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山河鼎在空中缓缓旋转着,鼎身上青光笼罩,内中还时不时透出隐约的血光。它旁若无人地浮于空中,并不理会纪若尘试图收回它的意念。
纪若尘举目四顾,见此时东海依旧风高浪急,铅云盖顶,起伏不定的波涛中有几条大鱼鳌虾的尸体在载沉载浮,看起来这就是虰蛑所带来那些兵卒的真身了。此时纪若尘眼力阅历已有进步,知道这些东海水卒皆是死于魂魄离体。他又回想起刚刚看到了数道光芒被文王山河鼎吸入的情景,愈发确定刚才就是文王山河鼎发出的那一记清音生生抽走了这些东海水卒的魂魄!
望着不远处的文王山河鼎,纪若尘心中隐然而生寒意,悄悄地向后退去。哪知他这么一动,文王山河鼎似有感应般,掉头向他飞来,瞬间已悬停在纪若尘面前!
文王山河鼎嗡的一声震动,鼎口涌出一团青雾,雾中央托着一颗闪闪发光的莹蓝色宝珠。纪若尘心中一缕神识重新与文王山河鼎结在了一起,铜鼎光芒一闪,再次隐入在他体内。
纪若尘伸手取过依然浮于面前的莹蓝宝珠,观察了一会,确定这是一颗水魂珠。水魂珠中蕴含水行精华,与蕴含土火木金等精华的其余四种魂珠合称五行珠,乃是为法宝增强五行属性或是布设法阵所必需的材料之一,纪若尘知道道德宗内就存有大量的五行珠,以备制器或是设阵之用,然而他一直不知道五行珠是怎么来的。
纪若尘灵觉非同寻常,早看出这颗水魂珠品质驳杂不纯,且内中尚有一缕怨气缠绕,观珠中气息,隐隐约约有那东海将军的影子。
难道东海将军竟然被这文王山河鼎炼化成了魂珠?
顾清不知何时已立在纪若尘身边,向水魂珠望了望,轻叹道:“看来这颗水魂珠就是用这些东海将卒的魂魄精血炼成的。若尘,刚才那座鼎是你的本命法器吗,怎么会这么霸道的?”
纪若尘哑然片刻,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道:“这座铜鼎来得莫明其妙,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用。这个…以前不是用它来煮药,就是拿来砸人,从来都不知道还有这等功效。至于它是不是我的本命法器,其实我也不大清楚。”
顾清望着纪若尘,叹道:“若尘,你身上纠缠了太多前世的因果,所以会得到许多机缘,比如说解离仙诀,现在看来这只铜鼎也是了。只是现在你神识未开,还看不破前生后世的轮回,不明白它们为何会在你手中而已。可是这尊铜鼎竟然能将这些东海兵卒淬炼成法器,实在是太凶狠霸道了些。”
纪若尘望着海中浮沉不定的鱼尸,皱眉道:“这些就是刚才那些东海兵卒的真身?东海紫金白玉宫手下怎么尽是水妖,这样还能被列入修道界的三大玄境?”
