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槐子狐疑地瞧着菊花。难道她真想把人弄回去喂猪?

菊花却不理他,接着问贺老爷:“贺大哥,妹妹想问一声:这两丫头是大哥买来专门栽培的,可有教过她们喂猪、喂鸡?”

贺家上至贺夫人,下至陈嬷嬷、贵子、巧莲等人,都低头忍笑:买了丫头来教她们喂猪?他们老爷疯魔了不成。庄子上随便一老汉都能干的事,还用特地买人来教嘛!

贺老爷也是一怔,随即答道:“那倒没有。可是弟妹……”

“可有教过她们洗衣煮饭、种菜、采木耳、挖山芋?”

贺老爷连连摇头道:“做菜倒是会。就是要人帮着烧火。至于其他的,也都没教过。不过弟妹,她们刚才也说了,进了张家会好好学着干这些的……”

菊花笑道:“这个妹妹自然相信。不过有句话叫做‘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前者乃是指将其人用在合适的地方,方能‘尽其才’。贺大哥花了心思教导出来的人,却要跟着妹妹做那些不擅长的事,岂不是白费了她们一身所学?再者,贺大哥既然怜惜我们家老爷,就该送些合适的人,那样妹妹也好安排,我家老爷也喜欢。”——你本来学的是啥。还是干啥去吧!

贺老爷和夫人异口同声地问道:“弟妹(妹妹)觉得谁合适?”

然后,两口子一个瞄向巧莲,一个瞄向巧蓉。

两女愕然地长大嘴巴。

看着菊花扯了一大篇话,槐子忽然想笑,他也不着急了,也不插嘴,抱着双臂笑吟吟地站在一旁看热闹。眸中光芒闪动,其姿态悠闲,甚为潇洒,看得青柳和杨柳脸红心动,只盼着张夫人莫要说出什么为难的话来,能收下她们,从此过上男耕女织般的日子才好。

菊花眨巴着眼睛,推心置腹地对贺家夫妻说道:“咱家木耳场子太多了。根本忙不过来。可是,那些树又没用完,要是人手够的话,该再建几个场子才对。不过,贺大哥也该知道,这人可不好找。找的人不单要忠心。还得能干,他们不光要采木耳,平日里还得护林、养林,那些木头也常常要搬进搬出的,那活计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

说完这些,她转头看向贺老爷身边那一干下人。

贺老爷忽然心生不妙的感觉,就听菊花接着说道:“妹妹瞧贺家下人多的很,与其送两丫头,不如送几个小子给妹妹使唤,喏——”她对贵子指了指——“像这位小兄弟这样的,身子骨壮实,能扛能挑,风里来雨里去,吃得苦耐得劳,上山能砍树种木耳,下地能薅草种麦种黄豆,下田能栽秧割稻,下塘能逮鱼挖藕,晚上家来还能喂猪喂鸡,一个顶几个用,不比丫头强多了?”

贺老爷大胡子抖动,吐不出一句话,恨不得自己晕过去才好,贺夫人也是一脸呆滞,余下的下人们都面带畏惧地瞧着菊花,悄悄往后退缩。

小贵子哭丧着脸,对贺老爷叫道:“老爷……”

那可怜巴巴的样儿,生怕老爷把他送出去了。

他可是老爷身边贴身伺候的,将来要当大管家的——他爹如今就是贺家大管家——咋能上山下田呢,那是他这样人干的吗?他识得字,知眼色,可不是粗使的小子能比的。这个张夫人说“人尽其才”,杨柳和青柳不合适干的事,他更不合适呢!

槐子几乎要大笑,忍了几忍,方才保持面色平静,并堆出一脸的渴望,对贺老爷道:“媳妇说的太对了。大哥想送人,兄弟也不推了,推来推去的实在是小家子气。大哥把这两丫头换成小子吧,丫头值钱些,多换几个小子,就二十个吧。再多兄弟也不好意思要。”

黑皮也嘿嘿地笑着,葡萄崇拜地瞧着少奶奶——又赚了!

感谢亲们对丑菊的支持和鼓励

第五百零七章再也不敢了

贺老爷再白痴,此时也明白菊花的意思了:这是不想让丈夫纳妾,变着法子推拒呢!

可是,就算他明白了,也是不好下台阶的——不送几个人出去,今儿怕是不得完,谁让他先前那么热心地要送人呢!

