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妹愣了一下,笑得前俯后仰,好一会才停下来喘气道:“中午那草鱼也没惹你,你还不是把它剁了红烧了?”
李金香、梅子跟小石头也笑得灿烂,想到那进入肚皮的草鱼,很期待这黑鱼被菊花剁了红烧的下场。
就听李耕田在下边大叫道:“小娃子上去,别起哄。叫这黑鱼咬了可不是玩的。这黑鱼凶的很哩。”
刘四顺那些半大的娃子哪里听他的,也抓得不亦乐乎。
在跟一条四五斤重的黑鱼纠缠的过程中,李长明光荣地步了小胖子的后尘——趴水里了。他比小胖子更惨,这水可比上午圆塘的水浑浊多了,竟然全是泥浆,他竟是成了个泥人儿。那个惨样,叫人不忍目视。
塘埂上的人又是要笑,又是不好笑的—这跌得太惨了点,笑人家未免显不厚道。可是哪里能忍得住,竟是齐齐闷笑起来!
他也只好光荣地退场了。
一个多时辰后,这塘里才渐渐平静下来,黑鱼渐渐发现的少了。人们便挑塘泥、捡泥鳅黄鳝,小鱼儿几乎少有;就有也不会逮了,留着喂那些半大的黑鱼吧!
张槐的诚心感动了上天,终于叫他从泥里翻出一只老鳖,有三四斤重。这小子献宝似的,捧着它笑眯眯地送到菊花的跟前,跟菊花上辈子那个世界里小伙子送玫瑰花给心爱的姑娘一个表情。
打蛇打七寸,菊花果然双目放光,完全被这老鳖吸引了——这比赵大嘴送的那只还要大一些哩。她乐得跟梅子一起拿草把这老鳖五花大绑起来;刘小妹李金香也凑过来,几人商量了一番,确定了这老鳖被红烧的命运,执行日期定在明日中午梅子家,观刑的人还是这几个小女娃。
槐子完全不因为菊花忽视他,只顾瞧老鳖而生气。他高兴的很,仿佛菊花吃了他捉的这老鳖,身上就打下了他槐子的烙印似的。
菊花咋想的哩?一方面槐子是哥哥的好友,另一方面自家可是没少送猪下水和猪头肉把他家,所以她就想,吃他一只老鳖有啥哩?当然毫不客气地笑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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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乐极生病
接下来不断有人捡到老鳖,赵大嘴和青木都捡到了,连小胖婷也捡了一只乌龟。想来这黑鱼吃鱼吃虾,却对乌龟和鳖无处下嘴,所以这条子塘里乌龟和鳖居然生存下来了。
捡到的这些乌龟鳖当然都送把菊花了。
菊花把一只一斤多的鳖给放了,其他两三斤的都笑纳了。梅子跟刘小妹、小燕忙忙地用草捆这铁疙瘩似的东西;小石头兴奋地在一旁瞧着,笑嘻嘻地问菊花道:“菊花姐姐,我明儿也跟你们一起去狗蛋家吃饭好么?”
菊花摸摸他的头道:“嗳!可要跟你娘说一声。这东西补的很,回头我单煮一只给你娘吃,让她跟你小妹妹都补补。”
小石头笑眯眯地答应了。
李耕田见终于有人捡到了老鳖送给菊花,仿佛完成任务似的松了口气,见菊花高兴他也开心的很。
可是,天底下这便宜从来就是不好沾的—菊花得了乌龟和老鳖,明天晌午也多了一群好吃鬼要应付——这群家伙齐声要去她家品尝红烧老鳖。
菊花忙道,明儿在梅子家烧老鳖,想去的人就去吧。她又跟梅子说道,反正这两天鱼多,大不了再跟今儿中午似的烧一锅鱼,加上这红烧老鳖,再来一锅红炖泥鳅,保证煮一锅饭都能被他们给吃光了。
梅子听了连连点头。不过她心里有些担心,她家不像菊花和刘小妹家,有哥哥,她就一个弟弟狗蛋,还小的很,这么些男娃子上门她娘会不会说她哩?唉!不管了,不就是吃一顿饭么!
