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从前面翻页,反而是从后开始,入眼第一张就是怀歆和赵澈在香山山顶的合影。

  树影橙黄,天朗气清,少女澄澈的眉眼略显青涩,但依旧清纯动人。她穿着一条碎花长裙,腰间纤细,歪着脑袋看向镜头。而一旁十三岁的弟弟则拿着一个吹泡泡机,颇感兴趣地玩着。

  明媚的阳光穿过漂浮在空中大小不一的泡泡,折射出斑斓光彩,照片定格住这个飘渺梦幻的画面。

  郁承低眉看这张照片,又抬眼,勾了唇轻笑:“我家宝贝真好看。”

  他离得极近,凝视她的目光很专注,怀歆胸口轻微跃动起来,抿了抿唇,没说话。她牵着郁承到阳台看了看,又回到屋内。

  靠衣柜的那侧床头摆着一个相框,是怀歆之前某次拍过的艺术照。刚才郁承就瞥见了,这会儿径直走过去,弯下腰细细端详。

  相片中,姑娘穿吊带凉裙趴在躺椅上,黑发慵懒盘起,纤细的小腿娇俏翘在半空,撑着下巴对镜头弯着眼笑。唇红齿白,神色生动昳丽。

  郁承指腹落在玻璃面上,微微摩挲半晌。

  男人漆黑眼眸略深,但到底没出声,过了会儿,视线又掠向桌面上另一组写真照——是她穿着民国旗袍倚在窗边,小扇轻风,袅袅婀娜,风姿绰约,引人遐想的好意境。

  少顷,郁承开口询问:“摄影师是男的还是女的?”

  语气虽温和,但音色略显低沉,怀歆眨眨眼,老实答道:“男的。”

  虽说是个gay,也是她朋友的男闺蜜,合作过很多次,关系很好……

  怀歆还没来得及说明,就听到外头赵媛清喊大家下楼吃饭,视线相对间,郁承牵她的手,微微笑道:“先下楼吧。”

  上回在医院碰面,赵媛清就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郁承了,但被怀曜庆压了下来,按捺到今天饭桌上,一股脑地倾泻倒出。

  但也许是怀曜庆私下提点过,她问得极有分寸,都是话家常。

  比如郁承和怀歆是怎么认识的,他做的是什么工作,未来计划在哪边落脚等等。郁承十分耐心地一一应答,看了一眼怀歆,又笑道:“以后看小歆在哪工作了,我肯定是就她的。”

  怀歆讶然,吃饭时候没说什么,饭后找了个机会小声问:“香港那边可以抽身吗?”

  郁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香港是主场,他若为了她离开,家族那边的事务不好处理。郁承神情宽和地摸摸她的脑袋:“事情总有解决的措施,要是你真留在北京,我也能想出两全的方法。”

  怀歆知道他想说什么。两全法,不过就是他多辛苦一些,来回奔波,她咬住唇,伏进郁承的怀里,撒娇般蹭蹭他胸口。

  一切尽在无言中。

  赵媛清遣保姆阿姨为郁承布置好三楼客房,和二楼主卧有一段距离,等大人们在客厅里坐下来看电视,怀歆便打算溜上楼去找他。

  经过赵澈房间时,她鬼使神差地敲了门。

  正值寒假,赵澈正在聚精会神地打游戏,怀歆走进去,轻咳一声:“有事。”

  是单机游戏,赵澈按下暂停键,摘下耳机:“什么?”

  怀歆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蚊咛般挤出一句。

  “借我个套。”

  赵澈蓦地挑眉,那神情有些复杂,像是听着了又像是没听清:“啥?”

  怀歆:“……”

  就,难以启齿。

  赵澈眼神很无辜,双手一摊:“姐,虽然咱俩很亲,但你不说话我真猜不到你想干什么。”

  这语气明显意味深长。

  怀歆没忍住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微笑:“借我个套。”

  这小子不简单,上次来他房间就看到了紫色小包装,怀歆常年不住在家里,可没有这种东西,如今还沦落到找弟弟借的地步,脸都丢尽了,麻蛋。

  赵澈抿着唇,不知道是不是想笑,反正表情很精彩。早知道不该找他的,怀歆血压快上来了,正寻思说点什么救场,便见赵澈低下头去拉抽屉:“我找找。”

  怀歆视线跟着落下,不自然地撇低了眼。

  兴许是难得见她吃瘪的样子,赵澈又抬头,很新鲜地问:“姐,是你要用?”

