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周奶奶长得白净富态。最爱面子了,听了这话又气又不忿,觉得人瞧不起她,顿时怒道:“谁没钱了?我就是瞧不惯,不过就是辣椒,卖得比肉还贵,这不是坑人么?哪有这样做生意的?来喜,这辣椒六文钱一斤。^//^你卖是不卖?”

来喜也不生气,笑着劝道:“周奶奶,我来喜啥时候坑过人了?这辣椒只能卖这个价钱。我也没法子——这又不是我的辣椒。周奶奶嫌贵,还是不要买的好,我也觉得买了不大划算哩!”

周奶奶就生气了,说来喜瞧不起她,打量她没钱哩。

众人心道,你本来就是没钱,要是有钱的话,人家掌柜的宁愿不卖也不肯降价的辣椒,你干啥要死缠着人家压价?

好些人都相信来喜的人品,周奶奶身后一个三十多岁的媳妇板着脸对来喜道:“帮我称一斤辣椒。再买一只鸡。”

来喜让伙计拿了两只包着黄泥的鸡递给她,劝道:“金嫂子,辣椒就不要买了吧,有这钱,再去称一斤好肉,今儿不就跟过年一样了。也让你家招弟吃个痛快。”

那金媳妇故意道:“我也舍不得买,不就是想尝尝冬天的辣椒是个啥味儿么!”

来喜无法,只得称了一斤辣椒给她,又舀了一大勺卤花生米给她,说是送她的。

那金媳妇得意地瞟了周奶奶一眼,拎着篮子扭腰走了,气得周奶奶对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声。

每个月头一天是荷叶鸡买一送一的日子,福喜杂货铺前面都是熙熙攘攘的。今儿人们听说这铺面大冬天卖辣椒,都来瞧热闹,因此人更多了。

可是,买辣椒的人几乎没有,除了先前那个金媳妇赌气买了一斤外,余者都是观望和问价,小气如周奶奶这样的就下死劲地还价。

他们也不是没钱,常常来买荷叶鸡的人,家境能差到哪去?不过是人们心里无法接受罢了,夏日只卖两三文一斤的辣椒,如今要卖二十五文钱一斤,当然不乐意了。

来喜恳切地对大家说道:“我来喜可不能坑大伙,说句老实话,这辣椒就是辣椒,就算留到冬天,那也还是辣椒,不是人生果,吃了不能长生不老,也不能治病,也不杀馋;味儿还是那个味儿,一点没变,肯定没肉味道好。有钱人买了家去,也就吃个新鲜,图个稀罕。物以稀为贵么,他们大鱼大肉的吃腻了,冬天吃些夏天的菜,也能换个口味不是?咱们过日子的人家,忍一忍,过几个月,不就有嫩嫩的辣椒吃了,干啥非要现在买哩?我又没法子降价,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黑皮也道:“是哩,这辣椒不吃又不会死人。”

人们好笑地瞧着这两人站在铺子门口,费尽心思劝人不要买这辣椒,简直糊涂极了:那这辣椒摆出来是让买鸡买笋的人看看养眼的?

辣椒当然不是摆出来让人看的,这不,就有人来买了。

有个婆子带着一个小厮挤进人群,笑着对来喜道:“杨掌柜,咋这么多人哩?辣椒还有么,该不会卖完了吧?我有些事耽搁了,出来晚了些。”

来喜急忙道:“有,有。还没开始卖哩。都没人买,嫌贵。张大娘买多少?”

没卖辣椒之前,来喜就往各个大户人家送了几斤,然后告知他们,想吃的话就来杨家青山荷叶鸡的铺子,十二月一日开张卖辣椒。

那婆子诧异地扫视人群,一边对来喜道:“给称十斤。往后每天都要十斤。咋没红辣椒哩?我们小少爷想吃红辣椒配木耳炒肉丝。”

来喜解释道:“今儿头一回,也不晓得好不好卖,就没装红辣椒来。明儿就有了。”

那婆子点头,示意小厮上前接了辣椒,她付了钱后,对来喜道:“我每日都要十斤。杨掌柜最好帮我称好留着。防止哪天事多出来晚了,买不上就麻烦了。”

来喜忙答应了,客气地送那婆子离去。

人们面面相觑:还真有人买哩。这婆子是唐家的厨房买办,看来这辣椒还真是卖给有钱人吃的。

人们正犹豫着。有个方面大耳的胖子,带着几个随从,拨开人群走进来。那胖子抬头看“青山荷叶鸡”的匾牌,一个长相清秀的青衣随从上前问道:“就是这里卖辣椒?谁是掌柜的?”

