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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她对自家六哥的了解,她应该很快就能知道结果。

  纪明双沉吟道:“到底不太一样。”

  他是考生,他也好奇自己的成绩,也想亲眼看看那榜。

  故而纪明双和吴惟宁还是下了楼。

  纪云汐一人回了厢房,舒舒服服坐下,靠在窗边,看着下头人潮涌动中被挤得面目全非的众人,端起茶盏,很是自在地喝了口茶。

  结果茶刚喝了三口,纪明双和吴惟宁回来了。

  纪云汐挑眉:“?”

  纪明双坐回位置,道:“你说得对,纪明焱看完结果会告诉我们的。”

  吴惟宁也心有余悸:“外头好多人。”

  三人便在厢房中安安稳稳坐着,茶差不多喝了半杯的时候,人群中的纪明焱扯着他的妹夫,终于到了榜前。

  他朝榜头一看,一眼便看到熟悉的名字,当即便转过头朝着福满楼大喊:“明双啊!你第一啊!!!明双啊!!!你第一!!”

  纪明双其实心里有些紧张,虽然他对外表现得很是淡定,一副潇洒自在随便第几都无所谓的模样,但他真的挺紧张。

  因为纪明双是真的怕,他没考过他妹夫……

  说来奇怪,纪明双觉得他妹夫就不可能上榜,他妹妹砸的那些钱只能打水漂。

  可他心里居然会害怕妹夫比他考的好,这真的是一件相当奇怪的事情。

  只能说,妹夫虽然各方面都不行,但这些日子确实很拼命吧。

  那副一看就过劳的模样,和一天只睡一个时辰的努力程度,纪明双扪心自问,他是做不到的。

  但现在,听到自己第一后,纪明双终于松了口气。

  那边,纪明焱实在过于兴奋,也怕隔得远,弟弟妹妹听不见,他又嚎了两嗓子:“明双你考了第一啊!!!明双你听见了吗!!!!”

  松了口气的纪明双,被纪明焱这嗓子喊得眼前一黑,恨不得飞过去堵住他六哥的嘴。

  他一向不是很高调的性子,但纪明焱这么一喊,别说他听见了,是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啊。

  真的是,太尴尬了。

  纪云汐弯了弯唇,为自家哥哥高兴:“恭喜七哥。”

  吴惟宁也是诚心祝贺:“恭喜明双兄。”

  纪明双耳尖微红,咳了一下:“我也没想到能考第一。”

  纪明焱嚎完后,继续往下看,结果他瞪大双眼,一副狂喜的模样。

  他旁边,吴惟安被挤得脸色惨白,看起来像是没缓过来,一直在喘气,都没来得及看那榜。

  纪明焱一手抓着妹夫手肘,死命用力捏,边捏边喊:“妹夫啊!!!!你第三啊!!!你真的考了第三啊!!!!不枉费你这些日子的辛苦!!!!也不枉费我天天给你送补汤啊!!!!!六哥就知道你能行啊!!!!!”

  刚刚纪明焱喊纪明双是第一时,大家其实反应并没有很大。

  因为这在众人意料之中,纪明双本就是第一的热门人选。

  从小到大,在上京城,在书生的圈子里,纪明双一直都是风云人物。

  他的学问,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都知道纪明双确确实实很厉害。

  可妹夫第三?

  那纪三的夫婿第三?

  那吴家大公子第三?

  瞬间,众人纷纷静默,原本吵闹杂乱的场地,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纪明焱的声音便格外突出,他在狂笑:“哈哈哈哈哈我终于有钱了!我终于可以不被催债了!哈哈哈哈!”

  吴惟安也是一脸不可置信,他抬着头愣愣看着。

  同时,他不动声色地使了巧劲,将纪明焱捏他手肘的手给扯开。

  纪明焱过于兴奋,也没太在意。

  看着看着,吴惟安的眼角忽而闪现泪光。

  笑完的纪明焱,刚想给妹夫一个大大的拥抱,结果转头便看见那泪花,震惊道:“妹夫,你怎么哭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众人:“??”

