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道连菊花的勇气也不如吗?菊花真的是无知者无畏?。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r)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感谢妹妹们对丑菊的支持。今天得知v棉棉妹妹要生产了,让我们一起为她送上最诚挚的祝福!

第三百四十八章借钱

菊花挺着日渐沉重的身子,坐在树荫下摘菜,耳边听着座传来的低沉的说话声,心下暗叹了口气,下午槐子三舅来了,不知是不是来借钱的。[非常文学].

自从这清辉县换了县令后,变化真的很大。怎么说呢?应该是贫富急剧分化吧。

以往,就算也有贪官来,大家都是一样穷,反正都那么混就是了;如今,下塘集繁荣起来,有钱人多了,有当地发家的,有外来落户的,还有李家这样的乡绅,那些穷户先是卖田地,再是卖儿女,或沦为佃户,或沦为奴仆,或投身到集上方家的作坊里做事,失去土地的人渐多了起来。

槐子家的四个舅舅原来比槐子家过得好,可是他们也不过是日子过得去罢了,哪里经得起这样剥削?四五月的时候就已经支持不住了,来借了一回粮食。

屋里,张大栓父子正陪槐子三舅坐着,几人略为寒暄了几句,便问起三舅的来意。

三舅搓着粗糙的手掌,有些尴尬地对张大栓道:“姐夫,你看这,我也是过不下去了才厚着脸皮上门来的,不然也张不了口。我晓得你们也难,杨子念书可花钱了,如今他又去了湖州应考,都说穷家富路,只怕你们为他这盘缠使费也掏空了家底。可是我要不想法子将这两个月混过去了,就得卖田地,那可不是败家了么?”

张大栓等他说完,就叹气道:“老三·我还不晓得你——从来就是个要脸的人,不是十分难,你怕也是不会上门的。”

三舅连连点头插话道:“娘不让我们来哩,说咱们本该帮你们才对。大伙齐心,把杨子培养出来,他要是中了秀才,咱们这些亲戚可不就都有指望了么?眼下不出力,反而来聒噪你们,实在是不得已。所以·我虽然开了口,要是你们真的拿不出,就实说,就算卖地,也不能缺了杨子的花费。”

他说着说着脸就涨红了,心里十分羞愧:这现成话实在没分量,真要为杨子着想,就不该上门,自己另想法子才是。

槐子忙道:“瞧三舅说的,谁还没个难处。这也不是你们懒·不勤俭持家,还不都是贪官闹的。眼看就要收稻子和玉米了,咱们互相帮衬着,咬咬牙就能挺过去。三舅有啥想法就说,都是至亲,又不是外人。”

张大栓也连连点头,这几个舅兄还都不错,不是那等没情义的人,尤其这个三舅兄更是个实诚人。非常文学

三舅见他们父子如此,感激地说道:“本来借点儿粮食就够了·可是我心里算计了一番,就算是稻子、玉米和山芋等东西收上来,拉拉杂杂的也卖不上价。我们不比你们靠山的村子·还能有橡子果儿喂猪,我们可不就从地里抠些出息么?这还不够交税的。

我就想着,要是大栓你能挤点儿钱出来,我就借几两银子,去走村串户地收些山货,到集上卖。如今集上铺子多的很,啥东西都能买卖。唉!连卖人都有了哩!”

槐子听了一呆,本打算三舅是来借粮的·那倒好说·可是借钱……

家里也就剩了二两零碎银子。菊花身上倒是有钱,每次集上的铺子收了租金他都是全部交给菊花·因为那些铺子本就是郑家陪嫁的。

可是他也不能张这个嘴哩。杨子走的时候,菊花也塞了些银子给他·那还可以说是做嫂子的一份心意,要是亲戚来借钱,也让她出的话,就没这个道理了。自己没让菊花过好日子,倒先用起她的钱来,愧也愧死了。

张大栓跟张槐想的一样,要是借一两银子还能匀出来,借几两银子就有些难了,或者再等两个月也就能转过来。

张槐又想起另外一回事,他诚恳地对三舅道:“舅舅,别说眼下我们没有钱,就算有,我也要劝你忍一忍——不要去白费这个心思。你瞧我跟青木,好歹也经管了两年作坊,可是我们都没出去打点买卖,因为这时候做生意难哩。不是那家底厚的,能耐大的,就要被官差剥一层皮。如今咱先等等,要是杨子中了秀才,你还担心啥?把田地往咱家一挂,我们还能找你要租子不成?就想做生意,也要等两年,等这狗官走了,看下一任县令咋样,那时再做打算。咱先匀一两银子给三舅,再弄些粮食吃的家去,等这一拨粮食收上来,家里再磨不开的话,那时我家的猪也能卖了,钱也凑手了。”