顾清道:“传闻紫金白玉宫位于东海中央,经年沉于海底,只是偶尔才会上浮水面。为在海中存生,门人修习的都是特殊道法,久而久之,就渐渐地变得与我们有些不同,而与水妖有些类似。紫金白玉宫中的确有不少妖族,但三龙皇以及最核心的弟子们大部分还是人,最多也就是半人半妖而已,所以修道之人仍将他们视为同类。你看,那个虰蛑就是了。”
纪若尘顺着顾清手指的方向望去,见海中浮着一具尸身,就似是一只丈半长的巨大龙虾,只不过虾身上生着的是一个人头。虰蛑早无生气,魂魄自已被融入纪若尘手中的水魂珠内。
纪若尘再向虰蛑尸身望了一眼,忽然咦了一声,纵身飞到虰蛑身旁,俯身将他翻了过来。要翻动这么大的一只龙虾,倒也非是易事。
顾清也跟了过来,可是没从虰蛑身上看出些什么来。
纪若尘指着虰蛑,皱眉道:“你看他两只鳌钳一大一小,小的那个还不到半尺,显然是刚刚生出来的。甲壳上全是伤痕,有许多是新伤,身下细足也少了七八条。按理来说他这些肢体少了,很快就能重生,可到现在还没有生出来的迹象,就说明这些伤就是最近几天添的。我刚才看到那些鱼兵鳌卒身上伤痕累累,还有许多未好的新伤,就感觉到很奇怪,紫金白玉宫为何要派这些伤兵来巡边?看来他们人手缺得厉害,弄不好是遇上了什么大麻烦了。”
顾清望着纪若尘,微笑着道:“若尘,真没想到你如此细心,只凭这么一点蛛丝马迹就能推断得如此准确,此前真是小瞧你了呢。紫金白玉宫很可能是遇上麻烦了,正好方便我们行事。”
纪若尘看了看手中的水魂珠,道:“这颗水魂珠刚好可能补齐我们所缺的材料,制成两块避水玦,应该可以进入东海了。倒没想到会是这般巧法。”
当下纪若尘回到海岸,从玄心扳指中取出两枚白玉玦,一捧琉金砂,一瓶玄冰水。顾清则帮助架设好了炼器的法阵。待纪若尘引燃三枚离火珠后,忽然犹豫起来,片刻之后方才吐出文王山河鼎,竟有些不敢用它来炼器。
顾清催促再三,纪若尘方才将材料投入到文王山河鼎当中,将铜鼎架于离火珠喷出的三昧真火上,开始凝神制器。
这一次制器格外的顺利,文王山河鼎中隐隐然现出沛然灵力,随着纪若尘的心意而动,是以本来制炼两枚避水玦需时六个时辰,这一次仅用了一个时辰就大功告成。
收取了避水玦后,纪若尘小心翼翼地收起了文王山河鼎。
就在纪若尘催起避水玦法力,准备潜入水中之时,顾清忽然叫住了他。她凝神望着纪若尘,片刻后方才叹道:“若尘,休要怪我多嘴,你那只铜鼎威力太过强横无伦,我刚才从旁观它气息,发现内中杀意无限,以后你还是少用为好,用得太多,难免有伤天和。何况日后你道行渐深,对它运用自如之后,这只鼎恐怕不止能够炼妖,说不定也可用来炼人!”
纪若尘怔了一怔,点头应了,随后一头潜入东海。顾清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也就随他入水。
纪若尘如一尾游鱼,在水下疾速前行,然而心中却是远不若表面上的平静。就在他收回文王山河鼎的瞬间,神识中忽然自行浮出一道法诀。
他现在已然知晓该当如何催运此鼎,镇炼天下妖族。
章四十四 纵横
“什么时候整个东海都成了紫金白玉宫的地盘了?他们这样胡作妄为,就不怕激起群愤吗?”纪若尘紧盯着远处正在激战的人群,一边低声问道。
顾清白了他一眼,方轻声回道:“若说胡作妄为,难道还有强过了你的?不过这的确有些奇怪,按理说紫金白玉宫虽然盘踞东海,可也还没强横到能将整个东海都据为己有的地步。三位龙皇虽然蛮横,但都不是简单人物。看来东海的确是出了大变故,才让他们失了方寸。”
纪若尘轻笑一声,道:“出了变故最好,我们正可以混水摸鱼。”
此时二人伏在一块巨大的珊瑚礁中间,周围水草飘荡,大群大群银光闪闪的小鱼洄游往复,间中会有一条巨鲨从他们面前冲过,不远处还有几只海龟在悠然遨游。它们悠闲从容,完全没被远处的激斗打扰了清静。
纪顾二人此时所处方位乃是在东海一个小岛附近,海并不是很深,从海面透下的天光足以照亮这绚烂迷人的水下世界。只是在数百丈之外不时有火焰彩光爆起,有七八名修道者各擎法宝,正和数十名东海水卒激战。这一干人道行均是不弱,以道德宗三清真诀而论,内中最强一人已经接近了上清境界。单看他们激战所荡起的暗流甚而有时候都冲到了纪顾二人身边,就可知所用法宝道术的威力强横。