  吴惟安伸手,用衣袖擦了擦眼角,哽咽道:“我没有想到,我真的没有想到,我居然真的上榜了,居然能考的这么好。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很没用,乡试之前我也很努力的看书,其实从小到大我真的都有很认真在学。但周遭人都说我不行,我也觉得我不行,所以乡试我都不敢去考,因为我觉得我一定考不过。但是这回不同,云娘如此信我。从未有人像她一样信我爱我,我一定不能辜负她。所以我寒窗苦读,每天就顶多睡一个时辰,有时候甚至都不合眼。我努力看书,往死里看书。书上告诉我勤能补拙,告诉我天道酬勤。没想到,真的如此。真的,真的,真的……”

  说到最后,吴惟安说不下去了,他蹲下了身子,捂着脸掩面而泣。

  纪明焱跟着蹲下,很是感动地拍着吴惟安的肩膀:“妹夫,男子有泪不轻弹啊。不过你这些日子真的辛苦,六哥都看在眼里。你看看,你都廋了这么多。不过苦尽甘来,你以后和三妹定然能够越过越好。”

  四周挤着的书生看着听着,一时之间不知自己作何感想。

  他们本来都对吴惟安考了第三的结果很是不信,可听了这吴惟安一番话,有不少人改变了想法。

  因为吴惟安说他自己从小到大就在认真学,没去参加乡试,是因为害怕,因为对自己没信心,周遭人也对他冷嘲热讽,觉得他不行。所以他没敢去。

  在场的很多书生,也经历过差不多的事情。

  他们有些甚至考了好几回科举,他们知道被人看不起的滋味,知道明明看了数十年的书,但到了考前却不想去考,不敢去考的感受。

  除了感同身受,他们还很愧疚。

  毕竟吴惟安如此努力,每天只睡一个时辰,甚至不睡,这是多么用功啊。

  春闱考试那日,吴惟安的样子,大家其实都看到了。

  考试过程中,好几回吴惟安撑不住趴在桌上,但又强撑着起来答题的样子,也有不少人看到了。

  包括今日,他依旧气色不好,想来春闱结束的这一个多月,他也还在认真看书,不曾懈怠。

  而他们呢?

  他们说要用功,但看书时常走神,困了就睡,睡前还安慰自己,明天一定好好看。但到了第二天,又重复昨日。

  这次考得不好的书生,捏着拳头暗自决定,他们一回去就认真学,向这吴惟安看齐。

  等下一回春闱,冲上前十或者前三的,说不定也会是他们!

  这就是努力的力量!

  毕竟最大的榜样——吴惟安!就在他们眼前!

  努力真的会成功的!拼命学真的能考个好名次!

  离吴惟安近的书生,看着吴惟安还在痛哭,自发过去安慰:“吴兄,我林凤从未服过谁,但这次,就服你!你好好准备殿试,在殿试中考个一甲,让天底下读书人都看看,努力就一定能有所获!”

  这林凤一出,其他人也纷纷围过去,七嘴八舌地安慰吴惟安,表达自己的佩服和仰慕之情。

  旁边的酒楼之上,冯五站在那里,一脸讥诮。

  他不信吴惟安真能考中第三,这一切都是纪家在背后搞的小动作。

  那纪明喜定然把题目给了吴惟安。

  毕竟,纪云汐在他家赌坊砸了五万两黄金,十万两白银。

  如果吴惟安中不了一甲,这些银钱,可就打水漂了。

  纪家会同意?

  这些钱,可不是少数,他冯家一时都拿不出来。

  也就这些穷酸书生最好骗,吴惟安哭一下说几句,就相信了?

  可笑。

  冯五侧头,对着旁边的下人嘱咐了几句。

  按例,殿试虽是圣上出题,但那些题目,其实是吏部给的,圣上在里头挑罢了。

  冯五肯定,那纪明喜也定然把殿试的所有题目给了吴惟安,让吴惟安准备了。

  但他和他背后的人,是一定不会让此事成真的。

  吴惟安,纪家,纪云汐,都给他等着!

