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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顾阳用眼光示意门外:“这什么情况?成咱家童养媳了?”

“啧!”易楚闻言毫不手软的给了自己丈夫一下,严肃批评:“你正经点!是小丫头刚来,什么都还不适应,正好这段时间沉光在家,我就让他帮着多带带。小丫头好不容易熟悉了一个人,现在却要分开那么长时间,心里肯定不好受......让沉光哄哄。”

......

门外顾沉光看着自己面前哭得一塌糊涂的小姑娘,有些心疼。轻轻把小姑娘脸上的眼泪珠子抹掉,刚想再说些什么,小丫头就像一只小炸弹一样猛地扑进了他怀里。

顾沉光胸口一下子被撞得生疼,低笑着伸手揽住她,一手轻拍着她后背,在她耳边耐心十足的低声哄:“南南乖,不哭了,不哭了啊......”

南桪窝在他怀里可怜巴巴的点头。

顾沉光看的好笑,轻拍着又哄了会儿,见她情绪慢慢平定下来了,才把人从怀里揪出来,伸手擦擦她的脸蛋,正视着小姑娘的眼睛,认真道:“南南,你听叔叔说话。”

南桪对着他的目光,乖乖点头,小声应着:“嗯......”

顾沉光笑,摸摸她的小脑袋,低声说:“小顾叔叔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上学要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你要是表现的非常好,我就抽时间回来看你.....好不好?”

南桪吸吸鼻子,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鼻音:“......好。”

顾沉光伸出小手指摆在她面前,微微弯曲:“那拉勾。”

南桪立马伸出自己的小手指勾住他的,轻轻扯了扯,然后对上他滑来的拇指,认真按下去。

顾沉光莞然,松了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她:“那我走了......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要是想找我,就打这个号码,就能和我说话了。”

南桪接过,看了眼,妥帖的揣进上衣口袋里。思考几秒,小心翼翼的提出疑问:“......我什么时候都能打吗?”

顾沉光笑着摇摇头:“不行哦,小顾叔叔平时要上课,不能接电话......这样,你可以在周日的早上打给我,那我一定会接,好不好?”

南桪想了几秒,乖乖点头:“好!”

顾沉光起身:“那我走了,南桪再见。”

“嗯......再见。”

顾沉光迈出步子,到底狠心没回头,坐上车直奔机场,赶去美国的飞机。

院前南桪眼睁睁看着黑色的车尾远去消失,五月老树新开。

满地风。

顾沉光走后的第三天,就是周末。

南桪一大早就守在电话前面,不停的看墙上的表,整个人端坐在那里,指尖紧绷。一边高兴,一边又止不住的忐忑,心如擂鼓般狂跳着,像一个期待奖状的小孩子。

路盛铭早已吃了早餐去公司了,宁婉又向来是不到八点不起的。南桪坐在客厅里,难得的自在。

秒针划过最后的六度,越过表盘上的最高处,七点终于到来。南桪一把抓起茶几上的电话,不假思索的拨出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屏息数着对面的电话嘟声。

很快,电话被那边的人接起,带笑的声音低低混着阳光传过来:“南南?”

“......啊。”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电话。

只有三言两语,可在往后漫长无垠的岁月里,两个人仿若心照不宣,谁也不曾提起,亦谁也未曾忘记。

它在时光的最尽头,一望无际。

......

接下来的日子,南桪过得很平静,平静到几天才记得开口说一句话。

九月份的时候,路盛铭把她送去了不远处的一家小学。

南桪牵着父亲的手跟着老师一路走到教室门口,有些犹豫,求助似的看向自己的父亲。路盛铭低头与她对视,轻轻点头,好看的眉细挑着,笑意温柔。南桪在父亲鼓励温柔的目光下,终于慢慢松开自己的手,可到底不肯去牵老师的手,就这么一个人踏进了完全的未知的教室,踏进另一个世界。

在全班学生抬起头注视的目光中,一瞬,手足无措,泪意深重。

然后突然想到远在另一半地球的那个人。他在见到新同学的时候,一定不会像自己那么没用。他像银河,会发光,明亮的让人无法抗拒。

老师已经走进来,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附身轻轻问她:“我们来自我介绍,好吗?告诉同学们你叫什么?”

