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不敢相信,刚刚那温柔谦逊的凡人女子,如今摇身一变, 却变成了这等凶悍模样。
乔晚硬着头皮,“是。”
谢行止冷眼,“你并无兄长?”
兄长,其实也是有的。
乔晚:是。
谢行止:“为财还是寻仇?”
乔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然是为财来的!”
乔晚心虚地握紧刀,恶狠狠地威胁:“是!少说废话!再不交出储物袋里的灵石法宝,我就剁了你兄弟!”
谢行止额头青筋直跳,阖眸深吸了一口气,忍了下来“储物袋在我掌心。”
乔晚使了个眼色,示意白荆门赶快上前,按照谢行止的指示,将储物袋从他掌心抽了出来。
到手了。
乔晚和白荆门吞了口口水,赶紧倒出来看了一眼。
虽然虎落平阳,身上没挂一根布条,男人依然是一身浩然正气。
“灵石和法器你们尽可拿走,”谢行止冷声,“但钥匙留下。”
受人之托,终人之事,只有钥匙不能带走。
眼见谢行止这傲岸的模样,乔晚攥紧了钥匙,也有点儿不忍心了,“抱歉,我刚刚是骗你的。”
“我们不是为财。”
乔晚:“我们要的就是这个。”
谢行止浑身巨震,眼微睁,霎时间,杀气四溢!
扑面而来的威压和杀意,震得姚广和白荆门倒退了两步。
姚广颤颤巍巍地问,“钥匙到手了现在怎么办?放着谢行止不管吗?”
乔晚:“不,当然不。”
说着,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门栓。
姚广余三娘和白荆门齐齐瞪大了眼,看着乔晚朝着谢行止脑袋高高举起了门栓。
在姚广等人胆战心惊的凝视之下。
砰!!
乔晚挥起门栓就砸了下去。
男人额头淌下来一条血线,眼眸冷冷地凝视着乔晚。
目光不可不谓“深情”,那简直是要将少女牢牢镌刻在心底。
乔晚瞠目结舌,看着谢行止冒血的额头,握着门栓的手一抖,“没......没事?”
是软骨散的药效已经散去了大半?
这是什么恐怖的恢复能力?白荆门震惊地想。
姚广和余三娘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恐不安。
“谢行止不会被她砸死吧?”
“要真砸死了怎么办?”
乔晚的震惊程度不亚于白荆门。
害怕一门栓把谢行止砸死,她刚刚是特地卸了点儿力气的。
乔晚倒是没想到谢行止脑袋这么抗造。
总归已经给了谢行止两门栓,得罪了都已经得罪了,也不在乎多这么一下了。
乔晚将心一横,再度举起门栓!
砰!
这一下,终于找到了个合适的力道,把谢行止打昏了过去。
姚广只觉得自己双腿有点儿发软,抬手摸上自己的面具,触及到面具冰冰凉凉的质感才稍感安心。
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招惹谢行止,姚广偷偷瞥了乔晚一眼。
眼前这姑娘看上去也就是个练气初期的再平常不过的修士,但在谢行止的威压下,竟然能面色不改。再想到她那从不离身的厉鬼面具,和面具底下未知的真容,还有那把血淋淋的大铁锤。
姚广打了个寒颤。
这陆道友她恐怕没那么简单,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招惹这陆道友。
否则就算孤剑,她也揍给你看。
钥匙既然拿到手了,那接下来就是去藏宝库底下找江凯。
乔晚略一思忖,抬眼:“去藏宝库要不了那么多人,我一个人去就行。”
白荆门有些不太放心,“陆姑娘你一人去可行?要不还是换我来吧。”
乔晚从怀中摸出那两把铁锤。
这两把铁锤用的特质的材料,可大可小,揣在怀里的时候就像俩棒棒糖。
乔晚举着俩棒棒糖,严肃地摇了摇头,示意白荆门不用担心。
白荆门嘴角一抽。
其实那天回来之后,梁义庆和他们几个私下里也商议过陆婉。
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是,陆婉不简单,但也能与之结交。
他们几个人里,确实只有陆婉能力最强。
“有事儿我会有传音符通知你们,地牢下面有守卫,我一个人拿着钥匙去正好,人多了,容易引起怀疑。”
说完,乔晚就将铁锤往怀里一塞,转头出了包厢,回到了八宝阁。
留下白荆门等人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谢行止有点儿发愁。
菩萨会的藏宝库就设在八宝阁地底,据说底下有条密道,每天都有人把守。
上面拍卖会开场,藏宝库里的宝物都已经运了出去,下面藏宝库也上了锁,故而大多数守卫都往上面去了。
地底隔绝了楼上沸腾欢呼的人声。
拍卖会快结束了,乔晚抿唇,再不快点儿就来不及了。
乔晚走下了地道,立马就被守在库门前的守卫拦住了。
“干什么?”守门的护卫伸手一拦。
乔晚扬起唇角笑了一下,“当家的吩咐我进私库拿样东西。”
“东西?拿什么东西?通行玉牌呢?”
