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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捷完全不知道,就在她千辛万苦霸占着一辆破公交车的两个座位时,唐宇痕身后,一辆黑色迈巴赫正以极速赶来,两个助理一个开车一个拨通了唐宇痕的私人行动电话。
“唐先生,我们还有三分钟,马上到。”
“…”
闻言,唐宇痕下意识抬头,看了看那辆破公交车上还在帮他占座位的简捷,大汗淋漓挥着手叫他‘小痕快来~’,小脸蛋上的小笑容那叫一个灿烂可爱…
唐宇痕:“…”
组织考验他的时刻到了…
助理:“唐先生?”
唐宇痕:“…”沉默。
助理:“唐先生??”
唐宇痕:“…”还是沉默。
助理有点慌了:“少爷你还在听吗???”
唐宇痕终于出声了:“回去。”
“…?!”听懂了他在说什么,小助理顿时感到非常委屈:“我们开了四天四夜了…”很辛苦才找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的…
“哦?那又怎么样?”
“…”
“给我回去,”唐宇痕的声音不容置疑:“我会自己回来,你们不准过来。”
看看,这就是给资本家打工的下场…老板心血来潮一个指令就足够手下的人累死累活的…
切断电话,唐宇痕走向公交车。
简捷这个流氓,正一脸霸气地阻止其他人抢她座位,一见唐宇痕上来了,连忙向他挥手:“小痕,这边这边…”
唐宇痕看到简捷那张冲他笑嘻嘻的脸,想到他为了不让她占座位失望,也为了能和她在一起多呆几个小时,他连豪车都能舍弃而来陪她坐这唧唧歪歪的破车,唐宇痕自己都忍不住在心里狠狠鄙视了一下自己:妈的,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一笑腿就软,唐宇痕你算是没救了——!
给自己一个机会
长途汽车开开停停,停停开开,坐不舒服,躺不舒服,对乘客而言绝对是个体力活。
入了夜,山间便阴冷得厉害,长途乘客们也只能从身旁乘客彼此同样困倦的表情里才能得到稍许宽慰:还好,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简捷和唐宇痕此时也并排坐在车位上,简捷是个不挑食的人,啃了三个面包就算吃了晚饭了,至于唐宇痕,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饿还是假的不饿,总之上车之后他几乎只喝了几口水,也不见他露出半分不适感。
当车子驶上高速公路,窗外风景急速后退时,简捷终于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到现在我都一直忘了问你,”她转头看住他:“你是我爸爸的下属,还是其他?”
唐宇痕没有正面回答,“这些重要吗。”
“你不想说的话也没事啦,但我总是好奇的。”
唐宇痕莞尔,答得平淡。
“以前说过了,我不过是帮人打工而已。”
简捷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哦…”
夜色渐深,温度骤降。
唐宇痕脱了外套披在她身上,看了看她睡得不安稳的样子,抬起右手环住了她的肩。
“靠我身上,睡一会儿。”
“恩…”
简捷睡得迷迷糊糊,恍惚间只觉被人拥进了一个温暖的地方,竟让人莫名地觉得心安。这种感觉真的太奇特了,她从来没有倚靠过一个人,也从来没有一个人给她倚靠过。
唐宇痕垂下眼,看到夜色流淌过她的脸,留下流光溢彩的神色,唐宇痕有一秒钟的失神。
靠近一个心不属于自己的女人,无疑是引火焚身的一件事,这也就是为什么过去那么多年来他始终站在局外的原因。
这么多年来唐宇痕很清楚一件事,对简捷,他绝对不能兴起一分想要占有欲望,占有欲是最可怕的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会无法收势,得不到,就会想毁掉。
唐宇痕失笑,摇着头庆幸自己还有理智还很清醒,没有得到过,就无所谓失去。否则一旦得到再失去,毁掉简捷这种事,他确信自己做得出来。
…
虽然一早就知回城后一定会有变故,却不知这变故来得这么快这么凶猛。
两个人从车站出来,常主任的车就在车站外等着了。接到了人连忙带着他们一起去了医院。
简捷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终于鼓起勇气问:“我爸爸怎么了?”