南桪握紧双手,低头沉默,眼睫毛无法抑制的抖动着,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

她不能开口说话,她不会说普通话。她和这里的这些人......不一样。

老师又低声问了她几句,南桪手越握越紧,睫毛抖得愈加厉害,可就是不开口......她其实很怕老师会觉得她不听话而不喜欢她了,可她不敢开口,心里的那道坎太高,她摔破了腿也没有跨过去。南桪在一片尴尬的沉默里偷偷去扫门口站着的父亲,想要得到哪怕一点勇气。

可父亲早已不在那个地方,原本站着父亲的地方,干干净净。

南桪低了眼,强忍着泪意,收回目光。

老师哄了半天没有办法,只好站起身,一手还轻轻搭在南桪的肩膀上,温温暖暖的,扬声为教室里安静的同学们介绍:“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路南桪,大家欢迎!”

一片掌声霎时起。大家都开开心心的鼓掌,对着新来的小伙伴带着满腔的善意。

北方的人,总是有无法消耗的热情。

老师附身指指第一排的一个位子,轻声说:“那就是你的位置了,过去吧。”

南桪点点头,背着小书包乖乖走过去,把书包放到桌洞里坐好,刚拉开拉链往外拿书,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用什么东西捅了捅。

南桪望过去,就看见一个干净俊俏的男孩子在对着自己笑,一口白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路南桪你好,我叫周秦,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

南桪看着面前的男孩子,也笑起来,腼腆的冲对方点点头。

彼时,她还在高兴,有一个和善好相处的同桌。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这个班级,这个位置,这个同桌,哪是什么她的幸运,根本就是有人的刻意安排,背后操纵。

她只不过,棋子一颗,而已。

**

“路南桪,放学了,你不走啊?”

南桪抬头,看着眼前笑意满满地同桌,顿了顿,终究不愿拂了他人的好意,低声又迅速的说了句:“马上就好了。”

周秦一愣,同桌大半个月了,这还是路南桪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低低软软的,真好听。他奇怪:“你会说话啊?声音还这么好听!那你平时干嘛不说话?”

他问的理所当然,南桪笔尖一顿,抬头看他,少年清澈懵懂的大眼睛对上来,没有嘲讽,全然的疑惑。

良久,南桪看着眼前无害的少年,终于鼓起勇气:“我说话......真的好听吗?”

九月阳光洒进教室,把一片棕红桌椅称的金黄。少年兀自笑开:“真的!”

————

春去秋来,夏暖冬凉,一年的岁月转眼而过。岁末的时候,北京又是一场大雪。

腊月二十九,正好是周日,南桪雷打不动的守在座机前面,等着到七点给顾沉光打电话。

六点五十六分的时候,门铃响了。南桪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应该不会错过,于是跑去开门。

门开了,迎接的便是一个熟悉的大大笑脸。周秦穿着藏蓝色的棉袄,在冬日白灿灿的日光里显得干净又好看。

见是她开门,一乐,直接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呐!给你的!”

南桪接过,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问题一出,刚还明媚笑着的少年脸上立马悄然爬起一抹红,清咳一声,扭过脸硬板着表情严肃道:“咳,送你的新年礼物。”

哦......“可是后天才过年呢?”

怎么现在就给她了?

周秦挠挠头,很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一会儿就和我爸爸妈妈出去过年了,得年初五才能回来呢,我怕到时候晚了......”

他声音越来越低,导致南桪根本没有听清后面的话,疑惑的“啊?”了一声?

周秦脸红的更加明显了,一抬头碰上她水灵灵的大眼睛,心里一烫,扭过头硬声硬气的强调:“反正你记得啊!我是第一个送你新年礼物的人!就行了!”

说完没等南桪回话,扔出一句我爸妈在等我呢,转身就姿态高傲的跑了。

南桪:“......”她其实想说,小顾叔叔送的新年礼物,她上个星期就拿到了......

捧着礼物关门进屋,下意识的看了眼时间:七点过两分了!

