辞仙真是个断袖?!
完了。
太得意忘形了,乔晚面无表情地想,人设崩了。
孟沧浪的目光里含着点儿困惑,还带着抹不小心撞破了别人秘密的歉疚,过一会儿, 又变成了,“就算陆道友品味与众不同,那也得尊者陆道友个人喜好”。
乔晚飞快伸出手,“呼啦”一声,把头发上的小蝴蝶给撸了个一干二净。
少年神情端得叫一个淡定从容:“孟道友,方道友,好久不见!”
王如意好奇地摘下了脑袋上的发簪,攥在手里,看向了孟沧浪和方凌青:“这是你认识的?”
这么一张惊悚的脸,冷不防地跳入眼底,孟沧浪一愣,轻轻颌首:“这位……”
犹豫了一秒:“姑娘好。”
王如意笑道:“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如意就好啦。”
孟沧浪神色如常:“在下姓孟。”
王如意:“孟道友也在逛街?”
孟沧浪一本正经地颌首:“在找魂香。”
这陌生的名词冷不防跳入耳朵里,乔晚:“魂香?”
方凌青神情恍惚,明显还停留在“陆辞仙他真是个断袖”的震撼之中。
乔晚主动开口问,可能是因为上一场论法会她和方凌青组了个队的缘故,孟沧浪也没隐瞒的意思。
“陆道友想必也知道渡生花的消息。”
“渡生花每天只在子时到丑时这段时间开放,我和小芳打听到有一种‘魂香’,如果佩戴在身上的话,就能够在这段时间出行。这才和小芳出来找找看。”
孟沧浪沉声道:“这鬼市……太过蹊跷,陆道友不如和我们一块儿同行,我们三教弟子结伴或许能少些伤亡。。”
乔晚抬眼看向了孟沧浪。
男人风姿俊秀,沉着有礼,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青年背上背着的那一把巨剑,剑身犹如流动的海浪,剑纹泛着莹莹的蓝色水光,好像能听得见海浪的声音。
面前这位是这届三教论法会夺冠的大热门,只要面前的男人不是什么其他东西。
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乔晚自然是求之不得。
王如意好奇地问:“你们怎么个个都要找渡生花?”
想到旁边儿还有这位鬼新娘,乔晚问:”如意,你听说过魂香吗?”
女尸使劲儿想了一下:“这我没听说过。”
乔晚:“你说是阎世缘好心收留了你?”
王如意:“阎老板看我可怜。”
已知,王如意已经死了上百年,这也就意味着阎世缘在这鬼市里也待了有上百年。
留意到乔晚的神情变化,孟沧浪问:“道友有头绪了?”
乔晚斟酌着回答:“我想先回我住的那间客栈,说不定这间客栈的老板知道点儿什么。”
拍板儿决定之后,乔晚指着摊子上那几根簪子:“老板,麻烦把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包起来!”
付过钱,把打包好的簪子往王如意怀里一塞,乔晚领着王如意,和孟沧浪一道儿风风火火地赶回了客栈。
一踏进客栈,正好撞上了店里那伙计。
和王如意撞了个对眼,伙计浑身一个哆嗦,惊恐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如……如意姑娘?!!”
王如意友好挥手:“小十。”
这张脸,不管是现在看,还是半夜看,都实在有点儿惊悚了。
尤其是,对方还穿着件红通通的嫁衣,脚下踩着双精致小巧的绣花鞋,怎么看怎么像从话本里专门跑出来吓人的女鬼。
伙计被吓得不轻,回过神来之后,愁眉苦脸:“如意姑娘,老板不是说了,没事儿别随便儿出来吓人吗?”
王如意不满地揪了揪自己皱巴巴的脸皮:“我哪儿出来随便吓人了?我这还有正事呢。阎老板在吗?”
说到这儿,伙计似乎才留意到王如意身后的乔晚和孟沧浪。
“陆……道友?这位是?”
孟沧浪礼貌颌首:“在下姓孟。”
至于名字。
在这么诡异的地方,不主动暴露自己的信息,是最基本的保命操作。
伙计了然点头。
乔晚问:“阎老板在吗?”
伙计道:“在后厨呢。我这就帮你们叫去。”
伙计说完就往后厨走了,乔晚找了个桌子,和孟沧浪坐下。
过了一会儿,就看见阎世缘,一边儿伸着手往衣服上擦水,一边儿朝着赶。
“陆道友?如意?”
阎世缘关切地问:“陆道友昨天睡得怎么样?”
乔晚面瘫着脸:“和她一块儿睡的,挺好的。”
阎世缘:……
转头看向了伙计。
伙计一拍大腿:“我忘了!嗨!我忘了那儿是如意姑娘的屋了。”
“当时这情况,老板你又不是不知道,马上就丑时了,我这不是心里慌吗?就随便找了个屋把陆道友塞了进去。没想到这儿是如意姑娘的屋。”伙计神情十分之诚恳:“陆道友,对不住啊。”
乔晚摇头,看向阎世缘,沉声道:“阎先生,听说你在这鬼市待了有上百年了,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魂香?”
“魂香?”
阎世缘愣了一下,抬头打量了一眼乔晚、孟沧浪和方凌青,这两个几个的“异乡人”。
到鬼市的修士不多,但也不少。
在修真界走跳,不随随便便打探别人的消息,那是最基本的保命准则之一。
“这魂香,我的确听说过。”
阎世缘也没问乔晚为什么要问这个,只问道:“你们要找魂香?”