三舅听了这话,低头细思一番,觉得有道理,便说道:“那舅舅听你的。我就说你比舅舅能耐多了,咋不去开个铺子哩?你们集上又有房子,各样东西都是现成的。看来是我把事情想得忒便宜了。”

槐子认真地说道:“我们不去集上开铺子,也是怕连铺子被人霸占了,索性就租给了人。三舅,咱穷点都不要紧好歹把这几年混过去,可千万不能让人有事。你这生意其实也不妥:那些货收贵了的话,赚不到钱;收便宜的话,人家不卖给你哩——他多跑点路去集上不是更好?如今谁不是把几个铜板看得跟命一样,咋也不会舍得便宜卖给你的。”

张大栓也连连点头,跟着也交代了许多话。

三舅一边点头一边笑问道:“槐子,你说杨子能不能中了秀才哩?你外婆见天在家烧香磕头,说要是老张家祖坟发热了,出个秀才那该多好。”他放下做生意的念头,心里轻松了好些,就问起杨子的事来。

张槐微笑道:“咱也不好说,横竖过不多久就能知道了。反正舅舅也别担心,也别吱声。就是这粮食咱也得小心点,每回少挑一点,要不然,人家还以为咱家有好多粮食哩。”

三舅急忙道:“这我能不懂么?我刚才就想,要等天晚一些再挑回去哩。那些人都跟豺狼似的,让他们看见了还得了?就是叫乡亲看见了也不好,不说咱亲戚情分好,还以为你家有好多粮食哩。要是上门的亲戚多了,你们也吃不消。”

张大栓沉声道:“等天暗一些,我跟你一起去,一来能多挑些,二来我也不放心你一人回家。”

三舅点头道:“那我就多谢了。你大舅家还能支持,二舅家也够呛,四舅家本来也支持不住了,亏得有玉芹帮着,才好了些。咦,咋你们村没有官差来哩?都能交得起税?”

槐子点点头道:“还不是作坊赚了点钱,不然就该跟你们一样了。再就是李举人的爹娘住在这里,他们好歹给点面子。”

其实,那些人不来清南村,主要是因为:一来清南村的税都交了,二来那些官差也不敢来这里刮地皮——上回“焉儿坏”他们几个可是被打个半死,回去又被县太爷打了板子,如今他们谁也不敢来这里,反正税也收了,于是就不来找事,真是吃柿子拣软的捏。

三舅羡慕地说道:“等杨子也考上了秀才,那清南村就有两个秀才了。嗳哟!这可是了不得的事,到时候谁敢欺负你们村?”

张大栓跟槐子相视一笑。

两个秀才?怕是最少要有三个秀才,要是刘四顺也中了的话,就有四个秀才了。不,是三个秀才一个举人,这确实要轰动一番了。

说笑间,何氏就进来招呼吃饭,笑对弟弟道:“咋样?我就说不妥吧。三弟你该忍忍,不要心急,没见咱村的作坊,本来弄得好好的,只好卖了,谁能犟得过那些人?”

三舅点头道:“外甥也说了,叫我缓缓。只是又麻烦姐姐了。”

何氏嗔怪地说道:“往常你们不是都帮过我?幸亏我们村还算好,要是也跟你们一样,这会儿咱一窝亲戚全没指望,那可不是要卖地了?如今好歹有一个能支撑,拉扯着过了这两年,许就好了哩。”

三舅连连点头,也觉得庆幸无比。

等槐子进厨房帮着端菜时,菊花问道:“槐子哥,三舅来借钱,家里没钱了吧?我拿几两银子给他。三舅人不错,要不是难,怕是不会开这个口。”

她很喜欢槐子这个忠厚的舅舅,当年卖小牛给郑家,跟郑长河倒着砍价,是个难得的实在人。

槐子忙将三舅借钱干啥跟她说了一遍,又说了自己的想法,和送粮食的事,让她不要操心。

菊花这才点头,也觉得这门生意不妥,还是忍忍比较好。

何氏进来笑道:“我说让他们先商量么。菊花,你那点钱留着吧——将来给儿子,咱可不能用你的钱哩。”

菊花微笑道:“瞧娘说的,这不是应急么!”

