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一场唱完,后台同时又热闹起来,只听到有人喊:“崔小莲呢?下场轮到他了。”
有人答了一句:“撒尿去了吧,刚看他出去。”
“快去叫,都什么时候了,撒尿还不回来。”
于是有几个人跑出来找,跑到门口时,看到门外的架势顿时全都吓愣了,有人看到白叶,叫了一声:“快跑啊。”又全都缩了回去。
只留一个小生打扮的戏子,身上的妆未卸,咂了咂嘴,走上去扶起吓得腿软的崔小莲。
两人进了屋去,正要关门,江彤月却哪肯让他关,也跟着跑了进去,白叶在这里,为什么白叶会在这里?她非要进去看清楚。
“那个人,”她想叫住小生,道,“你回头让我看看你的脸。”
小生却根本不理他,江彤月于是自己走上去,旁边有人拉住她往外推,道:“姑娘你杀了满人,我们可不敢留你在这里,还是快走,等一下我们要报官,可不想被连累。”说着就要把江彤月推到门口。
外面的白叶“呜呜”的叫着,而同时刚才两个满人逃跑的方向传来脚步声,有人嚷着:“就是这里,我们大哥被一只畜生咬死了。”
众人一怔,看来是之前两个满人搬来救兵了,顿是不知道是放了江彤月让她快跑还是捉住她直接交给那些满人。
这时,也不知谁发生一声尖啸,白叶的“呜呜”声骤停,忽然向一旁发愣的坛子扑过,坛子没想到白叶会忽然攻击他,下意识的往旁边一躲,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白叶又向他扑来,他此时也管不了江彤月了,被白叶逼着往另一侧的小道逃去,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白叶追着坛子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有十几个满人同时走了过来,看到地上被白叶咬死的满人尸体,却根本没有所说的畜牲,便直接就朝后台而来。
屋里人看到十几个满人进来,顿时慌了手脚,而本来被往外推的江彤月忽然被人用力往里屋一扯,正是那小生,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按坐在凳子上,那小生直接将一手的胭脂往她脸上抹。
那十几个满人进来翻找了一通,却一无所获,很有些不甘心,之前逃走的两个满人,有一个看到江彤月坐在那里的背影,一愣,觉得江彤月身上的衣服眼熟,走上前就想将江彤月看清楚,小生却走上来将江彤月挡在身后,口中冷冷道:“今天都督都的夫人亲自来看戏,眼下我们就要上台了,你们这般在后台吵吵闹闹,是不想我们好好演戏,让太夫人不开心吗?”
满人想发作,小生将江彤月往换衣间里一推,道:“马上就要上台,如今衣服还没换好,快去换衣服,耽误了时间,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那十几个满人其实只是督都府里保护夫人来看戏的侍卫,在戏院外等得无聊,才有三个跑出来乱逛,碰巧遇到江彤月他们,如今十几个一起找人,若被夫人知道便是擅离职守的罪名,此时听小生这么说,顿时有些顾虑起来。
而小生趁此机会,见江彤月换了衣服出来,台上乐声响起,便拉着她往台上去,几个满人竟真的没敢拦。
两人上了台,小生轻声道:“这一出情挑,你可会?”
江彤月惊魂未定,被小生这样拉来扯去,又莫名上了妆,有些回不过神,只是点头,乐声一起,便跟着唱起来。
江彤月的娘便是戏子,生了江彤月后为了讨江彤月的爹欢心,便也教江彤月唱戏,所以江彤月不仅会唱,而且唱得很好。
她几句唱完,那小生接着唱,唱腔和声音像极了白小玉,江彤月浑身不自觉的发起抖来,她知道跟哪个师父学艺,学出来的唱腔和声音跟师父一样一点也不奇怪,只是白小玉怎么可能带徒,她不自觉的抬头细看那个小生,这一看,不由成痴。
直到唱罢,江彤月的眼睛就再不肯离开那小生,两人下了台去,江彤月的手更是牢牢的抓住小生的袖子,眼中都是泪水,小生看她一眼,再看那几个满人仍在,叹了口气,拥着她旁边一带,带进一块屏风后面,抬手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道:“现在不到哭的时候,我们必须唱完这场戏。”
江彤月只是点头,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流下来,小生对着她的泪珠狠狠的亲吻了几下,将她拖到妆台前补妆,乐声一响,又拉着她上台,不给那几个满人看到她的机会。
接下几场对江彤月如同梦境,她眼睛不离那个小生,如痴如醉,唱到动情处便是眼泪不止,直将台下几个官太太听得入了迷。
直到曲终人散,官太太们离场,那几个满人什么也没找到,也不得不离开,江彤月的手始终抓着小生的衣袖,似乎怕他忽然消失一般,小生苦笑,让后台的同伴们先走,整个后台只剩小生拿着一条帕子给江彤月卸妆。
江彤月眼睛看着小生,眼泪还在往下掉,那小生将帕子一扔,无奈道:“你到底要哭到什么时候?”
江彤月吸了吸鼻子,捡起那帕子抬手将小生脸上的妆擦去,看到那张英俊消瘦的脸时,她终于“哇”的一声大哭,扑过去将小生抱住,道:“你没死,你真的没死,小玉。”
白小玉听她唤“小玉”,一滴眼泪也自眼中滴下来,将她拥住,然后一用力抱坐在自己腿上,搂着她的腰,贴着她耳后的脉搏用力的亲了几下,道:“没死,我的月儿。”说着也不管江彤月脸上的妆,捧着她的脸吻了上去。
那吻有些狠,两人的唇一碰到,便用尽全力的啃咬吮吸,眼泪的味道,脂粉的味道,最后是血的味道,但两人都不肯放开,三年的想念,三年的相思,似乎想在这唇齿的碰撞间一骨脑儿发泄干净,但哪有这么简单,直到两人精疲力竭,唇齿发酸,白小玉都不肯松开她,唇贴着江彤月的脸,用力将她拥着,然后一遍一遍的亲。
江彤月却有些清醒了,靠在白小玉的怀中,道:“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
白小玉亲了她一下道:“那日我将钥匙给李过时,其实自己事先做了一条一模一样的,所以我没被困死在里面,李过将洞里的尸体埋掉,但因为那些尸体早就腐烂,根本没法辨别谁是谁?只能凭借身上的衣服,所以他其实是不完全相信我已死,还有柴飞,他因为没进铁门而逃过一难,他也不信我死了,你不知道吧,你在佛陀山三年,其实一直是有人监视你的,就是为了看我会不会去找你。”
江彤月一惊:“那现在呢?会不会找到你?”
白小玉一笑,道:“李过现在是将死之人,人在云南重病在身,忠贞营也早就颓败,哪可能再来管我的事?至于柴飞,”白小玉眼神一冷,“他现在升了都督,今晚他的夫人还在听我唱戏,如果我猜错,他现在就在外面。”
他说着,伸手抚了抚江彤月,苦笑道:“我本想解决完这件事来找你的,可你偏却在这时找到我,这样仍是让你涉险,我这三年不是白躲你了。”
江彤月,道:“我何时怕跟你一起涉险了?”
江彤月这样说着,脸上果然没有惧意,两人相视,白小玉不由又将她拥紧些,而同时门被推开,有一人站在门口,身后是两队的清兵,举着火把站在外面,那个站在门口的人正是柴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