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笑道:“也没啥,就是有些不舒坦。歇息会就好了。槐子,你娘忙好了?”

张槐忙道:“在洗澡哩。”说着自己端了根小板凳在菊花的竹床边坐下,轻声跟她说话。

待青木洗了澡出来,唤杨氏去洗,这里槐子凑近菊花轻声问道:“你哪不舒坦了?”说着摸摸她的手,觉得冰凉,又瞧她身下垫了厚褥子,担心地说道:“天这么暖和了,你还觉得冷?”

菊花有些不自在地推开他,笑道:“我就是吃多了点,肚子有些胀,躺会儿就好了。我这身子一向是这样的——有些虚,不大结实。那时候秦大夫在这,就跟我说要多补补,我一直在补。”

槐子握着她的手不舍得放——他并非想占便宜,只是觉得今天的菊花恹恹的,格外柔弱,如被太阳晒焉了的花儿一般没有神采,让人瞧了心疼。

以前菊花就跟那早晚开花的洗澡花(学名紫茉莉)一样,早晚都特别鲜活灿烂。

往常吃过晚饭,她不是在墙根下看那些野菊花,就是打量那些竹子,手里还提把小锄头,把杂草细心地除去;再不然,就是看果树上的果子长大了多少;又或者干脆跑到小河边坐着,一直到天黑才领着一群鸭子回来,有月亮的晚上,天黑也不愿意回来哩。

早上就更不用说了,那精神是倍儿欢畅!

眼下这副样子,定是极不舒坦才会这样的,菊花可不是娇气的女娃。她躺在那,想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无力地挣了两下,就懒得动了,随他握着。忽地他心生一种渴望,想把她搂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声跟自己诉说她的不舒坦,他会安慰她,哄拍她!

他被自己这念头吓了一跳,慌忙丢下,只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表达自己无言的关心,想了想又安慰她道:“慢慢地补,总能养好的。如今家里鸡鸭也多,多杀几只炖了吃。”说着又想起什么来,对她说道:“你肚子胀,该起来走走才好,哪能躺着哩?”

菊花听了一滞,只得道:“不想动哩,觉得肚子坠坠的难受。我没事,这会儿好多了,你甭担心。”

他略有些粗糙的大手握着她的小手,掌心传来阵阵的灼热,令她安心。两人靠的很近,月华如洗,清风徐来,墙根下草虫细细地鸣叫,忽疾忽缓,忽轻忽重。她想起刘小妹,也不过是见了来喜两面,这就定亲了,别的女娃也都是这样,只有自己是不同的,便不由得满足地叹了口气。

槐子听了,手上一紧,轻声问道:“很难受么?”

菊花微笑道:“不是,我是想起小妹。槐子哥,你晓得么,小妹就要跟来喜定亲了哩。呵呵,我那天就瞧出来两人不错。”

张槐也无声地笑了,说他们两人都是鬼机灵的样儿,到了一块定是十分有趣。

说笑了几句,菊花又问他木耳长得咋样。

张槐就跟她说道:“这一茬长得不错,就是收的少。我跟长明哥商量了,要把树剖开,这样一棵树也能当两棵来用。还有,家里也不大方便,我们想在山上盖个草棚子专门种木耳——就在当初发现那棵橡树的地方——就当这些树还是被扔在山上,那些木耳也是自生自灭,说不定它还长得好些哩。”

菊花笑道:“这就是模拟自然环境了。嗯,就是比照木耳野生的样子来。”

张槐笑道:“可不是么,那些蘑菇也长得多了些。我跟长明哥各人看管几块草地,早晚都去瞧。就是不晓得咋帮它们加肥。一块草地也不能老是长蘑菇,我猜肯定是要加肥料的。”

正好青木过来,笑问道:“帮啥东西加肥?”

