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子道:“亏得断了,不然就他们那行事做派,咱家能过安生日子?眼下就算贴上来,因为往常也没沾了他们便宜,就不用瞧他们的脸色了。”

张大栓吃了一大碗饭吁了口气,道:“就是这个理。[].”

可是他们都打错了算盘,这事过不了几天,大爷爷媳妇大奶奶上门了。倒没吵闹,只是歉意地对何氏说了好些话,又说大爷爷是族亲里年纪最长的,如何的不容易,那天不是来闹的不过是想来帮两方说合的,语气诚恳,颇有些低声下气的味道。

要说张家跟郑家人都有个特点:平常待人最是实诚了可若是遇见不讲理欺负人的,吵嘴打架也不含糊;但人要是跟他们矮着身子陪笑脸,他们反而不好意思计较了,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所以何氏见大奶奶一把年纪了,陪着小心跟自己说了半天话,想板着脸不理她也不好意思,晌午也留了饭——赶人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这更使她憋屈,因为她打心眼里不想跟他们来往,觉得那天跟大爷爷吵架,才是最爽快的。

只有槐子跟菊花对大奶奶不咸不淡的。菊花根本不理她但她也不好怂恿婆婆赶人走依何氏的性子那是不可能的——也不好越俎代庖,要是她以儿媳妇的身份气走了人,那往后也别想在外抬头了,所以只好暗叹了口气,心想往后留心些吧。

就这么的,两家算是和好了而其他人家,也找机会凑了上来,连五爷爷家也装作没事人一样,亲热地跟张家走动不停。

这回张大栓两口子和槐子都很坚决,虽然没有宣布跟他们断绝关系,但人来了根本不搭理。

可是一样水养百样人,就有那皮厚的人对他们的冷淡视而不见,让菊花大开眼界的同时,也十分的警惕——-这种人最是难缠了,“人不要脸则无敌”,沾上就甩不掉,而且这种手段对付张大栓和郑长河这样人最见效了。她便细想如何给他们一个震慑,打消那点粗鄙的小心思。

有了娃儿的日子是忙碌和充实的,这个冬季,菊花不再跟往常一样清闲。往常,她可以一边缩在火桶里烤火,一边做针线,旁边还放些零嘴儿。如今倒好,总是安静不一会,不是要帮板栗和小葱换尿布,就是要喂奶,只能忙里偷闲地做些针线,并教葡萄一些家务活计和自己的行事习惯。

十一月,张家和郑家都买了几十亩荒地,趁着天刚转冷雇人开了出来,翻开土壤,好将深土中的虫子冻死,等明春的时候再翻一遍,施些肥料,就可种一季山芋或者玉米了。

菊花跟着也买了五十亩荒地,深翻后冻了一个多月,这期间,不停地从集上碓房里买来稻壳,慢慢积攒着,堆了好几座小山包,准备开春种竹子用。钅子奇怪极了,见菊花神秘兮兮的,也不跟自己说,便不问她是帮她张罗这些事。张大栓两口子见菊花置办私产,却很高兴,反正菊花挣再多的钱,将来还不是留给孙子孙女?因此不但不眼红,张大栓还乐颠颠地跟着槐子帮忙打理。

增加了这些田地,槐子从佃户里挑了两家实诚的,跟着刘黑子一块干活。一家姓吴,家里有父子三个壮劳力;一家姓王,则有父子五个壮劳力。这样,固定用这两家人,农忙的时候就不用另外雇人了,都是附近村子的,用起来也放心。

腊月里,这日外面寒风萧瑟,地面泼水凝冰,院子里两棵梅树也打了花骨朵,就要开花了,张家请来了屠户,杀了五头猪,留下猪头猪尾和内脏,还留了几十斤肉·其余全卖给了方家作坊。

杀猪的日子,自然是要请菊花娘家人来喝杀猪汤的,这是个习俗。因就在隔壁,双方又是儿女亲家·郑家也不客气,就没做晌午饭,全家过来张家吃饭。

外面猪的惨嚎声响个不停,槐子青木等人都忙忙碌碌地帮着打下手,分猪肉;屋里,菊花带着葡萄照看几个奶娃儿顺便做针线,何氏则和刘婶在厨房里做饭·杨氏过了一会也来帮忙。

“菊花——”

院子里传来一声清脆的童音,葡萄听了低头抿嘴儿笑,菊花也是好笑不已,这是她小侄儿葫芦的特色称呼,跟着就会叫姑姑了。

果然,小葫芦穿得跟个圆球似的,头上还戴着顶小红帽子,脚下是崭新的黑棉鞋·颠颠地跑进屋,跨过门槛的时候,手扶着那门槛·先跨过一条腿,屁股磨转,把另一条腿也收进来,才松开两手,转身对着菊花叫道:“姑姑!”