他也不啰嗦,快速地跟夫人交代了几句。

贺夫人点点头,转身就吩咐陈嬷嬷去内院去拿东西。

这里贺老爷搓着手,讪讪地笑着对槐子和菊花道:“张兄弟,弟妹,哥哥送十五个人给你们,都是忠心实诚、能吃苦的人,再多就不能了。也不是说没人,只是总得给哥哥留些人才好,不然的话,哥哥这家里就没多少人干活了。还有,贵子打小跟着我,伺候惯了,这个就留给哥哥使唤可好?”说完看向菊花。

菊花见他那样子,心下好笑,点点头,故作惋惜地说道:“那就算了。妹妹瞧着这些人当中,他是个拔尖的呢,贺大哥舍不得,就算了。”

让你大方,往后你再送女人,咱就要贵子。

贺老爷和夫人瞪着菊花,觉得憋屈死了,送了东西,送了人,结果还落了句“舍不得”,这……这可真是,要不是贵子是他家几代忠仆,确实不好往外送,他就要咬牙把他送出去了。

贺夫人精明些,忙对菊花道:“妹妹,不是舍不得,是不好送的。妹妹想,要是把咱家用老的人送给妹妹,不说妹妹不放心,就是他们爷爷奶奶和老子娘都在贺家,他也不能尽心为张家办事。所以,我们老爷就从前几年刚买的一批小子中间,专门挑那或勤快老实、或聪明能干的送给妹妹。他们都是单身一人。也方便张兄弟和妹妹管教使唤。”

她心道,虽说只是送几个奴仆,你当是好容易的么,张家一使唤,就知道你有没有用心挑人。不然的话。随便买几个人送去,那还不是很便宜?

不好的肯定不能送。家生子也是不能送的,否则张家以为你要在他家安插人呢。因此,贺老爷只好把前年买进来的那一批中间最拔尖的家仆全都送出去了。

菊花听了心里高兴。她刚才就在担心这个。见贺夫人如此说,便诚心诚意地对她道谢,说她十分喜欢,还说贺老爷调教出来的人肯定不差云云。

槐子也笑着跟贺老爷道谢。长眼睛里光芒闪亮,显见得十分开心。可是贺老爷觉得他有些幸灾乐祸,看得心里很难受。

青柳和杨柳满心失落,刚升起的希望破灭了不说,自己在人家眼里,居然还比不上粗使的小子,禁不住伤心不已,转头落泪。又在心中暗下决心,往后要学着做家务、干活计。

她们这一念生起后,倒改了命运,不过这是题外话了。

贵子逃过被送人的命运,既惊又喜,等陈嬷嬷拿了那些人的卖身契过来,颠颠地接过去召集人。

他那如释重负的模样让黑皮很不爽:哼!你还不乐意去,咱还不乐意你来哩,有我在少爷跟前,你就算来了也白搭。

等贵子召集齐了人,贺老爷先是训了一番话,然后另派了两辆马车送他们去张家。

这边贺老爷和夫人将一沓卖身契交给了槐子,然后跟他们告辞,说了许多依依不舍的话。

贺老爷想着今儿干了件蠢事,得跟张夫人解释下才成,不然的话,破了一大笔财,又是柴窑瓷器,又是家仆,到最后还让张夫人心里不痛快,送礼送得罪了人,那不是亏大了?

于是,他待槐子和菊花上了车,才凑到车门内低声对菊花说道:“弟妹,今儿是贺大哥莽撞了些。不过大哥可没旁的意思,就是想着弟妹帮张兄弟生儿育女,十分辛苦,不如找个人帮一把,弟妹也能得了空将养身子。哥哥就是这么干的……”

槐子气得张嘴就想打断他话,心道你莽撞了一次,咋又来第二次哩?

