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是明白的,能这样握着他的时日不多了。
帮他,是正道,更是情分。
艰辛万难过后,在柳惊蛰的主导下,各方势力终于被镇压,被平衡。这一天必想象中来的晚,但还是来了,柳惊蛰主导改建半岛港,风头一时无两,趁着这股风势,陷入丑闻的樱庭财团迎来股东大会,大股东联名提议,改组董事会,提案中清清楚楚,将柳惊蛰推向首席执行官之席,现任董事长樱庭直臣深陷丑闻风波,为了名誉,理应退席让位。
这一场万众瞩目的董事会闭门连开三日,无数媒体蹲守采访,都被拒绝。三天后,樱庭财团董事会落幕。媒体在酒店外蹲守到了陆续走出的大股东,一拥而上,询问事情进展。几位股东含笑,只道“明日会有官方发布会,届时请各位准时光临”。又走了几步,笑道,“柳总管的天下了……”媒体不明所以,抓住这两句话大做文章,将“柳惊蛰”三个字登上了各大头条。
隔日,樱庭财团管理层大换血的新闻发布会即将召开,处于核心漩涡的柳惊蛰忙得几乎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然而就在晚上十点多,柳惊蛰接到了一个电话,号码显示是陈嘉郡。柳惊蛰接起,听了会儿,神色沉静如水,看不出半分异样地对电话那头说了句:“知道了,我过来。”
一旁的特助一听,惊了一下,立刻在他挂断电话时提醒他道:“您接下来还有两个视频会议要参加,与会人员皆等您了……”
“替我延后。”
“这无法延后。再过几个小时,明日九点整,就是新闻发布会了。明早六点您就该准备入场了,您今晚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这里啊。”
柳惊蛰拿起一旁的车钥匙举步就走,语气冷淡:“明早六点前我会赶回来,一切后果,我负责。”
半岛港。
今晚天气不太好,无星也无月,入了深夜,海平面掀起风浪,撞击在海岸,“砰”的一声,彰显毁灭性的力量。
柳惊蛰是在电话中约定时间的前五分钟,准时到达半岛号的。
他推门入室,眼神一扫,室内两个人影便清晰地入了眼。陈嘉郡被人按着肩,坐着,脖颈大动脉处搁着一把匕首;刘经迟正握着这把匕首,按着她的肩。
陈嘉郡一脸惶恐、不明所以,但她看到他,心就松了:“柳叔叔……”
柳惊蛰不显山不露水,悄然握紧了手。
对他的小女生下手,这笔账,等下有得算了。
室内电话开着免提,包围半岛港的下属正对刘经迟报告:“按您的吩咐,我们检查过了,柳惊蛰是一个人来的,身上也没有带任何武器,后面也没有人跟着他……”
刘经迟听完,按断免提,一改往日的少年音,整个人阴沉、难以捉摸:“不愧是唐家声明赫赫的柳总管,单刀赴会,也能这么准时。”
“不一个人来,怎么行。我有三个特助,你在其中放了一个内线,我若是带人来,陈嘉郡就保不住了。你这么好的身手,费这么大的心思,我不走这一趟,岂不是太失礼了。”
柳惊蛰踱步进屋,还有好心思随手带上门,“咔嗒”一声落锁,索性顺了对方的意,与他密室相处,一笑反问:“你说是不是哪,樱庭信康君?”
陈嘉郡震惊,仰头望向身边的男人:“你……是谁?”
刘经迟眼神锋利,不让一丝落寞滑过眼梢。彼此都知对方的底牌,这一场胜负,难分难解,错一步,就是浴血阵亡。
他没有理会陈嘉郡,反问:“你知道你身边有我的人?”
“啊,这个,”他点点头,非常坦诚,“对,好久以前的事了,一直留着。”
“你为什么不除掉他?”
“为你卖命,听你的吩咐,为我卖力。送上门的这么好的一个赠品,我为什么要除掉他?”
刘经迟沉默不语,半晌,才道:“你留着他,试探我?”
柳惊蛰几乎带着同情看着他,似乎这样的小伎俩,根本不值一谈:“打草惊蛇这种蠢事,你不会认为我会去做吧?”
陈嘉郡不自觉就身体前倾,想向他靠近:“柳叔叔。”
她很快被人架了回来。
“别懂。”
刘经迟摸了摸她的脸,一反常态,阴郁至极,“陈嘉郡,听话。”
陈嘉郡下意识挣扎:“你放开。”
柳惊蛰忽然出声:“信康君,有这么好的兴致,你何不跟我谈呢?”
刘经迟狠狠地按住陈嘉郡,抬眼望去。正好,他也很想和他,以生死作筹码,好好地谈一谈。
柳惊蛰站定,淡漠地扫视他,一字一句说出他的秘密:“樱庭家的私生子,樱庭直臣与刘女士的孩子。因为樱庭家尚有正室,那样的家庭又不允许有丑闻出现,所以你母亲不被承认,你也同你母亲一道,始终见不得光。让我猜一猜,嗯?樱庭直臣应该给你开出了不小的诱人条件。除掉我,干掉唐家,樱庭家的正室职位,就由你母亲入主,而你,也能顺理成章地就此成为樱庭财团的继承人。我说得对不对?”
柳惊蛰笑了下,踱了几步,似在与人谈笑,而非对敌:“你很聪明,也很难缠,懂得挑陈嘉郡下手,来试探我。我和陈嘉郡的关系,是你父亲告诉你的?就是这么巧,陈嘉郡不仅同我有非比一般的关系,还是半岛号的职员,所以你认定,陈嘉郡是试我的最好引线。可是你没有想到,我还是对半岛港下了手。樱庭家处心积虑数十年,不惜深入唐家走一步险棋,就是为了在港口版图上,铲除唐家这一个最大对手。独霸半岛港,只是樱庭家的第一步,然而这第一步,也被我横刀拦截了。你束手无策,为向你父亲示忠,你不惜制造沉船海难事件引起混乱,更不惜推陈嘉郡入水,来试我的反应。”
刘经迟看着他,明白今晚和这个男人之间,非死即伤:“我推陈嘉郡入水,你很恨我吧?”
“怎么会?”柳惊蛰眼神冷峻,声音带着邪气,“从你接近陈嘉郡开始,我就没打算放过你啊。”
他惯常喜欢兵不血刃,即便把事情做绝也总不爱把事情做得太难看,只有“陈嘉郡”这一件事例外。她是心头月光,一旦被人蒙尘,是非要用血来好好洗一洗的。
陈嘉郡坐着,心底震动。
挡在她脖颈大动脉处的匕首又近了些,她能感受到那锋利的疼,但这些都不及柳惊蛰给她的震撼,也不及身旁这位一直以来的朋友给她的失望。、
“刘先生,”她轻问,“为什么一定要和柳叔叔为敌?甚至不惜用我。”
刘经迟握紧匕首的手猛然紧了三分,往她脖颈处逼近一分随之一声怒吼:“你问他!”
柳惊蛰不动声色地看着那把对准陈嘉郡大动脉的匕首,眼底一片幽暗。
对面的男人死死盯着他,一声冷笑:“柳惊蛰,柳总管,真是……好一个唐家‘柳总管’!”
像是一瞬间预感倒了什么,陈嘉郡几乎被镇住,不可置信地转头望向眼前那个人。
刘经迟一锤定音,揭开一场惊天布局:“你和唐家,竟然不惜假意反目,联手围剿吞并整个樱庭氏,唐家好大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