天色暗了下来,菊花觉得有些冷了。其实是早就冷了,偏她忙着瞧热闹,也没感觉到;这逮鱼一进入尾声·她回过神来,自然是晓得冷了。
她被冷风吹得寒气浸骨,不禁打了个寒颤,忙对梅子道:“咱们先回吧,好冷哩。
梅子两眼望着塘里,念念不舍地说道:“不跟他们一起回么?”
刘小妹道:“回村等就是了。晚上不还得分鱼么?菊花·先到我家烤火。”李金香也极力地邀请她。
菊花摇头道:“不成,我先回家了。晚上也不瞧分鱼了。要冻生病了哩!”说完跟青木打了个招呼,青木忙摧她先走。
菊花也很郁闷,瞧人家黄大磙子的老娘站了这么久都没事儿,偏自己跟病秧子似的,风吹吹就难受了。
梅子无法,便和金香等几人把菊花先送回家,才回村。
张槐担忧的瞧着菊花离去。待菊花走后,他问青木道:“菊花咋了?”
青木后悔地说道:“觉着冷哩·先回家了。我早该让她先走的。娘出门的时候还打了招呼,偏我忘了。”
张槐听了不语,心下却暗自担心。
站在旷野里瞧了一天热闹,菊花果然冻病了,晚上便觉得鼻塞身重·眼胀脑痛,忙熬了碗姜汤喝了早早地睡了,任由杨氏他们点着灯忙了好久,把分来的鱼都收拾了,她也不知道。
菊花第二天还不见好,便对今日还要去起鱼塘的青木说道:“中午叫他们都去梅子家吃饭吧。我教小妹把这老鳖煮了端过去,她已经学会烧鱼了,晌午你们都到她家阄去好了。”
青木忙答应了·又叮嘱她道:“你只管歇着·别理他们。管他们在谁家吃哩。”
杨氏也道:“可不是么。要是好好的,帮着做一顿饭·大伙聚在一起闹着玩玩,也不算啥;眼下都病了,哪能再管这些哩?你好好在家呆着,别出去透风。”
菊花乖乖地应了。她最近日子过的舒畅,心情也好,可不想大过年的病个好几天。那不是好多的美食吃不到,好多的热闹瞧不到?这是断断不成的。这种乡下浓厚的过年气氛,她好久都没感受过了,万万不能错过!
因此,晌午梅子和刘小妹几个女娃来瞧她,安慰她别操心,她们只是来瞧她好了没有,不会在这吃饭。
菊花忍笑道:“想在这吃也不成哩!我可经不起闹了。来,我教你烧这老鳖。烧好了,你们端走,晌午管你们到哪家去吃吧。”
郑长河已经把老鳖清理好了。菊花只留下一只老鳖和一只乌龟养着,教刘小妹把剩下的两只都烧了。烧好后也没留下,直接让刘小妹她们给端走了。
这天菊花都窝在火桶里,连大门也没出,饭都是杨氏端到堂屋来吃的。
可是到了下晚,这风寒虽没有变得更严重,却还是不见好。她一焦躁,便不管脸了,决定用土法子治一治。
于是便让郑长河杀了一斤多泥鳅洗干净备用,先用油锅炸了些姜片蒜瓣,然后添酱油和少量的醋翻炒了几下,添水、加盐、加大大一勺辣酱和几根青蒜苗,又搁了好大一勺子肥肉炼的油,煮起这汤底来。
等这汤煮开了,把泥鳅倒了进去,烧了两开,搁些葱花和芫荽就盛起来了。
吃晚饭的时候,就着这**汤泡饭,热乎乎地吃了一大碗,又吃了好些泥鳅和青蒜苗,吃得满头满身汗,果然就觉得身上轻省不少。
她爹娘跟哥哥也被这泥鳅给吸引了,按照菊花教的法子,夹住泥鳅的头部,把它的身子放进嘴里轻轻地一吮,那肉就脱落到嘴里,只剩一根干干净净的骨头了。
杨氏笑道:“这么烧好。嗳哟!往常也烧过泥鳅,每回都啃得费劲死了。这么吃可不是便宜的很?”
