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童依是近身缠斗,但失去趋退如风的身法,侵入肺腑的寒气又不若寻常,竟一时消解不去,反要分神压制,因此十丈青丝哪还有原先的一半威力?那道人越斗越是从容,便有余暇欣赏玉童紧咬下唇的慎怒之态,往来趋退的翩然之姿,看着看着,目光便不离玉童种种曲线玲珑之处,待看到她胸前看似平常,实则波涛汹涌的跃动双丸时,道人心中更是一把熊熊烈火烧起!

道人清了清嗓子,拂尘啪的一声向玉童背臀处甩去,一边斗一边沉声道:“贫道如松,观姑娘本是块良材美质,若能洗心革面,从此向善,贫道便自作主张,保你一条出路如何?…”

扑的一声轻响,如松道人胸前突然冒出一截矛尖,旋又缩回,只在他胸前留下一个茶杯大小的空洞。

“这…这…”如松道人看着自己胸前创口,骇然欲绝,一时想不明白伤从何来。

孙果悄然在如松背后出现,铁矛一扫,砰的一声将如松道人扫得向一边飞开,向玉童淡淡道:“你若想多活一会,便专心些,不要再玩这种小花样。”

玉童青丝飞出,凌空点瞎如松双眼,又圈掉他双手双脚,却偏留他暂时不死,然后向孙果笑道:“我偏不!”

孙果不再理会玉童,铁矛飞舞,一招一式质朴无华,无论是身具大威力的修道之士,还是杀人盈野的大将,抑或只是初上战阵的小卒,他皆是认认真真、一矛一矛的挑杀,毫不马虎。

圆阵阵线收缩十丈,妖卒阵亡已近万人,然而后来补上的妖卒却是越战越勇,杀力不减反升。在济天下主持下,圆阵也不是一味防守,时时会有一队妖卒突然离阵而出,将潼关军杀得人仰马翻,再突然退回阵中。此时战场上到处都是断肢残骸,血流成河,人人足下湿滑,稍不留意便会滑倒,然后便是眼睁睁地看着十数件各式兵器插入自己体内!

此时姬冰仙缓缓升上天空,然后织出无数符咒,配合冗长而繁复的咒语。随着她咒法进行,空中铅云不住聚集,最终化成一朵数十丈方圆,内中透着奇异蓝色的云团。自她升空至云团完成,足足花了半盏热茶功夫,道法威力,可见一斑。

济天下站在中军高台上,见业云已成,不由得大喜,高呼道:“姬仙子,西南!”

姬冰仙依言转向西南,双手前指,这朵业云即刻向西南飞出,同时降至离地十尺高下,云中蓝芒闪动,不住将成束的电束雷火落下。但凡沾着点边的兵士,无不立刻化作焦炭。大杀场上,虽尽是狂风骤雨,却也掩不住那浓浓的人肉焦味。

这片六道业云直飘至百丈,方才渐渐消散,也就在杀场上清出一条十丈宽、百丈长的大路。

姬冰仙下方,是按阵法坐得整整齐齐的八千妖卒,业云出后,这些妖卒气息灰败生机萎缩近半。

潼关军西南方向指挥刚调动人马,想要补上这段缺口,济天下早命一千精悍妖卒冲出,截住两旁潼关军就是一阵狠杀!济天下再命亲兵摇动黑旗,忽听蹄声如雷,赵奢已率领八百鬼骑自西南方杀来!里外相应之下,潼关军登时丢下数百具尸体溃散而逃,而济天下也见好就收,将赵奢八百鬼骑迎回阵中。大战初起,赵奢便率鬼骑破阵而出,寻哥舒翰的游骑厮杀,越战越远。此时半个时辰过去,眼见八百鬼骑大半返回,哥舒翰的万余精骑却不知去向。

空中姬冰仙作法不停,业云方熄,又是一片火雨撒出。这片火雨方圆十余丈,见人燃人,见物烧物,无论衣服旗帜,还是生铁木盾,即便是在雨中水里,也是猛然燃烧,许久方熄。于是潼关军阵又缺损一块。

雨雾中忽然啸声大起,三颗碧绿骷髅头凭空飞出,直向姬冰仙胸腹袭来!姬冰仙冷笑,左手虚招,一片水蓝冰华已将三颗骷髅头兜住,她右手曲指一弹,一道冰箭如电破长空,瞬间已插在一名修士咽喉!这修士捂着咽喉,惊叫道:“你…你怎会发现我的?!”