菊花听着这声迟来的“姑姑”微笑,见他飞扑过来,摇摇晃晃的,十分担心地叫道:“慢点,当心摔着了。”

话音未落,果然就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乡下的娃儿就是皮实,这冬天里衣裳也穿的多,因此小葫芦对这一跤根本无所谓,他双手撑地,撅着屁股爬起来,凑到双胞胎的小床边叫道:“妹妹·弟弟!”

菊花忙道:“葫芦,弟弟跟妹妹还睡着,待会醒了再跟他们玩,先不要吵他们。过来,到姑姑这来。老太太和娘咋没来哩,奶奶哩?”

葫芦就不说话了,跑到她身边,转头向外张望。

菊花抬头,就见汪氏和刘云岚从外边进来,各人手上都挽了个小篮子,里面是针线活计,便起身招呼她们坐下。

刘云岚不大怕冷的,只在小木椅上搭了块棉垫坐了;汪氏则坐在长板凳上,将双腿都放进火桶里,菊花又在她腿上盖了块小棉被。

老人家坐稳后,看着趴在菊花身边的葫芦,笑对她道:“葫芦在家就一直念叨,要妹妹。他奶奶就带他先过来了。”

菊花道:“我娘哩?”

刘云岚笑道:“在厨房帮何婶。我要帮手,她们不让,说厨房人多了转不开,赶我出来了。”

葡萄机灵的很,早起身去倒了两杯温热的白水过来,递给汪氏和刘云岚。少奶奶说冬天不好放菊花的,喝白开水就很好,所以她就没泡茶了。

汪氏接过茶杯夸赞道:“葡萄越来越出息了哩,有些大姑娘的样子了。

葡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忽地转身跑向小床边,一边道:“小葱醒了哩!嗳哟!板栗也醒了,我弟弟还睡着。怪不得我娘说他跟小猪似的,吃了睡,睡了吃。”

葫芦听了急忙跑过去,嘴里嚷道:“弟弟,妹妹!”

迎接他的却是板栗的笑声。

菊花摇头失笑,也不知这小哥俩是不是遗传了青木和槐子的友谊因子,这板栗打从会笑开始,只要葫芦往他身边一站,还没逗他哩,就裂开无齿的小嘴儿,对着他露出大大的笑脸;要是葫芦伸出小手,戳戳他的腮帮子,或者勾勾他的嘴唇,那可不得了,满屋里都是他的笑声。

小葱却文静多了,但显然也是喜欢葫芦跟她玩的,总是对着他微笑,只不像哥哥那样笑得那么大声。

葡萄熟练地帮两个小人换了尿布,收拾干净后,先抱小葱给菊花喂奶。她也是发现了,少奶奶宠闺女一些,总是先喂小葱,然后再喂板栗。

板栗吃不饱,才抱去喝她娘的奶。

本来都是她娘直接喂板栗的,反正她娘的奶也够两个娃儿吃,可是少奶奶说,她要是老不给板栗喂奶,儿子回头不跟她亲,所以喂还是要喂一些的,不过她却总是先喂闺女,然后才喂儿子,可不是偏心是啥?

菊花接过小葱,等葡萄从厨房端来早准备好的温热开水,方才解开衣襟,用细棉布清洗了**,才开始喂小闺女吃奶。

第三百七十零章葫芦没我聪明

葫芦一见姑姑给妹妹喂奶,急忙也凑了过来瞧。.可是他转身走开,躺在床上的板栗侧脸看不见他的身影,顿时就不干了,挥舞着手臂嗷嗷地叫了起来。

菊花忙对葫芦道:“葫芦宝宝,你去跟弟弟玩,不然他该哭了。等妹妹吃了奶,再放到床上让你瞧。”

刘云岚起身,从汪氏手中接过杯子,连同自己的一块送到桌上,转身弯腰对儿子道:“葫芦,你去站在弟弟的床边,他好喜欢你哩,一会不见你都想。

瞧,快要哭了哩!”

