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北侯在军中素有威名,他以军功立身,是先帝一手提拔起来,对太子忠心耿耿。他的存在,不仅威慑敌军,周钧禹亦是有所忌惮。
故此周钧禹又提拔了魏国公,同靖北侯分庭抗礼。
“这件事若是查实了,三万人的亡魂犹在西北未归,即便是父皇也保不住周承轩!”周承珏目露激动之色,他压低的声音也掩饰不住兴奋之色。“周承轩别想再跟儿臣争!”
王皇后听了亦是感到心潮澎湃,可她也忍不住泼周承珏的冷水。“你可要考虑清楚,这件事未必没有你父皇的授意。”
或许令靖北侯命丧西北,或许就是一直以来忌惮他的周钧禹所为。
“母后,儿臣想过了,是父皇指使的可能性不大。”周承珏不慌不忙,沉稳道:“父皇即便想要靖北侯的命,没必要再搭进去两万的士兵。”
“这其中曾跟着靖北侯出生入死、被人称为‘陈家军’的人至多不超过五千,其余人早就被打散了。剩下的士兵,都没有非要忠于靖北侯的理由,将他们全杀了,实在是不值得罢?”
“再者,如果父皇真的指使了安家人做这件事,便不会让太子查楼晖的案子。”
见他说得有道理,王皇后便没有再做声。
这代价太大了,纵然是一国之君也不能如此儿戏。
“这一年来,珏儿成熟了不少,母后很是替你高兴。”虽是先前被周承轩压着,如今见他终于有了嫡长皇子的谋略和沉稳,王皇后也终于觉得放心了。
周承珏克制的笑了笑。
“母后,儿臣准备跟姜知越联手。”他自信的道:“姜知瑞是周承轩的人,且他深得父皇的喜欢,虽是庶长子的身份,可差一点儿就被封为世子了。”
“虽是姜知越暂时保住了世子之位,可姜知越毕竟眼睛瞎了,只怕本就偏心的安远侯,会再次偏心庶长子,给庶长子再次请封世子。”
最重要的事姜知越是那场战争的亲历者,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哪怕能提供些许线索也是好的。
听了他的话,王皇后眸中不由流露出担心之色来。
“珏儿,姜知越可是太子的人,你可一定要小心谨慎!”王皇后不无担忧的道:“小心引火烧身!”
周承珏低声道:“母后,儿臣有分寸,绝对不会莽撞行事。”
想起近日来周承珏的表现,王皇后只得悬着一半心答应下来,并再次强调让周承珏遇事多同舅舅、外祖父商量,周承珏倒也都一一答应下来。
“虽是周承轩如今有云南王府的人情,可儿臣也没看出来,云南王对周承轩有多看好。”周承珏眼底闪过一抹嘲讽,微微勾唇道:“还不是焦头烂额的跟慕柯容勾结在一起?”
王皇后闻言,也淡淡的笑道:“是啊,所以安贵妃迫不及待的把明珠郡主接进宫来。可偏生不巧,娇滴滴的明珠郡主又病倒了,只怕云南王心里头也不痛快罢?”
说来也有些奇怪,明珠郡主本该出门交际,安贵妃也想把她留在京中,好彻底笼络住云南王府,这样一来,明珠郡主入宫可就完全失去意义了。
“是啊,这不安氏镇日里轮番请太医给她瞧病,银子流水似的花,生怕委屈了云南王的掌上明珠。”王皇后幸灾乐祸,挑眉道:“是了,改日本宫也该再去表示关心才行。”
想到安贵妃焦头烂额的模样,王皇后不由愉悦的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临时有事出门,没有能及时更新。这两天会多更点补上。
PS:正值收尾阶段,更新时间不定,还请小仙女们见谅。
☆、第 163 章
正如王皇后所料, 眼下安贵妃确是有些心神不宁。
先是皇上提到关于慧嫔语焉不详的两句话, 让安贵妃辗转难眠。她自认当年做得天衣无缝, 无人能发现她的秘密, 这些年来皇上也从未怀疑过她。
可此事一出, 她首先想到的事过去处理得哪里出现了纰漏, 是谁走漏了风声, 是哪处把柄被王皇后抓到,她心中的焦灼与日俱增,却摸不着头绪。
安贵妃恨不得将从前与此事有关的人全都找来对质, 只是她担心打草惊蛇,原本皇上只是怀疑, 如果她真的有动作,岂不是证实了皇上心中的怀疑?