他本隐没的身形逐渐在雨雾中浮现出来,赫然便在圆阵中心处,距离姬冰仙不到十丈!

姬冰仙根本不去理会他,自有一名道德宗弟子提剑过来,将这修士一剑枭首。那人临死之际,方看到姬冰仙头顶悬着的一轮明月,方恍然大悟、悔之不及:“原来是海天明月…”

可惜他也勉强算得上一代宗师,修为比姬冰仙只高不低,只是得意道术为姬冰仙法相克制,法力上面,姬冰仙又汇聚了八千妖卒之气,这是何等大力?哪怕是施展出最普通的道法也威力无俦、锐不可当,绝不是他能够稍挡的。

连发业云火雨两大道法后,姬冰仙也觉得内息一窒,刚想小休回气,忽然看见墨色软轿轿帘掀开,张殷殷自轿中走出。她元气虚弱之极,于阴风骤雨中冻得脸色发白,摇摇欲坠。但她两泓秋水竭力穿过雨幕,追随着纪若尘不断掀起血雨腥风的身影,再不肯回轿暂避。

看到那在风雨中挣扎挺立的纤纤身影,姬冰仙只觉胸中有种说不出的郁结,却又不知郁结在何处。她猛一咬牙,强提真元,双手猛然向前方甩出,似缓实疾,其势如山,就似纤纤十指间,承载了千万年的思绪离愁。

潼关军阵中又一声平地霹雳,空中铅云骤然碎成了千万细碎云絮!无数道肉眼可见的风刀交缠一处,裹夹飞出,所过之处,尽是血雾细肉!于潼关军阵中,又多了一块三十余丈方圆的空地。

这越衡虚空刃发完,姬冰仙面上已无血色,再也支撑不住,自空斜斜落下。落地之前,她终是忍不住,咬牙持咒,给张殷殷加了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六道乾阳罩。

张殷殷见风雨尽去,怔然之际回首望去,只看见姬冰仙软倒在地,几名道德宗弟子急忙抢上,护住了她,免得被敌方修士趁虚而入。张殷殷目光流转,轻轻一叹,似已明白了什么。

恍惚间,在这腥风血雨中,张殷殷的思绪突然牵扯开去,怔然想起曾有一日,苏姀酒后怅然,曾如是道:“每一只天狐都是极聪明的,可是正是因为太聪明了,于人于己,就都成了负累。”

张殷殷好奇,便问道:“那我呢?”

苏姀摸摸她的头,叹道:“你虽然还小,但修成了天狐不灭法,便也是只天狐呀…”

想到这里,张殷殷又是幽幽一叹,目光穿过重重雨帘,再度投注在那个将血路不住铺向潼关军中军的身影上。

呼啸声中,修罗已绕着纪若尘身躯旋转一周,然后再向八方各刺一记!倏忽间,纪若尘周围如潮涌上的潼关军卒整整齐齐地倒了下去,又以自己身躯铺就血路十丈!纪若尘身周八方之地,则各各出现一道空旷长廊。

但凡修罗矛锋所向,三十丈内,必生机尽毁!

哥舒翰面白如纸,不得已将中军后移百丈,以避纪若尘锋锐。这已是他第二次挪动中军了。哥舒翰心知每动一次中军,士卒士气必定大降,可是他又能怎么办?中军尚未移好,亲兵们便如流水价奔来,纷纷将各部伤亡数字报上。他已来不及计算兵丁究竟已伤亡多少,甚至连想都有些不敢去想。而且一个个修士接连阵亡,这个数字沉如巨石,压得他完全喘不过气来。虽然纪若尘一方的修士也已伤亡过半,可是要知道,他仅得道德宗一门支持,那二十余名修士不过是些二三代弟子而已。而开战伊始,哥舒翰麾下足有五十修士,其中不乏一派宗师长老。以己之上乘对敌方中驷,哥舒翰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种战局。