南桪一下子就急了,也不去把礼物收起来,直接抱着就去拨顾沉光的号码。

作者有话要说:啊.......青梅竹马啊......

☆、第六章

很快,那人带笑的低沉声音一下子撞进耳朵里:“南南,新年好。”

“小顾叔叔新年好!你吃饺子了吗?”南桪弯着眼睛,笑眯眯的问他。

顾沉光笑:“还没有,这里不过春节,我自己又不会包,要等等去超市看看会不会有卖。”

南桪听他一点点说起他在太平洋另一岸的生活,觉得新奇又有趣:“美国人不过春节的吗?”

“不过,和我们不一样。但是这里也有些很不错的节日,想不想听?”2002年的时候,大家好像都还不习惯于外国的节日,只在电视和别人的述说中了解些许,聊以饭后闲谈。

“想听......小顾叔叔,那你最喜欢什么节日啊?”她总是习惯性的,相信他喜欢的,都一定是最好的。

顾沉光稍沉思几秒,给出答案:“感恩节,这个很不错。”

“感恩节?感恩什么?”南桪问。

顾沉光笑:“感恩上帝,这是他们的信仰。”顾沉光一直认为,中国人最为缺失的,就是信仰。这个虚无缥缈的像是天边圣光的词汇,却是多少民族一路走来实打实不倒的精神支柱。

无法抗拒,无法放弃,因此,永远拥有希望。哪怕立于命端,尚且从容,因为还有东西值得坚持。

顾沉光不信上帝,却觉得信仰是很不错的东西。

北京的冬天大雪纷飞,红梅悄然而至。窗外,城市的摧残漫漫,行人神色匆忙,踏进归途;屋内炉火温存,软声轻语,世界的呼吸仿佛在暗红的话筒里放轻。

南桪听着对面那人清淡温暖的嗓音,把头轻倚在茶几的边角处,不自觉便在脑中寻找着于她来说可称为信仰的东西。

突然,蜷在一起的小小少女轻轻笑开,眉目鲜妍,恰逢花开。

哦,顾沉光。

————

2002年年末的时候,北京不少人都在谈论突如其来的非典疫情的事情,但情况并没有多严重,倒也没有几个人放在心上。

南桪和顾沉光打电话时,才知道美国也有非典的消息。顾沉光当时还在电话里严肃嘱咐了几句南桪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要让自己感冒发烧。南桪习惯性的照着他的话去做,里三层外三层的把自己包裹严实。可心里其实没有什么鲜明的危险意识。

前几天,北京这边刚有官员跟各国表示,北京的疫情已经控制住了,不该列为隔离区。世界卫生组织也确实裁撤了北京的隔离区,照常开放旅游区。

如此一来,更是民心大定。

小孩子好像天生有淡化危险事物的能力,未知的事物好像永远远在天边,南桪不喜欢待在家里,就隔三差五跟着周秦俩人出去溜。路上不时会有戴口罩的人经过,苍白的防毒口罩挡了大半张脸,神色淡漠。

然后,戴口罩的人越来越多。

南桪心里隐隐约约开始担心,她暗暗觉着这件事好像并不像电视上说的那么轻松,倒像干火,愈演愈烈,渐渐风满山头。直到有一天,她半夜渴醒,发现自己在发烧。

南桪摸到自己额头滚烫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子顿在那里,电视上不时播报的那些可怕消息呼拉拉的灌进脑子里,害怕的情绪一瞬间疯了一样的往心口滋长......她是要死了吗?和电视里医院里的那些人一样?

她一个人坐在床上,周身一片黑暗,沉重的大窗帘挡住了窗外的光,心里那份呼之欲出的恐惧越来越重,从脚底到头顶,细细密密的开始发麻,像针扎一样。

大滴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下来,砸在手背上,温热的触感让她瞬时清醒,也不顾初春时地板冰冷,光着脚一路吧嗒吧嗒的跑到客厅里。

她已经完全六神无主了,几岁的小孩子承受能力实在有限,她不知道该求助谁,执念一样的想要给大洋彼岸距离千万里的人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发烧了,说不准马上就要变成电视上不断增长的死亡人数中的一个了。

电话拨通,南桪整个人窝在地板上,拿着话筒的手都在发抖,一边掉眼泪一边不停的摸自己的额头和后背,越来越高的温度让她几乎忍不住要哭出声来。

电话在响了六声之后被接起,顾沉光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安的试探:“南南吗?”