来喜打叠起一脸的笑容,上前答道:“在下就是这铺子的掌柜。咱这儿是卖辣椒。不知老爷有何见教?”他也颇学得几句场面话。

那胖子扫视光洁的木质柜台,一一打量,从裹着黄泥的荷叶鸡看到一溜盖着半边盖子的粗瓷大瓦盆。里面分别装着香辣鸡头和鸡杂、鸡脚和鸡翅,再到卤笋、卤花生米、卤黄豆,一边看一边点头,最后目光定在那筐绿莹莹的辣椒上。

上前拿起一个辣椒举起细看:青皮光亮,色泽油润,再看筐里的其他辣椒,只有少数皮肉有点皱,大多数都很新鲜。

他看完了。方才抬头,和颜悦色地对来喜道:“杨掌柜,在下姓林。昨天在清辉酒楼吃了青辣椒和红辣椒。深感稀奇,问了他们掌柜,才知是贵铺所卖。不知杨掌柜有多少辣椒,在下正好船上还有些空,想带些回去,也让家人亲友尝尝。”

来喜一愣,很快就笑道:“今儿就运来五百斤,送了些给人,还剩下四百多斤,可我也不能全卖给你哩。”

那胖子很奇怪。笑眯眯地问道:“这是为何?似乎杨掌柜这辣椒卖的并不好吧?何不一把卖给在下,也省得在这里一斤一斤的往外称。”

来喜摇头,很认真地对他道:“那不一样。不但不能全卖给你,就要卖给你,也不是这个价。”

胖子更奇怪了,问这是为何。

来喜道:“这些都是街坊邻居。做老了生意的,辣椒卖给他们二十五文钱一斤;若是卖给你们这些外来的商户,这辣椒少说也要四十文一斤。”

先前问话的随从顿时大怒,俊秀的脸蛋都气红了,连声喝骂他,真是岂有此理。

胖子伸手拦住他,沉声问道:“杨掌柜可否给个说法?”

来喜道:“自然是有缘故的。林老爷,这辣椒不是冬天种出来的,而是秋天时收了藏起来,眼下才拿出来卖的。总共就那么多,卖完一斤就少一斤。像林老爷这样,一买就是几百斤,来下塘集的商户又多,咱东家那点辣椒哪够几回卖的?所以价格自然要高了,要不然街坊邻居不就没得买了。总要先紧着家门口的人占先,就算卖的价钱低一些,可是我们还要靠他们常年照顾生意,当然不能光顾着眼前这点利润了。”

围观的人听了那个感动啊——瞧瞧,愣是比外人便宜十五文钱哩,这来喜就是厚道。大伙一个个喜笑颜开。

那胖子眼睛一眯,看了来喜好一会,才点头道:“那四十文一斤,杨掌柜能卖多少给我?”

来喜摸摸下巴道:“今儿头一天开张,买的人少,就卖三百斤给你吧,再多就不能了。”

林胖子问道:“能不能跟你们东家说说,另外多运些过来,我一把要了,价钱能不能降低些?”