遥遥望见纪若尘阵中流光溢彩又起,姬冰仙冉冉升上空中,哥舒翰面色又是一阵惨白。这一次,又不知有多少将士会死在这女魔头手下。

此时杀场上响起数声清越鹤鸣,潼关军中六名修士联手施法,幻化了数只巨大白鹤。这些白鹤振翅间云彩翻涌,彩霞流溢,铺陈丈许,在空中不住盘旋,然后在六名修士引导催促下,一只白鹤俯冲而下,冲入圆阵中,翅拍喙啄,顷刻间连杀十余名妖卒,北军阵形立时有些散乱。空中余下六只巨鹤也一一冲下。

哥舒翰刚看得心头一松,暗道虽然仍是己方吃了大亏,但只要能够有来有往,战局便尚有可为。哪知姬冰仙双手如捧月,纤纤十指间骤然亮起一道耀眼欲盲的电光,瞬间跨越千丈,将那六名修士殛成焦炭!姬冰仙此次所运道法不同以往,指间电火不住闪动,将方圆千丈之内的敌方修士一一殛杀,再不理会普通军卒。转眼之间,死在她手下的修士已过十人!

哥舒翰看得瞠目欲裂,痛心疾首,禁不住一声咆哮,若没了这些修士,这场仗如何打得下去?不说别的,又有谁能挡得那如魔神一般的纪若尘?

从纪若尘兵临潼关时起,哥舒翰便已处处落于下风,这当中关键,其实就在修士二字。哥舒翰军中尚无几个修士,且根本指使不动他们时,那时纪若尘军中便已汇聚了十余名修士,并以道法强化麾下士卒。折了哥舒平京后,哥舒翰痛定思痛,大举邀请修士入军。哪知今日一战,纪若尘竟能完全以兵法统御这些修士,反复以道法集中轰击潼关军阵。只消数名修士联手,一个道法过去便可了结数百潼关兵丁的性命。再整齐的军阵,再旺盛的士气,在这些足以裂地开山的大威力道法前,都不堪一击。好不容易己方的修士们开了窍,也开始出手轰击对方军阵,可是刚一出手,对方便将矛头对上了这些修士,几个回合下来,己方所余不多的修士更是几乎死伤殆尽。

如此,潼关军步步落后,处处挨打。

其实哥舒翰身经百战、老谋深算,虽然是第一次对上纪军这种运用道法大规模辅攻的打法,但吃了点亏立明其中关窍,也并非全无翻盘机会。自纪若尘主帅出阵,踏出血路千丈,便是送来一个大好的战机!此时的他孤军深入,以身犯险,哥舒翰便不信,若有十余个修士一拥而上,也放不倒区区一个纪若尘?只是修士多长生,也就格外的惜命些,根本不可能像寻常士卒那样悍不畏死,初时还有一两无知修士敢向纪若尘递上两招,待纪若尘三矛杀出百丈血路之后,所有修士便都远远地躲开这尊杀神,尽找些好欺负的下手。

哥舒翰无奈,他早就有心命令修士们集中破阵,他们却偏喜各自为战,显示本门本派大威力的道法,后又想命修士们放下其它,一齐围攻纪若尘,可又有谁肯听他的军令?此时潼关军虽然伤亡不过五六万人,然而士气已濒于崩溃,哪怕虚天战鼓如雷,也无济于事。

纪若尘右手倒提修罗,安然向哥舒翰中军行来,每一步落下,大地便会微微颤动。面前虽有千军万马,他却视如无物。

潼关军士手中虽紧握刀枪,却是颤抖战栗,身不由己地一步步向后退去,再不敢进入纪若尘三十丈内。似乎那里有一条看不清的生死线,一旦过线便会死得惨不忍睹。所幸哥舒军平日军纪严整,训练有素,士卒尚不致立刻溃逃,可仍是不住你推我挤,战阵变形。这些昔日征战西域意气奋发的悍勇之卒可以不畏蛮夷,也敢与妖卒以命搏命,然在这尊杀神之前,一切的勇气都再无用处!

数万中军,在纪若尘一人之前,步步退后,竟不敢战!