孟沧浪放了几块中品灵石在桌子上,彬彬有礼道:“请先生赐教。”
这就得了。
阎世缘一点儿也没含糊,大大方方地收了灵石,攥在手里,用袖子边儿耐心细心地擦了擦,转头交给了身后守着的伙计,叮嘱道:“收好了。”
伙计笑道:“好嘞!孟道友出手阔绰,回头咱们店里又能翻新了。”
乔晚和孟沧浪对视了一眼。
这种光明正大爱灵石,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生意人,舒服。
收好了灵石,阎世缘这才开了口。
不吝啬,该说的,基本全交代了。
“子时到丑时,是它们的点儿,这个陆道友想必深有体会。”
乔晚:“请先生赐教。”
“这魂香,其实就是专门给你们这些想在这个点儿走动的修士准备的。只要把这香佩戴在身上,香气能暂时盖住你们身上这‘生人’气味儿。”
这厢,方凌青终于从“陆辞仙竟然是个真是个断袖”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深深地看了一眼乔晚,又看向阎世缘,开始打听正事儿:“那先生知不知道,这香到哪儿能弄到。”
“就在南边儿不远的庙里。”阎世缘伸手一指,沉声道:“庙里供了菩萨,进了庙,请一炷香戴在身上,这就是魂香。”
“但你们得记住,这香必须随时佩戴,不能放在储物袋里,也不能灭。”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阎世缘抬头,定定地说:“切记,不能贪。”
“我看你们都是什么宗门大派的弟子吧。”白白胖胖的中年修士,严肃了神情,“这儿地方邪气,我就算在这儿待了上百年,也没全摸清楚。你们这些小辈,年纪轻,修为高,难免性子傲。但你们得记住,就算你们师长到了这个地方,一不小心,说不定也会交代在这儿。”
乔晚躬身行礼:“晚辈谨记先生教诲。”
得到想要的信息之后,乔晚看向孟沧浪和方凌青,一本正经道:“小芳,孟道友。”
方凌青顿时一个哆嗦,警惕道:“陆辞仙,你好好说话啊,别叫我小芳。”
“你们这儿就要去?”阎世缘一愣,像是没想到自己这前脚刚叮嘱完,后脚这几个小的就迫不及待去找死了。
“时间还早,我这后面儿刚炖了一锅热粥,你们要不盛一碗喝了再去?”
孟沧浪摇头,又放下了一颗灵石:“时间紧迫,我们就不叨扰先生了。不过先生若是不嫌弃,不妨为我们先热着,等我与陆道友回来之后,再尝尝先生的手艺。”
阎世缘顿时眉开眼笑:“不麻烦不麻烦。”
目睹这一幕,乔晚内心突然涌现出了一股社畜的悲伤。
这该死的钞能力。
收起袖口,孟沧浪浑然未觉地冲乔晚微微颌首:“陆道友走罢。”
乔晚刚走出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了王如意的声音。
“等等!!”
女尸扯着嫁衣,期期艾艾地问:“我……我也想去,你们能带我一个吗?”
乔晚目光落在“少女”身上,少女干瘪的眼球转了转,透出了点儿小心翼翼的期待。
方凌青和孟沧浪都一愣。
乔晚抿紧唇,上前一步,伸出手:“来。”
……
寺庙在南边儿一里之外。
这一路上,乔晚还陆陆续续碰上了不少两三个三教弟子,甚至还碰见刘辛文带着两个组过队的少年。
刘辛文见到乔晚和方凌青也是一怔:“陆道友、方道友?”
旁边儿那几个三教弟子,在看见乔晚和王如意时还一脸警惕,等一看见孟沧浪,立刻就松了口气,几乎不假思索地就同意了一块儿结伴去庙里请魂香。
沧浪剑孟沧浪,这是著名的君子剑,和“谢行止”几乎就是两块儿闪闪发亮的行走的活招牌,绝不坑队友,入队邀请接到手软。
这几个三教弟子当中,两个是沾云峰的,一个是梵心寺的,都是男人。两个沾云峰的,一高一矮,高个儿的道修看上去斯文点儿,叫郑长鸣。矮个的叫郑长清。至于那梵心寺的叫智信。
这一路结伴而行,没一会儿就到了阎世缘口中的庙里。
一脚跨过门槛,方凌青抬头看了一圈儿:“这庙还挺大的。”
乔晚抬头看去,两根红漆柱,描绘着些淡蓝色的云纹,功德箱上的漆斑驳脱落,庙里灯火摇动,香炉里的香插得满满当当,香灰堆了厚厚的一层。
最中间供着一尊金碧辉煌的菩萨像,高约一丈,浑身贴了金漆。眉眼修长,半阖着眼,身后三十条胳膊,圆润如藕臂,纤长光洁。
乍一看上去,肌骨丰润,嘴角含着点儿笑,身上的衣裳也好像随风而动。
简直就像是……
活的。
乔晚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了这香炉里的香上。
孟沧浪低声道:“这应该就是阎先生所说的魂香了。”
矮个的郑长清脸色异样,催促道:“还等什么?赶快拿了就走。这庙……有点儿不对劲。”
尤其是这菩萨,郑长清抬头看了一眼,心里微沉,默默摸上了背后的剑。
看着太邪性了点儿,还有这女鬼。
郑长清看了眼身边儿的王如意。
察觉到身边儿传来的目光,王如意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郑长清:……
乔晚心里紧张,嗓子眼里也有点儿发干。
有这种想法的明显不止她一个,孟沧浪也道:“好,拿上魂香,我们就走。”
想到阎世缘曾经说过的话,乔晚迟疑道:“阎先生说过不能贪。”
刘辛文低声:“那就一个个去拿,每个人只拿一根。”
为防止意外,一个人去拿的时候,其他人在一边儿守着。
不过在谁去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的时候,产生了点儿分歧,没人想做这第一个打头阵的,最终还是方凌青上前一步:“我来。”
虽说是自己主动请缨,但走到香案前的时候,青年还是忍不住有点儿慌,口干舌燥地舔了舔唇角,心里噗通噗通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