郑长河跟青木也笑着连连点头。
青木吃了一会,对菊花道:“晌午在刘三顺家,都抢那老鳖肉吃哩。”停了下又微笑道:“刘小妹做的鱼烧腌菜也不错,也被人抢。不过还是没妹妹做的好。”他的神情是很愉悦自豪的。
菊花瞧着哥哥那愉悦的笑容,问道:“为啥又到刘小妹家去吃了哩?不是说到梅子家去吃么?”
青木道:“大伙儿都不好意思去哩—她家也没个男娃子,狗蛋才那么点大。所以就到刘三顺家去了,这样也自在不少。”
菊花点点头,确实是这么个理。她又问道:“哥,今儿分了多少鱼哩?”
青木道:“分了七八斤哩。咱家总共分了十六斤鱼。比往年要多些。”
杨氏问菊花道:“菊花,你还想吃啥鱼?娘都留着,就把小鱼儿腌起来。”
菊花忙道:“娘·不用了。不是有一桶泥鳅么?这泥鳅养着也不得死,咱慢慢吃;把那大鲤鱼和黑鱼都腌了吧。小杂鱼儿留点煮新鲜的吃,其他的也腌了吧,明年开荒也是碗菜哩。”
杨氏答应了,又摧菊花去睡。菊花也觉得出了一身汗,正好拿被子蒙头睡一夜·只怕明天就好了。于是草草地洗了一把就上床了。
天明,菊花觉得鼻塞头痛的症状已经好多了,便放下心来。而且她觉得这回吃了这重辣口味的泥鳅,脸上也没有像吃虾子酱那样过敏疼痛。虽然不晓得是什么缘故,但不痛是好事情,她也懒得多想了。正好还有一桶泥鳅,可以大吃特吃,过过嘴瘾。
她刚起床,就听院子里鸡叫得“咯——咯——”·忙出来一瞧,原来是郑长河逮了一只母鸡,正那鸡脖子上的毛;杨氏两手抓住鸡的脚,不让它乱动,旁边还有一只装了清水的碗·看来是接鸡血的。
这架势是要杀鸡哩!
菊花急忙问道:“娘,好好的杀鸡干啥?”
杨氏道:“早就说要杀只鸡炖人参把你吃的,一直也没杀。我瞧你那身子再不好好地养,老是病可咋办哩?”
菊花听了赶紧制止郑长河拿刀的手—他好了毛正要下刀哩。那鸡脖子被出一块空荡荡的白皮暴露在空气中,可怜巴巴地挣扎着,无奈杨氏抓住了它的脚,动弹不得。
她对杨氏说道:“娘,这养身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哪能着急哩?也不是吃一只鸡就能养好的。眼下正要过年·家里有鱼有肉,这么些东西还不够我吃的?我觉得·还是先不杀;等过完年,春上了,家里这些东西也吃完了,再杀鸡,多好!”
杨氏犹豫地瞧着郑长河,又低头瞧瞧那鸡,也不知咋办。
菊花又道:“娘,你就杀了炖了,我也不想吃。眼下我就想吃这新鲜的泥鳅,你让我哪来的肚子吃这么些东西?”
郑长河听了忙道:“那就先不杀了。菊花说的对,那泥鳅是好吃。吃了冒一身汗,人也舒坦。这鸡等明年再杀吧。”
杨氏只好答道:“那就过年后再杀吧。那时候小鸡也长大了。”说着提起那只脖子被出一块白皮的母鸡,扔到院子里。
那只劫后余生的母鸡“咯咯”跳着脚飞快地跑了,想来它刚才也是惊恐万分,看得菊花一阵好。
起鱼塘结束了,剩下的就是忙各家自个的事了。青木便收拾起房前屋后来,把那些杂草清除干净,东西归拢整齐,虽还是茅檐土壁,但院子瞧起来干净整洁不少。
大太阳底下,菊花用手捋着筛子里的硬米子(煮熟的糯米饭晒的),爽滑滑的,抄起一把,那银色的米从指缝中漏下去,“哗啦”脆响,声音悦耳。
再晒干些,就能炒炒米做糖了。
院门口传来赵三那熟悉的大嗓门:“菊花,身子好了么?”
菊花抬头见他一家子笑眯眯地来到院中,旁边还跟着黄大磙子的老娘。
小石头冲上前来,拉着菊花的手道:“菊花姐姐,你好了么?”