  怀歆噎了一下:“废话,不然谁用?”

  “今晚?”

  “我不知道。”本来是想拿一个以防万一,怀歆耳尖通红,佯装怒斥,“有完没完了?借个东西磨磨唧唧的。”

  赵澈一边笑一边在抽屉中翻找:“行行行,不打扰你和姐夫。”

  怀歆正翻着白眼等待的时候,忽然听到走廊传来低缓的脚步声,她心头一紧,走到门口处往外瞄一眼,正正好对上郁承漆黑深邃的眼。

  而赵澈并未注意到,彼时终于把东西取了出来。

  “看姐夫的样子,一个不够吧?”他抽出了整整一排,扬着尾音欢快地道,“六个够不够?不够我还有,尽管拿别客气!”

第96章 计划

  郁承的步伐在门口停住,视线相对之间,空气中弥漫出静得连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的尴尬。

  怀歆石化,赵澈手一松,套瞬间掉回抽屉里。三人互相看着对方,最终还是郁承先开口,温和循礼地同赵澈解释:“我下来找小歆。”

  赵澈在他面前也变得乖巧许多,仅仅是一秒钟的愕然后,迅速清了清嗓子,颇为镇定地出声:“姐夫,我姐在这跟我随便聊聊天呢。”

  “……”

  闻言,郁承的视线睇向怀歆,一双桃花眼沉邃幽深,辨不出是什么意味。

  怀歆小心脏砰砰跳,一阵热意直往脸上冲——不会吧,不会给他听到了吧啊啊啊啊啊!

  在脑海中迅速回忆,刚才赵澈说话的时候他还没走到门口呢,应该、应该没听到吧呜呜呜。

  怀歆咽了口口水,偷偷摸摸地端详郁承的表情,又在心里坐实了自己的猜测——男人神色很平静,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这么一看她也镇定了些许,糯声道:“那个,我和小澈确实有点事情要聊,哥哥你先上去,我一会儿就上来找你。”

  郁承凝视她须臾,略一颔首:“好。”

  眼看着郁承要转身上楼,赵媛清恰好走了过来。见三人杵在房间内外,她疑惑询问:“都在这干什么呢?”

  怀歆舔了下唇:“……没什么,妈。”

  “哦。”赵媛清也没太在意,笑着提道,“我来叫你们下去吃水果。”

  赵澈反应很快,登时站起来往门外走:“好啊好啊。”

  于是一众人就这么下楼了。

  佣人准备了新鲜的果切拼盘,青提、芒果、草莓、菠萝等,大家在客厅里一边聊天一边谈笑。

  难得所有人都在家,于是正儿八经坐在沙发上一起看了一部04年的电影,《恋恋笔记本》。

  是部爱情片。

  客厅很安静,怀曜庆假装集中注意力,赵澈纯粹是凑数,心不在焉地缩在角落,赵媛清却格外入迷,身体略微前倾,聚精会神。

  怀歆则倚靠在郁承臂弯里,贴近他的胸膛,一边看电影一边听他沉着有力的心跳声。

  一开始尚还算悠闲,越看却越觉得影片中艾莉和诺亚的感情令人动容。里面的台词也写得好美好美,怀歆觉得自己听过这么一次大概就再难以忘怀。

  “爱情没有那么多藉口,如果最终没能在一起,只能说明爱的不够。”

  “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

  真正的爱情是一往无前,哪怕与时间为敌,与世界为敌。

  它会给人勇气,让人相信——只要握紧眼前这个人的手,什么困难都可以克服。

  怀曜庆近日的作息很健康,早睡早起,不一会儿就要回房休息,赵媛清陪他上楼之前,先叮嘱佣人给郁承的房间备点日常生活用品,夜晚天寒,再多添几床被褥。

  怀歆进入三楼客房的时候,男人刚刚洗完澡出来。他换上了浴袍,微敞着腿坐在床边,拿毛巾随意地擦着头发,见她进来,倏尔勾着眼尾笑起来。

  “宝贝,阿姨让我们分房睡,你怎么过来了?”