可是,不等他开口,就听菊花惊呀地问道:“让人帮着生孩子?那怎么成哩?媳妇是人家的好,儿子可自己的好,贺大哥为啥要让人帮着生儿子?莫不是身子不中用,自己不能生?”一边困惑地打量贺老爷,“那可得找秦大夫好好给瞧瞧……”

贺老爷终于崩溃了,转身落荒而逃,一边大叫道:“弟妹,大哥再也不敢给张兄弟送女人了。”

车内,槐子瞪了菊花一眼,呵斥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接着绷不住脸,笑了起来,先是小声笑,后来大声笑,最后笑得前仰后合。

菊花和葡萄也低着头偷偷乐呵,黑皮听着后面车内传出的笑声,也裂开嘴巴,扬鞭催动马儿,在夕阳的余晖中绝尘而去。

贺家内宅,贺老爷跟贺夫人相对而坐,挥退下人,各自将今天的会客情况跟对方说了,尤其是贺夫人听了菊花在车内说的那番话后,用手帕捂住嘴,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若不是顾忌外面的丫鬟婆子,她都想捶着桌子放声大笑。

“哎哟哟!这个妹妹,可是我看走眼了。”

贺老爷见夫人笑成这样,有些郁闷,起身走到一旁的躺椅上躺下,长长地舒了口气道:“也是老爷我多事。往后再也不干这傻事了,平白地让人记恨不说,还丢了东西,赔了人。我先还以为她一个乡下女人,看上了那柴窑瓷瓶,是眼皮子浅,没见过好东西,眼下想起来,怕是她故意的,用瓶子换了人去。”

贺夫人本已经停了笑,用帕子擦眼角,听了这话,禁不住又笑了。

“连我都没想起来,不要说你还在外边了。你也别气闷,谁让你先惹人家的?人家小两口和和气气、恩爱的很,你偏要送两妾插进去,还不许人家想主意应付不成。往后千万别送女人给张兄弟,不然咱家的东西要被妹妹给掏空。她理由多着呢,条条都是大道理。不过,妹妹这脾气。我喜欢。”

你不多事,人家怎会惦记你的东西和人?

贺老爷也好笑,随手从旁边的圆几上摸了把鹅毛扇,使劲扇了几下,道:“我还当她是个柔顺的。想着先让她瞧瞧青柳和杨柳。只要她收下了,张兄弟就不会推辞了。谁料竟是个厉害的。怪不得张兄弟不敢纳妾。唉!可怜,张兄弟才两个儿子。”翘起头看了贺夫人一眼,“还是夫人贤惠。”

贺夫人听了这话。眼睛一闪。心道,你懂什么,哪个女人愿意丈夫纳妾?你当我帮你纳这么多女人,是真的贤惠?要不是你根本对女人不在意。只要她们生孩子就够了,我怎会那么傻。

这贺夫人厉害自不必说。贺老爷也是极品,除了夫人,差不多的女人在他眼里都是一个样,偏偏还喜欢弄多多的女人帮他生儿子。

女人一多,事情当然多了。

他干脆对小妾们说,你们别争,无论怎么争都是不中用的,永远是妾,他决不会抬姨娘和妾的身份;就算夫人不在了,他也会另娶,还要把你们这些人都卖了去妓院。

众女听了傻眼:这还争什么?没指望谁会去争?倒不如规规矩矩的,夫人也不少了她们吃穿,待庶子庶女也好,老爷也不会卖了她们。

后来,果然有个耍手段的妾被打个半死后,卖去了妓院。儿子让夫人养着,夫人待他又好,他根本不记得那个生母。众姨娘和侍妾看了心寒,从此后十分听话。再说,不听话又如何,从没见老爷对谁喜欢些。

因此种种,贺夫人才帮他广纳侍妾,过段时候就弄来个美人让他尝新鲜,还问他滋味如何,喜欢哪种。

贺老爷则道,不过就是女人,灯一关,全是一个样。还说,都是不安分的,就晓得勾引老爷,当老爷身子骨是铁打的呢。让贺夫人好好管教她们,自己也懒得再理她们,一晾就是几个月。

想起这些,贺夫人嘴角含笑,对贺老爷道:“老爷也别这么说,张兄弟自个也是不想纳妾的,要不然,妹妹能管得住?”