第二百六十九章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

槐子见青木来了,惊觉自己还攥着菊花的手,慌忙不好意思松开,又跟青木说起蘑菇的事。

青木皱眉道:“能有啥哩?无非是烂草烂树叶子,那些草地上不就是这些东西么?也没啥其他的东西,清爽干净的很。山上有些地方看起来脏兮兮的,肥得很,那儿长出的蘑菇都有毒,不能吃。”

菊花点头道:“是这么回事。槐子哥,你瞧瞧哪些树下、哪些草丛里容易长蘑菇,说明那树叶和草对蘑菇都是好的。还有的树上也长蘑菇,我觉得用锯子把那树锯出末子来,也是管用的。唉,就是得慢慢地试了!这些蘑菇虽说是种出来的,也是在山上长的,每次采回来,还是先喂猫试试毒才好。”

槐子点点头,又说李长明快生儿子了,最近忙了不少。

蛙鸣虫唱声中,月下的细语渐低,似怕惊醒沉睡的人!

梅子生产的时候,开始菊花还不甚在意,可是,当她从早到晚叫了半天,那娃儿还没生出来,声音也由原来的尖利高亢变得萎靡,菊花就在家呆不住了,心惶惶地跑到李长明家去瞧。

到了李家,就见李长明满脸焦急地在房门口转悠着,狗蛋娘和花婆子却很镇定,脸上带笑地劝说他:“生娃哪能那么容易哩?这才不多一会,你急啥?我刚进去瞧了,梅子还好。依我说,你只管去忙,等你回来,就能看到一个大胖小子了。我跟你娘都在这看着,你有啥不放心的?”

还绡几个媳妇也是老神在在地忙碌着,没有丝毫的紧张不安。

李表明胡乱应着,依然转来转去,也不晓得把这话听进去没有。

狗蛋娘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见菊花来了,诧异地问道:“菊花,你来干啥?”

菊花紧张地问道:“婶子,梅子咋样了?你们咋都在外面谁在房里哩?”

狗蛋娘笑道:“难为你惦记着,梅子还好,就快要生了。稳婆在里面哩。你先回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晚饭的时候再过来瞧小宝宝。”她虽然觉得生娃的时候,菊花一个没成亲的女娃不该进来,不过菊花关心梅子,只有让她感动的所以劝她回去等着。

李长明正如无头苍蝇般转着,见了菊花如见救星,急忙对她说道:“菊花,这可怎么好哩?梅子都进去好久了,娃儿还没生出来,梅子都哭得没劲儿再哭了。”

他觉得跟菊花说比较管用——菊花平常很关心梅子,常跟梅子说这个东西不要吃,那个事情不要干不像这些媳妇们,全不拿人当回事,他都急得跟什么似的偏那个稳婆还嫌弃他在这碍手碍脚的,让他走开。

果然菊花听了担心极了,一着急就对他说道:“你进去陪着她——你陪着她她就有劲儿了。她晓得你在身边,心里就定定的,不害怕了。”

生产的时候,丈夫在一旁陪着,对产妇的心理作用大着哩!

李长明听了大喜——瞧,菊花就是跟人家不一样,晓得他的心思,不过他转瞬间又垮下脸道:“她们都不让我进去哩。”

菊花刚想说话却被狗蛋娘一把拉住,拽出去了;花婆子也是望着她的背影目瞪口呆,屋里其他的媳妇也是捂嘴偷笑。

瞧瞧这儿有这么些人,这个菊花却跟李长明瞎说,两人对生娃都不懂,偏偏还指手画脚说得一头劲。

狗蛋娘把菊花拉出去耐心地对她说道:“菊花,我晓得你心疼梅子,不过你不要着急,我跟长明娘都在这守着哩,还有接生婆子,不会有事儿的。你还是家去吧,不然你娘晓得了该说你了,你一个小女娃可不该来这儿。”说完推着她出了院子,还把院门给关上了。

菊花哭丧着脸出了李家院子,心想忘记了这是啥地方,那些人哪能听自己的哩!

她怏怏地往家走,才走到张槐家门口,就听梅子又惨嚎起来,这声音不像刚开始那么欢实,也不像先前那么萎靡,竟是跟挣命似的惨厉,她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挪不动脚步,就蹲在李家和张家之间的竹林旁,呆呆地听着。

她不知为何,心里特别的害怕,可是人家都不像她这么在意——除了一个李长明——那些人该干啥就干啥,跟没事人似的。

太阳落山了,三三两两的人都从田间收工回来,张槐扛着秧草耙子,和张大栓、何氏走到院子门口,一眼瞧见菊花蹲在他家的竹林边,不知在干啥。

他奇怪地跟何氏对视了一眼,将秧草耙子递给她,自己走过去,狐疑地问道:“菊花,你呆在这干啥?”这时候她不是应该在做晚饭么?