下晚的时候,张大栓跟三舅各挑了一担粮食,何氏又收拾了好些鸡蛋,捞了几条鱼给装上,趁着天色暗了送去何氏娘家。

后来又连续送了两趟。亏得地下储藏室挖好后,他们根本没卖过粮食,除了交税用的,全部藏了起来,所以家里粮食充足的很。

只是上门的亲戚忽然就多了起来,有的借粮,有的借钱,弄得人愁死了。也不是说不借,谁没个难处哩?该帮的时候帮一把,人家都会记在心里。只是这样纷纷上门,谁也吃不消。相互间还要攀比,觉得你借他多了一百文,我少了两升谷子等,饶是借了东西还得罪人。

郑家也是一个情形,其实整个清南村都是这种情形。

最后,只能狠狠心,一律只借少量的口粮,而且大多是玉米。。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r)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感谢妹妹们对丑菊的支持,谢谢大家投出宝贵的粉红票、评价票和打赏。

第三百四十九章三秀才一举人

意张家除了上门借粮的亲戚,还有就是媒婆也来的勤。

人们听说张杨等三人县试、府试都取得了好名次,这次院试就算不能中秀才,那下一回肯定是有希望的。那些有闺女的人家都打起了他们的主意,想趁着他们还没中秀才的时候结亲,好过中了秀才再来攀附太落痕迹。

只是一般人家就算心里有想头,也不敢来提——怕攀不上,来提亲的都是下塘集的富户商贾,他们自觉有些家底,自然想要帮闺女找个有前程的少年才俊。

张大栓跟何氏觉得头疼,再三再四地跟人说,不敢随便帮儿子定亲,怕影响他读书。别说他还没中秀才,就算是中了秀才,还要考举人、考进士,他们也不敢耽误他哩,直说得口干舌燥。

那些媒婆哪里是省油的灯,竟然赖着不走了——生怕自己走了,张家答应了旁人的提亲,因而一个个舌灿莲花,现拿李举人打比方:人家不就是成亲了,如今在媳妇的伺候下一心一意地备考么?可见“先成家,后立业”才是正理。

菊花听得心烦,又不愿意出去跟那些媒婆嗦,刚想唤何氏进来,叮嘱她几句,张槐回说了一番话,将人全打发了。

“各位大娘,要是我家杨子啥也没考上,你们还能来说亲么?再说,我们也不敢耽误他,他如今一心念书,根本没想成亲,要是强了他,他心里不痛快,没心思读书了,那才糟哩。人家李举人也是中了举人后才成的亲,之前不是一样埋头苦读?咱乡下养个读书的出来不容易,还请各位大娘多担待些。”

好不容易将这些人打发走了,何氏长出了一口气,抓起桌上的大茶壶,倒了一碗水“咕咚咕咚”一气灌下去·然后抹了抹嘴角道:“这些婆娘全都长了一张巧嘴,说的那些闺女全是天仙下凡,不赶快定了亲的话,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跟她们说话咋这么受罪哩?”

槐子见菊花从房里出来·忙上去扶了她,在桌边坐下,气恼地问道:“吵得你睡不着?”

菊花摇摇头道:“我没睡哩,在做针线。这大热天,她们吵闹不停,也不冒汗?”她私心里想着,媒婆们爱涂脂抹粉·那满脸脂粉被汗浸透的样子,一定很精彩。

何氏道:“咋没冒汗哩?一个个扇子不离手,弄得屋里热气哄哄的。”忽地她想起什么来,一拍手惊叫道:“嗳哟!这几个婆娘,把咱家扇子都带走了哩。这可咋办?马上就没扇子扇了。”

张大栓无奈地说道:“好了,带走就带走吧,只要她们人走了,咱就省心。我马上用竹篾编几个·比芭蕉叶做的扇子不差。唉,儿子这么吃香起来,我还真不习惯哩。”

槐子撇撇嘴道:“哼·你当那些人家真的看上了杨子?要是他考不中秀才,你瞧着吧,鬼都不会上门!倒是有几户乡下人家是真的看上了他人,庄稼人就是实诚。”

一家人说笑几句,方才将这事丢开不提。

盛夏的气息如流火一般,收完早稻又栽了几亩晚稻,累得人们脱了一层皮。

菊花坐在树下剥黄豆,不时地挥起脚边的竹竿,赶走讨厌的鸡。因院子中间的平地上,晒满了稻谷·这些畜生就不肯去外面草地上找食,专门赖在这里吃现成的粮食。吃就吃吧,不时地拉一堆鸡粪在稻谷上,没法清扫,实在很让人恼火。