南桪听到他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呜呜哭出声来,小拳头整个的蜷在下巴和脖子间,很快就被泪水染的尽湿。

顾沉光心一沉。

他刚刚看到电话的时候心里就怀了丝不好的预感:这不是他们约好的时间。南桪怕打扰到他,从来不会在这种时候打电话给他——除非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从手机里传过来,像是极压抑着,实在忍不住才终于挤出的一丝哭泣,轻轻细细的,比嚎啕大哭还要让人揪心几分。顾沉光心一沉再沉,眉头紧蹩,心里的那份不安越演越烈。

“南南,你先别哭......告诉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南桪听到他的声音,心里害怕和无助一起涌上来,愈发收不住哭声,到后来索性抱着电话坐在地板上专心致志的哭起来。

她因为长得小,现在声音里也还是带着些小奶音,这么嘤嘤嘤的搁那哭,顾沉光在美国一边心急如焚,一边心里不可思议的柔软下来,坐在藤椅上听她的哭声愣是听出了岁月静好的味道。只可惜带了她这么久也没学会带孩子,这么听她哭一边心急一边又插不上话,只能无奈的等着她哭,间或说一句:“地板凉你别坐地上哭......”

朋友见他一脸凝重紧皱眉头的表情,示意着问他出什么事了,顾沉光拿着电话认真听对面小姑娘嘤嘤嘤的哭,这边冲朋友轻轻摇头。

倒也没哭多久,南桪很快就冷静下来,强忍着哭意憋着嘴巴在风声呼啸的冬夜里,忐忑的对着话筒那边的人说:“小顾叔叔,我发烧了......”

顾沉光面色骤然一沉!

他“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再没有了刚才的那份安然,紧蹩着眉头跟南桪确认消息:“发烧了?!很严重吗?!”

“恩,好烫......”

顾沉光顿了顿,已经理出些思绪,深呼口气,问她:“你吃药了没有?”

南桪一愣:“没......我忘了......”刚才就记得要给他打电话了。

“那快去吃药,吃完药好好睡一觉,要是早上醒来烧还没退的话就去......”他猛然想起之前朋友嘱咐过自己这种时候千万不要往医院走,立马转了话头,语气严肃的嘱咐她:“不要去医院,你先自己吃药,两天,要是两天之后你的烧还没退的话,再去医院。”

南桪乖乖答应,纠结几秒,到底忍不住,狠狠咬着自己的唇抑制哭意,轻声又无助的,说出自己心底最深的恐惧:“小顾叔叔,要是我真的是非典的话......我爸爸是不是就不会要我了呀?”她查过,这是传染病。

她那边太安静,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一个小小姑娘,坐在自己家里的客厅,在距离自己父亲几米的地方,强压着哭意问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如果我真的得了这种无能为力的病,是不是,就会再一次,被自己的至亲抛弃?

她不担心自己是不是会死,她用所有的勇气在害怕,最后的关头,被全世界宣告抛弃。那种筚路蓝缕的绝望,她经历过一次,不想再承受第二次。

顾沉光心尖上像是被谁用针狠狠扎了一下,猛地一疼。他并不知道答案,此刻却只能用最肯定的语气哑声告诉她:“不会......绝对不会。”

“......真的吗?”语气里是强烈的怀疑。

“恩.....你不相信我么?”

“相信,可是......可是我害怕,我真害怕......小顾叔叔,我想妈妈了......”南桪睁着大眼睛,努力睁大再睁大,任由滚烫的眼泪悄无声息的流下。看着窗外雪白的夜色,头发睡的乱糟糟也不愿去理,单臂抱着双膝坐在地上,跟一个远在天边的人说自己在想念着另一个远在天边的人。

顾沉光沉默。

良久,“那等我回去,带你见妈妈,好不好?”