  赵媛清是比较遵循传统的那一类长辈,觉得正值婚期前夕,还是分房睡比较好。怀歆方才在人前答应得好好的,但窝在房间里又忍不住,偷偷摸摸溜上来找他。

  她凑近他,翩扦的睫毛扑闪了闪,一双清澈的眼含着几分潋滟:“一想到你在这里,我就睡不着了。”

  是实话,但是话音间刻意撂下小钩子,有意无意地撩拨。

  郁承看她的眸光深沉如潭,安静片晌,道:“过来。”

  怀歆眼睛微亮,返身关上门,哒哒哒地跑过去,还没走到床边就被他搂着腰拥进怀里。

  郁承低缓一笑,温热的呼吸撒在她耳畔,确认人在腿上坐稳了,又抱着往上提了提。

  细密的吻沿着颊侧落下来,两人都刚沐过浴,身上染着新鲜的芬芳气,怀歆仰颈,心跳愈发急促起来。

  她想说什么,郁承修长分明的手指又陷入她的发,摁着后脑勺堵住她的唇。

  交颈辗转,怀歆闭着眼,很快生出几分沉醉与享受。她喜欢他强势,喜欢同他亲密,怀歆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臂,搂紧男人的脖颈。

  温存半晌,郁承停下来,微喘了声:“宝贝。”

  “嗯?”

  他抵住她额际,呼吸交融在一处。双目相对,那双桃花眼深沉专注,郁承敛下眼睫笑了笑,将她搂进怀里:“和你在一起感觉真好。”

  他说的不仅仅是眼下的这一刻,是一直以来,从相遇开始,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很好。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大概就是生命极致热烈地燃烧,但却并非天空盛开的烟火那般昙花一现,而是像诺亚和艾莉一样,跨越时间和空间,爱意永恒不息。

  ——365封风雨兼程的书信,跨越七年依旧疯狂的、浪漫的、炽热的爱情。

  他们是对方的灵魂伴侣。

  怀歆和他依偎在一起,软软地趴在郁承的肩膀上,傻兮兮地笑,喃喃道:“我也觉得很好。”

  其实以前从没想过,原来小说也能照进现实。

  她以前所期望的那种忠诚的、命中唯一的爱情,有一天不再只是纸面上浮动的虚幻文字。

  他们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很幸福,郁承抱着她低笑,过了会儿又亲亲她的脸。怀歆像只小猫咪一样往他怀里拱,连带着郁承也向后仰着倒在榻上。

  因着惯性,怀歆伏在男人温热坚韧的胸膛上,纯白色睡裙的肩带落下来一截。她弯了弯眼,索性趴在他身上,翘起小腿在半空中晃了晃。

  从这个特别的角度,郁承恰好看到床头挂着一幅怀歆的艺术照,和她床头摆放着的那张是一个系列的。

  照片里的人儿娇俏明媚,清纯漂亮,但怀里的这个却更能牵动他的情思。

  “宝贝。”

  磁性沉哑的音色落在耳畔,撩拨心弦,郁承翻了个身,撑臂在怀歆上方。他一边俯身亲她耳廓,一边低沉道:“你的艺术照,除了那位男摄影师,还有谁看过?”

  颊侧传来些许痒意,怀歆睫毛颤了颤,一时之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嗯?”

  她脸颊红扑扑,唇瓣上还染着润泽的水光。郁承抬起指腹按压她下唇,喉结略动:“除了挂在床头以外,有没有发给过别人?”