葡萄便过来牵起葫芦的手,将他往床边拽,道:“板栗想哥哥了,哥哥快来哄哄他!”

小葫芦满心里想看妹妹,可是大家都让他去哄弟弟,他没法子,只好回到床边,板栗一见他立即笑了。

葫芦大概也觉得有趣,趴在小床边沿的栏杆上,伸出小手摸摸他的脸,顿时小奶娃笑得更大声,嘴里咿呀不停,还努力用手去挠葫芦的手,只是冬天穿的太多,那小胳膊根本抬不起来,徒劳地挥舞着。

众人对这情形显然很熟悉,都见怪不怪。

菊花郁闷地说道:“这板栗咋不像我,也不像他爹哩?瞧这活泼劲儿,根本应该叫黄豆。”

汪氏抬头看她,笑得慈眉善目:“咋不像你们了?那眉毛眼睛都跟槐子一个样,那鼻子嘴巴也像你。就是这性子,其实也像。他不过就是跟葫芦熟络些,旁人逗他也不这样笑。小娃儿也认人哩他心里喜欢葫芦,就老是想看见他。”

刘云岚正帮葫芦做一件小棉背心,铺好了棉花,细细地缝着,闻言抬头道:“小娃儿都是喜欢小娃儿的。瞧那个李敬文,就喜欢来我家找小葫芦玩,我葫芦也喜欢跟他玩。”

话音刚落,就听外边有童声叫道:“葫芦,我来了!”

汪氏乐道:“这人真不经念你刚说到他,他就来了。这小娃儿也讨人喜的很,跟他娘梅子一样,是个性子直爽的。”

李敬文一身蓝——这颜色耐脏,他正是好动的年纪,所以梅子就专挑耐脏的布为他做衣裳——也裹得跟个球似的,戴着顶小红帽,小脸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笑呵呵地跑进来,嘴里喷出一团团的热气。

他见了葫芦对着他叽叽喳喳说了一大篇话:“我去你家,没见人,看见你爹在板栗这边,就来找你了。.葫芦,你不怕杀猪么?哎呦,装了好几盆子血哩,猪毛都刮光溜溜的,黑猪变白了,好看多了,就是不能跑了。我在家听猪叫得怪可怜的猪肉好吃,不杀它们杀谁哩,也是没法子的事。”说完还叹了口气。

菊花跟刘云岚听了一愣跟着就笑起来;汪氏也瞅着小娃儿乐了;葡萄更是捂嘴偷笑不停。

葫芦还不能懂那么多话,也不吱声,只是满脸兴奋地看着门外,不懂怕为何物。

李敬文对于葫芦的寡言显然已经习惯了,他并不需要葫芦的回答,跟他一起趴在小床边,一边对他叽咕不停,一边还逗着板栗。

板栗见床边沾了两个小人更欢喜了一直咿呀叫个不停,口水都流了出来葡萄慌忙撩起他衣襟上的帕子帮他擦拭。

菊花听着这两个小不点的交流,新鲜的很啥“我家的猫捉了一只老鼠”,“我弟弟会爬了,比板栗能干”等等,

她故意对李敬文道:“敬文,我家板栗还小哩,等他大一些,就比你弟弟能干了。”

李敬文忙大声道:“才不是哩!我三太爷说了,李家的娃儿就是比张家的能干。”他看看小葫芦,又道,“也比郑家的聪明。我三太爷说,葫芦不会说话,三棒子敲……敲不出一个屁,没出息。”

刘云岚听了脸色一变,停下手中的活计,可是瞧着李敬文那么个小不点,又不知该说啥,便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低头继续缝衣裳。菊花猜她大概是骂李明堂那个老头吧。

汪氏淡笑道:“云岚,甭往心里去。娃儿咋样,是他一句话就能定的么?咱葫芦聪明不聪明,你自个心里有数,管人家咋说哩。他要不是个聪明的,就算人人都夸,也不能把他夸聪明了;要是个聪明的,就算人再贬他也没用——长大照样成材。他这么教娃儿,教坏了才自作自受哩。”

刘云岚点头道:“我晓得。就是听了心里气的很。他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跟个小娃儿扯瞎话,真没见过这样的。”

菊花也很无语,问李敬文道:“这话跟你爹娘说了么?”

