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靖宇听了心里一动,低声跟陈昱说了几句话,陈昱听了点点头。

因为已经不止一次听张槐说小青山了,方靖宇不禁问道:“小青山很美吗?你们这些东西好像都是用‘青山,做招牌呢!”

张槐就微笑道:“小青山很美哩。春夏季就不用说了,满山的树和花草,自然是美的;到了秋季,那满山的橡子树,叶子慢慢地变红了,望去五颜六色,美得很;就是山下妁田野里,也开满了野菊花,衬着山上的红叶,好看得很。”

他念的书不多,并没有用很贴切中肯的词句来形容,只是用很美、很好看等字眼。但他说的时候却满脸含笑,眼里含着憧憬和向往,又仿佛陷入了回忆,声音也温柔起来,让众人都跟着憧憬起来。

陈昱看着这个少年,不知为何想起了菊花——那个蒙着脸的癞皮丑女,这香肠想必也是她做出来的,还真是有一颗玲珑心呢。

饭后,陈昱按方老爷吩咐的,将张槐和李长雨留下了。

方靖宇对坐在面前的张槐问道:“我先听你说,你们也不可能总是霸占着这香肠,是什么意思?要把这秘方转让出来吗?”

张槐又一次地对菊花佩服不已——她担心这香肠卖出名后,会被人觊觎,因此准备到一定的时候,就把这制作香肠的法子卖出去,既转移了风险,又能得一笔钱。

李长雨显然是不知这事的,他疑惑地望着槐子——这难道是青木和菊花交代他的?

他心里有些失落和遗憾:他们三人一块从小长大,配合得亲密无间;哪里像自己,上郑家去跟他们讨主意,还要被反复叮嘱,好像他就是那见利忘义的小人似的,连菊花也不是很信任他。

可笑自己还怀疑菊花会不会一定愿意嫁给槐子,眼下看来,这还用想么!

第一百七十零章给菊花的礼物

张槐心里急速地判断着,要不要相信这个方老爷呢?

他被青木和菊花推出来,那是他们相信他。可是,要是他没把事情办好,怎能对得起青木和菊花?

沉默半晌,他暗想,为稳妥起见,只能这么办了。

他抬头正视着方靖宇,轻轻地点头道:“我们是要把这秘方让出来,但不是现在,我想至少要等一年后。总要让我们把青山香肠的招牌做出来。过一年后,我们打算采用竞价的方式把这秘方转让出去。”

方靖宇一愣,他不禁问道:“如何竞价?”

张槐道:“就是价高者得之。”

方靖宇看着他,暗暗点头,他沉吟了一下才开口说道:“我说一句话,小哥听了别见怪:你们乡村人,没什么实力,要是事事都按商场上的规矩来,怕是要吃亏。眼下你们做的生意还小,还不显眼;要是等做大了,就会被有心人注意,那时麻烦就要上门了。我觉得你不妨考虑一下,出个价,只要不太离谱,这秘方我就买下了。我们也算是结了善缘,生意场上我也会护着你们一点。你放心,我买下了,也不会在湖州这一带做这生意——这一块的市场还由你们来做——我会到别的地方做。”

说完,他双目炯炯地看著张槐,等他回答。

李长雨也紧张地瞪着张槐,不知他做何选择。

张槐含笑看着这位方老爷,说道:“我说过,我们不单是为了赚钱,最主要的是卖我们自己的东西。方老爷能看中这香肠,也是我们的福气。可是我今天不能出价—我也不晓得这香肠明年会卖得咋样,出低了,我们吃亏;出高了,对方老爷不公平。况且,这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得了主的。”

方靖宇不禁对这个少年更高看了一层。

一般的乡下人·听见有大商家要买自己的东西,那还不是忐忑不安地想着要多少钱合适,谁会想这些?而且他话也说得漂亮,留有余

他有些奇怪这少年好像对谈生意蛮在行·拿不准的也不轻易答应,实在是棵好苗子。

于是看着他呵呵地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愿意一年后把秘方卖给我,已经让我很高兴了。关于价钱么,我说句托大的话,只要你们报的不离谱,我还是能接受的;我也敢断定·我出的价肯定能让你们满意。我是个爽快的人,既然定了这事,就不会在价钱上斤斤计较,因为我相信你们庄稼人朴实的本质,绝不是商场上那些人可比的。”

陈昱听了连连点头道:“是这么回事。我就有这感觉,他们真的很朴实,跟他们做生意是很放心的。”

方靖宇看了他一眼,笑道:“看来你是深有感触了?”