可是你还要几年才能回来啊......南桪心情并没有因为这句话好一些,却还是不愿意扶了他的好意,点点头,瓮声瓮气的答应:“......好。”

“还有,先不要告诉别人你发烧了,谁都不行,知道吗?”他并不放心,不是说多不信任路盛铭的为人,只是在他陪着她的那两个月,他没有从她身上看到一丝亲情。他要护她,自得周全。

南桪也没问为什么,乖乖点头答应:“好。”

“恩,快去吃药睡觉,明天早上起来不管怎么样都给我打个电话来,记得没有?”

南桪吸吸鼻子:“记得了。”

挂断电话,南桪乖乖自己拿出医药箱来,打开床头灯找到感冒药消炎药发烧药,对着灯看清了剂量,一股脑就着热水吞下去。然后把医药箱放回原处,乖乖熄灯上床睡觉。

体温还是烫着,南桪觉得冷,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每个地方都贴在一起,高烧下的脑袋终于禁不起睡意,迷迷糊糊睡过去。

美国却是大雪过后的好天气,晴空万里。

顾沉光眸色晦暗不明,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

天色昏黄一片,铁锈色的大地上铺着一层白雪,犹如一条磨得露出织纹的寒碜桌布,满是窟窿。

他站起来,该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这章话题这么严肃,可是我被撩了......

☆、第七章

南桪第二天醒来之后,迷迷糊糊第一件事情就是摸脑袋......好在,烧退了,额头上都是一夜高烧过后的冷汗。

嘴巴干的要命,南桪跑到厨房去,直接倒了一大杯水灌进嘴巴里面,这才想起来要给顾沉光打电话。

可是因为高烧,她起的比平常晚了很多,此时宁婉正坐在客厅里翻着本书,安安静静的,神色淡漠,南桪不好去打扰。纠结良久,还是作罢。

左右现在小顾叔叔应该也在睡觉,她等等再告诉他自己没事便好。

刚要回屋,就在楼梯转角处看见静默站着的父亲,神色不明。

南桪一顿,走过去,站到路盛铭面前,轻声问:“爸爸?”

呆立着的人这才抬头,眼睛里全然是南桪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他听到南桪的声音,微微一怔,并未开口。

父女两就这么对面站着,不知所措。

良久,路盛铭出声,声音沙哑像是经年打磨的纸:“南南,对不起。”

南桪一愣。

抬头看过去时,却只剩下父亲伟岸却萧索的背影。

如此不合,理所当然让人心头一窒。

————

而原本应该在香甜睡梦中的人,现在正等在美国纽黑文机场的候机厅里,一个半小时后的飞机回国。

顾沉光坐在候机厅的椅子上,轻呷一口手里的热咖啡。长时间的精神紧绷让他整个人都显得疲惫不堪。

再看一眼手机,还是没有消息。也不知道烧退了没有。

他难得有了些急躁的情绪。

前几天中国政府强势政府介入非典疫情的防治工作,两位部级高官引咎辞职,他才知道原来北京的疫情已经那么严重。所谓的平静,不过为官者表面功夫极致的伪装而已。

一夜之间,北京人好像成了全世界最不受欢迎的人。

2003年3月,战火刚刚染红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空,另一场没有硝烟却更为可怕的战争已在亚洲大陆的这一端悄然拉开序幕,伤亡无算。

比如,这一趟去北京的飞机上,也只有他和另一个年轻男人两人而已。

另一个中国人。

两人对视一眼,某种共通的思虑在一瞬间汇合,勿需言语。轻轻点头致意,收回目光。

顾沉光喝净杯中最后一口咖啡,指间轻轻把玩着素纹的空纸杯,目光沉静。

倒是那个年轻男人先出了声——这时候还能踏进同一条路的人,免不了惺惺相惜。

“你在这边读书?”

顾沉光抬头,轻捏杯口:“恩,读法。”

那男子一笑,很是好看:“怎么在这个时候回北京?”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顾沉光不答反问:“先生是医生吧?”他身上有很重的消毒水气味。

那男人一愣,随即点头:“没错......这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