李敬文眨巴了几下眼睛,点点头道:“我娘说,三太爷说的不对,我爹说,葫芦也聪明。”

菊花奇怪地:“那你咋还这么说?你不听你爹娘的话?”她将吃饱妁葱竖起来,掩上袄襟。

葡萄忙上来将小葱接了过去,在屋里来回晃悠,并不停地轻拍她后背,以防她吐奶。

李敬文不吱声,掰着手指头想了好一会,才抬眼望着菊花道:“我本来就比葫芦聪明,我弟弟也比板栗能干。”说完还一挺小胸脯,表明自己不听娘的话,是因为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菊花扑哧一声笑了,这小子,还真自信哩!

这时,青木和槐子从外边忙完进来,青木对李敬文道:“你比我家葫芦聪明?我咋没觉得哩?葫芦过来,爹写个字让你认。李敬文,要是你也认出来了,我就承认你比葫芦聪明;要是你认不出来,哼,哼,那肯定是笨了。”

说完,见槐子从葡萄手里将小葱抱了过去,便让葡萄去厨房拿一截细木炭来,他在地上写了个“郑”字,先问李敬文:“晓得这字咋读么?”

李敬文傻眼,他还没去上学哩,他爹娘只会认自己的名字,当然不会教他认“郑”,要认也只会认“李”。

小葫芦经常跟爹玩这个猜字活动,青木一写字,他就凑了上去。待写完,张口就想叫出来,却被青木给制止了,先问李敬文。

李敬文答不上来,他才转头问儿子:“葫芦,你说这是啥字?”

小葫芦立即得意洋洋地叫道:“郑。爹,郑青木。”又转头对着菊花,“姑姑,郑菊花。”再转向大门,对着院子,“爷爷,郑长河。”

瞧,多便宜!

他常干这事儿,都念顺口了。青木要是再写个“刘”字,他马上就会叫“娘,刘云岚。”一点都不含糊。那些字他当然不会写,但长得啥样他却能认得出,就像认狗和猫一样容易。

青木蹲在地上,对李敬文胜利地笑:“咋样?我葫芦聪明吧?”

李敬文站在那,跟蹲着的青木一般高,两人大眼对小眼,他委屈地看着葫芦爹跟他显摆,总觉得哪不对,却又不晓得咋说,便很不服气地撅着嘴,闷声不吭。

槐子跟菊花等人笑不可仰,刘云岚白了青木一眼,觉得他这么大人了,跟个娃儿似的闹,都不像他了。

槐子笑道:“你爷俩就欺负人家李敬文吧。要是长明哥来了,也问他儿子熟悉的东西,看你咋办!”

李敬文到底要大一些,闻言立即道:“我去叫我爹,我爹可厉害了,他昨晚还帮我抓了小雀儿哩。

青木不屑地斜了他一眼道:“抓小雀儿谁不会?我跟你槐子叔都会。”

李敬文急了,也不比爹了,还是比儿子吧——他总觉得自己比葫芦强,于是强辩道:“葫芦还在床上撒尿哩,我早就不尿床了。”

青木见小娃儿着急,强忍笑意道:“瞎说!我家葫芦老早就不尿床了。把一泡尿要管好久,连尿布都不用换的。不像板栗这小子,一天要换无数块尿布,整个漏肚子——吃的全撒了。你像葫芦这么小的时候肯定还在尿床,不信你回去问你爹娘。”

李敬文最近才摆脱尿床的习惯,当然不用去问他娘,所以他小脸涨红了,低头不语。

槐子抱着闺女叫道:“喂,我家板栗可没惹你,干嘛揭人老底?咱板栗多乖,笑得多讨喜,撒几泡尿有啥要紧的?有尿就要撒,活人哪能让尿给憋死哩?”

菊花好笑地看着这对郎舅,忽地玩心大起,对青木道:“这说明板栗比葫芦勤快。”

青木见她一本正经地替儿子出头,诧异地问道:“板栗咋就勤快了?哦,也是,撒尿勤快哩!”