陈昱笑道:“是。他们只要自己应得的·多的你就是想给他们也不会要的——怕拿了钱会有麻烦呢!”

方靖宇听了就开心地笑了,又对张槐道:“张小哥,这事我让我们宏发的宋掌柜到时跟你商量。”

张槐点点头道:“只是我还有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是方老爷买了这秘方,可不能用‘青山,这个招牌——我们想保留一点自己的特色哩。”

这下方靖宇更诧异了——要是旁人怕是要求着他用这个招牌呢,不正好能帮着宣扬吗?

李长雨在一旁道:“方老爷要是做这香肠生意的话,那肯定是比我们做得大、做得好。我们呢,也只想让外面的人知道我们小青山、下塘集、清南村,这儿出产一些东西,还是很有特色的。要是商家从清辉江上路过的时候,能拐进那条支流,到集上进些货,就好了。”

张槐点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

方靖宇目光深邃地瞧着这两个少年ˉ——他们是担心往后人们会当这香肠是方家出产的,而不是小青山出产的吧?

也罢,他们的忧虑也不无道理。自己家大业大的,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利,做出欺压庄稼人的事。

只是这两个少年都不简单,能扛得住利益的诱惑·坚持自己的主张,实在是不容易。

他对那下塘集更是期待了,觉得自己今天的决定无比英明。也许,眼前这让他看不上眼的小买卖,以后会带给他意想不到的收益呢!

破天荒的,方靖宇笑对两人说道:“都依你们。

一来呢,我还真不屑跟你们计较这些;二来呢,我很看好你们,想看看你们到底能做出什么样的成绩。你们可不要让我失望哦!”

李长雨听了,高兴地对着张槐笑了。

李长雨和张槐在清辉忙碌了几天,到腊月二十六才回村。

张槐是想要提前走的,可是,李长雨死拉着他,加上已经放假的李长风,三人把清辉县给逛遍了。

最后,李长雨租下了两间小小的门面铺子,都在不显眼的●'段,但是离那商贩云集的闹市区和平民居住区都不远。忙好后,只等年后开张。

回到村里,鱼塘也起完了,就是各户自家的事也忙得差不多,无非剩下洗洗刷刷的杂事,等着过年。

腊月荒天的,寒风凛冽,地上冻得冷硬,天气也是阴沉沉的,菊花从厨房里出来,拎着刚装上火灰的火坛子,往正屋去。

她偶一转头,见张槐和李长雨各自拎着两个包裹,从院外进来,正对着她笑。

张槐看见她,只觉这些日子满心的惦念霎时尘埃落定,那狭长的眼睛蓦然爆发出惊喜的亮光,里面盛得满满的爱恋让菊花的心也瞬间漏跳

她不禁暗骂道,死小子敢勾引我。

她停住了脚步,微微地平息了下有些紊乱的心绪,含笑问道:“回来了,啥时候到家的?”

张槐的目光半点也不曾移开她的脸,嘴里答道:“晌午回来的,吃了饭就过来了。”

李长雨跟在后边笑道:“本想早点过来的,又怕你没准备饭,害你忙。”

青木闻声从屋里出来看着两人笑道:“嗳哟!进城的人回来了,习惯不?有没有想着呆在城里不回来了哩?”

张槐听了他的话,忍不住上前给了他一拳,道:“你不是去过干嘛问我?”

青木便把他们往屋里让,便笑道:“来,让我瞧瞧,带了些啥好东西。”

几人进了屋子,菊花坐到火桶里,三个男娃围在附近团团坐下,便一样一样地从包裹里往外捡东西有吃的有用的,还有一大包书籍。

张槐见菊花坐在火桶里还抱着火坛子,便从包裹里掏出一个圆形的粗瓷小手炉,递给她道:“给你。这个带盖子的,拿在手上干净些,不容易扬灰。”

菊花见了大喜,忙接过来,一边对他道谢一边仔细地瞧着这个虽艟是粗陶瓷烧制的、但外形却很精致的手炉。

两层带气孔的盖子,盖得严丝合缝。外面一层是涂了釉彩的,很光滑;里面一层则是简单粗糙的瓦片儿虽然没有手柄,但抱在手上一点也不用担心炭灰撒出来。要是再做一个棉套子包在外面,既干净又不会烫手了。

她真真是觉得这东西合心意,既适用又不贵重,赞叹了几声,又笑眯眯地对张槐谢了一遍。

张槐见她高兴,只觉得满心舒泰,眼里漾出的温柔看得李长雨心一缩,刚到家的好心情也没了。

他怔怔地想,原来槐子买这手炉是要送给菊花的他还以为是送给他娘何氏的呢!