  冯五笑了起来,笑容透着几分疯狂。

  冯五的茶楼就在福满楼旁边。

  福满楼的三楼,却是一番完全不同的反应。

  在听到纪明焱说出妹夫考了第三的那一刻起,纪明双刷地一下就从位置上起身。

  这个消息,比他自己得第一,还让他震惊。

  怎么可能??

  就那个,一副小白脸模样整天缩在他妹妹旁边的妹夫?

  吴惟宁听到,却没有太多的惊讶。

  因为他一直知道,他兄长就不是个简单的人,兄长做出什么事情,应该都挺正常的。

  包括当众掩面而泣。

  这事也只有他兄长才做得出来。

  吴惟宁咬着唇,又忍不住替兄长尴尬了。

  至于纪云汐,她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虽然说,她心里一直相信吴惟安没问题。

  但真的出了这个结果,她还是很开心的。

  渐渐的,大家都看到了自己的名次。

  欣喜者有之,难过者有之。

  但和往年不同,今年没考中的人,仿佛都被打了鸡血。

  他们伤心了一会儿,就开始振作了起来,当即回客栈回客栈,回家的回家。一回去就立马拿出书开始看。

  吴惟安接受了很多人的安慰与仰慕,擦掉泪水,一步步走向从福满楼出来的纪云汐。

  吴惟安满怀深情地看着她:“云娘,我做到了。”

  纪云汐坦然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大大方方,微微颔首:“听见了,不要懈怠,还有殿试。”

  吴惟安重重点头:“云娘你放心,我一定拿下一甲,风风光光娶你。”

  两人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而这一天,这一幕,被人记录了下来,成为了一段流传千古的佳话。

  -

  外头停了三辆马车。

  纪府来了两辆,吴家来了一辆。

  纪云汐当先上了她的车,纪明焱下意识就要跟上去。

  他现在还很兴奋,他有满腔话想和三妹说。

  结果吴惟安拉住了他,小声道:“六哥。”

  纪明焱越看妹夫越顺眼:“怎么啦?”

  吴惟安有些不太好意思:“我想,和云娘待一会儿。”

  纪明焱当即了然:“忘记了忘记了,你现在肯定有很多话要和三妹讲!”

  就像他,有非常多的话想和三妹说,更不用说是妹夫了!

  纪明焱非常体贴,上了纪明双的马车。

  一上去,他就把纪明双扑了个满怀,死命探手去揉纪明双的头:“明双啊明双啊,六哥就知道你很棒,你果然没让六哥失望啊哈哈哈!以后我就是状元的哥哥了!”

  纪明双大怒:“纪明焱!滚远点!”

  兄弟俩吵成一团。

  而吴惟宁,此次拿了三十八的名次,对他来说,也很不错。

  他急着回家给家里母亲妹妹们报喜。

  爬进马车的吴惟安放下车帘,将周遭的目光隔绝在外。

  他舒舒服服靠在柔软的靠垫之上:“我挺喜欢你六哥的。”

  纪云汐从一旁的暗格里拿出一小罐茶叶,倒入了茶壶之中:“哦?”

  吴惟安想了想刚刚的场面:“有你六哥在,事半功倍。”

  纪云汐取了煮沸的水,缓缓倒入茶壶之中,茶香四溢。

  她嗯了一声,给两人分别倒了杯茶,把其中一杯亲自递给了他。

  吴惟安接过:“第三名就值一杯茶吗?”