“没通行玉牌谁都不能进去。”
乔晚面色不改地胡诌:“当家的急着要,忘了给。”
守卫瞪眼:“没玉牌那就滚!”
乔晚从怀里摸出那串钥匙,晃了晃,“虽然没通行玉牌,不如你看看这个?”
“这......这......这是?”守卫一愣,接过钥匙,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眼。
这......这是私库钥匙......
“当家的如今正在上面呢。”乔晚抢过钥匙,伸手指了指天花板,冷笑,“要耽搁了,你能担待得起。”
钥匙一晃,被烛火照耀,荡着金灿灿的光。
这么说,守卫脸上终于露出了点儿犹豫之色,一招手,放了进去。
末了,没忘叮嘱一句。
“只拿你该拿的东西。”
乔晚直奔藏宝库里,喘了口气,眼神迅速一扫。
没有。
除了堆得满满的法宝,没一个人。
江凯应该在私库。
往前走,又有一扇铁门。
那应该就是所谓的菩萨会私库了。
出乎意料的是铁门前,干干净净的,没一个守卫。
谭天骄和姓萧的,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把钥匙托付给了孤剑谢行止,竟然也能失手。
乔晚摸出钥匙打开了私库的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串摇曳的灯烛。
烛火照耀之处,乔晚眼睛睁大了点儿。
和想象中堆满了金灿灿的法器的藏宝库不同。
私库里面藏着的全都是......
一个个巨大的铁笼。
而铁笼里装着的......
全都是人!
青石铺就的地上血迹斑斑,恶臭难闻。
一个个巨大的铁笼里,全都是“人”。
不远处还有个血池,血池里面漂浮着点儿残缺的肢体。
听到动静,笼子里的人一个个都抬起了眼,看了过来。
整间私库像是一下子活了过来,所有人都扑倒了笼子门口。
被这么多人盯着,乔晚顿时毛骨悚然。
关了这么多人在私库......
菩萨会......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这笼子里的一个个人,有男有女,有妖也有精怪。
有的完好无缺,衣着还算整洁,有的缺胳膊断腿,笼子里流了一地发黑的污血。
忽然之间,一个笼子里传来哗啦啦一阵铁链声响,一阵喜极而泣的声音随之而来,“你!!你不是菩萨会的!你是谁?!”
乔晚抬眼一看。
在一间笼子里找到了之前在街上看到过的白荷花。
白荷花没了在街上的神气,整个人狼狈不堪,看上去快崩溃了,一看见乔晚打扮和菩萨会的人全不相同,就跟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
“你!快放我出去!我把灵石法器都给你!”
“快啊!!”
乔晚握紧了钥匙扫了一圈,“知不知道一个叫江凯的男人?”
白荷花:“快放我出去!”
乔晚:“你看没看到一个男的,大概二十多岁,很瘦,额头上长了三颗痣?”
白荷花:“没看到!你快放我出去!你要是放我出去!到时候灵石随便你用!”
一看问不出个所以然,乔晚抬脚就走。
绕着私库走了一圈,终于角落的一个笼子里找着了青年。
人已经昏死了过去,倒在了笼子里。
乔晚放出灵力探了探,松了口气。
还好,还有气儿。
收回灵力,乔晚把钥匙捅入了锁.眼。
一转。
转不开。
乔晚脸色一沉。
这钥匙是她从谢行止那儿拿的,没想到只能打开私库的门,但打不开铁笼的锁。
看来萧家的和谭天骄,对谢行止还不是完全信任。
“道......道友......”