来喜瞪大眼睛,提高声音道:“多一些,还要降价?林老爷真会开玩笑。刚才不都说了么,这辣椒卖一斤少一斤,所以跟旁的货物不一样,林老爷买的越多,我们越吃亏。你想,这辣椒才开始卖,谁晓得到了年底,是个啥价钱?要是那时候价钱高又好卖,我们却没货了,找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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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三章暴利

林胖子听了嘴角直抽,忍住气道:“那我先买一千斤吧。*.年底价格再高,还能高多少?这东西再稀罕,它也就是辣椒,不是人生果,吃了不会长生不老,也不能治病。”

他刚才就在人群外,所以把来喜的话听了个明明白白。

来喜摇头道:“一千斤太多了,四十文一斤也太便宜了。”

黑皮对来喜的崇拜简直跟清辉江的江水似的,滔滔不绝,他恭敬地垂手站在来喜身后,一副跑腿小跟班的模样。

林胖子和随从郁闷地要吐血,从没见过这样的:这边二十五文没人买,他出四十文来喜却不卖。

他有些泄气地问道:“那杨掌柜到底能卖多少给在下?要什么价才肯卖?”

他打定主意,要是来喜喊价太离谱,他转身就走——不吃辣椒也不会死人。他本想将辣椒买去转手赚一笔的,可是人家那么精明,这算盘算是落空了。

来喜道:“我们刚卖,也不好卖高价的。若是林老爷买三百斤哩,就算四十文一斤;若是林老爷买六百斤哩,那便要五十文一斤。再多就不行了。我们也不好因为林老爷买的多就胡乱开价,所以只好少卖一些。”

众人咋舌,这还不算高价?

那个随从忍无可忍地问道:“若是明天有商家也来买三百斤,你也给算四十文一斤?”

来喜看着他无辜地点头道:“当然了。”

那随从气得大叫道:“那为何不按五十文一斤把这辣椒卖给我们?你脑子有病啊!”他跟着自家老爷走南闯北,就没见过这样人。

来喜听了呵呵直笑,摸摸鼻子,咳嗽一声道:“是这样的:做生意哩,讲究财源广进。咱们东家也不可能只卖一年辣椒就不卖了,他明年自然还是要卖的。那越多的商家知道这辣椒,咱这铺子就越出名,明年的生意也就越好做。若是全卖给林老爷,就算给的价钱高一点。所有的名利都让林老爷赚了,那我们还卖个屁呀?多赚那点银子算啥哩!这跟二十五文一斤卖给街坊是一个道理。”

林胖子已经没脾气了,盯着来喜看了好一会,才哈哈大笑道:“好!杨掌柜。杨兄弟,我老林算是服了你了。六百斤就六百斤,咱们也算是相交一场,就做个朋友如何?我回去帮你传扬传扬,你就在家等着人来买辣椒吧。*.

来喜笑眯眯地说道:“林老爷这么爽快,那咱也不能太不讲人情,就卖给林老爷八百斤辣椒吧。五十文一斤。做生意靠的就是朋友哩,要不然我能对街坊们这样?”

那个随从简直要吐血:吵了半天,甚至还要加价也没见他松口,老爷许了个空口诺言,倒又答应多卖二百斤。亏老爷还夸他,他觉得这人就是脑子坏掉了。

林胖子笑眯了眼道:“八百斤也不够,我也不对外卖了,都用来送人。出来一趟。好歹带些新鲜东西家去。吵了半天,其实也就花了四十两银子。杨兄弟,我看这辣椒说不定还真像你说的。到年底要卖高价。虽然辣椒卖五十文一斤实在令人惊奇,可有钱人家谁在乎这个?瞧我买了八百斤才四十两银子,早知道我也不跟你争了。”

来喜笑道:“在商言商,刚才林老爷是想买了回去卖,自然低一文钱也是好的。若是买来送人,四十两银子的东西,对于林老爷这样人物来说,是寒碜了些。这还要分送好几家吧?”