贺老爷听了觉得有理,又笑道:“他们想得倒好,只是如今的大户人家,从没这样的,弟妹只怕是白操心,张兄弟终究会纳妾的。倒不如像夫人这样,早些帮着纳进来省心。”

他看着夫人含笑的样子,微微侧脸,在夫人看不见的地方咧嘴笑,心道张兄弟有情义,老爷我也不是无情义的。

正如张槐说的,这两口子都是妙人。贺夫人自以为得计,贺老爷对夫人的小心思洞察明了,难得夫人为他费尽心机,他亦不辜负她,在尝尽美色、生了一堆儿子后,从来不给那些妾室和姨娘有奢望的机会。

“夫人哪,如今儿子也生够了,老爷年纪也大了,越发不想理她们了,吵吵闹闹的看着心烦,留下两个,其余都打发到庄子上去。”

贺夫人听了这话,心里十分高兴,白了他一眼道:“老爷不是才三十八岁么,怎能说这丧气话?反正你不想见她们,不见就是了。打发到庄子上去,孩子们想见亲娘,那不是还要跑路?家里又不是没屋子给她们住。”

她心想,女人多反而好,谁也讨不了好;人少了,没准还要生事。

贺老爷笑眯眯地点头,说随夫人安排,对着她傻笑一阵,说老贺比张兄弟有福气多了。

儿子多,当然福气大了。至于若干年后,儿子们争得头破血流,他就不管了。爱争争去,谁有本事就多争些,没本事就少争些。

贺老爷所说的,大户人家从没不纳妾的,槐子和菊花总会面对这问题,还真是让他说中了,这不,又有人送女人来了,这回是连同厚礼一块,直接送进了橡园张宅,还不是一个,是四个。

******妹妹们的鼎力支持,原野在此拜谢啦,再多一些好么*****

第五百零八章选择

菊花跟槐子从贺家回来后,还没高兴一天的工夫,就接到了方家和周家(长兴货行)送的重礼。一是下帖相邀,请张老爷吃酒;再就是想谈秋季木耳蘑菇的订单,随同礼物一道送来的,各自还有两个少女。

张槐见前事刚了,这边又来了,偏偏这些日子家里又忙,因为张杨就要回来了,就算不费心准备,那也是有许多杂事要安排的,他就有些不耐烦。

正是上午时分,他跟菊花在书房里商议些杂事,因吩咐黑皮道:“把人退回去,不然还要管饭。再跟来人说,多谢相邀,只是二老爷就要回来了,老爷怕是没空去拜访,等以后闲了再上门叨扰。”

黑皮忍笑答应一声,刚要出去,又被菊花叫住了,只得回头等候太太吩咐。全家最近都改了称呼——称张槐老爷,菊花太太,若是还叫少爷少奶奶,等张杨回来,可就乱了。

菊花道:“不用送回去了。他们喜欢送,咱们就收下。不然往后这类事怕是还多的很,难道要一个个都跟在贺家似的,费心思应付?我还没那许多闲工夫哩!你们只管去忙,我自有打算。葡萄,把人带到咱们屋子去,我有话要问她们。”

黑皮点头,笑着出去了,葡萄也笑着跟了去。

这里槐子诧异地问道:“你留下她们干啥?别调教不成,反把干活的汉子们勾得乱了心思。”

菊花好笑地瞧着他道:“你这么好奇,那就跟我过去瞧瞧好了。”

槐子笑着摇头道:“随你去吧,我还要去后山,瞧瞧那儿木耳场子弄好没有。”

菊花扑哧一声笑了,眼前闪现贺老爷的络腮胡子脸。从贺家要来了十五个人,槐子就想着再弄几个木耳场子,只等再找些农户过来,凑够人手就开张。

槐子见她笑,明白她的意思。自己也禁不住笑了,两人遂一道出了书房。

葡萄过来对菊花道,人已经带到了。

菊花点头,转身往东厢房行去。

槐子瞧着她摇曳生姿的背影。心里痒痒的,很想跟去瞧瞧她到底咋安排那几个女人。菊花的古怪心思和做法,虽然让贺老爷夫妻觉得匪夷所思,但槐子却很熟悉,这正是乡下人本色。

这一回,菊花会如何做呢?

黑皮见他看着东厢嘴角含笑,便提醒道:“老爷。要不要家去歇歇,还是马上就走?”