菊花微笑道:“好了。三叔,快进来坐。”
石头娘笑道:“坐啥?大过年的,忙死了,耽误你们工夫。咱是来磨橡子豆腐的。这一村的人,回头一齐来了,你家都转不开,我就跟黄奶奶先来了。你三叔来帮着推磨。”
郑长河跟杨氏忙都应声出来了,他俩人一个在清猪栏,一个在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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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农家闲话
赵三笑道:“嫂子,你就忙自个的就成了,甭管我们。回头还有好些人要来,你要是个个都招呼,那就甭干活了。”
黄奶奶一边慈祥地对菊花笑,一边跟杨氏说道:“可不是么。你这样大方,家家都送豆腐——虽说这橡子果是捡来的,那也是费了许多的工夫,又是泡又是晒,还要剥壳——我们要是还叫你费心,那成个啥样子?我想着往后几天怕是人要来不少,就搭着三哥儿一起磨了。我两个侄子家也不过来了,今儿磨的粉分些把他们就成了。你两口子大方,咱也不能厚脸皮上杆子就往上爬。要是把你家的这些果子捣腾光了,明年该没东西喂猪了。”
杨氏忙道:“看黄奶奶说的,哪里就那样忙了?庄稼人过年还能忙啥重要事?又不是春耕秋收要赶着抢种抢收,这过年无非是忙一张嘴罢了。
你们来了,也好说说话儿。这果子也不金贵,不过是你们今年没捡罢了;等明年大家都捡了,那不是家家都有的吃了,到时我就要送你们也不稀罕了。”说着把他们让进厨房。
一边又对黄奶奶道:“黄奶奶,小心脚底下。这井边老不干水,上冻了还没化哩,当心滑倒了。走这边吧。”
小石头则留在外边,叽叽喳喳地对菊花说昨儿大伙抢老鳖肉吃的情景。他童音清脆,说时还带着动作,连比划带描述,听得菊花忍俊不禁,满眼含笑!
有郑长河父子俩忙活不停,菊花一时也无事,便进了厨房瞧他们推磨,顺便听些闲话解闷。
她搬根小板凳坐到灶洞边,小石头靠着她,小黑狗也跑来凑热闹,挤到两人脚下趴着。
正听石头娘说到花婆子:“她问我,我也不好不说·我就说来磨橡子豆腐。她脸上也不好看,想来又不好意思的样儿。我也没叫她。她倒自个找台阶下,说今儿没空,明儿再邀长星娘一块来,这样大伙也不用挤在一块不是。”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石磨里添加橡子果仁,赵三在推磨。
黄奶奶撇撇嘴道:“这懒婆娘·啥事也不干。那天我大磙子上山捡橡子果儿,她见了还说,这都冬天了,哪能捡到哩,要到明年秋捡才好。都跟她似的,吃屁屙风哩!”
赵三笑着接道:“听她胡扯,她儿子长明不也上山去捡了?她敢来磨豆腐?李老大怕是不让她来哩。”
这时郑长河忙完后,到井边洗了手,来到厨房帮赵三一块推磨。
赵三问道:“哪天杀猪哩?可找好杀猪的了?”
郑长河道:“明儿杀。人也找好了。这猪肉跌价了·要不是等猪栏用,该再等等才好,等到明年春上杀了卖,也能卖个好价钱。眼下卖了可惜了,一斤要少两文钱哩。”
赵三叹了口气道:“可不是么·我那猪卖了一百五十斤肉,少几百文钱哩。”
杨氏诧异地问道:“那你不是一点没留?倒还送了几斤肉把我家。真是的,石头娘怀着身子哩,她可是要吃些好的才成。”
赵三笑道:“放心,留了十斤肉。这不少了,还有猪头猪蹄猪下水哩。往常不晓得咋弄,现在也晓得烧了,那味儿还不跟肉一样?再加上分了十来斤鱼·这年还不过得?比往常不晓得好多少哩!”
黄奶奶笑道:“那是!往年也有称一斤肉过年的时候。分的大鱼都卖了·就留些小鱼儿。今年好多了哩。我儿子也说鱼不卖了,就卖肉。这肉价怕是还要涨·因许多人家听说肉价跌了,原先准备杀猪的,他现在也不杀了,等明年再杀哩。这么一来,一般人过年多少都要买些肉的,那不是能把肉价抬上来?”