林胖子得意地笑道:“那是自然。一家送一百斤,又好看又省钱,还新奇难得。”这会儿他一点也不觉得亏了。

于是。来喜让林胖子先将三百斤辣椒搬走,剩下的五百斤说好下午来提货。

那随从叫了辆车将辣椒装上,林胖子大方地将四十两银子一口气付清,也不要来喜写欠据,高兴地走了,说下午再来。

等他一走。那些围观的人一哄而上,你三斤,他两斤,抢起辣椒来。

来喜心疼地叫道:“各位叔伯婶子,这不过就是辣椒,不是啥好东西,你们还是少买点吧,有钱不如买肉哩。”

他是真劝,也是真的心疼了:少卖些,省下来卖给商户多好。可是他已经夸下海口,要卖给街坊邻居二十五文一斤,自然不能食言,唯有跌足叹息,不住地苦劝人家不要乱花钱。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刚才他不过是看不惯那林胖子吃定了他辣椒不好卖的样子,灵机一动,才故作奇货可居,道是买的越多价格越高,就这样还不肯多卖。要是早知道这结果,就会另作安排了。

黑皮也心疼不已:五十文一斤哩,这会儿却只能卖一半价钱。

这些人就是眼皮子浅,听见人家五十文一斤都买了,自己要是二十五文还不买,太亏了。可他也不想想,这辣椒你买两斤家去,它还能变成肉不成?除非你再转卖给旁人,不然的话终究还是吃亏的,咋这么死脑筋哩!

等槐子跟马叔转头回来,辣椒已经卖了个精光,来喜还催促他赶紧回村去再运些来,他还欠人家五百斤哩。

槐子听黑皮眉飞色舞地述说刚才的事情,惊得目瞪口呆:他刚才在清辉酒楼也跟人谈成一笔生意,卖出三百斤,每斤三十文,心里着实得意,觉得有了个好的开头,这剩下的也不难卖了。可是看看来喜卖的成绩,他不是自己打嘴么?

菊花早先跟他和来喜就提了两点要求:一是少于二十五文不能卖,宁可卖不出去烂了也不能砸了这“物以稀为贵”的招牌,反正辣椒也就三四文一斤收来的,这笔生意做不成功,最多那荒地不买了就是了;

二是每次卖给大户不能超过三百斤,否则就要加价。因为刚开始,谁也不知道后面是个什么行情,不能轻易将货出完了。

他对来喜笑道:“亏得没卖多,不然真不好说了。这辣椒还是由你来卖好了,我还是家去干自个的事吧。按菊花说的,你卖得越高,抽成越多。”

来喜得意地笑道:“瞧你说的,我来喜就那么点眼光?刚才卖辣椒,二十五文的利,我说让就让了,也没反悔;咱们自家亲戚,还能算这小账?我就一文钱不收,帮大姑把这生意做成了,大姑将来发财,还能忘了我这娘家侄子?”

槐子笑着给了他一拳头,道:“晓得你是个有远见的,不过总不好让你白忙活一场。本来还准备在这吃晌午饭哩,只能先回去了,下午再来。”

来喜道:“晚上咱们再一块吃饭。我正要请史班头吃酒,你也去,他上回还说要拜访你哩,想同你结交。还有,这卖给街坊的辣椒,往后每天限卖两百斤,一个月就六千斤了。咱也不能太吃亏不是。”

槐子点头,道一切由他自己拿主意,便带着黑皮和马叔匆忙赶车离去了。

他回家将这事一说,黑皮在一旁跟着补充——他亲眼见的嘛,听得大伙一愣一愣的,连菊花也觉得不可思议,果然不管哪里的有钱人都是一样。

郑长河喃喃地嘀咕道:“不就是辣椒么,不吃又不会死人,忍几个月再吃不是一样?”

何氏心疼地说道:“菊花晌午做菜还用了两斤哩。往后咱们不吃了,全卖,要吃等明年新辣椒上市就是了。五十文一斤的辣椒,再好吃我也吞不进哩!”