  怀歆稍稍抬睫,微咬住了嫣红的唇,娇妩中带着点无辜——咳咳,这该怎么说呢,她很喜欢拍照,这是真的,高中的时候就有拍过艺术照,当然有发给过别人看,她知道郁承问的是异性,可着实有些记不清了。

  包括在Printer,因为他老是对她反应冷淡,也不主动搭话,她还故意把电脑桌面换成自己的写真,来来往往的人肯定也都有看到过。

  怀歆在脑海中飞速寻找解释的措辞,却见郁承眯了眯眼,她还未反应过来,膝已触到肩上。头顶灯光涟漪般落下,怀歆晃了神,见他从床头拿东西:“给我戴。”

  一见到那抹熟悉的颜色,怀歆忽然心中警醒,蓦地瞪大了眼:“你、你怎么会有?”

  郁承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以为我没听到?”

  怀歆:“……”

  她哪能想到赵澈这个坑姐玩意儿刚才没能交接成功,还慇勤地跑到正主面前来献媚!!!

  郁承的手指修长分明,怀歆被他拥着,挣扎着说:“没锁门吧?”

  男人哦一声,抱着她起身,在门上下了两道闸,温哑气息撒下来:“现在好了。”

  “他们、会听到的啊。”

  郁承低敛着桃花眼,细碎的湿发落在额际,似笑非笑的,表情很性感:“那要麻烦宝贝控制下了。”

  怀歆试图和他理论:“用不完的吧,真的太多了呜呜!”

  窗外夜色瑰丽旖旎,她听到郁承沉下嗓音,低音落在耳畔:“弟弟的一片心意,不好辜负了吧。”

  “……”

  换上干净衣物倒在柔软的衾被中时,怀歆背对着男人,蜷缩成侧躺的形状不想理他。

  她后知后觉发现男摄影师的事情解释晚了,人家是gay!是gay啊!!!可无论怎么讨饶都没有用,最后只能嘤呜哭成一团。三十岁的男人为什么能如此非同凡响,怀歆真的想不明白。:)

  但到底也没有太多时间同他置气,郁承不能离开香港太久,他今天晚上无论如何是要回去的。

  所幸白天尚有一段空闲,他们可以一起商量着怎么过。

  程铮给郁承定的最晚一班航班飞香港,这次一别,要到除夕夜才能见面,原本婚前亲家应当见面,潘家人事复杂,都是郁承一人拿主意,也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小年夜已经是在北京这边过的,怀曜庆宽和开明,放怀歆去香港过年,好好陪陪郁承。

  晨起的时候偏晚,都快十一点了,怀歆下楼恰好碰到赵澈,这小兔崽子冲她挤眉弄眼,她没理,倒是怀曜庆注视了她一会儿,温和地问今天打算去做什么。

  怀歆也没有什么想法,反正只要是和郁承在一起,哪怕虚度光阴也无虞。

  不经意瞥向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正是深冬,又下过一场浪漫的雪,怀歆眼睛亮起来:“诶哥哥,你不是喜欢滑雪吗?这时候雪场是最热闹的,我们去滑雪吧!”

  “好啊。”郁承勾了勾眼尾,拿出手机,“我找人预约。”

  冬日里的雪场本应该人满为患,但今天是工作日,场地还比较空旷。两人拿上雪板、雪镜和护具走出室外,午后阳光从头顶灿烂撒下。

  怀歆的水平是勉勉强强中初级,怕给郁承拖后腿,让他先去高级道滑两趟不用管她,可郁承却摇摇头,牵紧她的手,桃花眼里清浅晃着笑意:“陪你。”

  他们排队,并肩随稀散人流上缆车。

  怀歆也喜欢滑雪,但每次上下缆车的时候都会发怵,因为脚上绑着的雪具很重,速度很快,又是一条悬空的长椅,她怕重心不稳。有一回因为屁股上绑了防摔小乌龟垫,缆车过来的时候她直接没坐上去,还害得工作人员按了紧急暂停按钮。

  “双板带什么小乌龟啊。”那时候教练快笑死了,“你要摔也是往前摔,不会摔到屁股。”

  这回怀歆学乖了,没带那种小女生用来卖萌的夸张护具,仅仅拿了雪杖。这一趟缆车只有怀歆和郁承两个人,座椅以一个不算慢的速度冲过来时,郁承抓紧她的手,低缓出声:“准备好了吗?”