菊花见了张槐,忽然有了依靠似的,站起身,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急急地说道:“槐子哥,梅子要生了哩。”

张槐听了微微一笑,瞧了挚家的院门一眼,复又转向菊花,说道:“嗳!老远就听见她蠲叫声了,怪渗人的。长明哥就要当爹了。”

菊花见他云淡风轻的样子,忍不住说道:“她从上午一直叫,到现在还没生出来哩!”

槐子愣了一下,想着她可能是担心梅子,便说道:“你甭担心,她娘跟婆婆都在那吧?不会有事的……”

菊花有些生气地说道:“你听,她叫得多惨!你咋跟没事人一样哩?”

槐子傻眼——他不这样还能咋办?梅子生娃,跟他关系不大吧?顶多回头跟长明哥道个喜,还能干啥哩?

他尴尬地说道:“菊花,我也没法子哩!”

菊花忍无可忍地扭了他胳膊一把——疼得他直吸气——怒道:“那要是我在生娃哩?要是我跟挣命似的,像这样折腾一天也没生出来,你也不急么?”

她仵于明白自己害怕什么了——她是害怕将来这鬼门关不好过哩。

这个地方的女人生娃,就跟大自然优胜劣汰似的,先来个第一轮筛选,那生命力不强的,都被淘汰掉了;生出来的,都是生命力顽强的。她呢·就是那个生命力不强的,将来难免一尸两命——都被淘汰掉了。

槐子听了脸色大变,反手抓住她的手,责怪道:“你瞎说啥哩?这……这咋能乱说!”

他见菊花提起往后生娃·心里一阵甜蜜,接着又一阵紧张,知她心里害怕,却无从安慰起,难道要跟平常似的说“菊花,你甭管,这事让我来”?

旁的事他都能帮着干·可是这女人生娃他是一点法子也没有。他瞧瞧菊花娇俏伶俐的身材,也担心起来。

菊花这会儿也觉得自己话说的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也有些好笑,她平定了一下心情,透口气道:“我跟你说这个也没旁的意思,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槐子哥,我这身子骨可不大结实,眼下还不能成亲生娃哩。你得让我再养几年。要是张叔和张婶子催咱们成亲·你要帮着拦着点,再等我两年,晓得么?”她也不顾丢人了·对着张槐谆谆教导起来。

张槐听了恍然大悟,原来菊花是担心这个!

帮着生娃他不会,要是连这点要求也不能答应,那他不是太没担当了么!虽然娶媳妇是为了生娃,可也不全是这么回事,至少他就不舍得让菊花这么早吃这份苦,晚点生不是一样么!瞧长明哥都这么大了,这不是刚生儿子?他还小着哩。

他拉着菊花的手,郑重点头应道:“你放心好了,咱俩已经定亲了·就多等两年成亲也没啥。我等你把身子养结实些再成亲、再生娃。菊花……”

他说着说着,满心的柔情顿起,只觉一肚子的话,不知要说啥好,不由喃喃地轻声唤着,双手摩挲她的手——即便是夏天·这手也是凉润润的,这让他更是担心。

菊花只觉得槐子的目光跟网子似的,当头罩下,将她全身缠住,那身子就轻飘起来,加上刚才一直为梅子悬着一颗心,这会儿放松下来,觉得无力,不禁往身后的绿竹上一靠,一阵“哗啦”竹叶响,将两人惊醒。

张槐忙扶稳了菊花,心里又生出了想将她拥如怀里的冲动,好不容易管住自己,脸色微红地对她轻笑,好一会,才低声对她说道:“你听,梅子没叫了哩!是不是生了?”

菊花侧耳一听,果然没有声音了,立即欣喜地说道:“肯定是生了……不对,要是生了的话,咋没听见娃儿哭哩?”