眼见众军丑态,虚天怒发如狂,椎落如电,鼓声震天。然而骤听扑的一声,这面青墟宫特制的憾天动心鼓吃不住虚天大力,就此破了!

虚天仰天咆哮,一脚踢翻战鼓,自后腰处抽出二尺白玉尺,赤裸的上身肌肉贲起,怒视纪若尘。

虚天的目光一落到身上,纪若尘立生感应,眼中再无如蚁大军,目光越过刀海枪林,锁定此敌。

有风吹过,纪若尘头上数缕长发飘起,瞬间遮住了视线。他张口咬住飘散于面上的乱发,右足前据,左足在地上一踏,登时大地震颤,身周三十丈地面皆下陷一尺!借这莫大反冲之力,修罗战矛徐徐抬起,斜指向天!

修罗到位的刹那,纪若尘骤然后退千丈,在张殷殷身前一丈处现身。千丈血路上,只留下他无数残影。

张殷殷抬头上望,面上掠过一片阴影,但见天空中凭空出现一方长十丈、宽二丈的白玉巨尺,挟无边威势,向她当头砸落!

只是纪若尘恰于此时出现,修罗正好迎上白玉巨尺!

战矛与玉尺无声无息地撞击,相持,分开。

纪若尘身体骤然下陷二尺,双腿泰半没入地下。墨色软轿则无风自飞,倏忽飞出数十丈,而后砰然碎裂成万千细砂。方圆百丈之内人仰马翻,无人能够站立,稍弱一些的妖卒更是筋骨皆断。

唯有张殷殷立于原处,连青丝都未飘起。

纪若尘一声叱喝,身体冉冉升出地面,下一刻又出现千丈血路尽头,骤然立定!修罗嗡嗡鸣叫,又缓缓向前刺出一记。于是漫漫血路,再次延伸五十丈。

哥舒翰胯下乌驹猛然一声长嘶,人立而起,险些将他掀下去。哥舒翰百忙中只顾着抓紧缰绳,就未能躲过扑面而来的大蓬血水,被淋了一头一身。他擦去脸上血水,定晴一看时,才发现原来血路尽头,已离自己不过十丈。方才淋过来的,便是无数将士身躯化就的血雨腥雾!

虚天立在高高鼓台上,一声狞笑,猛然暴喝道:“再接我一记量天尺试试!”说话间,白玉尺又向前虚击。

纪若尘面色微变,瞬息间又退千丈,这次却是出现在济天下身前,修罗向天击出,恰好迎上悄然砸下的白玉量天尺。尺矛相击,量天尺猛然弹起百丈,自空中消失。纪若尘也接连退后两步,方才立定。

纪若尘毫不停留,身形一动,又闪到济天下身旁,将他一把拎到自己身后,而后嘿的一声低喝,修罗前刺,再将横扫过来的量天尺挡住。矛尺略一相持,量天尺便又消失,纪若尘如在冰上滑行,瞬间后滑一丈,又将济天下置在身前,根本不曾回头,反手便是一矛向后刺去,正刺中蓦然出现的白玉量天尺!

只在刹那,修罗矛已与白玉量天尺连拼三十六记!直到量天尺不甘不愿地消去后,纪若尘口中衔着的乱发这才一松,忽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济天下看得分明,不由得老泪纵横,扑过来一把抱住纪若尘的小腿,哽咽高呼:“主公!”

纪若尘以衣袖拭去唇边血迹,抬腿轻轻踢开济天下,修罗缓缓划了一个半圆,矛尖旋至顶点时,他又已越过千丈血路,直上十丈鼓台,修罗所指,正是虚天咽喉!

虚天黑发狂舞,状若战神,白玉量天尺高高举起,又似九天垂瀑直落,重重斩在修罗上!但听一声响彻天地的金玉交击之音,修罗与量天尺各自荡开。

虚天纵声狂笑,喝道:“今日便让你试试仙家之器的厉害!”

他双手握白玉量天尺,以尺作刀,将自己独擅的斩元刀泼风般使出,横斩竖劈,一刀刀大开大阖,气势如山!