  纪云汐看他一眼,觉得这人最擅长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可以不喝。”

  吴惟安一笑,抿了口,道:“好茶叶,只是你不会煮茶,可惜了。”

  纪云汐确实不会煮茶,她只会放茶叶,倒水。

  可那又如何?她轻轻吹了吹热气:“不可惜,我不缺好茶叶。”

  吴惟安无话可接,只能闭嘴。

  是啊,他的夫人,有钱到可以用好茶叶泡澡。

  是他僭越了。

  马车先将纪云汐送回纪府,再将吴惟安送回吴家。

  只是在快到吴家时,吴惟安蹲在放了胭脂的暗格前,捣腾了好一会儿。

  马车再次回到纪府时,纪云汐院里的丫鬟来收拾东西。

  这丫鬟最近刚接手收拾马车这项活计。

  她收拾着收拾着就觉得有几分不对。

  一、小姐基本上不会把茶全部喝完,一般都会剩个一半以上;

  二、小姐也不会把瓜果糕点吃完,一般会剩下大半以上。

  可这会,茶壶空了。

  瓜果糕点也空了。

  丫鬟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悉数收拾了。

  而后她一个个打开暗格,查看东西是否齐全,如果缺了,就及时补上。

  结果,在她打开放满小姐胭脂粉盒的暗格时,她大惊失色。

  因为那个暗格,空了。

  里头什么都没了,包括小姐喜欢的那把羽人纹手镜!

第33章 他吴惟安爱惨了她纪云汐

  春闱名次是上午巳时出的,没过多久,全上京城基本都已知晓纪明双拿了榜首,吴惟安得了第三。

  吴惟安当众掩面而泣的一幕,更是被大家传得绘声绘色。

  甚至,他自述的准备春闱期间一天睡一个时辰的事件,已演变成每日通宵达旦寒窗苦读,只有撑不住才会眯一会儿了。

  春闱告一段落,纪明喜难得回家用午膳。

  今日纪府午膳很是丰盛,全为了庆贺纪明双的好成绩。

  用过午膳后,兄妹四人靠坐在书房美人榻上歇息闲聊。

  纪明焱双手托着下巴在懊悔:“我们应该把妹夫和妹夫他二弟留下用膳的。”

  纪明喜雷打不动地喝着他的茶,微微叹息:“没想到,惟安这孩子真的考了第三。”

  纪明双到现在也没想通,甚至提出一个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解释:“他怎么考的?大哥,不会是翰林院的大人们弄错了罢?”

  听到这里,纪明焱一下子坐直,开始训导弟弟。

  毕竟在家里,除了纪明双和纪云汐,就他最小。

  而三妹,纪明焱一向不会训,那就只剩下纪明双了。所以只要有训导弟弟的机会,纪明焱就一定不会错过。

  “明双啊,你怎么能这么想!”纪明焱苦口婆心,“早上你也在,你没听见妹夫说的吗?他这些年寒窗苦读,有如今的成绩不是很正常吗?不是我说你啊,明双啊,你要是有妹夫一半努力,你十岁就可以去参加科举,风风光光当状元郎了!”

  纪明双:“??”

  早上发生的事情,纪明喜还不知道,他问了一句:“早上惟安说了什么?”

  纪明焱便绘声绘色,一五一十把吴惟安说的那番话,重新说了一遍。

  纪明喜听着听着,便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了,面上动容:“这些,你妹夫他前头从未说过。”

  纪明焱自认为他非常懂他这妹夫,便代为回答:“这些年,太多人看不起妹夫了,妹夫也对自己没了信心,故而才不敢说他早年就这么努力读书。否则努力了还一事无成,岂不是让人更看不起他?不过到底都熬过来了,这些日子,我陪伴在妹夫身侧,真的是很心疼他。所以明双啊,你不能再这般看不起妹夫了。说起来,妹夫可你比厉害多了。”

  纪明双:“???”