刚说完,就听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响起,嘹亮悦耳,回荡在山村田野,似乎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两人手挽着手,相视而笑,然后一齐看向李家的院门,就见院门打开,狗蛋娘高声对李长明道:“去叫你爹他们,就说梅子生了个男娃,把他们都叫来……”声音里的兴奋是掩也掩不住的。

李长明咧着嘴巴,忙忙地往村里去,忽见菊花和槐子站在竹林边,也没在意俩人手拉手,便高兴地对菊花嚷道:“梅子生了哩!菊花,梅子生了个男娃哩!呵呵!菊花,槐子,待会去吃红鸡蛋。我要去叫我爹跟梅子爹,也是我爹。”

他说话有些乱,脚下不停地就过去了。

菊花看着他的背影笑了。槐子看了一会,温柔地对菊花道:“回去吧,郑婶找不着你,该担心了——她不晓得你出来吧?”

菊花听了大叫道:“嗳哟!我是做饭做了一半出来的——菜还在砧板上哩。我娘要是回来见了,还以为我出啥事了哩。”说着,扯起张槐就跑。。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T.今晚十一点粉红250加更,感谢所有支持丑菊的妹妹们,感谢大家投出宝贵的粉红票、评价票和打赏。

第二百七十章老毛病又犯了

梅子添了儿子,过不多久桂枝也生了个闺女,这一年,整个清南村都是喜气洋洋的。娶媳妇、生娃就不说了,主要是日子过好了,精气神也不一样了,忙忙碌碌的,浑身都是劲儿。

村长李耕田更是祷躇满志、干劲十足。

他当然得意了,试问谁当村长有他这么大的成绩?加上儿子李长雨的心结也解了,不仅跟高家定了亲,生意也做得越来越好,这生意偏偏又都是跟村里的所有出产相关的,因此,他对村里的事是尽心尽力,经常跟青木、张槐、李长明等年轻人商量事,对他们提出的合适意见也都竭力支持。

可是,经济发展了,清南村在蜕变,甚至下塘集的十里八乡都在蜕变,人也不可避免地跟着蜕变。

这几乎是经济发展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事情,趋利是人的本能。

首先,对于新生人口的股份安排。

李耕田召集人商讨了一番,最后定下了新生的人口未成年之前算半份股份,每年底调整一次总股数:成年之后算一份。毕竟这作坊是离不开清南村的,要以村里的人为主。

其次,对于谁有资格去作坊上工的问题,很多人也是有意见的。

那些技术活没人敢争,可是有的活计明明谁都可以干,为啥他能去我不能去哩?

经商定,除了那些有特长的人被作坊请进去之外,余下的人员安排遵循一家一个,谁也不许争。

这时候就能看出人们的一些小心思了。

像菊ā家,除了青木,就没有旁人去作坊干活她家的事情多着哩,自己都忙不过来,哪里会去争那个名额,再说,如今郑家也不缺那个钱。

可是李耕田的三叔李明堂,为了不浪费那一个名额,硬是让自己的孙女金铃去香肠作坊灌香肠,因为他儿媳妇会腌菜,被普菜作坊请去,这个名额就空了下来。他跟儿子也要忙田地里的事情,不可能去作坊上工:两个孙子娶亲后也分开单过,这就另算一户了。

人家都是媳妇上工,李耕田对于三叔这一做法很不赞成,却也说不出啥来,只得随他去了。

话说周小年的媳妇被公爹罚跪后,在家停了一年没去作坊,今年冬天撺掇周小年跟他爹说好话,同意她再去作坊做工“冬天里也没啥事,我去上工好歹能挣些工钱,不比在家闲着强?就是做针线,等下了工晚上也是能做的,一点也不耽误事,多好!放着这个名额白浪费了,人家想去还去不了哩。”周小年听了她的话,心下也有些活动,便去跟周宝柱商量,说媳妇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还让她去作坊上工算了,也能挣些零ā钱,还不耽误事。

周宝柱其实也是心疼那个名额的,只是怕儿媳妇惹事罢了。儿子这么一说,他想了想,把小年媳妇叫过去,板脸训了一顿,于是,小年媳妇又去作坊上工了。

这婆娘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人,上次的事吓坏了她,可是,过了一年,那心里就只剩下恨了一恨郑家,恨张家!但再多的恨也只得忍着,不说郑家她惹不起,就是公爹也很严厉,她不敢搅事,不然周宝柱真能休了她。