身旁几个笼子里关着的人忽然出声。
乔晚扭头一看,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你是来救人的......还是来拿人的......”说话的是一个中年汉子,但下半截腿已经全没了,空荡荡的一片,只剩下了上半截身子,脏器血淋淋地拖了一地。
但就算这样,他还活着。
乔晚沉默了一瞬,收起了钥匙,“救人。”
男人还活着,他面相生得文雅,神情疲惫。
望向乔晚的眼里满是绝望,又隐约含着抹希望之色。
“那......那道友......能顺便带上我等吗?”
来之前,她是没想到会是眼前这么一个光景。
她只是来救江凯的,救不了这么多人。
对上这双眼,乔晚喉咙发干,竟然说不出一个“不”字去摧毁男人眼底的希望。
乔晚顿了顿,“救人。”
“都救。”
“你等会儿。”说着,乔晚抬脚走到了白荷花那笼子前。
“说吧,这里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被关进来的?”
刚刚看见乔晚掉头就走,白荷花也有点儿怕了,识相地没大喊大叫。
“我也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你们救了我的命,到时候我会让家仆给你们送上灵石。”
乔晚:“这是怎么回事?”
白荷花:“什么?”
乔晚:“这底下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白荷花冷笑,“就你看得这样呗。”
白荷花咬着牙,脸上露出了点儿愤恨之色,“我是纯阴之体。”
乔晚顿时了然。
纯阴之体。
最适合做鼎炉。
那这些笼子里关着的人,或多或少也都具有一点儿身体上的特别之处。
白荷花没了往日的骄纵,恶狠狠地磨了磨牙,“我爹一直想把我送给那些大能做妾,我这才跑了出来,想拜入昆山。”
白荷花冷笑,眼里闪过一抹嫉妒和怨恨:“我们这些小宗门的,有时候还不如你们这些散修活得自在。”
“你刚刚看到的那人是人参精,还有这些缺胳膊断腿的,都是草木之精。”
乔晚扭头看了眼那拖着半截身子的男人,心里突然冒出了个不可置信的想法。
草木之精,血肉都能再生。
这也就意味着......
菩萨会的人把他们养在这儿,就跟养麦子一样,一茬茬地割。
像刚刚那棵人参精割下来的四肢血肉,都能入药。
一想到这其中血腥凶残的画面,乔晚握着钥匙的手更紧了点儿,冰冰凉凉的钥匙握在手心,被汗水一浸,滑滑腻腻的,有点儿想吐。
忽然之间,一个男声传了过来。
“那是人牲。”
乔晚扭头一看。
笼子里坐着个文质彬彬的的男人。
和那其他被关笼子里的同伴不一样,男人身上没伤,气度十分镇静,正闭着眼睛养神。
乔晚:“人牲?”
☆、第 53 章(八更)
男人睁开眼, “你看到的都是人牲。”
所谓人牲,就是那人形的牲畜。
人牲种类各不相同, 有的只是奴隶。
像草木之精那种的,则被人饲养着, 就像养了一把小葱, 吃完了掐一点,吃完了掐一点。
“你也是?”
男人莞尔一笑,“是,我只不过是被仇家暗算,才被抓到了这里。”
“你去萧博玉那儿找到钥匙,放我出去, 再帮我从他那儿拿回被他抢走的储物袋,我就能帮你一个忙。”
“筋脉破碎,修为尽废。”男人眼里闪烁了一下, “这往后的路不好走吧?”
乔晚冷声:“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我的眼睛。”
男人微微一笑, 抬起眼皮。
瞳仁中倒映出了点儿古怪的花纹。
“这是瞳术。”
也是他作为人牲的价值所在。
男人又闭上了眼:“我能看出来你身体里那些筋脉骨血。”
“在想办法修复自己的筋脉?你若是答应放我出去, 我就告诉你,我给你指一条修复筋脉的明路。”
乔晚:“我凭什么相信你?”
男人也不恼:“道友若是不信,我们不妨结个血契。”
“你若是能帮我找到储物袋,我除了给你指跳明路之外,必有厚礼相赠。”
乔晚:“那萧家的是谁?”
“那是萧家的萧博玉。”
乔晚:“你怎么称呼?”