  纪明喜设身处地想了想,顿时心中多了几分愧疚之情。

  这妹夫出生便没了生母,那吴大人虽然是个好官,但一定事务繁忙,也顾及不到家里长子。妹夫在这样的境地长大,故而才养成了如今这幅畏畏缩缩的模样罢?毕竟继母定不如生母,在继母手下讨生活,相当于寄人篱下了。

  纪明喜对着旁边的纪云汐道:“云娘,还是你看人准。在这上面,我也要多和你学,不能以貌取人。说来惭愧,我原先觉得惟安不是个好的夫婿人选,心里着实不同意这门亲事。可现下听明焱这般说,我才知道惟安心性如此之坚。”

  纪云汐从坐下开始就没开口说过话,因为她在研究如何经营古代的赌坊。

  她之前从未了解过这个行业,所以一切都是全新的,都需要学。

  听到兄长这般说,她才抬起头:“兄长谬赞了,安郎他没六哥说得那般好。”

  纪云汐说的是实话。

  吴惟安准备春闱期间,睡眠充足,而且睡眠质量应该也很好,吃的喝的更是奢侈,所以都有些营养过剩。她看他皮肤又更白嫩了一些,本就高的个子,似乎又高了那么一点。

  毕竟算起来,吴惟安也就比她年长两岁,不过十七而已,还是能长高的。

  但听在几位哥哥的耳里,纪云汐这话完全就是谦虚。

  纪云汐轻轻挑眉,知道他们误会了,但也懒得解释。

  算了,她说的话,很多时候都是真的,但很多时候也都没人信。

  就像她之前说吴惟安挺好,他们不信。她现在说吴惟安没他们想的那么好,他们也不信。

  几人又说了几句,忽而纪明喜的仆从神情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侯爷,圣上请您即刻入宫!”

  -

  纪明喜到御书房时,里头已经有不少人了。

  太子,御史大人冯其石,还有他吏部旗下的侍郎、郎中、员外郎几人,及翰林院几位很有声望的大学士,甚至大理寺和刑部的大人们也在。

  皇帝坐在上方,面容温和,看到纪明喜进来,语气还含着几分笑:“明喜来了。”

  他转向冯其石,道:“明喜估摸着还不知道这事,你说给他听听,也听听明喜怎么解释。”

  纪明喜看到这满书房的人,其实心里大概就猜到了怎么一回事。

  但他行得正坐得端,也不慌不忙,恭恭敬敬给皇帝、太子见了礼,最后看向冯其石。

  冯其石一脸他也不想这样,但职位在身不得不说的样子:“纪大人,我知你为人,知道你断然不会这般做。可我是御史,监督百官、整肃纲纪是我之职,接下来说的话,还请纪大人勿要怪罪。”

  纪明喜朝冯其石道:“冯大人,不妨直言。”

  冯其石朝着皇帝和太子作揖:“圣上,太子殿下,今日午时,臣收到多人密报,说纪大人涉嫌春闱泄题。”

  皇帝低头听着没说话,手里还拿着本奏折。

  他虽已经上了年龄,但看出年轻时容貌也不差,而且他气质柔和,若不是坐在那龙椅之上,怕是没人会觉得他居然是当今圣上。

  在纪明喜旁边站着的太子长着张娃娃脸,身形微胖。他看父皇没开口,便代为问道:“此事可有证据?”

  冯其石忙道:“禀太子,此事确实没有证据。臣本不该将这事禀圣上,可臣收到的密报实在太多了,这春闱榜刚刚公布没几个时辰,臣已经收到了两百多封密报信,怀疑纪大人依职务之便,将试题泄给吴齐大人家的大公子。依臣之见,这密报信皆出自书生之手,臣怕此事不重视不彻查的话,会引得书生不满,对我大瑜朝名声不利啊。”

  书生这个群体,一向都不太能招惹。

  因为他们有笔,能写诗能作赋,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而且一不小心,这些诗词流传下去,便遗臭万年啊。

  太子明白这个道理,可他相信纪明喜:“父皇,冯大人说的确实有理,但明喜不会做这事。”

  皇帝抬起头来:“朕和太子想的一样,明喜是朕从小看到大的,他的品性如何,朕最为了解。不过,冯爱卿说的对,既是书生们对结果有疑虑,就得为他们解除疑虑。众位爱卿,可有法子?”