有心人总是能找到机会的,不管是坏人还是好人。

这天灌完一批香肠,外面已经天黑了,金铃随着大伙交货过称为的是怕有人夹带香肠和肉出去…

然后一块出了这间工坊去茅厕。

每次收工的时候,去茅厕都是要排队的,虽然有些人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很想把这泡屎尿带回自家再放,那也要忍得住才成。

众媳妇嘻嘻哈哈地完事后就赶紧家去了“今儿可是比率常晚了哩。

女人照例是容易丢三落四的,金铃本就落在后边,刚要出作坊大院,忽地想起小手袋忘了拿一这玩意也是菊ā捣腾出来的,后来小女娃们都人手一个转头看看茅厕门口还有几个媳妇,便飞快地跑向工坊,准备拿了东西好跟她们一块回村。

谁知这一去可就倒大霉了。

那小年媳妇看见青木才进了工坊没一会,金铃不知为何也进去了,她心中一动,四下一扫,燃着几只火把的作坊大院里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茅厕里还有几个媳妇,她便迅速地跑过去,把那工坊的大门从外边给扣上了,然后赶紧就出了大院,出门的时候还没事人似的跟守门的林大爷打了招呼。

过一会儿,另外四个媳妇也都从茅厕出来回去了,工坊里居然只剩下金铃,当然,还有来四处查看的青木,此时正在隔壁监管室里翻看今日的生产记录哩。

金铃拿了东西发现出不去了,心中纳闷,对着门使劲地扯、推,却怎么也推不开。若是她这会儿放开声音喊,那便啥事都没有了。偏偏她心里奇怪,以为门卡住了,因为这会儿是不可能上锁的,值夜的人要来巡查,青木也是要来查看的。

这一耽搁,那最后几个媳妇也走了,偌大怕坊子便安静下来,只余下几盏油灯摇晃不定,冬夜的寒气也似乎格外浸骨,她心中害怕,放声大喊,想叫来门房林大爷,或者仓库那边的人,那边可是日夜都不离人的。

结果,没叫来林大爷和仓库那边的人,倒是从旁边的监管室里出来了青木,他诧异地问道:“金铃,你咋还没回去哩?你这是”他也发现金铃拉不开门了,待问明了情况后,也是满腹疑惑,仔细查看后,确定这门是从外边扣上了,不禁奇怪之极,一时也顾不上想那么多,遂放开嗓门,高声唤林大爷。

叫了几声没响应,他怕林大爷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或是再得远听不真一因为男娃们值夜也通常会大呼小叫地笑闹,便又使劲地叫在仓库值夜的李长亮和黄小墩。

他声音不可谓不高,只是这人倒起霉来,喝凉水也塞牙缝,这黄门、

墩和李长亮晚上喝了些酒,晕晕的,又弄了些瓜子,躲在仓库的值夜房里,美美地嗑着,一边嬉笑着扯些闲话,任青木喊破了嗓子,两人却根本没在意。

不过,到底是静夜之中,加上青木一生气,那声音几乎不曾冲破云霄,再听不见就是死人了。

等林大爷和李长亮他们赶来,打开这间工坊的大门,青木两眼喷火地冲出来,对着他们大声质问道:“你们就是这么值夜的?喊这么大声都没听见,要是人家来偷东西,或是走了水,怕是等人家走了或是东西都烧光了,你们才能发现。这门是谁扣上的?”

李长亮被他一顿呵斥,十分难堪,摇头道:“我们在仓库那边看着,没注意这边。”

林大爷也说道:“我瞧见你进来了,没事我扣门干啥哩?”

这时金铃也出来了,问林大爷道:“林矢爷,强嫂子她们都走了么?”李长亮等几人见了金铃,面色十分古怪,林大爷道:“走了,走了好一会了哩。你咋还没回哩?”

金铃道:“我进来拿东西,再转头就发现这门不晓得为啥被关上了,青木大哥过来就使劲地喊你们,喊了好久你们才过来。”

几人这才明白是咋回事,可又不明白是咋回事谁把这大门给扣上的?这大晚上的,把一男娃和一女娃关在工坊里,这不是明摆着害人么?