菊花不理哥哥嘲笑的眼神,继续道:“这屎尿都是废物,就跟屋里有了垃圾一样,见天都要拿扫帚清扫几遍,不然没法进人。葫芦图省事,总是忍着,一天只扫三遍;咱板栗一天扫六遍,你说,谁勤快?”

青木先是瞪大眼睛,然后绷不住大笑,一屁股坐在地上。葫芦见了有些莫名其妙-,忙上前双手攥住青木一只大手,使劲地把他爹往起拽。

槐子也哈哈笑了起来,惹得怀里小葱以为爹在逗自己哩,也跟着脆笑出声。这可是很少见的,因此槐子乐得合不拢嘴,笑得越发厉害了。

刘云岚和汪氏忍俊不禁,李敬文虽然不知大家为何笑,却明白不是笑自己的,因此也跟着傻笑起来。。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原野感谢书友对丑菊的支持,谢谢大家投出宝贵的粉红票、评价票和打赏!

第三百七十一章置产

说笑玩闹一阵,就听隔壁梅子的声音穿墙越院进来:“李——敬——文,回来吃饭哩——”

菊ā忙道:“敬文,就在我家喝杀猪汤,我让板栗爹去跟你娘说一声。”

李敬文却使劲摇头道:“不哩,我家有肉肉。”说完转身蹬蹬地跑了,边跑边喊道“葫芦,吃过饭去我家玩,看我的小雀儿。”

日子过好了,小娃儿说话都硬气起来。

葫芦瞧着他的背影,对青木道:“哥哥,走了。”

青木道:“哥哥走了爹陪你玩。来,葫芦,咱再来认字。”爷俩便在地上忙活起来。

菊ā见屋里人多了,便抱起板栗去房里喂奶,汪氏和刘云岚也去了厨房。

槐子抱着闺女跟进来,菊ā问道:“都称好了?有多少?”她是问下午送去集上的猪肉。

槐子回身掩上房门,在桌边坐下道:“总共九百五十斤,家里留了七十多斤肉,再有就是猪头猪蹄和猪下水了。”

菊ā点头,如今这猪都是二百多斤出栏,去掉头、内脏,一头猪差不多得二百斤左右的肉。

她又问道:“干啥不把那零头抹了,索性家里多留些猪肉腌了,明年农忙总是要吃的。”

槐子微笑道:“留七十多斤不少了,还有那么多猪头猪蹄哩!爹和娘都说,你又不能吃太咸的,叫少腌些腊肉。等吃完了,咱买新鲜的猪肉吃,你也能跟着吃。”

菊ā轻轻抿嘴一笑,看得槐子心里一动。她已经拿下面巾,宣布脸上的疤痕治好了,因此每一点神情都纤毫毕现。这让很少在白天见她脸的槐子极不习惯,常常对着她的浅笑发愣。

菊ā叹口气。一手托着板栗。另一手无意识地摩挲他的头发,苦着脸道:“再过一年就好了。槐子哥,我好想吃腌菜烧猪肚、干焖泥鳅、红烧鱼哩,今儿晌午娘肯定烧了猪血炖酸菜。我又不能吃,我嘴里好没味儿哩。”

槐子忙安慰道:“你忍忍。娘烧了猪肝汤。你不是最爱吃么?等晚上炼了猪油,咱用猪油渣烧黄心菜,搁些豆腐。这个你也最爱吃的。”

他一个劲地找菊ā爱吃的清淡菜转移她的心思。并不敢为了遂她心意,让她不忌口,吃那些味重的菜肴。

菊ā也不过是为了过嘴瘾罢了,她当然不会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于是转而对他道:“让娘挑两副猪下水洗干净焯过水,再带去给云大夫。再捞些腌菜配上,让她自己烧。她喜欢吃这个。”

想起这事她就心里直抽。

原来,云影一直不乐意洗猪下水,菊ā觉得很奇怪——她并不是那娇气的人,她帮人看病有时见到的比这恶心多了,于是问她咋回事。

云影本是个直性子,跟菊ā做了朋友,也不再觉得丢脸,就把自己当初因为猪下水嫉妒她的事说了,末了还说,想是当初折腾狠了,如今她一闻见生猪下水的味儿,就心里难受,就算洗干净了,烧出来也不想吃,所以她坚决不洗,每次想吃了就来找菊ā。