众人听了都忍俊不禁。

于是都去掏辣椒。这活计跟当初埋辣椒一样,可不能让佃户干,只能自家人动手。谁让这保鲜的技术含量太低哩,简直就是没有技术含量,凡是见过一眼的人都能会,因此是万万不能让人瞧见的。

大伙带上口罩,将辣椒掏出来后,再用井水冲洗一遍,洗净上面残留的草木灰,用篮子或者篓子装上沥干水,清清爽爽地拿出去见人。

先出郑家后院的货,连明天要卖的也一并掏出来了,天冷,辣椒这么敞着也不容易坏。

忙完后,大家在井边洗手,刘云岚对菊花道:“菊花,明年咱自个种辣椒,六七月下种,专门收秋后辣椒,省得在外买弄得闹哄哄的。先前还没卖人家就眼气,等明儿听说咱们卖五十文一斤,怕是要气死了。”

菊花点头道:“我就是这么想的。自己种自己收,反正咱们如今地也多,鸡粪和猪粪也多,掺上草木灰和土粪,不怕底肥不够。”

青木和槐子也道这样好,还能多储藏些。

杨氏洗了手,使劲甩了甩水,叹了口气道:“也不晓得能瞒多久,把人都要得罪光了。上回摆满月酒的时候,你二舅母就问你外婆,叫你外婆骂了她一顿,还嘀咕说老人家不顾儿子;姑奶奶家的几个表婶也拿话试探了,我没理她们;云岚,你娘家人也问了吧?”

刘云岚点头道:“也没多问,我就跟娘说了,谁问都说不晓得,本来她也是不晓得么。赚了钱我还能忘了娘家?好过吵得大家都晓得了,谁也赚不成。娘放心好了,我都打过招呼了,我娘家这个账还是能算过来的。”

杨氏点头道:“就是这个理。”

菊花摇头失笑道:“真叫人晓得了,就不赚这个钱就是了,省得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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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四章不许打他

郑长河跟马叔忙完了这事,又去洗雪里蕻。....昨天砍了一大堆,晒到今儿,全晒焉了,准备踩腌菜的,马婶等人也过去帮忙。

他闻言笑道:“菊花说得是,咱还是老老实实种田地,喂猪喂鸡,这个总没人眼红吧?谁想喂就喂,也没人拦着你。瞧我那十来亩红萝卜长得多好,剁了喂猪,猪吃得可带劲了。这些天我瞅着猪栏里的大猪小猪,个个长得皮毛油亮,蹭蹭长膘。这挣得可是实打实的辛苦钱,看人家咋说。”

菊花看着爹脸上灿烂的笑容,抿嘴一笑,她了解爹的心性为人,对于经商得来的暴利还是极为不习惯,只有自己忙忙碌碌种养出来的东西,卖了换钱心里才踏实。

待槐子赶车走后,菊花抱着小弟青山,在厨房里看郑长河和青木踩腌菜。

杨氏等人将晒焉的整棵雪里蕻洗净拧干水,一层一层地码入大缸。码一层,撒一层盐,码了三四层后,洗干净脚的郑长河就光脚站进缸里,来回踩踏。

将雪里蕻踩踏紧密结实后,继续码菜撒盐,然后再踩,一直装满大缸,上面用一大块青石板压紧,再盖上木盖。

青木也在另一口缸里忙活。郑家足足腌了两大缸。

雪里蕻这么腌一段时候,等色泽变得黄熏熏的,就能吃了。

掏出一棵来洗干净,切得细细的,用来炒肉末送玉米糊最合适,或者雪里蕻烧豆腐、雪里蕻烧豆渣,条件好的用雪里蕻烧肉、雪里蕻烧大肠猪肚,那香味浓郁,比一般的腌菜味道要香的多。

所以,她当年看到青木买回来的雪里蕻种子,简直双眼放光,前世她老家农村,这个菜主要是用来腌菜的。反而很少有人炒新鲜的来吃——新鲜的炒了并不好吃。

农家人踩上一大缸,一个冬天就用这东西来烧锅子。

通常都是用砂锅装了菜,放上一些辣椒粉,搁在炭炉子上炖得辣霍霍、热气腾腾的。吃得人头上冒汗;等过年做了豆腐,就用雪里蕻炖豆腐和豆渣,或者杀了年猪,用肥肉炖雪里蕻,那个味儿经典绝伦。

小井儿、葫芦、板栗和小葱围着大缸转悠,爷爷、外公、舅舅喊个不停,很想上去踩了试试看。那缸比他们都要高。想要看清里面的菜,得站在小凳子上,趴在缸沿上往里面瞅。

葡萄和妞妞看着他们几个,不时地扯这个一把,拽那个一把,没个停歇的。

饶是这样,板栗跑动的时候,还是将杨氏放在板凳上装盐的木盆给撞翻了。撒了一地的盐粒儿。

妞妞急忙上前去收拾,葡萄帮板栗检查可撞伤了胳膊,杨氏端了一盆菜进来。高声问道:“板栗,碰疼了么?”