那么,他买的那只木钗是送给谁的?没见他拿出来送菊花呢!

这时,张槐又掏出一把小巧的菜刀递给菊花道:“长雨说这家铺子的菜刀好的很,极有名的。我买了两把,我娘一把,给你一把。你家的菜刀太笨重了你的手没那么大,用那大刀切菜太费劲了。”

菊花再次大喜,接过这把轻便的菜刀,握在手里抡了抡,又做了个切菜的动作,觉得极为顺手,她情不自禁地含笑斜了张槐一眼,喜悦地说道:“真的谢谢你了!槐子哥,这菜刀我好喜欢哩!”

她实在是太高兴了。

要知道她未来的职业生涯基本上离不开厨房,有一把趁手的菜刀那是比啥都强的。

虽然明知道张槐是讨她的欢心,但这小子居然这样细心为她考虑,先是手炉,再是菜刀,都是对她非常有用的东西,她心里十分感动,觉得有一丝萌动悄悄地在心底升起。

是的,她觉得有些动心了。

若是前世的朋友听了肯定要笑掉大牙,没有玫瑰,没有钻戒,一把菜刀就让她的感情松动了。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粗俗。

生活的本质原是极简单的,不过是衣食住行,再崇高的职业追本求源,还是会落到这上面。

于是,她爽快地收下了这礼物,而且毫不吝啬地向他表示自己对这礼物很满意,她很高兴。

她不知道自己满心欢喜之下,这么含笑飞眼一瞥,却是眼波流转、无限柔情,惊得张槐连高兴都忘了,心里一个劲地想,她又这样对我笑哩,以前她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瞧我的。

一时间,心里既高兴又心酸,怔了好半天,直到青木瞪眼扯他,才回过味来。

李长雨也是惊掉了下巴——这菜刀也是送给菊花的?

槐子当时买了一把大的,一把小巧的,他还以为他是买给他娘的哩——两把不一样嘛,正好用来切不同的菜——谁知还是给菊花的。

那手炉也就罢了,买把菜刀送给心爱的人,这真是······

第一百七十一章苦涩的李长雨

李长雨瞧着菊花高兴地样子,那对槐子含情脉脉的一瞥,心盥五味杂陈好像自己根本不了解菊花哩。

他觉得槐子可笑俗气的举动,却全部得到了菊花的欢心;他觉得槐子买木钗肯定是送菊花——这才是适合送给小女娃的东西嘛——可他偏偏没拿出来。

那只木钗不会是帮他娘买的吧?

李长雨心慌地瞧瞧菊花梳着爽利大辫子的头——一丝装饰也无。

她跟城里的小姐们是不一样的,城里的小姐都是梳着各样美丽的发式,头上戴着或金或银或玉的簪环,那只木钗给她的确一点用也没有。

李长雨的心就一个劲地往下沉,手不敢往怀里伸——怀里有他为菊花买的面巾,一方精美的绣花丝绸面巾。

他望着菊花身上虽然崭新,但却是棉麻料子的衣裳,配着脸上的碎花布面巾,整个人清爽、舒适、随意,只觉得怀里那绣花面巾火一般烧了起来,烧得他胸口滚烫。

他是死也不敢把这面巾拿出来送给菊花的,他可以想象这面巾跟菊花身上的粗布衣服是多么的不搭调。

他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咋这么没脑子哩!

菊花肯定不会收这贵重却又无用的东西,他几乎可以肯定,她不会喜欢的。

可笑自己当时还在心里笑槐子不懂女娃的心,买只几文钱的木钗,真是不会想,也不晓得多花些钱买只银钗送菊花——她要是收了的话,就当是提前送聘礼了,多好。

可是就连这几文钱的木钗也不是送菊花的。

也是,男娃子送这种东西给女娃,那不是私相授受么?这么一想,他就更不敢把面巾拿出来了。

李长雨心里几番思索,强笑的面容掩不住失落·幸而青木和菊花都在问张槐其他的事情,并没有注意他。

等他收拾起失落的心情,重新注意几人谈话的时候,又是一阵新的失落涌来。

张槐一边跟青木交割卖香肠的银子·一边对他和菊花说起在清辉的经历。

菊花听张槐说了跟方老爷的约定,毫不犹豫地赞叹他处理妥当:“槐子哥你做得对,这样很好。我一直担心有人会来捣乱哩,好在香肠只是在酒楼对外卖,并没有大量出现在市场上。最迟明年,就把这秘方卖给方老爷,让他去大量制作·这样注意咱们的人就少了。往后,就算是青山香肠名声在外,那也是猪肉好的缘故,旁人总不能来把咱们喂的猪都给偷了吧。”

