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的时候,郑长河笑道:“明儿要去捡橡子果了·待会把篓子和麻袋收拾好。咱那麦子急慌慌地种下去,忙得都没空管它,明年怕是收不了多少,这猪要是再不好好的喂,就更亏了。”
青木道:“不怕,麦子还有一冬要过哩。到时多添些肥也是能长好的。明儿咱先捡橡子果儿。”
杨氏笑道:“这房子盖好了,我心里就踏实了·其他的事慢慢来就是了。橡子果儿捡一些,够猪吃也就成了,甭跟人抢。反正咱也就喂了四头猪——眼下想多逮猪也是不成的,小猪都不好逮哩。这事啊,还得慢慢来,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等明年,那些喂母猪的人家,都下了小猪娃·逮小猪就容易了。”
郑长河道:“青木,你都告了这么些天的假了,明儿该上学了。这家里的事我跟你娘慢慢做就成·你还是去上学吧,甭把这书不当回事
青木却道:“我明儿先捡一天的橡子果儿,后天再去上学。往后,我就晚上跟杨子把这缺了的书给补回来。”
菊花也不知如何说才好。
因为这盖房子,自家的好多活计都受了影响,要是橡子果儿再不多捡些,导致明年猪不够吃的话,那真亏大了。毕竟今年全村的人都会来捡禺子的,要是慢一点儿,还真的有可能捡不到了。
于·她便说道:“哥哥明天帮着捡一天,要是能跟去年似的,一天-好多袋,那往后就不用去了。”
郑长河笑道:“哪里还能这么便宜?去年就咱一家捡哩。”
接下来的日子,果然是忙得跟割稻时候一样,郑家丝毫没有空闲来收拾新家、整理房前屋后和院落·捡橡子果儿子自不必说,是全家出动;就是早晚的工夫,菊花也是要去采野菊花的——这些花儿可都是不等人,它自开它的,不采的话,就枯了。
这菊花泡水比开水好喝多了,装枕头也是软的很。因此,开花的时候,村里的女娃和小娃子都出动了,散布在田野里采这野菊。等菊花出来采的时候,人家已经采了好几天了。
采菊的人在小清河边、田埂上、镜湖边、山边到处转悠。菊花自然是到镜湖附近的田野里采,离家近么。
这日清晨,菊花起了大早,挽着篮子背着篓子就往镜湖边来了,却发现远远的村路上来了刘小妹和梅子,也是来采野菊的。
刘小妹奔过来,看得出她的头发都是匆匆地编的——有些七弯八扭,对着菊花笑道:“你可出来了,再不出来,咱可要把花儿掐光了。”
菊花笑道这么些哩,哪里就能掐光了?”
梅子见了菊花,文静地笑着问道:“菊花,你忙好了?”全不似往日里见了她大声笑着叫“菊花,我来找你哩”的样子。
菊花诧异地瞧着这与往日大不相同的梅子,心道咋变了这么多哩?
她因为家里盖房子,跟梅子好些日子没见了。那日上梁吃喜酒的时候,梅子也没过来玩,这定亲了就是不一样了。
她笑着说:“哪里就忙好了?不过是拣要紧的事先做罢了。这花儿不等人,我就趁早上的时候来掐一些。你俩倒起得早。”
刘小妹一边弯腰掐花,一边对她道:“不起早能成么?家里还有一堆事要干哩。
她们好多人往河边去掐了,我就跟梅子到这镜湖边来了,也省得都挤一块。”
说着话,三人就分散开来,低头弯腰忙活着。
梅弈渐渐地靠近菊花,来到她的身边,手下不停,一边问她道:“菊花,你生我的气么?”
菊葩斜了她一眼道:“生气哩。你说你咋不喜欢我哥哩?做我嫂子多好。”
梅子就尴尬地愣住了,嗫嚅着不知说啥好,手也停了下来。
菊花见了她的样子,轻笑了一声道:“我跟你说笑的。我早就瞧出来你喜欢长明哥了。可是那天晌午我跟你们去掐菱角菜了,不在家,要不然也不能让我娘应了这门亲,你娘也就不用上门来退亲了。我娘也没怪你,你放宽心吧。她就是有些舍不得你这个好儿媳妇。”
梅子脸就红了,小声道:“你哥哥那样能干,你家又盖了新瓦房,往后肯定能娶到好的。”
菊花微笑道:“我也这么想的。”
停了一会,她抬头扫了一眼不复往日活泼的梅子,认真地问道:“梅子,你想好了么?”