菊花无奈地看着儿子满不在乎地咧嘴嬉笑,郁闷地说道:“儿子,咋老是你闯祸哩?几个人比起来,就数你皮,娘觉得好没面子。你就不能争口气,听话一些么?瞧瞧葫芦哥哥和井儿叔叔,咋不跟你一样哩?”

青木听笑个不停,弯腰用手撑住缸沿,脚下也停住了。没力气再踩。

两个多月的青山定定地望着大笑的哥哥,那神情有些莫名其妙,其实是因为他太小了,还不会表达自己的情绪。

青木见了有趣,伸手轻轻地戳了戳弟弟的腮帮子,小奶娃嘴巴动了动。再将指头放到他嘴边,立即张嘴就要含住,惹得青木和菊花都笑了起来。

杨氏将菜往郑长河那口缸里码,一边说道:“这么小的人儿,你要他咋争气?小娃儿不都是好动的么,板栗再淘气,还能比来财小时候更厉害?来财如今还不是说开窍就开窍了:上回在村里帮咱们收辣椒,可不是干得好的很。”

汪氏听了笑得满脸开花,伸手捏了捏板栗的脸道:“板栗长大了肯定比来财表叔成器。你跑慢些,小心你娘打你。你娘打人可是不手软的,你来财表叔可是挨了她不少打的。”

菊花和青木一齐笑了,菊花道:“外婆,我也没打来财两回。你这话让二舅母听见了,她又该唠叨了。”

郑长河踩着原地踏步踏的节奏,端着胳膊在菜缸里转圈,一边喘着气大声道:“菊花,爹跟你说个事儿:甭管青山多调皮,你也不准打他,要好好地跟他说。你跟青木从小就好好地教他,他还能不成材?”

青木和菊花相顾愕然,紧接着就哈哈大笑,菊花手一抖,差点将小弟青山扔进菜缸里。

杨氏、汪氏和刘云岚也都笑个不住。

汪氏边笑边道:“这就护上了?疼老儿子不要紧,可不能把他惯坏了。”

菊花笑了半天,对葫芦道:“葫芦听见没?别欺负小叔,不然的话,爷爷怕是不会饶你。爹,你可不能偏心眼哩,葫芦和黄瓜是你孙子,板栗和小葱是你外孙子,爹要是疼弟弟过了头,他们小娃儿最是会看眼色了,到时候怕是要伤心。”

郑长河嘿嘿笑道:“我哪能偏心眼哩!我不就是怕你们只顾自个的儿女,不管弟弟了么?我自然要护着他一些。”

菊花听着他这坦白的话,又是好笑又是警醒,对青木道:“瞧,那些儿孙多的人家,怕是就因为这个才吵的。”

青木也跟郑长河一样在缸里踩着踏步踏,一边笑道:“爹,娘好容易才生了青山,我们咋会不管他哩?都说‘长兄如父,长姐如母’,我跟菊花哪能不悉心教导。你疼青山不要紧,要是惯坏了他,那不是白养一场,还害了他。所以哩,他要是调皮,该管教还得管教。”

郑长河看着菊花怀里的小儿子,不乐意地问道:“好好说不成么?非得打?”

刘云岚觉得憨实的公公说话实在是逗,又想他将来怕是要偏心小叔,于是笑道:“爹,青山要是不听话了,就由爹来管教,我们都不插手。”

菊花道:“那准惯得跟来财似的。爹会舍得动他一根指头?”