槐子手里提了个篮子,里面装了几节白嫩的藕·匆匆走进院子,笑对菊花道:“挖了两根,水太深了,不好挖。”

菊花道:“这就够了。我瞧这天怕是难得下雨,要一直干下去,说不定要干旱哩,那塘里的水恐怕过不多久就干了。”

槐子点头道:“这天热得不同往常,咱们这边水多,还好些,听说北边都干透了。”

一边说着,一边在井里打水清洗藕,又将自己身上擦洗了一遍,对菊花道:“这个天,可是要当心了。都听说有好几个人昏倒在田地里,瞧秦大夫忙得直转。”

菊花忙道:“快晌午了,把爹叫回来吧。这时候是最热的,过了这个时辰,宁可早晚多累些,也不要死扛着。人累病了去了多的。”

何氏从厨房里出来接道:“可是我刚要说这话哩,先忍忍,再有两天就立秋了,就算不下雨,好歹凉爽些。”说着将菊花剥好的黄豆端到井边清洗,又对槐子道:“去把那黄豆杆扔猪栏里,让猪嚼。”

槐子应了一声,又说道:“爹已经回来了,就在我后边哩。”

果然不一会,张大栓从院外进来,一边撩起脖子上的布巾擦汗,一边恨恨地说道:“这个天,不想给人活路哩,热成这样。

虽然这么说,他却没有歇下,先进屋灌了一碗茶水,再出来捞起刮稻板,翻晒起场院的稻谷来。听着“哗啦”稻谷响,忍不住又喜悦地笑道-天晒谷子倒好,瞧才半天就晒得哗哗响。今儿晒一天,明儿再晒半天就能收起来了。”

槐子将黄豆杆丢进猪栏,出来见他忙活,忙上前从他手中夺过农具,道:“我来。爹先去洗一把凉快凉快。菊花,你回屋去,把窗子关了,窗帘放下来——这灰都蓬起来了,把大门也关上。”

菊花点头,洗手进屋将门窗全关上,顿时将炎热关在门外,屋里一片阴凉。靠山边的屋子就是这点好,前后树多,屋里的地面也是泥土压平的,全接地气,那阴润的感觉特舒爽。除非是闷热要下雨——这时候地面回潮让人很难受,不然这屋子一般都是冬暖夏凉的。

她进房坐到桌边,从桌上的针线箩筐里拿出一件小背带裤低头细细地缝制起来。

小娃儿的衣裳她缝制了好些,从出生到两岁的,四季都有。有些是新做的,有些是旧衣裳改成的,不先预备好了,临了就会忙乱。何氏整天做家务,偷空还要下田干活,只能晚上做一会针线。

听着屋外的忙碌声,菊花心里很宁静。说也奇怪,她并不十分担心自己的生产,也不是说她对秦大夫师兄妹盲目信任,而是她自然的心里就不慌张。

人们一般对将要发生的事总会有些心灵感应,或者说是预感,不过有些人强烈一些,有些人迟钝一些。像当年云影来时,菊花心里就很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现在看来她确实错过了一次绝好的治疗机会;而这次怀孕,虽然刚开始她情绪有些不稳,但却从没有紧张害怕惊悸等感觉,所以她一直很坦然,觉得这个孩子一定会平安降生的。

想着张杨就要中个秀才回来,她也十分高兴,好歹这个家的应对能力强了一点儿。这样的日子很好,红火的好似外面的骄阳。不太穷,也不算富。她并不想发家,弄个良田千顷啥的,别说千顷了,就是千亩也麻烦。

可是,张杨要是当官了的话,这样懒散的想法怕是行不通了,从来付出和享受就像天平的两端,只不过有些东西暂时看不见或者说未意识到罢了。

张槐忙完了,进房来见她坐在桌边低头缝衣裳,窗帘遮蔽了屋外的阳光,屋里清凉静谧,轻吐了口气坐下,笑道:“还是家里凉快。待会铺一张芦席在地上睡一觉,肯定舒坦。你刚在想啥好事,一个人笑?”