菊ā听了简直无语,看看她一副天真的模样,摇摇头也没说她,过后却再也不让她洗猪下水了,家里做了这道菜也总会送些给她,或者直接洗干净了让她下锅就烧,连焯水这道程序都帮她省了。

槐子听了菊ā的话,点头答应,他还以为菊ā担心云影是太忙,所以才这么做的,便对她道:“秦大夫他们如今可忙了,济世堂天天看病的人都排得满满的,听说好些清辉的人也过来哩。因为有豪绅请秦大夫去清辉,秦大夫不去,为此得罪了人,后来方家出面,秦大夫又搬出了五皇子,才使那人不敢逞强。”

菊ā点头,云影回来也跟她说过这事,他们兄妹其实是有倚仗的,不过不喜欢滞留在达官贵人群中罢了。

只是这样一来,人们知道他二人是云真人的弟子,而云真人又不在了,那些官绅家有积年久病的,为了能得名医调治,竟然在下塘集附近买地盖园子,反正这地方风景优美,如今下塘集也算繁荣,各样设施都是齐全的,生活也便利。

首先就是方家的一位老太爷,他家有产业在这边,自然更方便了。早几个月宋掌柜就认识了秦枫,便在方靖宇的指示下张罗开来,在下塘集修了座雅苑,方老太爷九月份就住过来了,恭请秦枫调治身子。

其他人是在秦枫开了济世堂后才动念在这边盖园子的,及至园子盖好了亲住过来,更觉满意,于是知会亲友,来的人越发多了,直推得下塘集附近的田地价格不断上扬。云影笑道,前儿还有人出高价问菊ā的铺子卖不卖哩。

也因为这个,菊ā这次买荒地毫不手软,买了五十亩后,听了云影的话,立即又买了一百亩,又怂恿青木槐子凑钱也买了些。就算这次买的荒地是坡地,只有三两银子一亩,但也把她的私房积蓄ā得差不多了。

这么下血本,乃是她有预感,下塘集虽然不错,到底不靠小青山,而清南村背靠小青山,又临小清河,离下塘集也只有几里路,并不算远,那边的地价涨了,只怕很快就有人将主意打到这边来。

两口子商量着事情,忽地菊ā轻皱眉头,槐子忙问道:“咋了?是这小子,又咬你了?”

菊ā低头,将**从板栗小嘴里拽出来,苦笑道:“他吃不饱,当然着急了。这吃奶的劲儿还真大,亏得没长牙,不然非得咬伤不可。”

说着叹了口气,掩好衣襟,将这小子竖起来,瞪他道:“吃不着就不吃了,娘自然会送你去刘婶那里,你咬我干啥?”

板栗当然听不懂,不过还是努力往菊ā怀里扑——天大地大,吃饭事最大,不让人吃饱当然不干了。

槐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也想训儿子,可是看看太小了,说也白说,便道:“送去给刘婶吧。依我说,全让刘婶喂就是了,这么的你还受罪。他长大敢不亲你,瞧我不揍他。”

菊ā忍笑道:“好了,也没几个月了。”说着两人出去吃饭。

因有屠户在场,女人们便窝在厨房里吃饭。

何氏虽然忙了半天,却兴致不减地抱着小葱逗弄,笑眯眯地对菊ā道:“你先吃,吃完了抱她,我再吃。”

杨氏忙道:“我吃饭快,我吃完就接你。菊ā不急,慢慢吃不要紧。”

菊ā正将两根蒸熟的胡萝卜用勺子压碎,调成糊状,拌在细米粥里,听了她们的话,不赞同地说道:“娘,不要惯她,把她放在小床上,又不会哭,吃完了再抱就是了。”

何氏嗔怪地说道:“咱可没惯着小葱,是小葱乖,奶奶想抱一会儿,不成么?她外婆刚才还跟我抢哩。两家子才这么个闺女,可是金贵的很。”

刘云岚和汪氏都笑了起来。杨氏特意对刘云岚道:“照说生儿子是让人喜欢,谁也不会嫌弃儿子多。可是云岚哪,你要是生了闺女,娘肯定也喜欢,娘就想要个孙女哩!孙子外孙子一大堆才好。”