见梅子微微愣了一下,她便补充问道:“长明哥是不错的。可是你都没吃过啥苦,说实话,你还不如我跟小妹干活多哩,你想好跟他过了?”
梅子眼圈就红了,她吸了吸鼻子道:“我想好了,我娘说这是我上辈子欠了他的。菊花,你明明比我小,可我总觉得你说话跟我姐姐似的——”菊花心道,我可不是比你大好多么——“我往常总是不管事,还不如你跟小妹会过日子,说起家务种菜来总是一套一套的。往后我也要当起事来。我娘说穷不要紧,只要勤快,总能把日子过好的,我能吃得起苦。”
菊花见她知道自己往后会面对什么样的生活,心想她应该不是一时冲动。
梅子又道:“我往后还要来找你玩,多多地跟你和小妹聊些养鸡种菜的事,你不会嫌弃我吧?”
菊花笑道:“咋会嫌弃你哩?你只管来玩。你还跟往常一样才好,你这个样子我不习惯哩。”
梅子就微笑了。
刘小妹也凑过来,问她们在说啥知心话哩。
也许是事情说开了不再存芥蒂,也许是把心事对人说了,心里觉得畅快好多,梅子渐渐地话多了起来,跟她们说了一些自己家和李家商定的事。
“我娘说一定要分开过,这样各自苦累两年,日子也能过好;搅和在一块,我又是新媳妇进门,到时候不好说话哩。”
她听刘小妹问成亲的事,便道:“等明年成亲,我也能多陪我娘一年。再说,在娘家也能多做些针线,攒些嫁妆。嫁人了,自己当家了,不晓得有多少事情要忙,哪里还能跟当闺女似的轻省?我如今在家赶着做鞋哩,帮长明哥也多做几双,他都没一双像样的鞋子。”
想起这点她就心酸。
菊花和小妹听她说起这些过日子的话如此有条理,谈起自己的亲事也不害羞,互相看了一眼,越是惊讶。
刘小妹瞧着梅子手指头上的针眼,忍不住道:“那你也不用这么赶哩,瞧你的手都扎了许多的针眼。就算是嫁人了,冬天还是有空闲做针线的。”
梅子不在意地瞧了自己的手一眼,说道:“我往常总是偷懒,光纳鞋垫子、缝衣裳,就怕纳鞋底子——嫌太厚。如今做鞋,可不就吃亏了。这是前些时候扎的。我眼下做鞋可快了不少,轻易不能扎到手了。”
菊花真正是被她脱胎换骨的变化惊呆了,先还以为她不过是因为跟青木退亲的事,见了自己有些尴尬,谁料她竟是从骨子里改变了。
这是一种被生活所逼迫的成长,让人心疼,又让人欣慰!
第一百四十三章又是一年秋叶红
刘小妹也是神情复杂地瞧着梅子,她往常是多么的无忧无镰呀,那时候自己总是羡慕她好福气。
看来,女娃儿再好的福气,嫁了人,该干啥还得干啥。娘说的没错,多学些过日子的活计是不会错的。
菊花觉得气氛有些沉闷,便岔开话题,告诉她们如何做菊花茶,装枕头的只要洗一遍晒干就成了。
三人这才又说笑起来。
今年多了好多事,这采菊的活动再也不如去年秋天那般悠闲。
菊花双手不停地掐着菊花,动作一快起来,就变成揪了。她感觉自己跟采茶女似的,双手翻飞,上下移动。
梅子和刘小妹也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为了多采一些,三人又渐渐地分开了,各自往一个方向去找。
菊花采了一会,见篮子和篓子都装满了,虽然是蓬蓬松松的,不过这花儿也不好压紧了,于是,她对着梅子和刘小妹叫道:“我要先家去了。我还要煮早饭哩。”
说着,也不待她们应答,转身就疾步往家里去了。
路上,偶一抬头,这才发现自家屋后的山上,又是一片光华灿烂,那满山的橡树叶子由绿、黄、橙和红色,组成一副不逊色于枫林的图
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来到这里已经整整一年了。
她不由得有些恍然如梦的感觉,再一瞧山下的青砖瓦房,这心才踏实下来,这就是她的家呢!