  怀歆的心轻微吊起,听他数:“一,二,三,就是现在——上去。”

  略有些冷冽的风顺着脸颊拂过来,郁承带着她稳稳地坐上了长椅,他动作熟练地打下防护栏,示意她把雪板踩上去:“来,雪杖给我,我帮你拿。”

  下方的中高级滑雪道越来越远,他们顺着山脉纵横的坡度上升,怀歆小心翼翼地把雪杖递给郁承,他接过去系在自己腕上。

  这时候就看到了太阳。

  橙红色的海,浮在云霭若隐若现的地方,把周围的一片都照得光辉万丈。瞬息万变的光影,随着他们的远望而变得愈发美丽。

  郁承摘下护目镜挂在脖子上,手伸进拉链口袋里,轻笑:“宝贝,你坐好,我给你照相。”

  怀歆起初有些担心他拿的东西太多,但见他稳稳地端着手机,也就放下心来。她也取下雪镜,背靠这一片动人日光,对着镜头弯唇笑起来。

  卡嚓一声,照片定格。

  郁承拍完相就点开给她看,怀歆凑过去,连自己都被惊艳了:“哇,你照得好好看耶!”

  相片里她戴着一顶淡紫色的毛绒帽子,最顶上一个可爱的揪揪,眼眸清澈,长直黑发落在肩头两侧,随凉风微微扬起。底下是绿树环绕白雪点缀的峡谷,天上是橙红色的阳光,晕出令人心醉的光轮。

  纵使雪服厚重行动不便,怀歆还是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郁承低低笑起来,看她的时候眼底浮动着温柔的宠溺。他手指微动,拂过她颊边掠过的发丝,轻挽至耳后,然后又把刚才那张照片设置成了手机壁纸。

  空气很安静,午后缱绻、烂漫云海、空中缆车,他们一同登上中级道的山顶。

  郁承把手机封进拉链里,雪杖还给怀歆。阳光照过来,将那双桃花眼映出好看的琥珀色:“一起?”

  他们顺着高坡往下冲,在雪道上幻化成两个小小的点,迎面而来的风清寒凛冽,心跳直冲上云霄,怀歆忍不住放声:“啊——”

  那样刺激的感觉,灵魂自由自在,她不是第一次体会,似乎每次这样的时刻,郁承都在她身旁。

  而且会一直在。

  怀歆侧过眸的时候,男人也正好望向她,深深看进她眼底。

  她也凝视着他,英挺深邃的五官轮廓,眸光中迷人的笑意,她的诺亚先生不知多少次让她心动。

  雪板在雪面上擦出长痕,两边树影飞快上循,发丝飘扬而起,这是一场全身心投入的失重旅行,令人恣意而开怀。

  玩得有些忘了边界,怀歆差点忘了自己是个菜鸟,冲到山底的时候明显刹不住车,吓得哇哇大叫。

  “别怕。”郁承一边低缓出声一边反过身来,倒退着敞开双臂接她。

  他技术好是真的,三两下止住高速下冲之势,不过因惯性,怀歆手忙脚乱地扑进他怀里,郁承也没有刻意要急停,两人顺着力道倒进扑簌簌的雪地里。

  怀歆压在男人身上,头上一根呆毛炸了。

  “啊啊啊——”一点儿也不疼,但她仍有些懊恼。这姿势可真不怎么好看。

  念头没转过一圈,紧靠着的胸膛处传来轻微颤动的低笑声。

  郁承骨节分明的手掌覆在她脑袋上,轻揉了揉。

  “嘿,baby。”

  “嗯?”她撅嘴。

  他抬手看了下时间,腕表反射出轻浅的光:“还没到五点半。”

  “啊?”怀歆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1小时53分钟,现在去还来得及。”头顶上方的声音低沉磁性,让她本就还没平复下来的心跳一瞬间荡到了高点,“要不要回家拿户口本,我们现在就去领证。”