郑长河一想果然有理,便高兴起来。
赵三跟他商量道:“我瞧咱们要喂一头母猪才好,要不然这么买小猪娃,小猪娃怕是又要涨价。”
郑长河点点头道:“我也这么想哩。就是没喂过母猪,不大会弄。”
石头娘道:“这不怕。我娘家就喂过。我晓得些门道,到时你来问三哥儿就好了。”
杨氏插话道:“那么费事做啥?你养猪杀了是为了卖钱,养母猪下小猪不也能卖钱?来年喂猪的人多了,也不怕下的小猪卖不出去。你尽管养母猪,往后咱要逮小猪就上你家逮,也省得我还要喂母猪,怪烦人的。”
石头娘喜笑颜开地答道:“那好。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也不用旁人来买,养两头母猪,管咱两家就够了。”
杨氏关心地说道:“你明年要生娃儿,这活也不能干多了,还是先喂一头母猪吧。”
石头娘喜滋滋地对她说道:“过几天我老娘就要来哩,一直住到我做完月子再走。我兄弟说这样他也放心些。”杨氏这才放心了。
说着闲话儿,这橡子粉就磨好了。
杨氏又细细地跟他们说如何洗粉,再漂两天,然后才能做豆腐。
黄奶奶笑得满脸褶子,连道:“晓得了,晓得了。我家里也在打黄豆豆腐哩,下午叫娃儿送些过来把你。你们就别打黄豆豆腐了,咱一家送两块把你就够你们吃的了。”
石头娘也连连称是。
杨氏问道:“黄奶奶今年年货备的多,还要打黄豆豆腐么?”
黄奶奶笑眯眯地答道:“嗳!咱家今年有新亲上门哩。要是不准备多一些东西,怕是丢了孙媳妇的脸。”
杨氏恍然大悟,她忘了这黄大磙子春上的时候刚娶的儿媳妇。这头一年新亲上门那是要菜丰盛一些才成,不然面上也不好看。
菊花忽然问道:“黄奶奶,你家的豆渣都用来干啥哩?”
黄奶奶忙道:“豆渣呀?喂猪呗,还能干啥?”
菊花忙道:“那你把这豆渣送我吧,我试试看能不能做菜吃。试好了也送你一些,往后你就晓得弄了。喂猪也可惜了不是?”这霉豆渣可是穷人家的好菜。
石头娘忙道:“黄奶奶!你呀,就把这豆渣送过来吧,回头我打了豆腐也送过来。菊花要是把这豆渣也做出菜来了,那咱往后也别拿它喂猪了,省得糟蹋粮食。”
黄奶奶急忙连声答应。这橡子果都能吃了,豆渣有啥不能吃的?不过是她们都不够菊花心思灵巧,没找到法子罢了。老人家最是心疼粮食了,所以赶紧答应了,叫菊花尽管试,就试不出来也没事儿。
石头娘却笑说菊花肯定能把这豆渣做成菜。
黄奶奶笑道:“这豆渣咱也是吃过的。穷的时候这豆渣也能饱肚子,就是味儿不好,不过总好过吃糠不是?”
杨氏瞧着菊花,也不晓得她要这豆渣干啥。她问道:“那这橡子粉洗出来的渣能不能吃哩?”
菊花听了心里直抽:“娘,这橡子果哪能跟黄豆比哩?橡子果儿磨出来,这么一洗,那渣连猪吃了都不香哩。黄豆渣要好些。”
大伙儿一想也是,就都笑了起来。
下晚的时候,黄大磙子果然送了一大团豆渣来了,连过渣的包袱一并提着,又送了几块豆腐把郑家。菊花解开这包袱,抖出豆渣,用一个干净的木盆装了起来。
把这包袱还给他,微笑道:“黄叔,难为你了,叫你白跑一趟。”
黄大磙子正跟郑长河说话,闻言回头道:“瞧这娃儿说的啥话,我跑一趟有啥哩。不过,要是你把这豆渣做出好吃的来了,可不能忘了黄叔。”说着嘿嘿地笑了。
菊花笑说道“哪能哩”。
等黄大磙子走了,她才对杨氏道:“娘,咱先把这豆渣炒炒吧。把水炒干了,再捏成团子。放一阵子才好。”
杨氏狐疑地问道:“这炒干了,捏成团子,不能马上吃么?要是放一阵子,那不得上霉?”