  皇帝此言一出,御书房里的各位大人们便开始议论了起来。

  而处于事件中心的纪明喜,非常佛系地站在一旁,什么都不说,也不为自己辩解。

  在场所有人也习惯了纪明喜的处事风格,他这种场合,一般都不会说话的。

  只有大家问到他,他才会说。而且说了一般相当于没说。

  大家基本都能猜到纪明喜会说什么——都行、皆可诸如此类。

  而太子不一样。

  太子做事向来认真,凡事都要弄个明白。就说去年年底那好心人扫了上京城大半巷道的事情,太子现在还隔三差五去问那京兆尹府,好心人找到没呢。弄得现在京兆尹府大人远远看见太子就想避开。

  更不用说此事关系到他最好的朋友,太子那是相当关心,和几位大人吵红了脸,一副护崽的模样。

  而他护着的纪明喜,就站在他旁边,事不关己地听着。

  只是偶尔有那么一两回,视线总是会落在皇帝手边的茶盏上,然后他又会收回。

  最终,还是刑部的大人想出了个好方法:“禀圣上,太子,据臣所知,蒋公前不久从里丰来了上京城,目前还在城中。”

  皇帝:“蒋公来了?此事朕怎么都不知道?”

  刑部大人道:“蒋公最为心爱的大弟子前些年得了重疾,还好治愈了,一直在城中休养。蒋公说是想这大弟子了,一时兴起便来了上京城。只是蒋公低调,谁都没提。这事还是臣家里小儿提起,臣才知晓的。”

  刑部大人家的小儿子,是蒋公大弟子的学生。

  这蒋公如今八十有八,德高望重,学问极深,是天下书生最为敬佩的老先生。

  不止如此,他还是先帝爷的老师,先帝崩后,蒋公便辞了官,回了里丰开私塾。

  说起来,当今圣上的太傅,也是蒋公的学生。

  刑部大人继续道:“蒋公一来,不少老先生为了见蒋公一面,也从各地赶来。所以依臣之见,今年殿试,就由这些先生出题把关。考生们的学问到底是真是假,到时一试便知,天下书生定然也不会再有疑异。”

  皇帝颔首:“爱卿这个提议最好。既是如此,殿试便提前罢。李公公,传朕旨意,殿试于两个时辰后进行。殿试一众事务——”

  他看了看下方,道:“都由冯爱卿代为操办,如何?”

  皇帝用的是商量的语气,可谁敢说不行?

  甚至皇帝也根本不需要先问过蒋公以及众位老先生愿不愿意为殿试出题考问,反正圣旨一下,所有人都要遵从。

  冯其石忙应了下来,很是隐蔽地看了纪明喜一眼,眼里一道精光闪过。

  这一切,都按照他们的安排在走。他倒要看看,突然提前的殿试,全然未知的题目,这纪家接下来还能怎么做!

  和科举有关的事情,在大瑜朝向来都是由吏部负责的。

  皇帝这么安排,便是架空了吏部的职权。

  一般而言,手中权力突然间被收走,正常人心里都会失落难受。

  可纪明喜依旧没太大波动,反而想着,他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为了春闱,他可是辛苦了好几个月啊,连佛经都没能好好抄。

  说实话,纪明喜就觉得,吏部安排官员任免升迁考核就已经够忙了。这科举,就不该放在他吏部才是。

  如果之后不要再回到他手上,那该多好啊。

  -

  殿试提前的圣旨一出,纪云汐很快便知道了。

  虽然此事已不由纪明喜负责,可皇帝也没放纪明喜回府,就让纪明喜先暂时待在宫里。

  纪明焱是个非常乐观的人,得知这个消息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他要去告诉妹夫。毕竟妹夫家消息闭塞,不一定能那么快得知,晚了耽误他妹夫殿试可怎么办?所以他当即就跑去了吴家。

  纪明双却是眉头紧皱。

  从圣上突然间召唤兄长进宫开始,他便察觉此事不对。而这忽然提前的殿试,更是证明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