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了口气,觉得他的行为幼稚而无聊:“要知道,你帮得了一个人,帮不了所有人,却让我的店少了个不错的牛郎,夏云逸你这样是该被开除的。”
他看着我:“这是我父亲的店,你会开除我吗?”
我一怔,随即冷笑道:“你倒是学的快。”
他忽视我的嘲讽,低头看了眼没来得及穿拖鞋的脚:“虽然你之前说的让我觉得震惊,但我想过,你说的是对的,所以既然强到可以选择坠落,为什么不给他一次机会,你说一切都是因为我有钱,那我就行使一下有钱人的权利。”
我第一次觉得哑口无言,这是什么情况?我所要给他看的黑暗他都看到了,他去依然向着光明,夏长青的冷漠他没有遗传到,他母亲的单纯却传了个实足实。
“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怒意,盯着他道,“看来你父亲让你来这里是错的,你该回英国去,另修一门如何做救世主的课。”
他大概没想到会我真的发怒,愣了愣,才道:“各人的想法不一样,你心里太黑暗,所以觉得我的行为是救世主,而对我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该死的举手之劳!我被人逼着做妓女的时候有谁对我举手之劳过。”太伪善,让我的情绪莫名的不受控制,而当我嚷出这句话时,自己也愣住,太久以前的事,虽然逃过了那一劫,却是不堪回首的往事,从未再提过,是从那新手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吗?而他有人拯救,我却没有?所以牵怒了夏云逸?人情世故都已看透,此时的怒意难道是自己还在意着吗?
我忽然冷静下来,看着因为我发怒而微微震惊的夏云逸,为什么他总是那么干净?为什么我对他的染指对他毫无影响?这也会生成一种恨意,莫名的恨意,像看到平静的湖面要把它搅乱,纯白的纸要染上点点墨迹。
“那么今天你来陪我吧。”我上前勾住他的手臂,又是一脸笑意
他居然没有挣脱,看着我,我趁机又想轻薄他,他这才挣开我的手,皱着眉道:“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少面,哪一面才是你的真实的一面。”
“又不是易容,能有多少面?”我又靠过去,“夏公子,人是你劝走的,所以今天我就赖着你了。”我是故意的,心里有怨气,当然要拿他出气,说着整个人扑在他身上。
他用力把我往外扯,我却铁了心的治他,像八脚章鱼一样,被他拉开又缠上去,他扯到后面自己也无奈,干脆任我抱着,然后没来由的冒出来一句:“你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对男人来说每个女人都奇怪。”我对着他的耳朵说话,然后用力在他耳垂上咬下去,果然不出所料,他像触了电一样,猛的将我推开,力道远远比之前大,我向后跌在地上,虽然跌了个生疼,却对着他吃吃的笑,因为这回他的脸比上次更红。
“耳朵很敏感啊。”我坐在地上不起来,“上次怎么没发现呢?”
他站住不动,一副要发怒的样子,却忽然发现什么,抬头看向我后面,然后定住。
我愣了愣,跟着也看向身后,文雅站在那里,全身是水。
外面在下雨了吗?我站起来,原本的戏虐尽收。
“你不是坐今天的飞机去外国了?”
文雅的流海全贴在脸上:“看来没有我,你也很快乐。”他的声音带着冷意,像一滴滴掉在地板上的雨水。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忽略他的话。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抱住自己:“我没有上飞机。”
“该死!”我向他走近几步,又生生的刹住,叫道,“文雅啊,文雅……!”却没有下文,胸口有种酸涩的感觉要冲出来,逼得我用力的吸了口气。
然后电话响了,我以为是林若,却是个陌生的声音。
“卓非然,我已经找到证明你们姐弟有罪的证据了,明天等着接逮捕令吧。”
我终于听出来,是那个抓住我养父被烧死的案子不放的警察。
第八课(二)
一个人的执着有时候令人恐惧,比如眼前的陈警察。
他说逮捕令,还不至于,警方的办事效率并没有这么快,但我和文雅作为嫌疑人被“请”进了警察局却是真的。
所说的证据是人证,十几年前住在我养父家隔壁的孩子。
十几年的岁月让他长大成人,我已认不得他,却还记得我偷吃他家树上的桔子被他放狗追咬的事情。
“起火那天他们就在自己家里,我看到当时沈叔的儿子和女儿从家里出来,身上都是血,然后隔了不久他们的房子就起火了。”沈叔是指我死去的养父,他的儿子和女儿自然是文雅和我。
“这么说来,你们所谓的不在场其实是不成立的?”陈警察盯着我道。
我并没有一丝惊慌,看了眼那证人,冷笑道:“你确定他是正常的?”
“什么意思?”
“十几年前的事,我都不太记得了,他倒记得清楚,当时不说,现在却忽然跳出来说看到我们那天在现场,太讲不通了吧?”
陈警察似早知道我会这样说,笑道:“十几年前,他不过是十岁不到的孩子,成不了目击证人,而且谁会相信子女会对自己的父亲下手,自然当他胡说。”
“难道现在长大成人了就可以成为证据?”我反驳。
“当然成不了证据,只是同样的情景有人也同时看到,是个正常的成年人,当时正在你家对面的工地干活,这是他的提供的书面证词。”他将一份文件拿给我。
我看也不看一眼,只是盯着那警察:“十几年的记忆有时会错的,况且这也不能成为定我们罪的证据,他们有亲眼看到我们放火杀人吗?”
陈警察依然不慌不忙:“只是一个人的记忆可能有错记,但两人的证词完全吻合就可以成为有效的证词,更何况,”他停了停,看了眼我的表情,“更何况第二位证人还看到了更意想不到的一幕。”
他自己拿起桌上的那份证词,读了起来:“那时我看到一个背影,拿着榔头一样的东西朝旁边的人砸去……”只是读了这句,他放下证词看着我,“有人看到你们满身是血的从屋里出来,不久房子就起火,现在看来是有原因的,而且我记得当时的尸检报告是这样写的:头骨开裂,有半厘米深的裂口,而当时警方的判断很武断:火灾引起屋中家具倒塌,而使重物砸中头部所致。真的是这样吗?还是这个裂口就是那把疑是榔头的东西所为?也就是说你养父在起火之前就被你们杀死了?”
他一字一句,这样的推论他一定想过好多次,所以说的自信满满。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耳朵因为他的话似又听到了那记沉闷的钝击声,不是很响,却实足实,足以了断一个人的性命,我记得血溅在我的身上,有种恐惧到极点的痛快,是的,痛快,虽然恐惧却痛快。
“很精彩的推断,”我轻轻的拍手鼓掌,笑,“可惜只是推断,纸上谈兵,无凭无据,那个疑是榔头的凶器呢?不然都是空谈。”那把榔头,我记得被我扔在现场,一场大火后应该早已不知所踪,何况十几年以后的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