菊花见他不住擦汗,忙从身边拿了把扇子递给他,回道:“在想杨子啥时候回来。他们三个都中了秀才的话,咱村可就热闹了。”

槐子接过扇子,呼啦扇着风,一边笑道:“可不是么,怕是要被人叫做‘秀才村,了。只是夫子要忙了,听说下塘集好些人家都要把娃儿送来清南村读书哩。集上教书的夫子不过是多年应考没考中秀才的老书生,也就能教人认些字。如今听说周夫子教了这么出息的学生出来,那些有钱人家哪里还能忍得住?一窝蜂都要赶来了。”

菊花停下手中的活计,想起上次二舅杨得志半吐半露地对杨氏说,想把来寿送来大姑这边读书。杨氏当时也没拒绝。主要是来寿比来财听话懂事,再说,她也盼着侄儿出息,想着让来寿念一年试试看,要是个省心的,自然好;若是不省心,书念不好,那就送回去。

她点点头道:“来寿怕是要过来我家读书,我娘答应了。”

槐子问道:“来寿几岁了?太小可不成,小葫芦也要人照顾,再多个娃不是让娘更累么?”

菊花道:“来寿大概七岁了,比赵清大两岁。他从小就懂事,不像来财,所以我娘才答应的吧。这么大了,也不用太操心。我外婆怕是要跟过来照顾他一阵子,我娘也想接我外婆来住,就一块趁便了。”

槐子点头道:“只要听话就不怕,反正学堂就在家门口,上学放学都便宜。”

两人说着话,外面就叫吃饭了。

果然,八月初,有人带信回来,说清南村的三个少年都中了秀才,如今正在县衙拜见县太爷呢。

人们原还不信,跟着就有县衙的人上门来报喜、讨赏钱,一时间全村哗然!

学堂被人挤破了门槛,备下重礼来求见周夫子的人络绎不绝。老夫子头疼不已,他显然是不惯这些俗务的,拉了李耕田帮忙应酬、打点人情往来,又告知众人,除了清南村的,其他地方的孩子想要来这里读书,要经过他亲自测试,主要是这学堂地方有限,不可能收太多的人。

第三百五十零章名声累人

清南村忽然热闹起来。/非常文学/村里多了三个秀才,对于那些乡民来说,这是简直是了不得的大事!

张家更是门庭若市。

张杨不仅中了秀才,而且是整个湖州的童生试小三元。这可是不小的荣耀。靖国共有九个州,各州能在三级童生试时连中三元的,并不常见。

通讯不发达的时代,也不知那些消息是如何传播的,仿佛一夜之间,十里八乡全知道了。张家也因此冒出了好多不大来往的远亲,有来恭贺的,有来探听的,有来巴结的,有来是想将自家的田地挂在张杨名下好省些税的,何氏两口子应酬得头都大了一圈。

她见菊花身子日渐沉重,生怕她被吵得心烦,要是觉得身上不好了那就糟了,于是便让她回郑家院子呆着,让杨氏照看她。

这日上午,菊花坐在娘家院子里,看小葫芦在芦席上爬来爬去,一会又挣扎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然后再腿一软,一屁股坐在芦席上,如此反复,乐此不彼。

杨氏摘了好些红辣椒晒在院子里,又掰了几根新鲜玉米带回来,准备在煮饭的时候,贴在锅边蒸了吃,她一边扯去玉米外皮和丝须,一边对菊花笑道:“你婆婆头疼死了,这些人咋那么难打发哩?”

菊花微笑道:“等杨子回来一发话,她们就该走了。杨子早起就去了夫子那里,这会儿不在家,槐子也下田去了·她们就赖住不走了。”

原来,不仅亲戚来了,那些媒婆又重新杀上门来,何氏送走一拨又来一拨,整天就跟她们周旋去了,别提心里有多郁闷。

杨氏摇头失笑:“哪有这样的?这样就能结成亲?没脑子。可定了哪天办酒席?村里有三家,要热闹好些天了。

菊花轻轻地抚摸着肚子,感觉到小家伙有些不安定,踢了她好几下·一边道:“过几天就要办了。他们几个在家也呆不长,回头就要去湖州上学哩。娘,外婆和来寿啥时候过来?”

杨氏道:“总要等玉米收了再过来。我说让她早些过来,她总舍不得家里,怕自己走了你二舅在家太累,你二舅母也不是个会当置家的。唉,这当爹娘的就是偏心小儿子,你二舅这么大了她还放不下。”

菊花皱眉道:“啥偏心?这叫会哭的娃儿有奶吃!大舅家里安排的井井有条,她自然不操心;二舅家要差一些,她就老丢不下。.也不想想·她这样总不放手的话,也不是个事。再说,她还能看着一辈子不成?来财如今懂事多了,在家也能帮把手,正是让他担起事的时候,她这么处处操心护着老小,难怪娃儿不成材。”

杨氏点头道:“我哪天回娘家去跟她说。你二舅母比先好了些,正好丢手让她折腾,你外婆到我这来住一阵子,也好让我尽些孝心。”

说着话·又抱起小葫芦把尿,然后重新将他丢到芦席上,嘴里念叨道:“咱葫芦好乖哩·从不在身上撒尿。”

她收拾了玉米刚要起身去厨房,就听见拍门响,忙到门口,从门缝里向外张望了一眼,道:“是槐子。我还以为是葫芦爹娘回来了哩。”一边拉开远门,让槐子进来。

槐子对杨氏叫道:“娘!”