郑长河跟杨氏、青木一早就去了麦地。
菊花回到家,急忙地煮了一锅玉米糊,煮得半熟,就在灶洞里压了些底火,让它慢慢地焖着。
然后她把采回来的野菊拿到河边淘洗干净,晒的晒,蒸的蒸;跟着喂猪、喂鸡。
一会儿的工夫·爹娘和哥哥就回来吃早饭了。
菊花便急忙端饭,好在不用炒菜。
这全得益于平时勤快,那腌的豇豆、腌菱角菜、酱菜瓜、酱黄瓜、辣椒片、焖辣酱,加上咸鸭蛋·真要全摆上来,也是半桌子。
可是谁也不会摆这么多腌菜出来就是了,不过是今儿吃这样,明儿吃那样。
青木见菊花忙忙的样子,问道:“你去掐野菊花了?这么着还烧了早饭?娘,你明儿早上早点家来煮饭吧,也不差你一个人干活·省得你也累,菊花也累。”
郑长河听了连连点头,杨氏瞧瞧菊花额头上的细汗,也答应了。
菊花见他们这么说,便道:“往常不急的时候,早上做这些,觉得腾不出空;我今儿忙快了些,发现赶一赶·也是来得及的。就是衣裳还没洗哩。等晌午再回来洗。”
杨氏安慰道:“也就这两天忙一些,等橡子果儿捡的差不多的时候,就整天守在山上也是不成的。”
郑家还是晚了一步·这还没丢下碗哩,就听外边闹哄哄地一片响——村里人都上山来捡橡子果了。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清南村一向民风淳朴,但那是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才会如此;真要有了利益冲突,淳朴的人也会发急的,上回李明堂和郑家的地皮之争就是证明。
这橡子果儿捡回来可以喂猪,处理好了人也能吃,谁不去抢?
村长李耕田也是没有办法,这东西又不好分的,他找不到一个万全的法子·又担心村民为这东西闹矛盾,因此把人聚集起来说了一番话。
“你们也不要急,我心里有一本帐——这橡子果儿肯定够大伙捡的,不管你们家的猪吃、还是人吃都够了——你总不能天天吃橡子豆腐吧?”
人群哄笑起来。
他又道:“我就是想跟大伙说,甭眼皮子浅,要是为这东西抢得打架起来·都是一个村的,也没意思。这小猪也不好逮,咱村喂猪多的人家,也就四头猪;少的才两头猪,捡多了也是白费。今年春就种了不少橡子树,明年还要种,往后年年种,这橡子果儿不就越来越多了么?有啥好抢的。”
周矮子笑道:“村长的话咱明白,要大伙只管捡,就是甭闹起来了。要我说哩,肯定不会闹起来。都是一个村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大伙谁勤快就多捡些,懒人捡少了也甭怪人。是吧?”
人们纷纷道是这么个理儿。
赵三笑道:“要是谁晚上也不歇着,点着火把捡,我就服他——哪怕他把橡子果儿捡光了哩,我都没意见。”
李耕田急声道:“瞎说啥?你当玩笑说,真有那小气人,不晓得轻重,贪图那么点便宜,点着火把捡哩。这要是把山给烧了,我瞧你们哭去吧——你就把那人杀了都不顶事。都给我听好了,谁也不许晚上捡,天黑了就回家。哪里就差那么点东西了?”
人们这才悚然一惊,连道绝不会点火把捡的。
有了村长的告诫,这捡果子的活动还算和睦,经常是几家拥在一棵树下,也不会争吵。
大家全都奔向菊花家后山,这里离家近么,当然是先捡近处的,然后再往远处的山上捡。
捡够了一担,男人们就往家挑,女人继续捡。
从家里转回头的男人找不到自家的婆娘,又不好叫“娃他(她)娘”,只能扯着嗓子叫名字,不然这满山都是“娃他(她)娘”“娃他(她)爹”,谁晓得你叫哪个?