青木正要让林大爷送金铃回家,就见李明堂、李耕牛父子匆匆找了过来,见金铃不回家,却在跟这些人闲扯,不由得大怒,训斥道:“金铃,你在这干啥?到现在还不家去,害得你娘在家担心,旁人早就到家了。”

原来李家就在山边住。金铃娘问第一拨放工的媳妇,她家金铃咋没回来哩?桂枝便说在后边哩:随后的小年媳妇也说金铃在后边:可是最后出来的四个媳妇却说金铃已经先回来了,这下金铃娘着急了,所以李明堂和李耕牛才找了过来。

金铃委屈极了,只得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李明堂听说孙女跟青木被关在工坊里好一会,那脸上就精彩了,说不出是怒还是笑,他阴阴地对青木道:“青木,这作坊你管得好哩,都把自个跟小女娃关一块了。往后是不是还会跟哪个媳妇关一屋?”青木闻言气得胸膛直鼓,他深吸了口气,强压下那股怒火,冷声道:“三爷爷请慎言,金铃可是你孙女。坊子里出了这样事情,我自会处理,总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他转身对李长亮和黄小墩道:“晚上警醒些,再要这样耳背,怕是人家把东西偷光了都不知道。明天……,…

李明堂打断青木的话道:“你给大家一个交代?我瞧你应该给我们老李家一个交代吧!”

金铃听了爷爷的话,羞愤不已。她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哪里会想那么多?以为出来就没事了哩。本来也就是嘛,关在里面也没多长时候,况且青木过来后,一直在叫人,他们又没干啥,为何爷爷要人家给交代?

小女娃难堪地叫道:“爷爷,你说啥哩?我跟青木哥也没干啥!”

李明堂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你懂啥?还嫌丢人不够是不?人家会听你说?”

青木面无表情地说道:“事情虽然蹼硗,但究竟咋回事金铃最是清楚,这几人也都可作证,若是三爷爷一定要闹出事来,那明儿就让村长来评这个理吧。”

李明堂见他态度强硬,气得转身就走,嘴里还嚷道:“我当然是要叫耕田来主持公道,不然人家都不将咱老李家放在眼里哩。”走了几步,回头见儿子李耕牛和孙女还愣在那,沉声喝道:“还不走?没出息的东西,屁都不晓得放一个。”

李耕牛慌忙和金铃跟了上去。

这里林大爷和李长亮、黄小墩见青木板着脸,心里十分愧疚一要是他们早些听见,过来开了门,怕是就没有这些事了:况且青木说的对,这么喊都听不见,那要是人家来偷东西哩?来放火搞破坏哩?想想那真是脊背发凉。

第二百七十一章对质(粉红250加更)

等李家的人走了,青木便仔细地寻问林大爷,最后走的都有哪些

当听说小年媳妇是单独走的,然后便是强嫂子等四个媳妇,两人一拨出去了,他顿时就明白,准是这个小年媳妇记恨郑家,想让他难堪。

要说这报复的手段实在拙劣,并不高明,但偏偏就让她得逞了,因为金铃是李明堂的孙女。

李明堂可是个难缠的人,跟郑家也不大对付,否则换谁被关在里面,出来后不过是气得骂一场罢了,还能扯到名节上去?那不是没事找事么!

青木交代了几人一番,便回家去了。他也没惊动爹娘和菊花,坐在房里思索良久,又起身去了李耕田家。

话说李耕田看着自己治理的清南村一派欣欣向荣,周围哪个村子不羡慕、眼气?连带着村里的闺女和男娃们也身价上升,嫁娶都容易好多,因此,他每天心情都好的不得了,可是这好心情今儿晚上被他三叔给破坏了。

听他三叔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今晚香肠作坊发生的事,李耕田沉声道:“作坊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当然要查明原因好好处置。可是三叔,你要青木咋交代?他跟金铃又没干啥—那么会儿的工夫也不能干啥哩!再说,这么闹对金铃侄女也不大好。”

李明堂气道:“不闹名声就好了?那些闲人啥话不敢说,啥话掰扯不出来?一会儿的工夫说不定就能被她们传成两人被关了一晚上,这让金铃往后如何嫁人?”