第97章 新婚

  只剩下1小时53分钟,今天赶不上只能年后再来。

  1小时53分钟可以做许多事情,但是从没有哪一次如同现在这般让人忐忑紧张,又令人期盼甜蜜。

  怀歆和郁承快速换回常服,离开雪场,回家拿齐所有相关证件,然后去民政局办理手续。

  在某种意义上他们是同类的人,喜欢旅行,喜欢随走随停,当然也喜欢计划之外的惊喜。

  越野彪得飞快,怀歆连跑带跳登上别墅的台阶,家里的佣人都意外地看着他们,她顾不上说明原因,冲上二楼卧室,一通翻箱倒柜。

  对于郁承从香港短期过来还随身带证件这回事,怀歆觉得简直是太神了:“你怎么会想到带户口本?”

  男人低缓回答:“有过这个想法,觉得还是带上比较好。”

  看怀歆蹲在保险箱前,对着手机网页搜索需要带的东西,偶尔眉轻颦着沉思,郁承走过去,勾唇道:“我检查过了,东西都齐了。”

  “哦。”她抬眼看他,漂亮的眼睛亮了起来。

  怀歆站直身体,抿着唇小声开口,似有些羞赧:“第一次结婚嘛,难免紧张,哥哥多多见谅啦。”

  姑娘敛着长睫,眸光就如同一汪清澈的泉,浮动着潋滟光影,郁承漆黑眼眸略深,俯下身去亲她一下:“我也是第一次。”

  “……”

  “我也很紧张。”

  他音色格外沉缓:“请宝贝多多指教。”

  -

  幸亏郁承足够前瞻,有关于婚前财产公证和成立信托的事情都早早办理完毕,哪怕他们这样兴之所至胡闹也没关系。

  郁承所有的安排都是最大化她的利益,怀歆一点儿也不担心。

  赶到民政局的时候正好是最后一趟,郁承令潘家在北京这边的人一同随行,控制港媒的信息来源,如果有任何风声泄露要提前公关。

  走程序的时候怀歆一直胸口跃动,心跳加速,她表面镇定,实则上掌心甚至微微有些出汗。拍结婚照的时候更是如此,一路思绪翻涌地跟着指令走完全程,成功拿到了小红本。

  直到出来的时候怀歆还是有些恍惚,有一种梦幻的感觉,天际已经缀上粉紫色的霞光,傍晚时分风轻轻缓缓地拂过面颊。

  而就在这时,郁承停下步伐,转过身来握紧了怀歆的手。

  “小歆。”

  他深邃专注的眸光落下来,低低唤她的名。

  那一瞬间突然有什么踏实下来,双脚落地,怀歆真切感觉到,所有的幸福都是真的。

  ——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

  在怀歆眼眶氤氲,嘴唇轻启想说什么之前,郁承俯下身,将她紧紧拥进怀里。

  是很用力又让她很安心的一个怀抱。

  漫天浪漫晚霞照映下,他轻吻她额,哑声笑道:“新婚快乐,我的小哭宝宝。”

  -

  长辈都特别喜欢计划,结婚要计划,婚礼要计划,过年要计划,年夜饭的食材要计划,买橘子树还是水仙花要计划,乃至贴在窗帘上的对联该题什么字也要计划。

  结婚这样的大事,赵媛清特地找大师来算过日子,说是定在三月初比较好。

  结果这遭,怀歆和郁承一拍脑袋把证领了的操作把怀曜庆和赵媛清两个老古董彻彻底底整懵了。

  当时客厅里充斥着一片过于安静的空气,紧接着赵媛清从沙发上蹦起来,冲到门口去翻黄历。

  今天到底宜不宜领证?!

  过了两分钟,赵媛清脸色稍缓,抚着胸口回来了。

  宜祈福,宜结亲,宜开市。还好还好!