杨氏瞪了郑长河一眼道:“小娃子,不听话了拍几下屁股,还能打坏了?你这么跟他们打招呼。往后谁敢管青山?菊花,青木,甭听你爹的,要是弟弟淘气了。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小娃儿不管教,那还不要上房揭瓦哩!你要是惯坏了他,我打得更狠。”

众人看着郑长河讪讪的表情,都笑了起来。

汪氏也跟刘奶奶似的,也在用土炕孵小鸡,她往灶洞里加了火灰。又摸了摸热度,方才盖上棉絮。

菊花问道:“还有几天要出小鸡崽?”

刘云岚道:“再有三四天就差不多了。也不晓得这二百鸡蛋能出多少。这法子太难了,一丁点都不能大意的。都是外婆在看着,我常常忘记。”

菊花心道,要是那么容易的话,母鸡不都要失业了么!

刘奶奶用土炕孵小鸡,也出了不少,却并不容易。菊花想着她年纪大了。不能累着她,再者也不能依靠她,毕竟她是快下世的人了。于是她就和葡萄跟着学。

结果,发现这事太难。

首先,你得手感要准,会摸热度;会摸热度了,还得保持这热度,那就要会烧火;会烧火还不算完,加一次火灰管不了两个时辰,就要再添加,晚上也不例外。连续二十天都要把这热度控制精准,不冷不热。那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说实话,干这项工作一定要心平气和、不急不躁,还没杂事打搅,像菊花这样带娃儿,管家务的人根本不行;葡萄太小了,心性不够沉静。除了刘奶奶,张家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就算是刘奶奶,那成果也不是很好,并不比母鸡孵小鸡便宜。人家母鸡就是一恒温器,除了一只鸡张开翅膀最多只能罩住二十多只鸡蛋这一缺点外,其他都不用人操心的,每天早晚喂些水和吃的就行了。

可是,又不能丢了这项技术,因为母鸡孵小鸡毕竟是有季节性的,这项技术还是可以弥补些缺憾。

于是,她打消了捂住这项技术的念头,将它公布出去。

都晓得了又怎样?你有本事跟母鸡似的,二十个鸡蛋能孵出十**只鸡来?

要是真有人能把这项技术掌握得跟恒温室一样,源源不断地孵出小鸡来,她只有高兴的——省得自己为小鸡的来源头疼了。

玩闹一会,菊花和葡萄带着几个娃儿回家,见院子里也堆了好些才砍的雪里蕻,何氏和刘婶正忙着将菜摊在廊檐下晾着。

菊花问道:“娘,咱们也要踩雪里蕻了么?”

何氏道:“我瞧你娘家踩上了,我也懒得再等,让你爹和刘叔把半亩地的菜都砍了回来。明儿晒一天,踩到缸里,也算是完了一桩事。你爹和刘叔还在往家挑哩。”

菊花捡起一棵雪里蕻端详,裂开的叶子细碎,不像旁的青菜叶子一整片。茎叶一般碧绿,看着就水嫩。刘婶跟何氏还不停地掰掉最外边几根茎叶,剩下中间嫩脆的部分,腌出来才爽脆。

她看着喜欢,便也蹲下帮忙收拾,刘婶又将掰下来的老叶子拢到一旁,等会剁碎了喂猪。

葡萄一边将菜摊开,一边问道:“娘,这菜晚上就摊开在外面么?”

刘婶道:“晚上拢到一堆就成了,明早再扒开。少奶奶,你还是不要弄了,带他们几个小的去玩吧,瞧都在菜堆里打滚哩。”

菊花抬头一看,果然小井儿他们坐在菜上,一副舒坦的模样,板栗站在菜上不停地踩,学着外公的样子踏步。

她忙叫道:“板栗,把菜踩烂了哩。”

起身拍拍手,牵起小葱去洗手,一边道:“闺女,咱去瞧瞧爹回来没有。”牵走一个,板栗和小井儿果然也跟了上来,板栗嘴里直嚷着爹回来了。

槐子自然不可能这么早回来,娘几个站在院子门口,迎来了张大栓和刘黑子,一个挑一担雪里蕻,一个挑一担胡萝卜。

于是又忙着洗红萝卜,煮了让几个娃儿吃着玩,直闹到掌灯十分,张槐才回来。(。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七十五章思子