槐子转头笑道:“不歇了,再歇就该吃晌午饭了。走吧。”于是,两人一道出了院子。

二进院子里,张大栓跟何氏自然住了正房,卧房在正房东屋,小葱则住正房西屋;槐子和菊花带着红椒、山芋住了东厢;板栗独自住西厢,后来又让黑皮和小井儿过来陪他。因空屋子多,连书房也安排在西厢,正好他们晚上一道看书。累了就睡也便宜。

菊花来到东厢,在外间坐下,葡萄随即将那几个少女带了过来,先前安排她们在侧屋等候的。

几个女孩子都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能被挑了来送人,长相自是不必说,各有千秋。因此葡萄很不放心她们,直盯住不放。

看得菊花好笑,便瞅了她一眼。

葡萄赶忙收敛了些,退到菊花身旁站定。

那四个少女有两个安静些。老老实实地低眉敛目,跟着葡萄走进来,并恭敬地向菊花见礼;另外两个则要大胆活泼些,初入橡园时,一路好奇地打量,进了张宅又到处张望。如今来了东厢,先是扫视屋内摆设,最后目光落在菊花身上。

这屋里桌、椅、凳、柜子,均是清一色的竹制,竹编的圆几两旁,摆着两张竹椅,其中一张上面坐了个二十出头的少妇,容颜清丽,眼神清幽,看得两人均是一愣——她们还以为会见到一个黑粗的乡下黄脸婆呢!

菊花瞧着眼前的几个小姑娘,收起感叹的心思,也不理会那两人的大胆,也不装模作样摆架子,给人下马威,出声问道:“你们谁是方家送来的,谁是周家送来的?都叫什么名字?”

那两个安静的忙上前蹲身施礼,道:“奴婢是方家送来的,名叫杨风儿(宋瑶),见过太太。”

菊花见了点点头,都是大方有礼的,让她们退到一边,随即看向另外两女。

那两个少女娇笑着上前,摇出动人的身姿,也蹲身施礼道:“奴婢是周家的,名叫周仙儿(周媚儿),见过太太。”

菊花心里抖了抖,这名字,果真人如其名……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问道:“怎么,你们本是周家人?”

那个周仙儿忙抢着答道:“不是的,太太。我们从小儿被买了来,也不知姓什么,主人家赐了姓名,所以就姓周了。”

菊花点头,静默了一会,目光从她们脸上扫过,看得几人神色各异,都挺直了身子,低下头,等她发话。

葡萄手执一把麦秸秆编织的团扇,轻轻在菊花身后摇着,柔和的风儿带起她耳边几丝秀发,不住地腾起又飘落。

她忽地正色问道:“虽说你们被送来张家,不过我们原本并不打算收的。叫了你们来,是想问一声,你们可愿意呆在张家?若不愿意,就送你们回去,或者将卖身契还了你们,你们各自寻出路。”

几人一瞬间惊呆了,面面相觑,似乎不敢相信这话,直到菊花又重复了一遍。

那个杨风儿最先反应过来,急忙朝着菊花跪下道,她愿意留在张家,伺候老爷和太太,决无二心,说完磕了三个响头。

宋瑶见状,也跟着跪下,说了同样的话;接着周仙儿和周媚儿也照做了一遍。

菊花郁闷死:放你们自由都不走,这可真是……

她怕几人弄不清状况,以为有多大的富贵在等着她们,于是再次提醒道:“一路过来,想你们也看见了,张家就是一农户,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在我们家,连我也要干活的,你们更不用说了,而且,我跟老爷是不用人伺候的,若是留下来,会另派活计给你们。”

几人再次呆滞。

还是那个杨风儿最先回道:“风儿愿意留下来,但凭太太安排。”

宋瑶也做了同样回答。

而周仙儿却天真地问菊花:“听我们家老爷说,张家养着好大一片山。这后面一片山都是张家的吗?”

菊花很是无语,不知这小姑娘是没被教好呢,还是觉得她一个乡下女人,瞧着言语和气,因此不大放在眼里。

葡萄呵斥道:“这话是你该问的?你既然惦记周家,那就回周家好了。”

周仙儿吓了一跳,见菊花也清冷地瞅着她,急忙叩头认错,道她一时说顺了嘴,又见这山很美,园子很好看,太太很和气,就……就忘了规矩,放肆起来了。

一边认错,一边在心里骂葡萄:凶什么凶,瞧长得那黑样,掉进灰里都找不着。

杨风儿低着头,眼神微动。

菊花不想跟她们再闲扯,直接道:“我就跟你们直说了吧,留在张家日子很苦,活计很累,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别不把我的话当数。农家的生活本就是这个样子的,我们从小过惯了,也喜欢这样的日子,葡萄也是一样。可你们不同,你们怕是没经历过这样的日子,若一定要留下来,往后就要老老实实干活,没有后悔药可吃。不要到时候又来求我,那时候就没这个话了。”