是以她也只得面上维持着不动声色, 让人暗中查访此事。
令她不安的不止这一件事, 当周承轩带回来皇上命周承珏重查楼晖的案子,安贵妃面色愈发凝重起来。
“周承珏这个蠢货!”她没有周承轩想象中的高兴,反而满是担忧。“太子结案的方式再好不过, 并没有过分牵连。若是由他查下去, 只会查出来不利于咱们的证据!”
自己哥哥和定北侯做过的事, 安贵妃自是心中清楚, 她对眼下的结果已经很满意了, 偏生周承珏又跳出来捣乱。
“你确定太子不是跟周承珏联手,想要害你外祖家?”安贵妃加重了语气,眉头紧皱道:“这些日子你父皇倚重你, 周承珏心中定然心生嫉妒——”
周承轩闻言心底一惊,旋即道:“母妃,应该不是。”
他回想着今日在朝堂上的所见,太子面上一闪而过的惊讶不似作伪,而周承珏的神色里也看不出破绽来。
“正是父皇倚重儿臣,周承珏才想着要在父皇面前立功,好取得父皇的支持罢!”周承轩摇头道:“他投靠太子有什么好处?离皇位仅仅一步之遥,他怎么甘心放弃?”
安贵妃沉思片刻,觉得周承轩说得有道理。
“你也不能掉以轻心。”她仍是不放心的叮嘱道:“留意着周承珏的动向,别被他抓住把柄。”
周承轩忙恭声答应下来。
“母妃,清平伯府的那位已经安排好了。”他想起自己和母妃先前的计划,低声道:“是否就将流言给放出来?”
安贵妃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
事情的发展已经有些超出她的掌控,此时不宜再树敌。
“你父皇已经疑心慧嫔的死因。”安贵妃的语气中也带了几分迟疑,她踟蹰了一会儿,还是道:“此时一动不如一静,王皇后定然也在死死盯着咱们。”
“宁妃与慧嫔不同。”她说着,眸中闪过一抹忌惮之色。“宁妃比慧嫔更懂得曲意逢迎皇上,她此时圣眷正隆,只怕你父皇信她更多些。”
不仅仅如此,她总觉得宁妃自从入宫来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能豁出命去的狠劲儿,这才是真正让她害怕的。
周承轩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
宁妃出身一般,容貌也称不上绝色,之所以能得宠,宫中都传跟她学过的那些勾引男人的狐媚手段分不开。
“儿臣知道了。”他并没有违逆自己的母妃,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纸包,递到了安贵妃面前。“母妃,这是出自云南特有的一种□□。它能无色无味的融入茶水中,不过半盏茶,就能要了人的命。”
安贵妃接了过来,拿在手中凝神看了片刻,方才勾唇道:“慕柯容非要了他妹妹的命不可?”
阿娆的存在让他们日夜难安,慕兰雅还好些,慕柯容只一门心思想杀了她。
周承轩轻轻颔首,道:“他们弄的那个假的慕明珠不可能一直瞒住,一旦被东宫发现这个秘密,后果不堪设想。”
“那好。”安贵妃姿态优雅的靠坐回大迎枕上,她微微笑道:“母妃可以为他们制造机会,提供方便。可若是他们想下手,要兰雅郡主亲自来。”
她的话音未落,周承轩眸中先是闪过一抹不解,似懂非懂道:“母妃,这药本就出自云南——”
不用慕兰雅亲自动手,若是一旦暴露也能推给云南王府自己。
安贵妃不紧不慢的悠然道:“母妃这是给他们施压,别想着跟这件事脱开干系。慕兰雅不同于慕柯容,她虽然也嫉妒不喜慕明珠,却并没有杀心。事后万一被东宫追究,慕兰雅定然顶不住压力,到时候自然就变成他们王府间的内斗了。”
“仅凭着一包来自云南的药,分明还是证据不足。”安贵妃唇边泛起一抹冷笑,慕柯容倒是想得轻巧,只拿了一包药来,就想借刀杀人,没那么容易。
若是想杀死阿娆,需得他们自己动手。
周承轩这才恍然大悟,忙道:“到底是母妃见识深远,想得周全!”
“把这话告诉慕柯容罢。”安贵妃眸光渐深,唇角虽是翘起,眼中却无半分笑意。“咱们不是不帮忙,到底该如何做,让他自己看着办罢。”
***
阿娆除了代太子妃去坤正宫向王皇后请安,除此之外都在东宫深居简出,不给他们留机会。
这日到了坤正宫中,正巧安贵、宁妃两人也在,阿娆本想请个安就离开,却被王皇后叫住了。
“本宫正商量着给明珠郡主摆接风宴的事,你和明珠郡主年纪相仿,也来帮着想想主意。”王皇后笑得慈眉善目,看着阿娆温声道:“这些日子来管着东宫事务,也该很有些心得了罢?”