一时就听山上呼唤声不断。
菊花家自然是最沾光的了,她家就在山下,全家出动,捡够一担,郑长河就挑回去了。
那和郑家相熟的,如赵三、张大栓,立马也直接把果子挑到郑家搁着,省得来回折腾。后来,就连刘大胖子也把果子挑到了郑家—他闺女和菊花玩得好啊。
旁人就不好意思了。倒不是说跟郑家交情不够,主要是郑家院子也堆了好几家了,再挑过去不是起哄么。
菊葆员跟着青木一起捡,两人一时说笑道,都是去年勤快了一回,才有今年这满山捡果子的人。
不远处的张槐问他们笑啥。
青木就告诉了他。
他也没接话,就在心里叹气·那时候正是青木跟自己怄气的时候哩。
他转而问青木,有没有挖些树回去栽。
青木道:“这东西还是栽到山上比较好,太占地方了。我那后院虽然有点地方,我还想多栽些果树哩。我想跟村长说·明年要把山上的空地多栽些。树栽了,还要跟着照管一段日子,总要等它活了才能撂手。所以说,这橡子果也不能捡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哩。”
张槐点头,说他要尝试一下,用橡子果来种·看能不能出苗。要是成的话,也省得满山找树苗了。等落下来的果子出苗,总归不如人种来得妥当。
菊花不禁眼前一亮,立即对他道:“槐子哥这主意好。虽然不一定能种出来,不过凡事不都要去试试才成么?你不妨跟村长说,专门弄一块地种这东西,大伙没事的时候多琢磨琢磨,常常的也找那些上年纪有经验的老人家来瞧瞧·说不定往后这橡子果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她看着张槐因听了自己的话双目骤然放光的样子,觉得视线太过灼热,忙低头避开他的目光。
一边想道·不管是青木,还是张槐,他们都是聪慧的,不过是碍于见识,不习惯去拓展思维罢了。自己时常提点着,他们就渐渐地绽放了光彩。
张槐不过是把自己的想法随口说出来罢了,万料不到不仅得到了菊花的赞扬,还帮着出了主意,说了这一大篇话。
他见菊花低头,似乎有些害羞·顿时心里软软的,欢喜得脸都红了,对着菊花忙不迭地点头——也不管她已经低了头看不见——说一定把这话跟村长说。
郑长河、张大栓跟青木也连声道这主意好。
正说着,就见村长李耕田挑了一担橡子果,正要往山下去,顺嘴便问道:“啥事好?瞧你们两家说得这么热乎·让我也听听。”
张槐等人见村长来了,大喜,便把刚才的话说了给他听。
李耕田也是喜得放下了担子,连道这主意好,妥当,咋去年就没想起来哩?
“这果子掉地上都能出苗,咱要是来种的话,不是出的更多?这可是个好主意。唉!你俩念书了,就是跟往常不一样哩,一个主意接一个主意。我瞧今年的鱼塘也肯定能比往常多起不少鱼。”
这话听得郑长河跟张大栓高兴的合不拢嘴。
李耕田转头对郑长河道:“长河,我是个爽快人,最不喜拖沓了。这法子好,咱就要当件大事来弄。可是这东西还是种在山边比较好,村里就租你一块地来种。旁人家也没你家地多——我家田虽然多点,地也少。反正该给多少租子就给多少,不能白种你的地。你瞧咋样?”
郑长河忙道:“这有啥不成的。回头你去瞧,那一片地你划一块出来就是了,我少种一点人也轻省一点。”
李耕田满意地点头,对他们说道:“等这事忙过了,咱就挑那些颗粒大的橡子果儿备用,家家都要挑一些给村里。然后就试种。唉!我要家去问我爹,这橡子果儿到底是啥时候出的苗。往常咱都没在意,都没人管哩!”
青木微笑道:“不怕,多试几回。比如,有的种深一些,有的种浅一些,有的种在潮湿的地方,有的种在干燥的地方,都试一些,到时候看出苗的情况,明年不就晓得了!”。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T感谢各位书友的粉红票,丑菊排名17位了,谢谢大家的支持,继续呼唤粉红票、推荐票、评价票,啥票都收哩!推荐票不用就浪费了,用了第二天重新产生,有的书友居然不知道这点,原野特此告知一声。
第一百四十四章没出息的贼
李耕田又是一拍大腿,笑道:“往后有事啊,还是要多问阿你们这些年轻的娃——脑子转得快嘛!长河啊,你往后就享福喽——有这么个出息的儿子。大栓也是。”
郑长河笑道:“村长就是会说话,叫人听了心里舒坦。
要说比儿子,谁能比得过你?长风和长雨那是要出去见大世面的,咱还等着他俩往后当了官,照应咱这小村哩——好歹也是他们家乡不是。”
张大栓也是连声附和。
李耕田就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俩儿子确实是他最感自豪的。所以,他平日里行事总是秉着公平的原则,那也是想着儿子将来是要出息当官的,他这个当老子的可不能跟粗鄙不识事的村夫似的,不讲理,凡事要有法度才好,这才配当有本事儿子的老子。
他嘴里连声谦虚着,就跟几人告辞,挑起担子走了,边走还边笑说道:“我要赶紧走了。瞧你们都捡那么多了,我这一耽搁可吃亏了。”
惹得几人都笑了起来。
菊花因觉得口干舌燥的,便对杨氏道:“娘,我口渴了,回家喝水,要我带些水给你们喝么?”