宋瑶便有些犹豫,看向杨风儿。杨风儿却依旧坚定地回道,她愿意留下来。

于是,宋瑶也说要留下来。

周仙儿和周媚儿苦着脸,想了半天,才说要留下来。

菊花已经给了她们机会,既然都不肯走,便懒得再跟她们多说,让葡萄带她们去门房那等候,然后唤了黄麦过来,让他去竹园叫吴英过来一趟。

吴英如今也在竹园养鸡,而且比旁人养得都好。她已经定亲了,男方是张家后来买的奴仆,一个叫丁二的农家少年,在一个木耳场子当小管事。婚期安排在年底。菊花打算等她成亲后,把整个竹园都交给她来照管。

吴英匆匆赶来,跑出一头汗,见了菊花腼腆地微笑,叫道:“少奶奶!”

葡萄忙跟她说往后要叫太太,又跟她说了缘故。吴英忙改口又叫了一声。

菊花笑着让她坐,又让葡萄倒茶给她,随即问了些养鸡的情况,天热,鸡有没有生病的迹象等等,吴英一一都跟她说了。

然后菊花才告诉她,叫她来是为了什么,细细地交代叮嘱了好些事,直说了一顿饭的工夫。

吴英不住点头,直到正午时分,她才带着四个新来的少女离开橡园,回到竹园。

送走了吴英,菊花刚喝了口凉白开,歇了口气,就见何氏牵着山芋,红椒跟在后边走进来。

菊花忙让婆婆在竹椅上坐下,又抱起山芋,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问他上午都跟着二姐姐干啥了。

山芋笑眯了细长的眼睛,简短地回道:“挖。”

“娘,瞧我又挖了好多知了哩!”红椒举起手里的小竹篓子给菊花看,那篓子圆圆的入口只有巴掌大,却有半尺来深,细脖大肚,形状像个小葫芦,精致的很。

菊花笑着接了过去,凑在篓子口看了一眼,就见幽深的篓子底部,聚集着十几只蝉蛹,正你挤我钻地蠕动着。

******感谢妹妹们对丑菊的支持,求粉红票、评价票******(。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百零九章真可怜

她笑对红椒道:“你老是这么挖,明年后园子里该没知了了,都叫你挖绝种了哩。”

何氏乐呵呵地说道:“那不是正好?省得它们大中午的,扯着嗓子不要命地叫,吵得人头晕,想睡一会都睡不安稳。咱红椒可是帮奶奶大忙了。”

红椒听了大喜,眉开眼笑地说道:“奶奶,吃过饭我用蜘蛛网子粘知了,叫它们吵不成。”

菊花见她额头上有细汗,掏出手帕帮她擦了,嗔怪地说道:“闺女,为啥你总是不睡午觉哩?晌午吃过饭,睡一会人精神好一些。大太阳底下,你总是喜欢到处疯,也不怕晒焉了。”

红椒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转身,去跟葡萄说话,两人嘀咕着要请刘婶炸知了。

何氏手肘撑在竹几上,托着下巴,笑眯眯地问菊花:“早上人家送来的那四个小女娃哩?”

菊花道:“我让吴英带去竹园了。娘想见她们?”

何氏忙摇头笑道:“娘就是问问,没想见她们。”

菊花见她有些好奇和八卦的样子,心下好笑,试探地问道:“娘是不是想留下她们给槐子哥做妾,好多生几个孙子?”

何氏正想着问菊花,把那几个小女娃送去竹园干嘛,猛不丁地听见这话,吓了一大跳,急忙从竹几上收回胳膊,抬起身子辩白道:“没有的事。娘可没这么想过。菊花,你千万不要多心瞎想哩。”

菊花笑着点点头,不再多问。

何氏见她不说话了,终究有些不安,想了想,郑重地对她道:“菊花,你都生了四个娃了,比娘生的还多。娘知足的很,才不会脑子发昏哩。觉得家里有几个臭钱了,就轻狂起了,就学人家大户人家帮儿子纳妾,搅得家里鸡飞狗跳的。让你心里添堵。”

菊花听了说不出的感动和开心,冲她笑道:“多谢娘。我娘常说我摊上你这样的婆婆,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哩。”