“身体有一点变化…”常主任是老医生了,和家属对话很有分寸,说话词句都很隐晦,尽量把感情伤害降到最低:“接受了两个月治疗,到底是一家人,瞒着你不好,所以才叫你回来,你不要紧张。”
——老爸有事,她能不紧张么!她才只有这么一个老爸好不好!
简捷第一次面对这种事,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忽然握紧了唐宇痕的手,无意识的动作,想有他在身边。
常主任是老江湖了,对这些个小青年间的情啊爱啊什么的都看惯了,简捷这一个动作做出来,常主任眼神一挑,顿时就明白了。
意味深长地看了唐宇痕一眼,常主任的眼神很有点深意:唐宇痕,恢复了身份,你会很难选择吧…
车子一路驶进医院,一行人进了专属电梯,直奔VIP病房,常主任旋转门把,推门进去。
病床上的人正靠着床头躺着,右手打着点滴,左手还不忘拿着公司的资料,一副老花眼镜戴在鼻梁上,看得出,老人的眼神已不若当年那般犀利,但仍是一丝不苟的,他的贴身助理站在身边,时不时回答他提出的问题。
与以前唯一的不同是,他戴了帽子,而帽子下想要遮掩的,是日渐稀疏的头发,化疗后不可避免的后果。
任何女儿,都接受不了强大如山一般的父亲有一天忽然倒下的事实。
简捷站在门口,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后,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回来了啊?”
老简摘下眼镜,仍然淡定得很,凶她一眼,“都二十七岁的人了,哭什么哭。”
简捷奔过去,伏在床头,小眼泪哗哗地劈里啪啦直掉,话都说不清楚,只一个劲地哽咽:“老爸…老爸你怎么了啊老爸…”
“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了而已,老年人么,一般都这样。”
他轻描淡写自己的病情,抚摸趴在床边哭得跟只狗熊似的女儿。
就在这时,病房里响起一个女声。
简捷回头,这才看见,病房里还有两男一女,皆黑色正装西服,胸前logo不是她熟悉的简氏公司标志,神情严肃而恭敬,全都看着唐宇痕,朝着他的方向颔首致意。
那女子是混血,高挑身材,长发及肩,相当干练,一派高级助理的风范。走近唐宇痕,在两米之外站定,说一口漂亮普通话:“副总裁。”
三个字中文,她听得懂。
简捷当场愣住。
那混血助理很职业化地继续道:“副总裁,董事长派我接您回欧洲。当然,这一件事我们已经和简海成先生沟通过,简先生也已经同意了。”说完,视线恭敬看向病床上的老简,以求应声。
高级助理,果然懂得如何寻求对自己最有力的说服力。
老简点了点头,缓缓开口,“宇痕,回去吧。这些天来,要你陪着简捷,辛苦你了,也代我向你父亲问好。”
唐宇痕几乎没有表情地和老简对视:“简先生——”
“宇痕,”老简截住他的话,向他缓缓点了点头:“回去吧,啊。”
当年他收养他时,唐宇痕不过只是寻常少年,而如今,唐宇痕背后的身份放在那里,他想留他又能如何?名不正,则言不顺,他不过是他年少时光的养父而已,如今的唐宇痕终究属于他应有的家庭。
点到即止,唐宇痕当然明白其中深意。对他而言,留下来又何尝不是名不正言不顺?他一介外人,如何有立场去干涉简家的事?