虚天更时时身随刀进,舍身斩向纪若尘要害,只消修罗刺不到致命要害,便根本不护自身。如此死斗,顷刻间虚天身上已多了十余道伤口,周身浴血,却分毫不减气势杀机!

纪若尘每次踏足,力道皆沉重如山,十丈鼓架嗡嗡震动,似乎随时会碎裂成灰,可不知为何就是不倒。而修罗纵横来去,矛势苍凉遒劲,宛若上古蛮荒巨龙,不管量天尺气势多狂,每一记斩来,修罗必定以更胜一筹的力道还击回去!

此时此刻,什么道法,什么咒语都已无用,纪若尘虚天只能以最简单最原始的战法,在这丈许方圆的鼓台上埋身死斗,斗悍论勇,拼厉比凶!

虚天兴发如狂,调运全身真元,量天尺直劈横砍,半点花巧都不用,当当当连斩三刀!

纪若尘冷笑,全身忽然一震,如凤凰抖羽,刹那间抖落万千星芒,修罗矛身上也渡了一层熠熠星辉,矛出如电,连续挑开三刀,然后中宫直进,径刺虚天心口!

以虚天之狂,也不得不回尺自守,量天尺不知是今夜第几次与修罗交击。

纪若尘黑发忽然尽数缓缓扬起,双瞳更是燃起无尽蓝焰,森然道:“纵是仙家之器,也未必纵横无敌!”

修罗光芒大盛,如同缀满万千星辰,无尽啸叫中,矛尖电闪雷轰般在白玉量天尺上连震七记!

啪的一声脆响,白玉量天尺竟然成了千百碎玉!

虚天庞然真元登时扑了个空,禁不住向前踉跄一步。只是跨这一步的距离,他已与纪若尘交错而过。

虚天双目圆瞪,大张着口,愕然、不甘、迷茫,尽数写在了脸上。

纪若尘上身前倾,双手倒持修罗,战矛自虚天腰后刺入,又自前心透出。

“敢荡而不决,就是死。”在虚天耳边,纪若尘的语声平淡若水。

虚天五指一松,半块残玉徐徐自指间滑落,身上生机迅速消散。纪若尘修罗一收,虚天便斜斜摔出鼓架外,重重栽在台下的血浆尘泥里。

纪若尘独立高台,冷然俯视台下万马千军,已无需再战。

虚天一死,哥舒翰心中登时空荡荡的,所有悍勇杀气都消得无影无踪。见纪若尘冰冷目光望来,登时心胆俱丧,拨转马头,狠狠在马股上抽了一鞭,落荒便逃。

哥舒翰这一走不要紧,擎旗的亲兵扛旗策马跟着跑了几步,便嫌帅旗太重,丢在一旁,也纵马向潼关方向狂奔而去。

继开战伊始帅旗折断后,这杆临时帅旗又歪歪斜斜地倒下,哥舒军士见了,皆知哥舒翰非死即逃,最后一点战意终消失得干干净净,开始有人抛下兵器,四散而逃。既然有人开头,转眼间十余万潼关大军竟就兵败如山倒,由撤退变成溃逃,无论军卒还是将军,都争先恐后地向潼关逃去。

此时或许无人有余暇去想一想,这片杀场距离潼关,足有十五里之遥!

济天下指挥三万余妖卒纵横掩杀,驱赶着溃军一路向潼关退去。哥舒军步卒苦战已久,早已疲累不堪,还能跑出多远?就是那些身体强壮的,也跑不出数里便力尽倒地,成百上千地跪地投降,但凡有敢顽抗的,皆被随后赶上的妖卒一刀枭首!

济天下从从容容,率领妖卒分进合击,轮流驱赶掩杀。才追了数里路,溃军便大多累得倒地不起,根本无须北军动手。只有极少数最精壮的,或是有马匹的将军,方得逃回潼关。

这一场好杀,直从黄昏杀到子夜,迤逦杀至潼关关下,方才罢休。

纪若尘收军在关外扎下大营时,哥舒翰余惊稍去,在潼关中清点残军,才知三十万大军出关,竟只有八千残军逃出生天。

哥舒翰只觉眼前一黑,猛然跃起,一头撞向旁边的石柱,却被属下拼命抱住,不得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