阿娆心头一跳,不动声色的恭声道:“妾身在东宫只是协助太子妃娘娘,不敢在皇后娘娘面前献丑。”
果然假的慕明珠不可能一直装病,若是总不好,只怕王皇后就有借口斥责安贵妃,再把人接过来。云南王也不可能任由女儿在宫中生病,不闻不问。
如今要到了让人露面的时候,不知道安贵妃是如何打算的。
阿娆进来时就暗暗观察着安贵妃的神色,她倒是一如既往的温婉柔和,看不出一点心虚慌张来。
王皇后却笑道:“你的才干本宫是知道的,不必谦虚。”
阿娆无法再推脱,只得留下来听着。
“安贵妃,明珠郡主的身体也大好了罢?”王皇后看向安贵妃,淡淡的道:“别再折腾出病来,到时候本宫在皇上面前亦是面上无光。”
听王皇后话里的意思,安贵妃不仅实现知道这件事,还是她心甘情愿的?
果然见安贵妃笑了笑,柔声道:“回娘娘的话,明珠郡主本也就是受了些风寒、再加上从扬州过来一路劳累才病倒。再喝两幅药,就全好了。”
安贵妃倒是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慕明珠”病了,并不是因为琢玉宫照顾不周。
坐在她对面的宁妃闻言,微微笑道:“早就听说贵妃娘娘的娘家在江南一带是有名的富可敌国,今日一听果然如此。”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安贵妃微微蹙了眉,道:“宁妃妹妹这话从哪儿来的?江南虽是富庶,却没妹妹说得夸张。”
王皇后乐见其成,她作壁上观看好戏,阿娆也只得默不作声的在一旁看着。
“吴家的下人都是小姐般娇养,所以身子才柔弱。”宁妃笑眯眯的道:“只怕做了体面的丫鬟,比出身书香门第的正经姑娘更强些罢,身边也是有几个人再服侍着。”
话说到这儿,安贵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慕明珠”在被找回来前,本是在吴家做丫鬟的。可若是身子娇弱,怎么服侍主子?从扬州到京城距离虽说不近,可兰雅郡主可是跟着从云南一路过来,都还没有病倒——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徐婉宁!
她一定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动作,只怕她在清平伯府留有眼线,所以才故意当着皇后的面让自己难堪。
她知道王皇后一定不会帮自己说话。
“明珠郡主只是偶感风寒,哪里有妹妹说得严重?”安贵妃几近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自己可不能被宁妃的小伎俩打乱心神。“不过着凉罢了,妹妹也想得太多了。”
“原是这样。”宁妃见自己目的达到,了然的神色略显夸张,气到安贵妃就好,倒也没有穷追不舍。
阿娆看向宁妃的眼神添了几分钦佩,宁妃收放自如扎心的功力见长,只怕假以时日安贵妃也不是对手。
“好了。”王皇后这时才不紧不慢的出言道:“本宫叫你们来是来商量给明珠郡主接风的事,可不是看你们在这儿斗嘴的!”
方才她不是还看得津津有味么,阿娆暗自腹诽,这里没有她插嘴的份儿,只得继续充当摆设。
接待藩王郡主本不用这样兴师动众,只是“慕明珠”身份不同,宫中还有传言,皇上有意仍旧给她“明珠公主”的称号来拉拢云南王。
京中的人早就对明珠郡主好奇不已,想要娶这位小郡主的人家也不再少数。
能娶到小郡主就是拉拢了云南王府,有了云南王的支持,站队哪位皇子就是有了从龙之功,未来家族的荣华不可限量。
是以无论宫中上下、京中的皇亲勋贵之家,都等着见这位小郡主。
一切都按最高的规格来,宫中倒也不是没旧例可循,王皇后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见她敲打了安贵妃,拉拢了宁妃,手段比起先前倒是高了不少。
最后阿娆还被分派了一同接待“明珠郡主”的活儿,她在心中笑了笑,面上镇定自若的答应下来。
安贵妃若有所思的看着面色丝毫未变的阿娆。
她是真的忘了过去么,竟如此沉得住气?