但这些修道者对面海卒乃是由二位将军统领,都是久经战阵的精锐悍卒。他们道行虽然不高,但数量众多,又结成了阵势,两位东海将军一在内主持阵势,一在外牵制一众修道者。在东海阵法的护佑下,水卒们身上泛着淡淡蓝光,显然防护增强了不少,动作也要敏捷得多。在阵内东海将军的指挥下,往往是七八个水卒突然从阵中冲出,钢叉一齐向同一个人身上招呼。饶是这些修道者道行远胜,也要被弄个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看着看着,纪若尘眉头微皱,若有所思。东海水卒这个阵势来来回回,就是这么多的变化,修道者们该早就看出来了,然而偏偏就拿他们无可奈何。若是寻常两派斗法,东海水卒这一方早就该被打得落花流水,哪还有还手余地?可是现下水卒虽然死了两个,却接连伤了三名修道者,看来这就是军法阵势之功。
一念及此,纪若尘登时收起了对东海紫金白玉宫的小觑之心。
此时水中波涛涌动,远远地传来一阵兽鸣般的声音。那些修道者们听到了这几声兽鸣,却均不以为意,只顾埋头厮杀。纪若尘倒是颇为理解这几个修道者,本该是摧枯拉朽的一场架却打得还吃了点小亏,也难怪他们心有不甘。
这些修道者显然是新下东海,并不熟悉这里的环境路数,纪若尘与顾清却已在东海中潜行了三日三夜,知道这些声音不是兽鸣,而是东海水军的战号,看来另一队水卒很快就要赶到,战局形将逆转。纪若尘道行虽低,灵觉却远过在场众人,此刻从水波的些微动荡中感应到这一队水卒数目不少,同样由二位将军领队,而且他们的路线是要抄这些修道者的后路,看来是要一网打尽。
纪若尘嘿嘿一笑,向顾清打了个手势,两人悄然远去。
修道者往往都留有一两招后手,用于危急关头保命或是干脆与敌同亡。东海卒得到增援后虽然实力大盛,但要想把修道者们一网打尽,多半也要付出惨痛代价。
如此情形,纪若尘这三天里已经看得多了。
纪若尘与顾清已经在东海中潜行三天,知道这里正处于非常时期,大批的水卒来回调动。许多水卒盔甲受损,身上带伤,甚至提一把断刀、扛半截铁枪的都有,实在可用气急败坏、疲于奔命来形容。仅仅是三天功夫,二人就已撞见三四拨修道者试图深入东海而与东海水卒发生冲突,继而大打出手,极少有见修道者肯退让的。而东海水卒说话间毫不客气,一言不合即会动手。
纪若尘潜在一旁观战,发觉紫金白玉宫以兵法阵列训练部卒,与这些修道者相争几乎从未有吃大亏的时候。而且东海水卒数量之众,远过纪若尘想象,他粗粗推算,估计紫金白玉宫麾下少说也得有一万水卒!若论卒多势众,看来道德宗还要有所不及。
只是一个问题始终在纪若尘心头徘徊不去,又该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将东海大军打得这么狼狈?
在潜向天地灵气之源的途中,纪若尘也曾与顾清讨论过这个问题,顾清言道自己只是修为已到,打通了宿慧,知晓了许多前世轮回之事,所以才比寻常人知道得多些。而此生她一直在云中居潜修,赴道德宗那一次还是她第一次下山,是以对当前时局知道的其实也很有限。此次东海变故所为何来,她也不清楚。
纪若尘一想倒也是。不过东海大乱倒是给了他们不少方便,纪顾二人的灵觉实已无法用常理推测,巡海水卒又处在混乱之中,留下大片空当,于是三日中二人已潜入东海四百里。偶尔看到落单的水卒海将,纪若尘还会出手将其打倒,以熟悉探察紫金白玉宫道法的奥秘。
这倒的确可以说是混水摸鱼。
不过这一次离开了战场后,二人潜行得异常顺利,一直游出三十里也未见一名水卒前来拦截。纪若尘索性加快了速度,与顾清如箭一般向着深海游去。
十路海路转瞬即过,纪若尘忽然全身一震,骤然停了下来,另一边顾清早已立定,素来淡定从容的她竟也有了些许戒备之意,皱眉望向海底深处。
“有些不对!这里有些太安静了!”纪若尘黑发在海水中不住飘动,慢慢地指向同一个方向。他四下一望,忽然失声叫道:“不好!方圆十里怎么一个水族都没有?!”