李耕田听了他的话,着实不高兴——ˉ明明没有的事,偏要闹出来,要不是李明堂是他的三叔,他都要破口大骂了。这会儿他的脸色也很不好,忍着气说道:“我早就跟三叔说过,金铃一个小女娃不方便到坊子里做事,三叔就是不听。你瞧谁家闺女去坊子了?那刘小妹和菊花,作坊里的媳妇都是她们教出来的,平日里有事也要请过去指点,就这样也没见她们去上工哩。”

李明堂被揭穿私心,恼羞成怒地说道:“她们不去是她们的事,我家金铃老老实实地干活,一不偷二不抢,有啥丢人的?如今出了这事难不成就算了?你还是她大伯么?”

李耕田不悦地问道:“那三叔想要郑家咋交代?青木可是定过亲了,马上就要成亲,连日子都定好了哩,难不成你还能让他退了刘家闺女娶金铃?”

李明堂瞪眼道:“为啥不能?你当年不也是退了亲才娶了长雨他娘么!那刘家要是晓得金铃和青木被关在一个屋子里,没准他们还不想把闺女嫁过来哩!”

李耕田听了三叔的话勃然大怒他退亲再娶,本是为了一腔挚爱,可是旁人提起来却不这么说——那是背信弃义的举动。

他怒极反笑,说道:“我虽然是村长,也管不到人家娶媳妇。这事你自己瞧着办吧。不过我要提醒三叔我亩年为了娃他娘退亲,那是因为我喜欢她,娶家来自然对她好;如今你要是逼青木退亲娶金铃,先不说他乐意不乐意,刘家乐意不乐意,就算最后这事儿弄成了,你能指望他待金铃好?”

他实在是很不耻三叔的做法对他那点粗鄙的心思看得十分清楚,心道这事能跟我和娃他娘的事相比么?

李明堂听了一滞,他也晓得这事不是那么容易的,可是也不知是咋回事,他就是不想这么算了白便宜了郑青木这小子。到最后,他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是想要青木做孙女婿哩还是想给郑家一个难堪,这里面可是牵扯到他孙女哩。

但李耕田在这件事上摆明不想为他出头他只好气闷地回去了。

这边,李耕田收拾起一肚子不快,刚要上床歇息,青木又上门了,将今晚的事和他推测的结果跟李耕田详细地说了一遍,末了强调道:“李叔,这坊子越来越大了,事也越来越多,如今出了这样事情,要是不处理,怕是不妥,我自己就要第一个担责任。”

李耕田本就被他三叔闹得一头火,又无处发,听说这事都是小年媳妇惹出来的,那满腔的怒火就找到了发泄的地方,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大骂周宝柱,娶了这么个不省事的儿媳妇,真是瞎了眼,连花婆子都比她强。

这人就怕比。花婆子跟小年媳妇一比,立即被所有人原谅——她是爱说嘴,可她不会故意去害人,总归是嘴上没个把门的,说话不计后果;小年媳妇却专门故意生事,这能一样么?

李耕田并不觉得自己偏听偏信,这事儿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虽然找不到证据,可明眼人心里都有数。

他沉声问青木:“你打算咋办?”

他是村长,管村里的事,作坊的事都交给这些娃们自己管,他也相信他们,再说,也有磨练这些娃们的意思。

青木肃穆地说道:“明儿叫那几个最后走的媳妇当面对话,找出捣乱的人,辞退出作坊这是一;第二就是这值夜的人太松散了,要加强管理。亏得这么闹一回,才发现这问题,不然真出大事那可就麻烦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自己先扣两月的工钱——算是管理不善;李长亮和黄小墩、林大爷各扣一个月的工钱——罚他们值夜不尽心尽力,叫那么大声居然都听不见,这还值啥夜?再有这样的事就该踢回家了。”

李耕田听了很意外,说道:“这事并不与你相干,为啥你要扣钱?就扣的话,一个月的工钱也就够了,干啥要扣两月的?”

青木认真地对他说道:“李叔,要是出了事不惩罚管事的,这管事未免当得太轻松了。甭管是张三不好还是李四不好,既然让我来管,就该管好。不适合的人要清理出去,能干的人该提携上来,否则的话,每回出了事,找到犯错的往外一推就完事,那还要管事干啥?”