刘云岚微红了脸,看着菊ā抿嘴笑,婆婆喜欢小姑,自她出嫁了,心里一直想要个孙女,这她是知道的,可是生男生女可不由她说了算。

她摸摸肚子,咋还没怀上哩?那个梅子一年生一个,她可不能给比下去了。虽然说等葫芦会走了再怀孕比较好,大人也轻省些,但是郑家好几代都是独苗了,这一代可不能再这样,该找云影帮着瞧瞧。

菊ā将调好的胡萝卜粥倒了些在一只毛竹根抠出来的竹碗里,再放上一根小木勺,对葫芦道:“葫芦,姑姑分些红色的稀饭给你吃。瞧多好看哪!这个吃了能快快长大,长得跟爹一样高。”

葫芦果然兴冲冲地赶了过来,他刚吃了一碗猪肝汤拌饭,见了这一小碗稀饭颜色鲜艳,他贪新鲜,趴在桌上抱着碗三口两口就吃完了。

虽然洒了一些在桌面上,也没人在意,反正待会用抹布收拾了喂鸡,也不会浪费,主要是这样锻炼一些日子后,他拿勺子的手就稳当了,要是大人喂的话,则要很久才学会自己吃饭。

刘云岚见儿子吃完了还盯着姑姑,忙问道:“菊ā,还有红萝卜么?我再弄些,葫芦还想吃哩。”

菊ā将自己的粥喝完,摇头道:“这东西每回不要让他吃多,不然脸上发黄。你明儿再蒸了弄给他吃吧。”

刘云岚听了便把葫芦拉到身边,轻声跟他细说。

杨氏边吃边问何氏道:“杨子可说了啥时候回来?”

何氏高兴地说道:“怕是快要回来了。上回托人带信来,说是腊月十五就来家的,今儿都十二了哩,这不是快了?他可是心急的很,说侄儿侄女的名字早就准备好了,一准要用他的。”

菊ā听了轻笑,顶多让他取一个,闺女的大名她早想好了,哪里会让他插手?

张杨是腊月十六傍晚到家的。

他带着一身的风雪进门后,何氏拉着他胳膊,眼睛立即湿润了,连声责怪道:“咋走回来哩?你哥特地借了青木哥的马车,放在秦大夫的医馆里,让来喜盯着道上,要是看见你们,就让去医馆坐车回来的。”

第三百七十二章周夫子离去

张杨笑道:“怕是凑巧错过了。我们经过福喜杂货铺,没看见来喜和小妹姐。坐船也憋屈了好几天,石头就说走回来正好活动活动腿脚,所以就走回来了。”

何氏喜悦地唠叨着,啥路远的很,雪大的很,天冷的很,冻坏了等等,张大栓不耐地打断她的话道:“他这么大人,还能冻坏了?你嗦没完,不让我跟儿子说话咋地?你有那空唠叨,还不如张罗些吃的端来,有热汤让儿子喝一口也好。”

何氏如梦初醒,急忙就要去厨房。

菊花跟槐子忍俊不禁,笑道:“娘,我让刘婶去弄了,你就坐着跟你小儿子说说话吧。杨子,你可把爹跟娘折腾狠了,也不给个准信,说是十五回来,又拖到十六,害得你哥昨儿白跑一趟,没接到你。娘他们昨晚一夜都没合眼,就怕你遇到啥事,今儿也是从早望到晚,瞧这眼底还黑着哩。”

张杨面色惭愧地对张大栓跟何氏解释,有些事耽搁了,所以才误了归期。

老两口见他回来,欢喜的很,哪会再提这茬,只一个劲地问他在外过得如何,无非是吃的穿的咋样,学业累不累等问题。张杨也细细地跟他们说了,有些虽然听得似懂非懂,但也津津有味。

等刘婶端来两菜一汤,张杨吃了饭后,见小侄儿正好醒来,便急忙抢过去,随便地抱起一个,嘴里呵呵笑道:“这个是······板栗!好小子,对二叔笑哩!二叔可是翻了好多的,才帮你挑了个好名儿,你可一定要用。