菊花笑道:“不碍事的。”她心想,我可不就是要它长霉么!它要是不长,我还得加温让它长哩。
于是,菊花烧火,杨氏在大锅里使劲地炒这豆渣。炒得半干了,才盛起来,装在盆里晾着。
菊花找了只大箩筐,又扯了一大把稻草,把稻草的外皮给扯去,灰尘拍打干净了,铺在箩筐冲。
等豆渣冷的差不多了,她才跟杨氏一起捏这豆渣团子。
杨氏见她抄起一捧豆渣使劲地捏着,也有样学样地捏起来。一边问道:“这么捏着不会散么?”
菊花道:“不会。要是炒得太干了可就容易散了。娘今儿炒得正好,不干不湿的。不过还是要使劲捏紧实了。”
杨氏高兴地笑了。
娘俩把捏好的团子放进箩筐的稻草上,捏了二十多个方才完。然后菊花用件旧衣服把箩筐盖了起来,想了想又压了些稻草在上面,搬到角落里放好。
她抬头见杨氏一副担心豆渣会上霉的神情,还真怕她会给豆渣透风,便叮嘱道:“娘,就是上霉也不怕。咱这不是在试么?那酱可不就是煮了豆子发霉晒出来的?吃了不也没事?所以哩,这豆渣发霉也是不怕的,说不定啊,味儿还好的很哩。”
杨氏一拍手道:“我可是糊涂了,这酱可不就是这么做出来的。这豆渣这么弄肯定也成。瞧我,都忘了这茬了。”
菊花见她转过弯来了,便笑道:“嗳!这么做肯定能好吃。”
青木进来问道:“啥东西好吃?娘,下午把屋子扫了吧。”
杨氏道:“后儿再扫。明儿不是要杀猪么。等把这猪弄走了,里里外外都要好好地打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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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庄稼人眼中的美好生活
第二天,郑长河请的屠户上门了,居然就是镇上的张屠户.挑着杀猪担子,一头是用来烫猪的大桶,一头是一个木箱子,里边是杀猪刀等用具,身后还跟了个帮手。
他见了杨氏热心地笑出一嘴的大板牙:“大妹子,忙哩?”
杨氏也笑问道:“不忙。生意好?”
张屠户笑道:“还好。就是如今猪下水猪头肉人都自个留着了;就要卖也是贵了好些哩。”
杨氏道:“那不省了你的事儿?”
张屠户道:“咱还是觉得一把兜给你省事。如今要费许多口舌哩。”
说话间,早已摆开了他那一摊子。张大栓父子也过来帮忙了。几人挽起袖子,准备逮猪。
菊花见她爹跟哥哥到猪栏里把大黑猪往外赶。那黑猪并没有得见天日的喜悦,反而是原地打转,不晓得往哪走;大耳朵遮住眼睛,越赶越是转悠。它在这一方小天地里呆习惯了,吃了睡,睡了吃,现在要它出去,本能地有些畏惧。
菊花瞧着那闪闪发光的杀猪刀,还有老长的铁棍,想着一会儿猪的惨叫,忙躲到厨房里,缩在灶洞下,帮着杨氏烧水等会烫猪。
杀猪开始时,饶是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外面传来的高亢嘹亮的猪叫声给刺激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前些日子老是听村里传来猪的惨叫声,因隔得远,并没有让她觉得怎样,反而望着那袅袅的炊烟,感受到浓厚过年的气氛;眼下,喂了好久的大黑猪就在外面拼命地惨嚎,她听了很不得劲,忙捂住耳朵。
忽觉脚下一暖,原来是小黑狗也被猪的惨叫声给吓住了·夹着尾巴一溜烟地跑进厨房,躲到她的身边来了。菊花见它那惊魂未定的样儿,还回头瞄着外面,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摸摸小黑的脑袋,把它抱到旁边。一人一狗就这么听着外面猪的惨嚎声由高亢转向精疲力竭的萎靡,渐渐低了下来·终致无声。
菊花这才吐了口气,低头瞧着小黑狗。这小东西也两眼闪闪地望着她,见菊花瞧它,还撒娇儿地往她腿上爬。
菊花忙把它往下扯,呵斥道:“瞧你在哪滚一身灰来了,还往我身上爬?再乱跑,看我不打你?”