不过很快就能见分晓了。
☆、第 164 章
今日的效果已经超出王皇后的预期, 是以她说完事就让安贵妃和阿娆先回去, 单单留下了宁妃说话。
阿娆低眉顺目的跟在安贵妃身后正准备离开坤正宫。阿娆跟她算是反方向,要等她先离开,自己再走。
“方才路过御花园, 本宫见里头梅花开得正好, 陪本宫去走走罢。”安贵妃没急着走,神色亲切的对阿娆道:“过几日你要在皇后娘娘这儿帮着招待明珠郡主, 本宫对她也算有些了解, 还能叮嘱你两句。”
这个理由阿娆不好拒绝, 只是虽然她不信安贵妃会亲自动手,可眼下安贵妃母子都身陷困境, 谁知道会不会有狗急跳墙之举——
后宫中安贵妃比她熟悉得多, 想要下手也容易得多。
阿娆婉拒道:“多谢娘娘美意,只是太子妃娘娘还等着妾身去回话,改日妾身再去聆听娘娘的教诲。”
这事若是发生在往日, 安贵妃便也不再强求。可今日安贵妃却像是格外执着,道:“太子妃那儿本宫让人去说,太子妃最是贤良大度之人, 定会答应下来。赏花也用不了一时半刻, 不耽误你的事。”
她越是坚持,阿娆就越不可能跟她一同前去。
正在阿娆准备搬出太子来压安贵妃时, 却听到一道清脆婉转的声音从她们身后响起。
“贵妃娘娘好雅致。”宁妃笑盈盈的走过来,也不看阿娆,只对安贵妃道:“不知妾身有没有这个荣幸, 同娘娘一道赏花呢?”
见她强插进来,安贵妃几近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眼中的不悦一闪而过,唇畔含笑道:“若是妹妹喜欢,一同来便是。”
有宁妃在,安贵妃就是想做什么也要有所顾忌。
阿娆暗暗松了口气,在安贵妃身后对宁妃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太子妃病着,姜才人也快回去服侍罢。”宁妃丝毫不在乎安贵妃不满的眼神,大喇喇的做主道:“本宫陪着贵妃娘娘赏花就够了。改日本宫得闲,再去东宫看太子妃。”
既是宁妃开了口,安贵妃也不好再坚持让阿娆同行,阿娆总算从其中解脱出来。
在回东宫的路上,阿娆还是一直没想明白,安贵妃到底想做什么。
安贵妃既是松口说“明珠郡主”病愈,王皇后也已经着手操办接风宴,让“慕明珠”露面已成定局。
总不能赶在那日前杀了她罢?
等阿娆回了宜芝院后,还没来及散头发、换衣裳,只听有人前来通报说,兰雅郡主和刘姑娘又过来了。
这时连枝走了进来,在目露不解的阿娆耳边声音又轻又快道:“方才她们来瞧娘娘,娘娘只说身子不适把她们都打发走了。”
两人这是摆明了等着她回宫的时候特意过来的,就是让她无法推脱不见,阿娆只得迎了出去。
原本她想在太子妃殿中接待两人,这样一看反而不合适了,还是要在宜芝院见两人。
“姜才人。”慕兰雅看到阿娆的脸时,还是会觉得有些不自在。她强忍着想要别开脸的冲动,微微笑道:“自从在贵妃娘娘宫中见过后,总觉得和您甚是投缘,这才来冒昧打扰。”
那次见面自己着实狼狈——慕兰雅看着阿娆那张漂亮的脸蛋儿,此时的阿娆和年少时的慕明珠重合,她越看越觉得脊背发凉。
阿娆虽是有些意外她们突然接近,微微笑道:“兰雅郡主客气了。明珠郡主如今也大安了罢?”
听她问起“慕明珠”,慕兰雅心头突突跳得厉害,只是碍于刘月娘也在,也才勉强道:“劳烦才人惦记,珠儿的身子已经好多了。”
刘月娘含笑站在一旁,本以为阿娆会主动跟她打招呼,没想到阿娆和慕兰雅寒暄了好几句,似乎当她不存在似的。
她只能耐着性子,在两人说话的间隙插进来打了招呼:“姜才人好。”
阿娆不喜刘月娘,倒不仅仅是因为皇上和安贵妃有意让她做太子嫔。从她想害魏清姿开始,阿娆就对她充满了厌恶。如今阿娆也懒得敷衍她,淡淡的道:“刘姑娘也来了。”
刘月娘眼见阿娆对自己的冷淡,心里有些不满,却不好表露出来。
连枝和连翘也不使唤小宫女,亲自端上茶水和点心来,放好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三人本来也没什么可聊的,阿娆不肯主动多说什么,刘月娘在两人面前到底身份低些,慕兰雅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只得暗中咬了咬牙,微微笑着开口道:“上次姜才人来琢玉宫时,见面有些匆忙,我没来得及准备见面礼。”
阿娆忙笑着摆了摆手。
“兰雅郡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她笑眯眯的道:“去年在京郊,咱们不是已经见过面了么?妾身也收了您的礼物。”
想到去年的事,慕兰雅就悔不当初——如果知道是今日的情形,就是拼着得罪东宫,她也非得撕下阿娆脸上的面纱不可——莫非从那时开始,阿娆就认出她们来了?