青木也赞叹地说道:“你说的对,咱不是做生意的人,忙来忙去,都是为了把这村里出产的东西给卖出去。要是放太多的心思在其他事情上,怕是连这个都做不好哩。秘方卖出去·省得人惦记。”

张槐微笑道:“我也是觉得咱刚刚开始卖东西,啥也不懂,长雨也没有在清辉站稳·不应该想太多。再说,好多的事都要慢慢筹划,这山上、地里、田里、塘里,都要用心地伺候,才有东西出产哩。”

青木点点头道:“嗯,是不能瞎抓一气。咱们的根还在这清南村、小青山。生意么——”他转头面对李长雨——“长雨,外面的生意就看你的了;槐子和我管这村里这摊子买卖;你爹管大伙种田。”

李长雨正在为青木等三人那亲密无间的议事态度而失落,他没有想到菊花并不仅仅是做菜而已,她好像还很懂经营。

他们是不是经常这样商量事情?

难怪张槐在清辉的时候,仿佛一切都胸有成竹。

这一刻·他感到自己是被排除在他们之外的。

听见青木对自己说的话,他振奋了起来——越是这样,他更应该发奋才是,为了自己,为了爹娘,为了……

他忽然有些惊异——啥时候他已经把菊花放心上了?他明明晓得槐子对菊花的情义·还生出了这样的心思。

青木见他先是连连点头,很是振奋的样子,跟着就是一呆,忽然就失魂落魄起来,不禁奇怪地问道:“咋了?你不会是没开始干就害怕了吧?先前不是做得好好的么?”

张槐看着李长雨却是眼神深邃起来,他刚刚清楚地瞧见长雨飞快地瞥了一眼菊花,然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想到了啥?

虽然他早早地就对长雨起了戒心,但他也不能阻止他接近菊花呀。再说,他也不信自己就比不过长雨,有个人做竞争对手也好,省得自己不长进,更能让菊花看清谁更喜欢她一些。

李长雨听见青木的问话,忙将那些不着边际的思绪赶出脑海,对他笑道:“我有啥好害怕的。

有你俩在村里折腾,我在外边也有底气——最起码那些东西都是旁人没有的,或是跟人家不一样的,这买卖就比人家好做多了。”

菊花想着他年纪小,以前又是一直在读书,心中说不定有许多的不切实际的想法,因此就想鞭策他一番。

她笑道:“长雨哥,你既然明白这点,就该用些心思做这生意。我哥说夫子说了,天下大道是相通的。你读了那么多的书,现在弃文从商,就应该比别人做得好才对,不然那书不是白念了么。”

李长雨被她说得热血涌了上来,满脸肃容,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芒:“菊花妹妹放心,我要是不把这生意做好,我就不是李长雨。你说的对,我念了这么几年书,没帮家里啥忙,还叫我爹花了好多的束。如今一事无成,连槐子也比不上——他在清辉跟人谈生意老道的很哩——我心里也是惭愧的。”

菊花本想激他一番的,没想到惹出了他一堆话,倒不好再说了,只望着张槐笑道:“槐子哥是有点经商的头脑;我哥要是管作坊,肯定能管好,各人的长处不一样么!”