这是菊花跟他说的,下属犯错,领导不能免除监管不力的责任。当领导的就是要根据下属的不同表现,将他们安排在合适的位置上,怎样把那些偷奸耍滑、心思不正的人管好,那是你自己的事,人家只看结果,不会听你解释理由的。

李耕田听了赞赏地点头道:“嗳!你这话很对,就这么处理吧,也省得人说嘴。只是那小年媳妇怕是不好打发——她肯定要狡辩哩?又没有人瞧见是她关的门。”

青木冷声道:“那也由不得她,这事我自有主意。”

他浑身冒煞气,当了一年的管事,如今他也不是那个沉默木讷的男娃了,很有些气势。

李耕田见了很是欣慰,这些娃儿能担起事来,他也轻省了好多,于是对他道:“就这么办。明儿我也过去。

还有,青木,你怕是有些麻烦哩,我那个三叔要你给金铃一个交代,我说了他一顿也不管用,准备明儿让我爹再好好地说他,不过你也要心里有个数才好。”

青木点点头道:“我晓得。随他阄吧,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这样闹只会害了金铃,我是不可能答应他啥事的——我就要成亲了哩。”

李耕田点点头,青木遂告辞出门,没入夜色中。

第二天,青木将所有作坊的人都召集起来,聚在工坊里开会。大家将平日里干活坐的凳子都搬到一起,排成几大排,正经端坐;青木则面无表情地坐在他们的前面,面朝大伙,很有些审判的味道。

众媳妇们注视着一脸肃然的青木,心中嘀咕,这到底是咋了,郑管事脸色这样难看?

因为昨晚大部分的人都先走了,根本不晓得后来发生了啥事,只有小年媳妇心中有鬼,外面强作镇定。

青木先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宣布对自己和李长亮等人的处罚,立时引得下面议论声一片。

李长亮等人见青木首先把他自己的工钱扣了两个月,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再说,也实在是无可辩驳。

只是,他们无可辩驳,那惹事的人哩?于是,一个个眼中喷火地盯着小年媳妇。

小年媳妇大吃一惊,心虚地低下头想道,明明没人瞧见她关门,为何都盯着她哩?

她因心中有恨,见当时情况巧合,一时头脑发热,就把青木和金铃给扣在工坊内,不过是一介村妇的蠢行罢了,只道没人瞧见就人不知鬼不觉,哪里会仔细推敲其中的漏洞和破绽!

青木冷冷地抬手压下,让大家安静,然后问道:“林大爷,昨儿从我进作坊后,有哪些人出去过?”

林大爷气鼓鼓地站起身——他被扣了一月的工钱,自然不可能高兴了——将小年媳妇、强嫂子等五人指了出来。

青木盯着这五人,沉声说道:“昨儿自我进来后,在场的就这么些人,我跟金铃被关在工坊里,自然不可能出来关门了。如今要找出那关门的人,就在你们身上了。包括长亮哥、小墩、林大爷,你们都说说,那时候在干啥,有谁看见?”

强嫂子她们都傻眼——没事上个茅厕也能上出事来,于是都急不可耐地互相证明,她们四个上完茅厕就出去了,根本没往工坊那边去。这茅厕离工坊还是有一小段路的,为的是怕臭味熏着不好闻,毕竟工坊是做吃的东西。

李长亮和黄小墩就更没可能了,他们不仅可以互相证明没过这边来,还说那时候很多的香肠刚入库,他们忙着点数、记录、整理,哪里会闲着没事跑来关门哩?

如此,就剩下小年媳妇和林大爷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再拿儿子赌咒

林大爷自然说他没关门,他看见青木进去哩,关门干啥?小年媳妇也极力说自己上完茅厕就出去了,这事不是她干的,不过两人都找不到人证明自己。

青木也不说话,阴沉着脸盯着小年媳妇。

小年媳妇被他盯得心慌意乱,心里又惊又怕,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事,不料三言两语就转到自己的身上来了,她这时哪里敢松口,唯有死撑着,便冲着青木尖叫道:“你瞧我干啥?难道无凭无据地就想把这事赖我头上?就是衙门里的老爷断案子还要证人哩。再说了,两个人在一块就不能干这事了?要是她们合伙哩?”

强嫂子她们听了这话大怒,李长亮更是横眉立目——他本就脾气不好,被扣了工钱更怒——遂冷笑道:“那好,咱们都发个誓,就用儿子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