点点头,同意,他不是一个会感情用事的人。
唐宇痕脱下身上的蓝色工作服,那是简捷和他从村里回来时笑言过的约定,要穿着工作服给老简看看本厂干部的精神文明风貌是如何滴巨大。
如今想来,竟恍如隔世。
那混血女子助理立刻递上唐宇痕的西服套装,Hugo Boss黑色经典款,这才是唐宇痕的生活,以至于这位高级助理接过那件印着‘红太阳西口被服厂’字样的藏青色工作服时,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唐宇痕穿过的。
修身西服,助理随身,资本一流,合格的商务人士,精明而疏离。
简捷连哭也忘记,缓缓转身,只看见一个陌生的唐宇痕。
明明,数月前,他还陪着她和金凤围着桌子喝萝卜汤;明明,数天前,他还陪着她开运动会;明明,数小时前,她还在他肩头熟睡。
一个人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唐宇痕身边那混血助理显然懂得‘夜长梦多’这个道理,绝不多做停留,恭敬向老简鞠躬告别:“那么,简先生,请保重,我们先走一步…”
话还没说完,一个声音已经陡然炸了出来。
“唐宇痕——!”
混血助理顿时就皱眉:要命,麻烦来了…
简捷已经不知道自己内心是愤怒多一点,还是难过多一点,抑或是惊慌多一点。眼前这个男人,她曾朝夕相处,却未曾料到,有一天他竟会以另一种面貌出现在她面前,而他竟也不给她任何一点接受现实的机会,潇洒转身就是离开。
有太多话想要问他,然而话到嘴边却只有一句:“你不能走——!”
她不是一个会掩饰内心感情的人,心里想什么嘴里就会说什么,这些年来这样的真性情已经让她伤痕累累,然而她就是学不好,仍然死心塌地得紧,这一次也一样,把弱点暴露在他眼前,全然没想过万一被拒绝,整个简氏的颜面都会被她连累。
“唐宇痕,”她紧紧拉住他的手,不让他走:“我们需要你,是真的。”
她知道他看得见,她的父亲已经病重;她知道他看得见,她还一事无成无所适从;她知道他看得见,他们父女身边,除了他之外,再没有人可以倚靠。
有一点自私是吧?但她没有办法,谁叫他已经把她惯坏,让她知道了这世上还有一个唐宇痕可以倚靠。
四目相对,她眼里的惊慌失措让他知道她不是在说谎。
唐宇痕垂下眼帘,在一秒间做了一个决定,一个不知对错的决定,一个看不到未来的决定,他被她的一句‘需要你’弄得没得选择,只能赌一把命运。
他忽然拉起她的手,十指相扣,情人交握的经典方式,然后就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他带着她走到简海成病床前,缓缓开口。
“有一件事,我本来想瞒着大家。…但是现在,我不想瞒了,”他紧紧地握了一下简捷的手,声音很平稳:“我和简捷…我们两个,发生过关系了。”
“…”
“…”
“…”
静默…
静默…
静默…
足足有五分钟后,众人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举座震惊。
“啊???!!!!”
这其中喊得最大声的,就是简捷。
她瞪着他,瞪得眼珠都要掉下来了。好吧,她承认,她生物没学好,关于性知识也不是很懂,小时候还一度相信‘亲亲是会怀孕的’这种鬼话,但是!她现在再挫也知道发生关系是要一起睡的,她还完全没有跟他乱过!
还是老简镇定,“你说的这些,是真的?”
“啊,本来不想说的,”唐宇痕用的完全是陈述句的句式,一点心虚都没有,就像在回顾事实一样:“那天是意外,开了运动会,赢了比赛,晚上大家一起喝了酒,脑子就不太清楚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可以为自己的意外行为负责,所以本来打算隐瞒,但现在,看到简先生这样,我不想瞒你。”说得自己一副良心发现很正气的样子…
一旁一直沉默的混血助理终于开口了。
“副总裁,我看简小姐的表情,不像是知道有这回事的样子。”
唐宇痕低头一扫身旁小简同学的样子,真是忍不住脑门一跳。这家伙真是傻的,嘴巴都‘O’型了,有发生过关系的情人在面对坦诚错误时会有这种傻乐震惊的表情吗?!要沉痛一点、内疚一点、伤感一点,懂不懂啊?!
