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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郡被这两声叫得又是一个哆嗦。
她收回了脚,只能对她的这两个小跟屁虫坦白:“我想洗个澡。”
其实陈嘉郡知道,她这提出的,是一个非常奢侈的要求。
砍柴是个体力活,人家姐弟俩砍来的柴连烧饭都省着用,别说烧水洗澡了。胡弟弟就是冷水湖里一扎就算洗完了,胡菲也高级不到哪里去,脱了鞋往沟渠里来回蹚两下,洗了脚就算完了。
可是陈嘉郡不行啊,她坦白:“过一阵我就要回去了,所以想简单洗一洗。”
两姐弟对视一眼,决定了:“行!”
陈嘉郡很感动。她知道,他们这个“行”字里包含的,可是给一个客人的五星级酒店待遇了。
胡菲将来一定是个干大事的,给客人洗澡这事也指挥出了一个司令的气势,她手指一横,对胡弟弟叫道:“去守着,不准让任何一个人进来,两个姑娘洗澡呢,进来一个打一个。”
“Yes!”胡弟弟这阵子英文学得正得劲,见缝插针地锻炼口语,说着洋文就在门边守着。
胡菲冲陈嘉郡一笑:“放心吧,这小子身手不错的,比人家养的土狗还好使。”
“……”
两个姑娘就吭哧吭哧地烧了一锅水,陈嘉郡很节省地洗了个澡。胡菲看见水还热着,陈嘉郡洗完那水还是清的,胡菲也哧溜一下扎了进去泡了下洗洗,等她洗完出来那水就真的不能再洗了。
两个姑娘穿好衣服,对视一眼,很有成就感地笑了。胡菲看着陈嘉郡细细擦头发的样子,就知道这女孩从小是被人好好养着的,一举一动的样子都跟人不一样,分明就是从小被人有意识地带着教的。
胡菲眼神一溜圆:“你很喜欢你叔叔吧?”
“嗯,”陈嘉郡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声,等反应了过来,才惊讶,“啊?”
“陈老师,你就别瞒啦,‘喜欢’两个字都写在你这泡澡的一桶水里呢。”
“……”陈嘉郡觉得胡菲这样的女孩子特别厉害,眼神、说话,都是让人反驳不了的。用词那么糙,但说得正好在那个点上,钩子似的,往你心里一挑,就挑出个破绽来。
所以陈嘉郡也不瞒她:“等我再长大一点,‘喜欢他’这件事就不会是那么不好的事了。”
“这怎么不好啦?”胡菲边伸手穿衣服边接话,“我爸妈生了我都不管我,你叔叔没生你还那么负责,是我我也喜欢,你不喜欢才不正常吧。再说了,你们有那啥吗?有苟且吗?没有吧?你看现在未婚生子的,同居怀孕的,乱七八糟的多了去了。陈老师,你这样喜欢一个人,简直像是个楷模呀。”
“……”
陈嘉郡得了这么高的一个评价,自己也很得劲。
“对吧,我也觉得,光明正大,有什么不好。”陈嘉郡劲头上来了,也不像做贼似的藏着了,“等下我再给他打个电话,聊聊,问候下。”
“行,陈老师,你忙吧,山里信号不好,你这电话估计不好打。”
陈嘉郡其实也知道,这山里的信号确实不好。
否则,怎么会一连半个月,都打不通柳惊蛰的电话了呢?
号码仍然是那个号码,接电话的人却再也不见了。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啊,陈嘉郡想起刚来这里的一个月,她每三天给他打电话,不超过三声他总会接起,声音还是那么欠揍,问她“是不是吃苦吃得受不了了呀?”“山里的野菜不好吃吧”“小朋友,世界很复杂吧”,陈嘉郡就在这一头听他在那边鄙视她这里鄙视她那里,时间久了他都鄙视出了一番情意来,叫她“注意安全,有事再打他电话”,听得她都要微微醉了。
明明一切都好,可是她忽然间就再也打不通他的电话了。
像今晚也是,月色正好,她洗了澡,一身清爽,仿佛这清爽都能给她勇气,她知道他喜欢清爽的人。她就这样一身清爽地给他又打了个电话,要说的话都想好了,一日三餐,田间生活,最后引出一句“我非常想念你”,她的目的就算达到了。可是电话那头响了又响,还是没有人接。
陈嘉郡打了三次,最后一次,她听得清楚,是被人硬生生挂断的。
他挂了她电话,连带把她的心都挂断了。
陈嘉郡困惑了。
想起柳惊蛰,那眉目上扬的样子,他是“口中无,心里有”的那种人,君臣有义,母子有亲,朋友有信,对她,则是有情有意。
陈嘉郡望着一轮明月,困惑多于伤心:“你到底怎么了啊?”
第八章 天地不仁,最是厉害
柳惊蛰挂掉陈嘉郡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唐家。
中庭外有一段长廊,尽头通向唐律的书房。这些年来柳惊蛰出入唐家,任何禁地对他而言都不设防,这段长廊他走过很多次,如今想起来,才发觉每次都是匆匆过,大多数时间总是拿着一叠呈给唐律的资料,他的心思都被这些占去了,连好风景都辜负了。
丰敬棠告诉他书房有人,正在谈事,柳惊蛰答了句“没关系,我等等”,把丰敬棠微微地惊了一下。唐律的书房对旁人是禁地,对柳惊蛰不是,这是他的特权。这些年柳总管任何时候堂而皇之地进出书房,从来没有人反对过什么,连书房的主人都默许,这一点人人都明白,当事人今天却止了步。丰敬棠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嗅出了点不寻常的味道。
柳惊蛰望着这一方幽静,不得不承认唐律确实是个很诱人的人,连风景都被他诱了去,这一草一木一廊檐,硬在他手中摆出了一个月入歌扇、花承节鼓的风流态。死物变活,是唐律的拿手好戏,反过来也一样,活的,他也能让它死。
柳惊蛰目光幽幽,就听得背后一声华丽的戏谑:“柳总管,人到了我门口,就是不进来,怎么,是想让我来请?”
柳惊蛰深吸一口气。
“怎么会?”他转身,步调和语调都拿捏得那么稀松寻常,“我找你,有点事。”
唐律似乎不以为意:“不急,这么晚了,一起吃个晚饭。新来的厨师是特地从京都请来的,适合你的口味,我提前对他讲过了,柳总管的口味挑得很,非一等一的料理不碰,我看这顿饭,你会喜欢的。丰敬棠一会儿也会过来,到时候一起说好了。”
“这个,恐怕不行。”
“哦?”
“我今天来,只找你,不能有旁人。”
唐律终于顿了下动作,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回身一笑,姿态万千。
“柳惊蛰,你这是有备而来,特地堵我啊?”
一室寂静。
柳惊蛰的要事,只说是“找你下棋”,唐律顺口接了句“好啊”,吩咐人把书房门关上,禁止任何人打扰。
西洋棋是柳惊蛰带来的,棋盘棋子都是旧式的,经年尘封的历史泛在其上。两个男人下完两局,各胜一局,第三局开盘时,柳惊蛰忽然开口:“你还能赢我一局,蛮意外的。”
唐律声音幽幽:“你对自己的棋艺这么自信?”
“当然,我的西洋棋是我母亲亲自教会的。她的玩法和技巧,不用我说你也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