纪若尘语声未落,顾清突然叫一声小心,合身扑到他身上,带着他迅若闪电般笔直冲向海底。她再无保留,运起全部真元,下潜过程中右手已在身前划咒,然后一声清叱,掌心中绽出一道青色光柱,笔直向海底轰去!
青色光柱无声无息地照在海底,略略照了一瞬,海底就响起一声轰鸣,礁石纷纷碎裂,四下纷飞,瞬间在现出一个方圆数十丈,深十余的巨坑来!
纪若尘根本无暇去惊叹顾清这威达百丈之外的一击,此刻他寒毛林立,心中已全然被巨大危险的直觉所填满!
百丈不过是瞬息间事,但顾清仍似怕来不及般,拼死催动真元,二人所过之处,海水都为之沸腾化气,在海中留下一道浓浓的尾迹!
一冲入海底深坑,顾清即行将纪若尘压在坑底,随后合身扑在他身上,以自己身躯护住了他。
刚刚被炸出来的碎礁有的大至方圆数丈,在海中冲起百余丈后,终于后继乏力,重新向海底慢慢沉去。
然而全无先兆,数百块碎礁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们并不是真的消失了,只是瞬息间就已出现在数百丈外,一边不住碎裂,一边迅疾远去。
带走这些碎石的,是一道沛然无可想象的潜流,它无声的来,无声的去,根本无法测度上下宽广,似乎灵觉所及范围之内皆已被这道潜流填满!它速度如电,无坚而不摧,所过之处,水中浮物尽数涤荡一空,就连由坚硬礁岩构成的海底都被生生削低了数丈!
潜流瞬间远去,只留下一个静到了极处的海底。
又过了良久,纪若尘与顾清才慢慢从海底深坑中浮起。
纪若尘实是无法想象天下间竟然还有如此大威力!刚才二人若还在海中,被这道潜流带到,不死也得是重伤,还好顾清及时将他带到海底,才躲过了一劫。
纪若尘立在坑底,仰头望着死寂一片的海,良久不语,而他所立足的这个深坑,已从十余丈深变成了深不足一丈。
他转头,默然看着顾清。顾清立在一旁,还是那么一副淡然漠然的样子,但脸色有些苍白,唇上更是失了血色。那本是束在一起的青丝已然散开,随着海波微微起伏飘荡着。这些本是修剪得极整齐的青丝,此刻已是参差不齐,显然有一些已随着刚刚那道恐怖之极的潜流去了。
在纪若尘的凝视下,顾清丝毫不若其他女子的羞涩。她见纪若尘几番口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不由得微笑道:“若尘,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好了,不必有什么顾忌的。”
哪知纪若尘望向了她的胸,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真是…可怕啊!”
饶是顾清聪慧绝伦,瞬间已想过千百种可能的回答,也绝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么一句,不由得愕然当场,朱唇微张,一时说不出话来。
就在她愕然之际,纪若尘忽然一把将她拥在怀里,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算我求你,以后先顾着你自己,千万千万别再这么傻了…”纪若尘轻声道。
顾清僵硬的身躯慢慢放松下来,就势靠在了纪若尘怀中,唇角隐约浮起一丝笑意。
海水似也识趣,悄悄拭去了她唇边沁出的一缕血丝。
※※※
毕竟仍是身处险地,纪若尘与顾清略略缠绵了一下,即行分开。对于这道突如其来的潮流,二人均觉得虽然它的威力早已超出想象,但并不像是天然的海底潜流。此时远方潜流袭来的方向隐约又传来阵阵轰雷,他们商议一下,即行向轰雷传来处潜了过去。
尽管纪若尘与顾清灵觉敏锐,又均精于潜隐藏匿之道,但都知道能够掀动如此恐怖海啸之人绝非他们所能抵挡,是以处处小心谨慎,各施秘术收敛了全身气息,方沿着海底地形小心前行。