男人笑了一下,“鄙人姓冯,道友可以称呼我冯岱。”
“你过来。”男人招招手,示意乔晚上前一步。
“我的储物袋应该就放在他储物袋里。萧博玉此人资质粗劣, 只要能想办法支开他身边伺候着的人,到时候就有办法对付他。”
……
聚宝坊外。
乔晚一走,姚广愣愣地问,“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白荆门摇头,“去八宝阁守着,到时候要是陆姑娘出了意外,我们也好赶过去支援。”
至于谢行止,是没人敢碰的了。
而在聚宝坊之内,谢行止刚刚转醒,纤长乌黑的眼睫一颤,睁开了寒肃肃的眼,身上还是干干净净的,四肢被缚龙索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捆得紧紧的。
屋里的人已经跑了个一干二净。
从这儿还能听见赌坊里吵吵闹闹的动静。
男人阖眸,丹窍一开,浩荡雄浑的真气将体内残存的药效冲刷得一干二净。
身上缚龙索也随之寸寸破裂!
谢行止站起身,披上衣服,眸光沉痛,心中怒海翻波,掀起滔天巨浪。
今日大仇!若不报此仇,绝非他孤剑!
一招手,身旁诛邪剑剑意凛凛,应声而来,谢行止执剑冲开房门,一路冲出了聚宝坊。
途中闭了闭眼,再度平复了一下心情。
但少女那纤弱的身姿,捂着脸哭泣的画面一直在脑子里打转。
想到自己竟然被这小人所骗,更是勃然大怒。
诛邪剑之下余孽不生!
此人阴险狡诈,决不能容情!
爬上了地道,正往包厢赶去的乔晚忽然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
乔晚揉揉鼻子,继续向前进发。
与聚宝坊中这黄暴的画面不同。
八宝阁上,夜宴正盛,灯影幢幢,尤其是二楼的厢房里,绣屏翡翠,锦帐芙蓉。
回到当初老鸨带她去的屋里的时候,乔晚贴在门板上一听。
听到了青年的声音,却没听到谭天骄的声音。
孤男寡女共处一事,除了干那档子事,基本就排除了其他可能了。
好机会。
就在乔晚伸手准备摸那两把锤子的时候。
“你怎么在这儿?”
一声突如其来的女声顿时惊动了屋里屋外的人。
乔晚转眼一看。
是那老鸨。
老鸨皱眉,“你不是去伺候另一个仙人去了?怎么跑这儿来了?”
乔晚面无表情地把锤子往怀里一揣,福了福身子。
就在这时,屋里的人听到了动静,也开了腔。
“谁在外面,进来。”
老鸨一扯乔晚,满面笑容地迎了进去,“打扰了萧仙人老奴罪该万死。”
说完,没忘推了一把乔晚,“还不快点儿向仙人赔罪?”
萧博玉衣襟大开,懒懒洋洋地靠在床上,身边还跪着个衣衫半掩的女人。
不可不谓伤风败俗。
但亲眼见到过戒律堂地牢里的那一幕,乔晚觉得,眼前这一幕,还不太够看。
萧博玉目光落在乔晚身上,好像想到了什么,微眯了起来,“是你。”
乔晚欠身,“奴拜见仙人。”
“你不是去伺候谢行止了吗?到这儿来干什么?”
乔晚眨眨眼,面色不改,厚着脸皮说,“谢仙人已经歇下了。”
萧博玉眼一瞥,示意乔晚给她倒茶。
乔晚上前一步。
萧博玉端着茶杯细呷了一口,“歇下了?我让你伺候好他,你是怎么伺候的?”
乔晚停顿了一秒,委婉含蓄地说,“谢……”
“谢仙人确实已经睡了。”
“我也的确伺候了谢仙人。伺候完,谢仙人有些累了就睡了。”
萧博玉明显不相信,“你骗我。”
“奴不敢。”
萧博玉伸出手,指指点点:“谢行止凭什么看得上你?他练剑能一口气练五个时辰都不带停的,你说他累了,他就累了?”
乔晚眨眨眼,脸皮厚如锅底:“谢仙人确实勇猛,但干完这事儿,人总觉得困不是?”
萧博玉被她这一句话震了一下,默然无语了良久。
“谢行止还真看得上你?”
乔晚:“谢仙人也是男人。”
青年目光在她身上游走了一圈,吊儿郎当地笑了笑,低头又喝了口茶,“行啊,你说的信誓旦旦的,那你拿什么证明?”
乔晚:“谢仙人屁.股上有一颗红痣。”
噗!!
萧博玉嘴里的茶喷了。
“你……你说什么?!!”
谢行止屁.股上有痣这件事,别人不知道,他还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