  怀曜庆咳嗽一声,看怀歆抿着嘴忍笑的神情,瞪她一眼:“还笑?今天挑对了日子,算你走运。”

  怀歆缩了缩脑袋,躲进郁承的臂弯里:“哦。”

  郁承揽她的肩,勾唇接过话头:“爸,妈,这是我先提出来的主意,你们别怪小歆。”

  他这称呼倒是转换得无比自然,怀歆心口怦然跳动一瞬,耳尖微微红,欲盖弥彰地在茶几上取了一个橘子剥开来吃。

  怀曜庆也一时语塞,掩唇干咳,从桌子上拿橘子吃。

  对着怀歆,怀曜庆尚且能训斥一二,可郁承一开口他就没辙了。

  怀曜庆就这么一个女儿,这样的年纪要嫁人,他心里自然是不舍的。

  但排除其他的那些条件,怀曜庆不得不说,这个女婿让他相当满意。尤其是在患病时郁承妥贴地差人安排照顾的举动,更让怀曜庆觉得他十足可靠。

  如今两人一起胡闹,怀曜庆实在没办法。

  怀歆不知道爸爸心里那复杂丰富的想法,她只感受到他对郁承刚才那声称呼还是很受用的。

  鲜甜的糖橘吃得怀歆心里也甜甜的,她没忍住看向男人,眼眸亮晶晶。

  怀歆掰下几小瓣喂给郁承,男人张嘴要接,她又坏意地不给他,双眸盈着狡黠的笑,扔回自己口中,咀嚼的时候脸颊都鼓起来,可可爱爱。

  只是那双水灵灵的眼还睇着他。像是料到家长们都在,他不能闹出什么大动静似的。

  郁承低敛下眼,伸手轻戳她软颊,意味不明但却有轻浅的兴味。

  怀歆又递橘子给他,郁承仍旧作势要吃,她又捉弄似的拿开,谁料他一下握住她的手腕,就着她的手将橘子咬入口中。

  交接的过程中,部分糖橘的汁液顺着淌下,怀歆蓦地感觉到郁承舌尖舐过她的手指,温热滚烫的一瞬。

  触电感一下子通向全身,连尾椎都酥麻,怀歆情不自禁地吞咽口水,却不敢声张。

  “咳咳……咳……”

  一旁传来怀曜庆略有些夸张的咳嗽声,委婉地提示,怀歆一下子醒神自己还在客厅里,脸红了些许。

  怀曜庆问:“星星,你们晚上几点的飞机?”

  怀歆轻咳一声,一边偷觑向郁承一边说:“我不知道呀,他安排的。”

  “……”

  怀曜庆满脸都写着“新婚夫妻没眼看”的表情,怀歆朝郁承递出求救的目光,他笑了下,回答:“是晚上九点。”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动身出发了,两人收拾好行李,怀歆甜甜蜜蜜地和怀曜庆、赵媛清和赵澈依次拥抱:“年后见啦!”

  她尤其强调让怀曜庆注意身体,不得过于操劳,趁这几天再去医院复查,也拜托赵媛清:“妈,你盯着点我爸,他最不会照顾自己……”赵媛清在一旁认真听她巴拉巴拉地说,林林总总,都是他平常不健康的生活习惯,怀曜庆无奈摆手:“好了好了小兔崽子,我知道了!”

  他瞥向一旁含笑不语的郁承,叮嘱:“阿承,你替我把星星照顾好了。”

  郁承牵住怀歆的手,勾唇颔首:“好,爸您放心吧。”

  -

  这天晚上他们抵达香港已是凌晨,折腾了一天也困了,匆忙洗完澡就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怀歆醒来,发现自己仍旧枕在男人的臂弯里。而郁承呼吸温缓,鸦羽般的长睫也随之些微地轻颤。

  他侧颜骨相立体优越,鼻梁挺拔,闭着眼睛安静的模样也很惑人。

  阳光撒过来,他们沐浴在温和而又金灿灿的日影里,怀歆在被子里翻过身,细数他的睫毛。

  呜呜,真好看呀。

  好喜欢。

  怀歆没忍住凑近过去,柔软的唇亲了他侧脸一下。

  郁承没动静,怀歆抿了抿嘴角,微抬起身去浅吻他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