慕兰雅只觉得自己后背生寒。
如果阿娆从那时就有了准备,此时面对自己当然毫不慌张。
当时慕柯明也在京中,他们兄妹会不会已经见面了?
“是、是啊。”慕兰雅心神有些乱了,她强忍着胡思乱想的冲动,竭力镇定下来。
刘月娘见两人的气氛不对,越发在心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故意咳嗽了一声,让慕兰雅回过神来。
“这是我亲手做的几样小糕点,制作的法子和京中有些不同,才人若是不嫌弃就尝尝。”慕兰雅招了招手,身后的宫女便把食盒捧到了阿娆面前。
上下两层的食盒中放着六碟糕点,阿娆欣然收下,并让人在隔壁的圆桌上摆好,请两人过去一起用。
连枝和连翘趁着摆盘的时候都检验过了,糕点上并没有下毒。
阿娆看着眼前的糕点,却觉得有些嘲讽——这里有她还在王府时喜欢的糕点,还有她最讨厌的,竟还要用这样拙劣的法子试探她么?
是以阿娆在慕兰雅的刻意注视下,坦然的拿起一块慕明珠喜欢的糕点。
慕兰雅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跳得厉害。
其实自己早就能毫无疑问的确认她的身份,只是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罢了。
原本在一旁看好戏的刘月娘,忽然笑道:“姜才人和小郡王住在这宜芝院中着实委屈了些,既是小郡王回到了才人身边,太子妃娘娘也该准备个更大的院子给你们才是。”
阿娆闻言,不悦道:“东宫的事,就不劳烦刘姑娘操心了。”
直到此时刘月娘还忍不住要挑拨太子妃跟她的关系,是还有嫁过来的打算么?
刘月娘顿时脸色微红,似是想要为自己找回颜面,强撑着道:“我本是关心才人,也为太子妃娘娘分忧……”
“等到刘姑娘什么时候进了东宫,再说这话罢。”阿娆挑了挑眉,神色中带了几分轻蔑。
这下子刘月娘彻底涨红了脸,借故就要走。阿娆也没挽留,甚是还命连枝和连翘亲自送刘月娘出宫门,简直像是赶她一样。
慕兰雅知道自己本该为刘月娘说些什么,好歹两人是一同来的。可眼下正是最好的时机,她的心快要跳出了喉咙中——
等到阿娆重新在圆桌旁坐下,慕兰雅自己已经拿起了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见阿娆看她便道:“才人也别气,刘姑娘就是心直口快了些。”。
她特意从刚才自己取过糕点的碟子里取出同样的一块,就是想要降低自己的警惕罢。
“郡主怎么不喝茶?”阿娆笑了笑,拿起茶盏就要送到慕兰雅的手边。
慕兰雅去接茶杯的手却落空了。
阿娆顺手把冷掉的茶水倒了,提起茶壶给她重新到了一杯新茶。她把茶杯递到慕兰雅手上,柔声笑道:“茶凉了,给郡主换一杯新的。”
本来这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可慕兰雅纤细的手指却紧紧的捏着茶盏,并不往唇边送。
“莫非兰雅郡主怕我下毒不成?”刘月娘已经走了,阿娆也不必再过度伪装。她自己倒了一杯,在慕兰雅死死盯着她的目光中,把茶盏送到了身前。
慕兰雅知道自己一定很失态,可是她没法控制自己。
喝下去。
赶快喝下去!
慕兰雅在心中声嘶力竭的喊着,几近疯狂的盯着阿娆看。
成与不成,就在这一瞬间——
阿娆手腕一转,茶盏中的水被尽数直接倒在了地上,空掉的茶盏被阿娆放回到桌面上。
“兰雅郡主,失望了?”阿娆嫣然一笑,仿佛整个屋子都跟着亮了起来。她好整以暇的看着慕兰雅,神色坦然自若。“我本该直接喝下去,然后浑身发痒、长出脓包,面目全非对罢?”
慕兰雅感觉一股寒意从心底涌入,顺着她的四肢百翰蔓延,她整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声音还是在发抖。“才人的话,我、我听不懂!”
阿娆脸上的笑容不改。
“该从哪儿说起呢?”阿娆气定神闲的看着明显方寸大乱的慕兰雅,慢悠悠的道:“从刘月娘故意气我好借机脱身、也给你制造下毒的机会开始?还是从我的容貌,和你们那个明珠郡主相似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