该拍马屁的时候,一定不能吝啬,况且她也不是拍马屁,说的是真心话。

说什么大户人家才纳妾,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不过是因为穷。纳不起,但凡有点钱的,都想着纳妾。多子多福的观念根深蒂固、深入人心,以前这地方太穷,所以,纳妾成了新鲜事,如今可是到处都是了。

菊花想想都觉得好笑,她听梅子说。清南村都有好几户人家纳妾了。像李长雨、李长明、槐子、青木、刘家三个儿子,这些人家都有钱了,都没纳妾。反而是那些小户人家,添了十亩、几十亩地的,因为嫌儿子少,就纳妾回来生儿子。

那个“死狗子”就是其中之一。他卖了两头猪,买回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收了房。村里媳妇骂他不是人,老牛啃嫩草。

菊花是见过死狗子的,想着他那副邋遢相,便在心里咒他最好精尽人亡,不然的话祸害人家小女娃一辈子。

何氏听了菊花的话。得意地笑了,想要谦虚几句,又无话可说,主要是她觉得自己当得起菊花这番话。

菊花见她飘飘然的样子,有些好笑,真是老小孩。人老了就喜欢儿女捧着他们。

她故意愁眉不展地说道:“娘,要是槐子哥想纳妾咋办哩?”

何氏一掀眉毛,猛拍了下竹几,高声道:“他敢!瞧我不抽他!杨子的事娘管不了,你们的事娘还是能管的。娘跟你保证,肯定不让槐子纳妾。”

山芋见奶奶凶巴巴的模样,吓了一跳,把小脑袋往娘怀里一缩,转头惊惧地瞧着她。

菊花忙摸摸他耳朵,哄道:“奶奶不是说你的。”又不好意思地对何氏道,“娘,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瞧你当真了。”

娘俩说笑一会,又去三进的院子检查房屋布置,看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要添置用具,葡萄则牵着红椒去厨房收拾那蝉蛹。

小喜正在院子里翻晒被子,完了又用筷子将几个大竹匾里的霉豆饼翻抄了一遍,这是用来做酱的。

尽管带着细篾编的遮阳帽,她还是晒得鼻尖冒出了汗,小脸红扑扑的,一身浅蓝绸的衣裤也有些汗湿了。忙完一圈,摘下帽子,去厨房旁边的聚水池里舀了些山泉水,洗了把脸,才往厨房里去。

还在门口,就听里面笑声不断,红椒软嫩的声音:“才一小碗,太少了哩!我再跟喜姑姑去挖一些。”

“够了。就你跟山芋吃,老爷和太太不吃。他们要吃的话,让黄麦和青麦去树林子里挖就是了。外面这么大太阳,红椒不要出去了,不然的话,晒黑了不好看哩。”这是樱桃劝慰红椒的声音。

她走进去,只见樱桃和葡萄正在炉子上用小锅油炸知了,红椒在一旁瞧热闹,刘婶在大灶上忙碌着。

红椒还不死心,对樱桃道:“葡萄姑姑有些黑,可我娘说她是黑美人,特有味道。”

众人哄笑起来,葡萄也红了脸,却乐滋滋的。

小喜哈哈笑问道:“红椒,太太说葡萄是啥味儿哩?酸的,还是甜的?”

红椒不知道她是故意打趣葡萄,解释道:“不是那样味道,是……是很好看的意思。”

葡萄手上拿着双筷子,瞪她:“瞧我把这热油甩两滴到你脸上,把你那白嫩的脸蛋烫两个坑出来,省得我眼馋。”

小喜笑着躲开,奔到刘婶身边,道:“刘婶,我来帮你。”

刘婶笑道:“不用。有黄麦娘帮我就成了。你带二小姐出去吧,厨房油烟大,回头头发上都是油。”

小喜便回头要牵红椒出去,却见红椒拿了双小筷子在吃炸知了,忙嘱咐道:“红椒,天热,这油炸的知了,少吃几个。容易上火哩!”

红椒点头,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就吃两个。樱桃姑姑待会要炸黄瓜汁和桃汁,我喝一些就好了。”

小喜点头,又听樱桃和葡萄嘀咕什么“叫英子姐姐带走了”,眼珠一转,忙凑过去小声问道:“可是说送来的那几个女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