青木和张槐都笑了起来。

青木边笑边怪异地瞧着妹妹,他啥时候说过那句话了?拿他做幌子,还拐了个弯,连夫子也捎上了。

张槐见菊花三言两语就把李长雨说得鼓起勇气、信心十足,又是感叹,又是酸涩——李长雨,正在一步步地靠近菊花哩。

李长雨看了看张槐,又瞧了瞧菊花,心道,我要是不能做出些样子来,那书确实白念了。人家陈昱还在一边念书一边管理生意,才一年的工夫,就把清辉酒楼经营的红红火火,还结交了巨富商贾方靖宇,在清辉县站得稳稳的。

陈昱经商早,比不上他也就罢了,要是连从未出过村的槐子也比不过,他真的要无地自容了。

正说笑着,杨氏走进来对他们说道:“吃饭哩。

嗳哟!槐子跟长雨来了?那我再多下些粉丝。今儿咱吃酸辣粉丝哩。”

张槐忙站起来道:“婶子不用忙,我和长雨都是吃过了才来的。”

李长雨也急忙说确实吃过了,你们自己吃吧。又问为何到现在才吃晌午饭。

杨氏笑道:“还不是上午炸了些小鱼,他们吃了,到晌午还不觉得饿,就把这饭推迟了。”她又说要弄些小鱼来给他们尝尝。

这炸小鱼也是菊花的主意。

她想着总算挣了些钱,可不能亏了嘴巴。

于是把起鱼塘分到的小鱼儿洗干净了,用盐腌半个时辰,再用水清洗一遍,沥干水;用面粉加鸡蛋搅些面糊,撒上葱花,将小鱼儿丢进面糊里边滚一圈,放到油锅里炸成金黄色捞上来,焦香嫩滑的很。

杨氏和郑长河一边吃,一边心痛地说道:“好吃。就是太伤油哩。”

他们还是过不惯这浪费的日子——用这么多的油炸东西,那是往常想也不敢想的。

张槐听了杨氏的话,忙摆手道:“婶子吃饭去吧,甭理我们。就有好东西也等过年来吃,是一样的。”

杨氏方才不再跟他们客气,自端了饭菜上桌。

菊花和青木各自盛了一碗酸辣粉丝,搛了些咸菜,也不坐桌子,就坐在小凳子上吃了起来,一边听张槐和长雨说话。

菊花见张槐看自己和哥哥吃着粉丝,咽了咽口水,忍不住有些好笑,便问道:“槐子哥,你想吃这粉丝么?我娘下了不少,要不盛一碗给你尝尝?”

张槐急忙摆手道:“不不,我肚子饱着哩。”把头转向一边。

李长雨则低着头闷笑起来。

菊花和青木莫名其妙-地对望一眼,不明白是咋回事。

李长雨笑完了,抬头见了两人的神情,便对他们说道:“槐子是吃怕了哩——在清辉这些天,一天三顿光吃酸辣粉丝去了。”

青木奇怪地问道:“那咋不吃些旁的东西哩?粉丝也不便宜哩。”

张槐看着他碗里红色的酸辣粉丝汤,又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说道:“还不是长雨,不停地让人尝试做酸辣粉丝,结果就是大伙早晚都吃这粉丝了。吃得我如今闻见这味道腮帮子就冒酸水。”

菊花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吞口水哩。我还以为你馋得慌,想吃这粉丝哩。嗳哟!这粉丝又不难做,干嘛老是尝试哩?”

李长雨忍笑道:“只做一顿自家吃,当然不难了。可是,店铺里是要做给许多客人吃的,要保证每一碗的味道都一样,就得把油盐和配料都定好,不能到时候由着厨师随手乱抓。不然一碗多一碗少的就不说了,要是一碗咸一碗淡,或者一碗酸一碗不酸的,那不是要被人骂?”

第一百七十二章自己挑媳妇

菊花这才明白,他是想弄成标准式的,流水化作业,那用这么费劲吧?

青木笑道:“瞧你多好的福气——连吃好多天,咱可是好不容易才吃一回哩。”

说得大伙都笑了起来。

李长雨道:“主要是请的人不熟练。我用的都是姑姑家的人,没请专门的厨师,所以学得就慢了。他们做一碗两碗就可以,要他们连续做好多碗,就老是出错,所以就不停地试。”

青木和菊花静了一会,一齐大笑起来,都说要是这么的,确实会吃得倒胃。

郑长河吃得一头汗,说道:“要是我在那,就不会吃倒胃——我喜欢吃这东西哩。”

菊花笑道:“爹,啥好吃的东西吃多了都会倒胃的。长雨哥,那样是不成的,真要开张做生意,来的人一多,就乱了。你得找个人专门配菜,让他把一碗酸辣粉丝需要的配料都弄齐了,厨子端过来只管煮就成了,放盐他总不会出错吧。”

李长雨听了眼前一亮,说道:“对呀,这么一来,厨子省事了,也就不容易出错了。”