这一番潜行,纪若尘与顾清又显出了不同来。顾清仍如初见纪若尘时那样与天地浑然融为了一体,若只以灵识探察,完全无法知晓她的存在。而纪若尘则是收起全部真元灵气,只余一点微弱的气息,还透着一丝死气,就如一尾半死不活的游鱼,无论如何也与修道之士联系不到一起去。若追寻二人的也是修道中人,还真不好说纪顾哪一个的潜行之术更加容易被探破。
那轰雷传来的地方看似很近,实则非常遥远,转眼间纪顾已经潜进了二十多里,也不过走了一小半路。一路上二人遇到的东海水卒海将越来越多,这些水卒一个个装备精良,道行深厚,远不是初入海时所见的虰蛑水将之流可比。这些精锐水卒神色紧张,不时以战号与远处的同僚联络,向轰雷传来的方向赶去。短短功夫,纪顾二人就已接连遇到三拨水卒,合共有一百余卒。
至此二人已知前方有大变发生。顾清似乎从未怕过什么,依然提议过去看看。而纪若尘这些时日来也慢慢引动了胆大妄为的天性,又见潜流来处乃是前去地炎裂谷的必经之路,如果绕路的话,还不知道要绕出几百里去,当下也无异议,同着顾清继续向前潜行。
东海极深处,已是天光照耀不到的所在。但这里并非是一片漆黑,而是缭绕着七彩光芒,映在珊瑚、礁岩和各色异种海鱼水兽的身上,光怪陆离,既似仙境,又如梦域。
但在这个瑰丽而又诡异的所在,却充斥着一道异样的气氛。来来往往的水妖海族惊慌失措,有事的匆匆来去,时时会撞在同伴甚至是礁石上。那些没事的都找了些角落躲了起来,急速摆动着尾鳍,以示惊慌。
在这块海域中央,正浮着一座宏伟华丽的宫殿,以白玉镶墙,青贝作瓦,水宫正中两扇大门,乃是用深海紫金所制,水火无伤,坚硬无比。这座宫殿并不如何广大,方圆还不足千丈,十丈高的白玉珊瑚墙虽然富丽雄伟,但在这东海之底却只能起个装饰之用。这座水宫即是东海紫金白玉宫,其玄奇之处并不在广大恢宏,而在于此宫乃是建在一只万年巨龟的背甲上,可以在海中自由遨游,也难怪世人无法测度方位。
“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一阵雷鸣般的吼声回荡在整座紫金白玉宫中,有那些胆子小些的水族登时被惊得四下乱窜,不时在墙壁廊柱上撞来撞去。几个在宫中穿行的青年男女见了这些水族下人的样子,都面带不屑之色,但他们自己虽没有惊慌失措,但在吼声中蕴含的雄劲真元的激荡下,面色也有些不大自然。
紫金白玉宫正殿高三十丈,三十六根三人方能合抱的水纹血玉柱撑着珊瑚拱顶,拱顶上饰以水龙戏珠图。殿堂正中以黑水晶砌座台,台上放一张血珊瑚海龙椅。龙椅中端坐着一个头顶高冠的男子,满面碧须,威武非常。此时他正在盛怒之中,激得殿中潜流阵阵,将座前一众水族冲得站立不定,唯有几个全然是人类样子的人能够屹立不动。
此时在殿前跪伏于地的男子在宝座上男子注视下,全身颤抖,不敢稍动,只是战栗着道:“龙皇息怒!小人不敢撒谎,只是那人…那人…真的是在睡觉!”
啪的一声,座上龙皇用力一拍扶手,结果在盛怒之下,这张坚固无比的海龙宝座的扶手竟被拍得粉碎!
龙皇怒火越发炽烈,暴喝道:“不是说已有千名水卒,战将五十将他围起来了吗?如此重围之下,他还敢睡觉?你们又为什么不动手?”
殿前那人伏地不答,只是道:“刻下还有四百水卒正在赶往战场,采薇将军在那边主持着大局,封耀、寻石二将军左右辅佐。大局…目前尚好…”
“尚好?”龙皇怒吼一声,一道水流喷出,将那人掀了一个跟头,水流中蕴含的大力还震得整座龙宫都抖了一抖:“战局尚好,来人还敢在我东海大军的重围中睡觉?人家分明是不将你们这群废物放在眼里,连杀都懒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