她也是没法子,乡下养狗,哪能洗得干干净净的跟宠物似的·那样也没多少刚性了,得让它到处窜才野味儿十足。可是这样一来,这狗老喜欢往她身边凑,她就有些嫌弃了,还是不太习惯。
小黑狗被她这样呵斥也不是第一回了·晓得要是再不识趣,菊花等下就要踢它了。虽然只是轻轻踢一脚,也不多疼,但它还是不想惹她踢自己,于是乖乖地闪到一边,趴下,瞧菊花烧火。
一会儿的工夫,外面就唤打热水了。
于是·杨氏跟青木就把热水一桶一桶地往外提。就听外面的屠户跟郑长河等人笑赞这猪如何肥壮·是他见到的最肥壮的猪。
待听郑长河说只卖一半后,连声夸他家底厚·竟然舍得留这么多猪肉。这猪刚才称了,可是两百零几斤呢。留一半,那不是有一百斤?谁家舍得这么吃肉?
菊花在厨房里听了,心下暗自后悔,该多卖些才是,往后想吃肉再买就是了。这么一百斤猪肉留在家里,实在是有些打眼,加上新买的几十亩地,怕是都以为她家发了多大的财哩。
倒不是说怕人惦记,只是这庄稼人,是芝麻点大的事也要津津乐道半天的,传到后来都失了真。像她二舅母上回就反复跟她娘探听,到底卖猪下水赚了多少钱,生了好一场气。
眼下跟屠户说好了,也不好改口。她又想反正明年大家都喂猪多了,过年留猪肉也会多的。那时,就不怕了。
等两片刮干净毛的白猪肉挂在粗木杆子上,已经是晌午时分了。杨氏和菊花烧了猪肝汤、红烧肉,又炖了一大锅子肉烧豆腐腌菜,还煮了鱼。
因郑长河先前老被人叫去喝杀猪汤,所以今儿他也请了不少人。偏偏又都有事,就张家父子两人在这吃饭,连赵三也在忙,没工夫过来吃。
开开心心地吃过饭,杀猪的和张大栓父子也都告辞了。
一直等那屠户挑着担子和肉走远了,菊花才来到院子里。瞧着地上沾染的红色血迹,只觉院子空旷安静不少,总像少了些啥。也是,少那大黑猪的哼哼声,就减少了些生活的气息。不过,那两头小猪也长得很快,如今也是哼唧不停,整天催食。
郑长河跟青木正在腌肉,把那一道道肋条肉抹上盐往缸里放。
菊花瞧着那一大块猪腿肉,嫩红的瘦肉极为诱人,很想灌些腊肠。不过,想想还是算了,那么吃太奢侈了,还是留着烧菜吧。郑长河笑呵呵地问菊花道:“闺女,你想吃哪块肉?你说,'把它割下来。”
青木也含笑瞧着她,建议道:“留些五花肉?你不是要拿这样肉做粉蒸肉么?”
菊花见两人那一副随你挑的神情,忍不住就笑了,家里米粮充足就是幸福啊!
“爹,旁人送的肉还没吃完哩。还有那猪肝、猪血都是不能留的,要吃新鲜的才好;就是泥鳅都还有好些。咱又没长两张嘴,哪吃得过来?还是都腌了吧。明年咱家可是要办许多的事哩,花钱买菜的日子都在后头。”她最近几天也算是杀了馋,没那么想吃肉了。
杨氏爱怜地瞧了她一眼道:“到明年秋,这两头小猪怕也是不会轻。花呀,你想吃就吃,啥时候吃都成。咱没大钱,往后这肉一定要留足了。
郑长河急忙道:“对,多喂一头猪也就是了。两头是喂,三头也是喂。又不像以往,没东西把它吃。有这些橡子果儿,明年再多种些山芋、玉米、黄豆,都种些。有了收成,猪也有东西吃了,也省得菊花再打猪草。”
菊花听他们规划的详细,也不禁憧憬起来,满眼含笑地瞧着爹娘边腌肉边安排明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