张槐听了他的话,气道:“我不就是跟他们这么说的?你家的那些亲戚就是不听。”

李长雨愕然道:“你说过了?他们不懂,你该跟我说哩。”

张槐道:“你也在旁边,听了也不言语,我以为你也不乐意哩。”

李长雨就抱歉地对他说道,自己当时肯定是没在意。

说笑了一会,两人见也没啥事了,便告辞离去。

出了郑家,李长雨和张槐不复在郑家的谈笑模样,都沉默下来。他们各自想着心事,又彼此心照不宣,进了村也是默默地分手各自回家,一路上竟然都没有说一句话。

张槐也不再胡思乱想·心里异常地冷静,坚定地对自己道,除非是菊花自己不乐意嫁他,否则谁也别想阻止他!

这个冬天因为青木和菊花的帮助·他家的收入要比预计多的多。辣白菜卖了四两多银子,自家两头猪杀了全部灌了香肠腌了腊肉,这还不算,又从镇上买了些猪肉灌了香肠,那一次足足赚了二十多两银子。

这还不算郑家储存的几千斤香肠和腊肉——这是郑家、张家、刘小妹家和赵三家合伙做的,等明年春卖出去了,就能得到一些分红。

他一路算计着·先买荒地、种山芋和玉米,再多喂些猪,盖房……生活是充满希望的,想着这些,他的脚步就轻快起来。

李长雨则满腹心事,想着自己对菊花的惦念,是从啥时候开始的?

也许不是今天,也许是上回来就开始了吧·不然自己也不会在船上问槐子那样的话了。当时,自己还没意识到哩,还奇怪自己干嘛要去找槐子的不痛快。

看槐子见到菊花的那副神情·怕不是念着她一天两天了,自己这样凑上去算啥?

最让他颓丧的是,他不了解菊花,一点也不了解。

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惦记她,到底喜欢她啥哩?那年在村头,菊花猛地掀开面巾,露出那一张癞皮脸的情景如在眼前,可是自己好像并不在意哩。

他脑子里如一团浆糊似的,一会觉得自己是喜欢菊花的,一会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迷糊·怀里那绣花的面巾更是提醒他,他跟菊花隔得是多么远他根本就不知道她喜欢啥。

真要好好的想想哩!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知不觉,任由两只脚把自己带回家,奇怪的是,居然没跑错家门。

回到自家大院·正屋里传出了爷爷爽朗的笑声。

他走进屋,看着围坐在火桶边谈笑风生的家人,脸上也浮现出笑意:“说啥哩?爷爷,啥事叫你这么高兴?你老人家该不是捡了金子吧?”

李明瑞见自从回家后就忙得不着屋的小孙子,又跟往常一样说笑起来,心里高兴,拍着身边的凳子对他招手道:“长雨,过来坐。你说你都不大管事的一个人,忽然间管起事来了,弄得比你爹还忙,我都不习惯哩。刚才这话还有点往常的样子。”

李长雨笑嘻嘻地坐到爷爷的身边,懒洋洋地靠在他身上,撇嘴说道:“先前总是说人家不老成,如今人家老成了,又嫌弃人家了。”

李长风看着有些憔悴的弟弟,微笑道:“这话倒是真的。我以前总觉得他太跳脱了,那天见他跟槐子坐在酒楼上,跟人一板一眼地谈生意,我都觉得怪怪的呢,好像那不是长雨似的,连槐子也跟往常不一样了。”

说起张槐,李长雨就沉默了,刚缓过劲来的心情立即低落下来。

方氏手里攥着鞋底子,一边纳一边关切地问李长雨:“饿了没?要不要娘做些饼把你吃?”李长雨“扑哧”笑道:“娘,不是才吃晌午饭没一会么,哪哩就饿了。你还把人家当小娃子哩。”

一直以来,娘问他最多的话总是“饿不”“冷不”。

李耕田点点头道:“长雨长大喽,快娶亲了。等把你哥的事忙完了,就该帮你忙了。成家立业,你忙着立业,这亲事我跟你娘就要多操些心了。”

李长雨大吃一惊,坐直了身子问道:“谁娶亲?咋好好的就说到娶亲上来了?”

李耕田白了他一眼道:“谁平白无事说这些?还不是帮你哥定了一门亲,才说到这话上了。我们都说了半天了,又不是你回来才说的。咋了,你也想娶了?”

他难得地好心情,跟儿子开起了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