杨氏诧异地问道:“嗳!你这是从地里来?咋还没到晌午就回来了哩,不会是专门回来帮你娘赶媒婆的吧?快来喝口水。”

槐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走到菊花身边蹲下·轻轻摸摸她的肚子·一边笑道:“不是。我跟爹把那半亩地的黄豆砍了挑回来,顺便就把那些人赶走了。这会儿要去下塘集买些东西·准备办酒席好用。我就想先过来瞧瞧菊花。”

杨氏听了急忙道:“那可要青木帮忙的?青木他们也在砍黄豆,就快要回来了。”

槐子忙站起身道:“不用。也没啥东西要买的·杀一头猪,肉尽够了,鱼也不用买,小菜豆腐粉丝干菜家里也都有,不过是买些糖食酒水之类的。我邀了三顺和赵三叔一块去,大伙凑一块买也能便宜些。”

杨氏听了这话觉得妥当,便不再言语了,转身进厨房,任他小两口说话。

菊花看着他晒得深暗的肌肤,问道:“那些人都走了?”

槐子点头道:“都走了。唉!这些人尽看人家中了秀才觉得风光,也不想想人家的日子多难过。杨子跟小石头他们这几天都在夫子那里听教导,他们错过了今年的乡试,正要潜心苦学三年,好参加三年后的乡试。要是运气好中了举人,第二年正好能参加会试,这时候谁有闲心说亲事?”

菊花点点头,想了想道:“怕是夫子故意这么安排的吧?担心他们年纪小,所以让他们中了秀才后再学三年才去考举人。不然的话,要是让他们去年参加院试,今年不就能参加乡试了?明年二月就舱参加会试了。只是这么的也实在太紧凑,而且恐怕基础不牢实,容易考不上。你看李长风不就是如此。”

槐子点头道:“夫子自有考量。本来没想让小石头参加院试的,后来又让他去了,怕就是想让他跟杨子四顺一块进县学。如今意外之喜,竟然得丁学政看中,入了府学,也算稳妥了。”

菊花沉思了一会,忽地低头在他耳边小声问道:“你说,要是老皇帝驾崩了,新帝登基,会不会加恩科?”

槐子蓦然瞪大眼睛,用力地点头道:“怪不得······杨子每晚看书到那么晚,我都睡了一觉起来,他窗户里还亮着灯。我还想着,他刚考完,下次考也是三年后,干啥这么拼命哩?原来如此!”

两人又小声议论了几句,方才丢开这话题。

槐子手搭在她肚子上,隔着薄薄的衣衫,感觉到那里一鼓一鼓的,有轻轻被顶起地蠕动,又是欣喜又是担心地问道:“咋老是动哩?他不舒坦了?那你不就不舒坦了?”

菊花微笑道:“还好。槐子哥,我怕咱这娃儿没有葫芦听话哩。每回我读书,或是教小葫芦说话,或是摸着肚子说话,他都乖的很;要是我一时不说话了,他就容易踢我。这要是生个人来疯咋办?”

槐子咧嘴笑道:“不会的。他又不是老是闹。

既然爱听你读书、说话,说明是个用功上进的。晚上我来读书给你们娘俩听。这些日子农忙,咱读书少了,难怪儿子不乐意了——这不是耽误人功课么?他小叔都这么用功,想来他长大了跟小叔一个样。”

菊花听了这准爹自以为是的结论,偷笑了半天,说他净胡诌,怎见得不是这娃儿喜欢热闹哩?

槐子老神在在地分析道:“咱俩都不是爱热闹的人,生的娃儿哪会爱热闹哩?”

菊花摇头道:“跟爹娘不一个性子的娃儿多了去了。这怎么能说得准哩?你快走吧,不然买完东西该回来晚了。把葫芦抱到车上去,他也爬够了。我看他就要会走了哩!”