菊花见他扒开包裹娃儿的小棉被,直接去看宝宝的下面,然后确定板栗的身份,不禁眉头直跳,张家等人却哈哈笑了起来。

又听见帮儿子取了个名字,刚想说话·槐子问弟弟道:“是个啥名?先说好了,不好不要,我跟你菊花姐姐也找了不少,择优录用。”

十五岁的张杨个头长高了不少·少年本来浑身透着卷气,这会儿却有些跳脱,显见得跟家人久别重逢很让他高兴。

他见哥哥这么说,便扬眉道:“《易经》乾卦曰,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这个乾字就很好!张乾。终日乾乾·与时偕行;上位而不骄,下位而不忧……”

张槐急忙叫道:“你甭拽文了。这个字好是好,就是太打眼了,乾可是还代表天,代表君···…”他读时,夫子也是大略讲过易经的,所以他也知道。

张杨道:“那倒无妨,意思多着呢·乾为君,为父,为玉·为金,为寒,为冰······咱只取其自强发奋之意即可。”

张大栓张大嘴巴听他们兄弟说了半天,没听懂,但他听见了“张乾”这两个字,因此发表意见道:“就按他二叔说的,叫张乾!他二叔好歹是秀才,想出来的还能错了?”

张大栓崇拜地看着小儿子:就这一个字,他说了那么一篇话,这个字肯定不简单·因此乐呵呵地一锤定音,板栗大名叫张乾!

槐子和菊花只好眼睁睁地瞧着儿子的大名被经学之首的古中挑出来的字占领。

菊花见张杨眼睛又瞄向小床上的另一个,急忙叫道:“小葱的名字我跟你哥都想好了。你帮板栗取了个意义深远的名字,那是期望他以后有所作为。可小葱是闺女,你这个二叔就不要拿袋子砸她了,女儿家的名字还是离那些浩瀚如海的经学远一些·别咬文嚼字地扯一堆,简单自然就好,何必附庸风雅!”

杨子见菊花阻拦,晓得侄女的名字自己是别想插手了,遂悻悻地说道:“菊花姐姐,你还没听我说呢,咋就知道不好了?”

菊花道:“我不管,我已经想好了,小葱就叫张灵儿。这名字简单、灵透,叫着也舒坦,跟细巧清香的小葱也相符。你想的好名还是留着将来给侄女们用吧。”

张杨干笑了一声道:“这个名字起得不错,像菊花姐姐行事的风格,那就叫张灵儿吧。”

张大栓跟何氏也十分的满意,板栗的名字完全将他们震住了,也不知好坏,本着信任小儿子的缘故才定下的;但小葱的这个名字确实如菊花所说,听着就很舒坦,他孙女一瞧就是个有灵性的,叫灵儿蛮好。

张杨不顾板栗对他笑,将他塞给槐子,然后俯身抱起小葱,兴奋地说道:“咱家可是多少年都没女子了。侄女,你可真是宝贝哩!”

一言未了,何氏笑骂道:“你这说的是啥话?你娘不是女子?你嫂子不是女子?当我们不作数么?”

张杨忙笑道:“我说的是女娃。我老早就想要个妹妹了,一直也没盼到,如今添了侄女也是一样的。”

小葱刚睡醒,心情好的很,然也不认生。因屋暖和,又是刚起来,菊花也没帮她套上小袄儿,那小胳膊就不停地划拉,不知怎的,一把揪住了张杨头上的方巾,扯得她二叔一咧嘴,高叫道:“嗳哟!小葱,那个不能拽,二叔的头发都叫你拽散了。”

小女娃那里听得懂,死不松手,脆蹦蹦的笑声满屋撒落,引得板栗也跟着笑了起来。

何氏便上前掰孙女的手,嘴里不停地对张杨唠叨,她手快得很哩,往后抓钱抓事儿都不含糊等语,张槐也得意地看着闺女笑。

杨子不但不狼狈,还乐呵呵地跟小葱逗乐起来,屋里笑语喧哗。

菊花见他们都围着小葱,便抱了板栗回房去喂奶。这小子因为二叔的偏心,终于饱饱地吃了一顿亲娘的奶水,小葱则由刘婶去喂了。

因说晚上要喊郑家人过来吃饭,菊花就带着刘婶、葡萄在厨房忙碌,让何氏跟小儿子说话。何氏心里熨帖,推辞了一番就留在了堂屋,扎在儿孙堆里,安享天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