杨氏忙道:“待会你哥要送橡子果回去,让他带就成了。你就不要再来了,在家照应着,也该烧晌午饭了。槐子娘,你们就在这吃吧?”
何氏急忙拒绝道:“要是往常,你就不留,我也是要在这吃的。可是今儿这满山都是咱村的人,难不成你全叫家去吃饭?要是你只叫一家,那不是得罪人么。”
张大栓也连声说是这么回事,让杨氏甭管旁人。
杨氏被一提醒,也笑道:“是不妥当。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菊花,你家去歇会儿,也不用那么急做饭,我们还要晚点家去哩。”
菊花答应着·便先下山了。
在这山村里,虽不至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院子门一般也是不会上锁的。一来家里通常都有人·二来院子里也不会有啥贵重东西——乡下能有啥贵重东西?
所以,菊花家的人今儿都上山捡果子去了,这院子的门也就虚掩着,也是方便赵三等人送果子进来。
她来到院门前,刚要去推开院门,那木门却先一步从里边被拉开了,花婆子挑了一担麻袋从里面伸头出来·刚想左右瞧瞧有没有人,不妨顶头发现菊花站在面前,一时间就呆住了,一脚跨在门槛外,一脚跨在门槛里,进退不得!
这样子还用问么?用脚趾头想也晓得发生了啥事。
菊花大怒——人家在山上辛苦地捡,这婆娘倒好,直接偷。
她一边将院门推得大一些·一边扯着花婆子的胳膊就往院里拖。
她虽然人小,但揪住这花婆子不放,她又挑了一担果子·不好用劲,就被菊花扯得“蹬蹬”后退。
菊花将这婆娘扯进院子,冷眼盯着她,也不说话。
花婆子被她盯得浑身不得劲。
话说,菊花平日里也不大出门,少有的几次出门也都没遇上过花婆子,使得她竟是从未见过重生后的菊花;又因为听李老大和村里人都说过,跟柳儿娘吵架那回,这菊花极为厉害,她原本还不相信·此时被这小女娃下死眼地盯着,只觉得浑身发寒,极不自在,方才相信人们说的是真的。
她目光躲闪,想要解释,可是要咋解释?难不成你偷人家的橡子果还有理了?
她急中生智·对菊花陪着笑脸道:“我想进来讨口水喝的,谁知家里没人,我就又出去了。菊花,没事的话,我先家去了。”说着就要迈步往外走。
菊花见这死婆娘还想狡辩,气极反笑。
她先是上前一扯扁担,花婆子站也站不稳,那两麻袋就掉地上了,然后她冷冷地对这婆娘说道:“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光天白日的,就敢上门偷东西。这东西也不多值钱,满山都是,你可真是懒到家了,连捡也不愿意捡,就想弄现成的。果然人家说你是懒婆娘,一点也没错。”
花婆子见她一点也不跟往常一样胆小,说出的话也不像个小女娃说的话,真是又怕又气,连声道:“谁偷了?这是我从山上捡来的。我不过是进来讨口水喝哩。”
菊花本想着,她只要丢下橡子果,承认错误就让她走的——总不能为了两袋橡子果大闹一场吧,她还忙着哩——谁料这婆娘竟然不见棺材不掉泪,还在满嘴胡扯地狡辩。
她也不跟这婆娘掰扯偷没偷的问题,只是面无表情地问道:“要是梅子娘晓得你偷果子,她还会不会把梅子嫁给长明哥哩?”
花婆子顿时吓呆了—这可是她的软肋。
要是李老大和儿子晓得她因为手脚不干净,导致这门亲事黄了,那她真的在这家待不下去了,肯定要被赶走。
李家定下了梅子,要搁往年,那她还不得满村炫耀。可这回,被李老大和李长明一番警告,她纵然心里痒痒的,也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她便想恳求菊花不要说出这事,心想小女娃,再厉害也搁不住人求,这么点大能懂啥?还不都是摆的架子吓人。
这还没开口哩,院外进来了青木和张槐,挑了橡子果回来了。
两人见花婆子跟菊花对面站着,不禁一愣,用眼神询问菊花是咋回事。
菊花道:“这婆娘趁咱家没人,偷了两袋橡子果。”
青木和张槐都惊呆了。
为啥?没想到啊!