简捷连忙收起咧开的嘴,急中生智想到妙计:“你可以跟大家说我是被你□的,所以我不知情…”
“…”
简捷小姐,你还能再无耻一点吗?!
唐宇痕真是脑门狂跳,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不管了!让你死了算了!’。
那混血助理很聪明,一点也不肯罢手。
“副总裁,我希望您能说实话。接副总裁回欧洲这件事,和请少爷回家这个说法,本质是一样的。中国有句古话,百善孝为先,养父和生父,在您心里的地位,该平等才是。简先生身体抱恙,我们深感抱歉,但欧洲那边您的父亲同样需要您,所以希望副总裁能慎重权衡。”
这下子连简捷也不敢说话了。没有立场,她能说什么。
唐宇痕没有转身,甚至没有放开简捷的手,只是侧了侧眼风,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对面的助理——不多,只一眼,怒意之色已经跃然而上,带一点不太明显的冷漠。
“我唐宇痕的私事,也轮得到你一个助理来插手…?”
话不多,只一句就够,字字凌厉,警告意味已不甚明显。
识时务者为俊杰。
尤其是,为了他心里的一个女人,唐宇痕再理智也会变得没有底线,聪明人都不会在这一局面中和唐宇痕正面为敌。
得罪未来的上峰,不是明智之举,她见过唐宇痕除掉对手的方式,当真是借刀杀人,温言软语中淡淡笑意,一个转身就是兵不血刃。
其实想来也对,能在欧洲那种圈子里存活并且始终握有主动权的男人,本质能纯粹到哪里去?
高级助理都是察言观色的高手,懂得方寸间的进退,鞠躬说了一句‘抱歉’,连忙退了出去。
房内没有了外人,老简看了一眼面前两个人十指紧扣的样子,终于也松了口,“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什么酒后乱性…”也真亏这两人能扯出来,他看着他道:“宇痕,我了解你,你不是那种脑子不清醒的人。”
唐宇痕淡淡接下他的话:“如果我脑子清醒的话,两个月前就不会答应您回来。”
这趟浑水不好趟,于他而言就是一场明知结局的悲剧,水深水浅,其中滋味,冰冷凉薄,也只有他清楚。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老简一下子也愣住了。
一直沉默在一旁听着的简捷忽然抬了抬眼。
看到父亲接受化疗后稀疏的头发,看到唐宇痕为了能留下来帮助简氏而说下弥天大谎,她心底有那么一个地方,终于被触动了,晓得这个世界上有比感情更重要的东西,就是孝顺和责任。
简捷终于动了动唇,说了一句话:“爸,如果您不反对,我和唐宇痕…能不能交往?”
在您有生之年,让您看见我很幸福。
…
唐宇痕的酒店公寓里,简捷席地坐在铺着羊绒毯的地板上,唐宇痕拿来两罐啤酒,递给她一罐,拉开罐环,听见气泡冒出的声音。
唐宇痕喝了一口啤酒,微微笑了下,“说出那样的话,会有一点委屈吧?”
“什么?”
“为了让父亲心安,而和一个你不爱的人做契约情人,是会有一点委屈的。”
简捷眉睫一颤,心底一闪而过一股温暖而细微疼痛的感觉。
这个人,眼前这个人,从相遇以来,一直都是把她放在第一位的。放下身份,放下工作,放下生活,陪她一路走来,教会她所有她不会的,给了她所有她需要的,甚至到了这一刻,他也没有露出过一分半点被伤过的痕迹,只考虑了她会不会委屈,会不会难过。
人,是应该向前看的。
“唐宇痕,”她忽然叫住他,抬起手里的啤酒和他手里的碰了碰,晚风中有一点醉意,让她有勇气问出一句话:“…不如我们,也认真试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