槐子起身将小葫芦抱到学步车上,一边羡慕地说道:“这小子长得实在好,又不大说话,还有主意,长大了准比他爹还能耐。”

他逗弄了葫芦几句,方才转身出去了。

菊花做了一会针线,觉得脖子有些酸,腿也肿胀发木,手也出汗,拿不住针,便站起身在树下来回走动,一边教小葫芦说话。

天气虽然凉爽了些,可是丝毫没有下雨的迹象,不论是池塘里,还是小河里,都只剩下不多的水,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菊花娘家和婆家都从鱼塘捞了不少鱼卖了,也晒了不少鱼干。要是天旱太久的话,塘底被晒裂缝的日子都有呢,那时可就惨了,不得不将鱼儿子鱼孙子都要逮起来,明年可不要麻烦?

这些日子村里都在从镜湖往外车水。这个大湖要是弄干了,其他的小池塘自然也保不住。

她望着前面没精打采的绿竹,似乎少了些鲜活的气息。正想着,院门外传来云影的叫声:“菊花,是我。你在么?”

菊花忙上前迎她进来,问道:“你不是去李家了?宛儿是咋回事,不舒服么?”

云影微笑道:“不是,她怀孕了。呵呵,村长跟李婶子可高兴了。不过,哼!”

菊花见她先还笑着说李长雨媳妇怀孕的喜信,接着却拉下脸来哼了一声,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你怎么了,这么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谁惹你了?哎呀,莫不是他们没留你吃晌午饭,所以你不高兴了?”

她故意开玩笑地这么说,惹来云影一个白眼,想说什么又停住,对菊花道:“我去厨房瞧瞧,看婶子那有啥吃的没有。”说着蹦蹦跳跳地跑进厨房。

菊花听她说话不自觉地带了这地方的乡音,忍不住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云影手里攥了半截菜瓜,边啃边走出来,扯过一根小凳子,往小葫芦的学步车跟前一坐,对着他吃,故意馋他。

小娃儿则满脸带笑地望着她。终于,她被他纯净的眼睛看得不忍心,只得叫道:“好啦,好啦!别这么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我分一小块给你吃就是了。唉!谁也不舍得苛待你。”

说完起身去厨房用刀切了薄薄的一个圈递给葫芦,让他磨牙。

菊花微笑地看着她,觉得她比刚来时精神头好了很多,恢复了少女的活泼与烂漫,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伤心的往事也会渐渐淡去,等到自己平安生产,她医术再进一步,就更加好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云影的麻烦

云影吃完了菜瓜,去井边舀水洗了个手,对菊ā道:“我本来准备在宛儿那吃饭的——她准备了好些菜,都是我爱吃的。可是李长雨来了个同窗,姓陈,这人烦死了,问我好些话儿,我也懒得理他,就对宛儿说还要帮你把脉,先回来了。”

菊ā猜她说的可能是陈家的少爷陈昱,便诧异地问道:“长雨哥的同窗来了,不是该由他另外招呼么?你跟宛儿该在内院才是,怎么跟他倒赶在一块了?”

云影撇撇嘴道:“先在门口碰见了,他大概问了长雨兄弟,得知我是一个大夫,就让他代为引见。见了我,又说他娘身上有积年的沉疴,想请我去陈家帮着看看。我想着反正哪天也要去集上的药铺,就答应了他。谁知他又哩嗦问了许多废话,两只眼睛也不老实,叫人气闷,我就回来了。哼,回头让师兄去他家好了。”

菊ā听了愕然,然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如今她已经恢复女装,一身浅绿撒ā衣裤,头上简单地挽了个发髻,插了一只碧玉簪,凤眼流波,红唇吐蕊,婷婷似嫩荷摇出无限风姿,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云影莫名其妙-地问道:“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

菊ā含笑摇头道:“怎会不对呢?他一个男子,原不该这么对你,难道不知道‘非礼勿视,么?不过,云大小姐,你也不能怪人对你如此,谁让你长得这么美呢!你这样出去帮人治病,迟早要惹来麻烦。”

云影看着菊ā脸上的面巾悻悻地说道:“赶明儿我也学你,弄幅面巾戴上。

真是的,明明脸都好了,还戴这鬼东西,不过确实少了好些麻烦。”

菊ā道:“我戴人家不会多想——反正我丑名在外;你若戴了,人家肯定会对面巾下的容貌更感兴趣,他想着该是如何美丽的容颜·才要这么遮挡住。”

云影微皱秀眉,冷声道:“哼!我也不是好惹的。跟着我爹走了那么多地方,没点防身的招数还能活到现在?”

