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宁的话犹然在耳,那分明是占有性的宣称,当时是并未在意的,此时想来心竟然就那么疼痛起来。
自己错过了十年,也许就再也不同了。
他退了几步,然后一声不响的离开了。

文心爱没有再见到过宋子和,虽然那天的吻至今仍让她脸红心跳,但一切就如梦一般那么不真切,她有时候会想,那天为什么没有拒绝,自己似乎丝毫没有挣扎的就接受了那个吻,但当时,如果再来一次,也许还是直接就接受了吧,因为她几乎完全沉迷其中,连拒绝的力气也没有。
有时候她会跑到宋子和父母所住的楼下,想像上次那样巧遇他,但没有,再也没有,而当他失望而回时又不得不庆幸,幸亏没遇见,最好那天的事情真的是一场梦就这么过了,因为即使她满怀希望想得到那样的恋情,但是她不是傻到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有多么配不上宋子和。
何况,还有个杜宁。
杜宁。
那天宋子和问他是否有人这样吻过她。
有,他就是杜宁。
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日子,爱情往往来得那么迅速,但或许那并不是爱情,那只是绝望无助时抓住的稻草,因为她离开了出生的城市,离开了他喜欢的宋子和,一切美好骤然停止,她选择浪迹天涯不连累任何人,所以杜宁就成了她唯一的亲人,他们互舔伤口,相互安慰,他们如此相似,曾有一度她甚至觉得他们心灵相通,所以当他吻她时,她没有拒绝,她只是告诉自己,宋子和是永远得不到的美好过去,既然选择重新开始,是不是要好好珍惜眼前的人。
所以她一直很认真的去珍惜杜宁,幻想着哪天她和杜宁结婚有了孩子,回到原来的城市,再见宋子和时自己一定要很幸福的样子。
但事实,她和杜宁并非心灵相通,他一直在贩毒,瞒着自己说出差,其实是到各地去寻找货源,他用贩毒得来的钱供自己在城里最好的私立高中继续读书,如果不出那件事,她永远都不知道真相的可怕。
那个被称为“老板娘”的女人每次趁杜宁出差时给她一个饭盒,说是让她带给同样在学校里上课的“弟弟”,那个女人一直对她很好,连重新读书的手续都是她帮忙办的,她从未怀疑过,当然更不可能想到那里面竟然是毒品。
她平白坐了五年的牢,而她什么也不敢说,不敢争辩,因为有人偷偷警告她杜宁也是毒贩,只要她说出一个字,杜宁就得去枪毙。
她惶恐的在牢中度过了五年,再见杜宁时他已经彻底变了,她甚至亲眼看到他杀人,像踩死一只虫子一样简单。
她就是从那时起开始害怕这个人,像被恶魔附了身,再也不是以前的杜宁了,而她曾经想维护的感情也因此烟消云散了。
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自回忆中回过神,看了眼来电显示是陌生的电话,她迟疑了一下,按了接听键。
“大嫂,不好了,大哥出事了。”是杜宁的手下,胖子的声音。
她一惊,握紧手机:“什么事?”
“大哥中枪了。”
她倒吸了口气,停了半晌,抖着声音问:“死了?”
“没,大嫂,你最好来一下,大哥好像不太好。”
她照着胖子给的地址找过去,两条腿一直在发抖,但她咬着牙,进了那个居民楼。
进门时,只有胖子和另一个手下在,杜宁躺在床上,白色衬衫胸口的地方被血已经浸湿了。
“老白呢?”老白是杜宁请的医生,听说留国学,但因为出过一次事故,前途尽毁,所以被杜宁请来专门给受伤的兄弟医治。
“前几天嫖娼被抓进去了,你说这事巧不巧?”。
“那怎么办?”文心爱看着床上紧闭着眼动也不动的杜宁。
“这里我们初来乍到,谁都不熟,这次也是招了陈拐子的道,外面现在风声很紧,根本找不到其他医生了,”胖子急得直冒汗,人抓着头蹲下来,哽咽道,“大哥这回要完了。”
“那,那送医院,人命要紧。”
“不行,”一听送医院,胖子又马上站起来,连旁边的手下也冲上来,“这不等于自首吗?”
而且等于是把整个贩毒团伙暴露在警察面前,之前杜宁跟她说过这个道理,所以就算杜宁真的伤重而死,胖子和其他手下也不会送医的。
文心爱僵着身子立在那里,脑中一片混乱,她知道杜宁总会有这么一天,她甚至在梦里也不止一次做到过这个情景。
要怎么办?要怎么办?难道真的看着杜宁死?
“叫,叫……。”床上的人忽然动了动,嘴里发出细碎的声音。
胖子马上凑上去,听了半晌回过头来冲着文心爱问道:“大嫂,宋子和是谁?”
听到这个名字,文心爱脑中“嗡”的一下,她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摇着头道:“他,他不行。”
“他是谁?大嫂,大哥让那个宋子和来干什么?”胖子叮着文心爱急问道。
文心爱还在摇头,她知道杜宁是什么意思,宋子和是医生,现在可以救他的只有宋子和,但不行,他不能被拖进来,他绝不能上这条船。
“大嫂?”胖子已经抓住她的肩用力的摇,她承受不住,整个人软下来跌在地上。
而床上的杜宁忽然咳嗽起来,一口血自嘴里喷了出来,整个人开始不自觉的痉挛,文心爱脸白如纸,眼看着杜宁那边里不住的发着抖,她睁大了眼,半天才从口袋里艰难的摸出手机。
她不知道宋子和的号码,有的只是那年的老号码,她心里想着,如果宋子和换了号码,那么就算杜宁罪有应得,如果没有换,那么……
她闭上眼,听着电话那头空荡荡的拨号音。
“文心爱?”那头接了起来,是宋子和的声音。

宋子和取出了子弹,替杜宁包好了伤,用的工具和药都是杜宁那两个手下不知从哪里取来的,他只看到那把手术刀上用拼音刻写了个“bai”字,看样子是订做的。
他摘掉橡胶手套,在卫生间里洗了下脸,才走到外面的厅里,那是个一室一厅的房子,并不大,却是全装修,一应俱全,文心爱一直坐在大厅的沙发里,与他进房间给杜宁处理伤口时一样的姿势。
她是在担心他吗?
那时电话里,她的声音竟然出奇的冷静,直截了当的问他,有人中弹了,你能过来吗?
赶到时他差点以为中弹的人是她,因为她的脸实在苍白的吓人。
那是再明显不过的担心,当时自己看到竟然涌出一股酸涩来,就算现在也未曾淡去。
“子弹取出来了,如果明天能醒过来,并且不发烧就没事了。”他说了一句,看着文心爱的反应。
文心爱只是闭上眼,微微的吁了口气,似乎并没有真正放松下来。
“对不起,”她接着说,“我不该把你搅进来,但是我没办法。”后面几个字有点压抑的尖锐。
他没说话,只是在旁边的沙发里坐下来,盯着墙上的装饰画看了一会儿才道:“没关系,如果被发现,我可以说我是被迫的。”
文心爱一怔,抬起头有点傻傻的问:“这样可以吗?”
她的下嘴唇上有淡淡的血印,显然是因为担心,自己咬的,宋子和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擒住她的下巴,姆指轻轻的滑过那道血印:“你很担心他,是不是,文心爱?所以你其实是爱着他的是不是?”他的声音犹如手指摩挲过书页一般轻而沙哑,好听的让你沉醉,但话的内容全不是那回事,“你让我觉得我像个傻瓜,让我觉得你很可恨。”他手上并没有因此而用力,而是松开了,表情冷漠的垂下头,没有再看文心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