谁会干这没出息的事?那满山都是果子,你不去捡,跑来偷,有这样行事的么?
不过,呆了一会后,两人都是大怒,同时歇下担子,眼神不善地瞪着这婆娘。
如果说刚才花婆子还想糊弄菊花一番——她以为菊花年小好欺,哄哄应该不难——那青木和张槐进来后,她就再也不敢抱侥幸心理了——这张槐可是对她恨之入骨的。
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了起来,说自己一时鬼迷心窍,见院子里堆了好多的果子·家里又没人,就忍不住手痒,搬了两袋。如今这果子就还给你们,只求你们千万不要跟长明爹说·也不能和狗蛋娘说,不然这亲事要是黄了,她肯定要被李老大给休了的。要是她这大的年纪被休了,她能往哪去哩?
张槐怒道:“如今晓得怕了?那还眼皮子浅,连袋果子也偷?”
他对这婆子是又恨又气,还夹了点复杂的感情。
原来,他想着·要不是这花婆子把他的话嚷了出去,出了那么些事,他也不会仔细地想自己和菊花的事,也就不能清楚自己的心意,那他会不会有天发现自己喜欢菊花后,却已经娶了旁人?
这么一想就痴了,对这花婆子的憎恶之心也淡了好些。
青木也生气地说道:“这果子也不是我家的——我家的散放在那哩——这是旁人放在我家的,你搬走两袋·到时候咋能说得清?这不是害我家背黑锅么?”
菊花见她哭得难看,心里嫌恶,又要忙烧饭·便不耐烦地对青木跟张槐道:“甭跟她嗦,咱忙着哩。不能跟梅子娘说,不能跟李老大说,还不能跟长明哥说么?她这性子,要不得个人管着,那是不成的,让她儿子管正好。她儿子也不会对外传这事的,咱也不算做绝。”
青木听了点头,也说有理。
张槐就到门前去张望,等李长明过来的时候·好叫住他。
花婆子没想到自己觉得最小最好哄的菊花,却是最无情和果断的,三两句话就确定了对自己的处罚,一时间,再次感到村里人对这个丑女的传言是真的——她真的很厉害哩!
可是菊花说完了这话,就进厨房烧饭去了·根本懒得理她,想求情也不成。
她只得无奈地等李长明过来领她,并不停地安慰自己道,这事被儿子晓得,总比被旁人晓得强,儿子总不能打她。
快晌午的时候,李长明才下山,随即被张槐拉进菊花家的院子,好一会,才脸色铁青地领着他娘出来往家去了。
菊花也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忙着烧饭喂猪去了。
只是,偶尔想起刚才的事,她不禁为梅子的未来生活捏了把汗——她这个婆婆实在是极品。
不过,想想狗蛋娘,便又放下心来。
狗蛋娘PK花婆子,谁胜谁负,那还用想么?
若论玩心眼,十个花婆子也不抵一个狗蛋娘。想想矮胖的狗蛋娘跟瘦长的花婆子对峙的场面,菊花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她甚至都有些期待这情景了。
疯狂地捡了几天的橡子果后,人们的热情就淡了下来。因为也捡得差不多了,就算后面又有长熟的掉落下来,也是少数,各家只出就一个人在山上转悠就够了,不用全家出动了。
腾出来的人手就开始种白菜、给小麦锄草。菊花家和张槐家,还有李耕田家又多种了红萝卜。这是李长风带回来的种子。
菊花也一边忙着家务,一边和哥哥早晚抽空收拾院落,布置屋子。
比如,挖了几根竹子种在前院的墙角,两边各种了几根;
又从老成家挖了一棵小桂花树,栽在院子东边,这怕是要长好些年才能长大了;
又在院子的西边栽了两棵桃树,等桃花开的时候也好看,而且长大了也能遮阴;
至于院墙的墙根下,则是栽了一溜的野菊花;不但如此,连厨房的墙根边,后院的墙根,所有不占地方、又能利用上的土地,她都栽上了野菊。也不等春天挖苗,眼下就直接连土挖了移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