接下来的日子

辣椒卖得很好

可是

就算控制出货

每天也不够卖的

十来天的工夫

差不多卖出了七八千斤

来喜一着急

除了零卖给街坊的辣椒仍然按二十五文一斤外

卖给外来商户的一律涨价——六十文一斤

而且最多只准买两百斤

我说来喜

咋又没辣椒了

婶子昨儿就没买到

今儿又没买到

亏你还说家门口的人要多照应些

那咋不多弄些辣椒来哩

一个婆子没买到辣椒

不依不饶地跟来喜纠缠不清

来喜万年不变的温煦笑容这会儿也变成了苦笑:

婶子

我也要做生意吃饭哩

一天卖两百斤给街坊

不少了

要晓得我卖给外人如今可是六十文一斤哩

他真是不明白

这辣椒有啥吃头

人家有钱人因为有钱

冬天吃夏天的菜

再贵也不在乎

可是平常人家

干嘛非得要吃这个

又不是没有旁的青菜吃

街上不是还有黄心菜、大白菜、白萝卜和红萝卜卖么

甚至青蒜苗、菠菜、芫荽

这也不少了

花二十五文钱买辣椒

脑子进水了哩

他却不知这一切都是他自个惹的祸

想想看

人家商家要花六十文才能买到的辣椒

下塘集的住户只要二十五文就能买到了

大伙儿那个优越的心理

还能不去抢

隔壁的余叔看不过去

上前对那婆子道:

老嫂子

来喜也不容易哩

他卖一斤辣椒给街坊

就要少赚三十五文钱

一天要卖两百斤

那可是七两银子

老嫂子还让人家多弄些过来

谁受得了

人家开门做生意

那不是为了赚钱

就算让利

也得有个分寸

君子也要顾本哩

人们只顾买辣椒

还真没算过这个账

此时一听

不禁咋舌:七两银子

有的铺子一天还赚不到三两银子哩

越是这样

越觉得那辣椒非吃不可

不吃太亏了

那婆子也觉得讪讪的

不好再说

只得买了半斤卤笋子

来喜听余叔算账

也是心痛的要命

可又不能食言反悔

心道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啊

眼珠一转

他吩咐伙计好生招呼客人

自己出了铺子

往人前一站

咳嗽一声

扬声说道:

各位叔伯婶子大娘

我来喜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绝不反悔

可是大伙儿也瞧见了

辣椒少

买的人又多

饶是我亏了钱还得罪人

我容易么我

咱们不如想个法子

让大伙没的争

我也能赚些小钱

我心里也舒坦些

围着的十来个人都笑道:

有好法子尽管说

咱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来喜笑道:

往常大伙买鸡

买的多我都会另外送些菜

如今辣椒紧俏

不如搭配着菜一块卖:凡是买一斤辣椒的

必须买除了荷叶鸡之外的其他菜

比如笋子、花生米、黄豆

荷叶鸡不成——你想买我还没那么多鸡哩

我每天的鸡都不够卖

有个人就道

你那些菜天天不都是卖光光的

有天我来晚了还没买到哩

拿啥配辣椒

来喜笑道:

我说了这主意

往后这些菜自然就会多做些

再增加些菜色品种

大伙帮着跟人传个话

省得再有人来买辣椒生气

众人都道好

因来喜出了这个主意

菊花让他每天早晨安排人在集上采买鸡鸭

张家也从村里李长星家和刘三顺家买鱼

然后每天增加了烧鱼和烧鸭两个品种

因荷叶存量不够

改用包粽子的粽叶包着

也是清香无比

这粽叶比荷叶容易保管

所以菊花存了不少

特地用来救急

卤笋、卤花生米和卤黄豆自然也做了更多

吴婆子带着两儿媳妇每天下晚都过来帮短工

早晨换刘黑子赶牛车去送货

再将采买的鸡鸭鱼带回来

去年大旱

乡下的水塘都清了底

大鱼不好买

只能四处搜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