菊ā叹了口气,拉她坐下·轻声道:“你也不可大意——你这样子实在太打眼了。云影,我本不想多话的,可是咱们也算是好朋友了,我见你这些日子心情也好了些,那么,你还准备跟秦大夫这么若无其事地过下去吗?”

云影听了她的话,本来轻松的脸色忽地就沉了下去·笑容收敛,沉默半响才道:“我也不知道。我都不晓得我们到底是怎么了,好像事情过了,大家也不再提起,你也没怪我,可是我和师兄却不能再跟以前一样了。”

菊ā摇头道:“还不是你的心结未解。你要真的什么都放下了,肯定就不会这样。有空就跟你师兄谈谈,不管怎样·你们是多年的师兄妹,你心里有事不是该跟他谈吗?有时候,两人中间只隔了一层纸·捅破了,就啥都看清楚了。”

云影揉着手指沉默不语,小葫芦在她面前一个劲地挥舞胳膊,她也没看见。

菊ā又道:“你二人皆是出色人物,走到哪都会引人瞩目,若是一直这么僵持下去,旁人就会趁虚而入。像今天的陈少爷,他显然是对你起了心思。你就算不喜欢他,明天说不定会来个马少爷,后天说不定来个张少爷·你不嫁人,麻烦就不断。你师兄那边肯定也是。”

云影闻言抬头看着菊ā,幽幽地问道:“那你喜欢过我师兄吗?”

菊ā差点被口水呛死,哭笑不得地瞪着她,见她一副认真的样子,想了想道:“喜欢一个人或者说爱一个人·不是那么简单的。像你跟你师兄经过多年相处,才会有这份感情;我跟槐子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喜欢对方的。所以说,你们师兄妹虽然都很出色,让见到你们的人都很喜欢,但那并不是什么爱,中间还缺少一份相知。你想,若是没有一份相知的话,那往后遇见跟你们师兄妹一般出色的人又会怎样呢?若是遇见比你们更出色的人又会怎么样呢?那岂不是要见一个爱一个?这跟凭借财富权势容貌来取决人又有什么两样?”

云影点头道:“所以我见那个陈少爷对我热乎才不舒坦,就好像个贪图美色的登徒子一样。李长雨怎会有这样的同窗?”

菊ā笑嘻嘻地说道:“往后避着他就是了。他还不是想跟你接近,然后看能不能跟你‘相知”然后再‘相守”

云影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菊ā也想起什么似的,正色对她道:“说了半天都是废话,我忘了跟你说最重要的了。”

云影抬眼看她,菊ā道:“也不知当初你是怎么想的。不过我要跟你说,你与其费尽心思对付心上人身边女人,不如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心上人身上,牢牢地抓住他的心,这样就是来再多的女人都没用。不然的话,你对付了张小姐,说不定还有王小姐。”

云影忽然放松下来,笑问道:“那你说,要是你把心思都放在心上人身上,却没有抓住他的心,他依然喜欢了别的女人,那你怎么办?”

菊ā肃穆道:“怎么办?难道离开他还不能活么?果然一心一意地对他,还没能抓住他的心,这种人要么是薄情寡义之人,自当弃如敝履;要么就是跟他缺少相知,如此付出还不能令他回头,那也该死心。可是秦大夫不是这种人。你们之间要是坦诚以待的话,我相信他自己会帮你赶走所有对他别有用心的女人。”

云影点点头,轻声道:“是丨师兄从不会为美色所动。他根本就不会像那个陈少爷那样,见了美丽的女子就献殷勤。也就是因为这个,我见他帮你弄了许多药,才会疑心……”说着她声音低了下去,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

菊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那是你年纪小心里没成算,其实直接问清楚不比乱猜强?你记住了:愚蠢的女人才会去对付女人,聪明的女人只会对付男人。”

云影睁大眼睛望着她,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哪来这些怪想法?你比我还小呢!”

正说着,恍惚听见门外“咕咚”一声,不知什么声音。两人吓了一跳,云影忙道:“是你哥嫂回来了,我去开门。”

她蹬蹬地跑到院门口,拉开院门,伸头左右张望了一番,纳闷地自语道:“奇怪,明明听见有人绊倒的声音,怎么不见人呢?”

她回来摇摇头道:“没见人。”

菊ā不在意地说道:“许是狗儿撞到了什么东西哩。”

两人说笑一会,云影面色好多了。

晚上掌灯时分,槐子才挑了一大担东西从集上回来。菊ā见了懊恼地说道:“你咋没想起来赶车哩?这么一直从集上挑回来,肩膀都要压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