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顶多只想到一个可能。”
“你说说看。”
“诸葛先生在武林中和禁军里德高望重,他暗示支持他的派系勿来掺这趟浑水,那么,自然有许多大内高手都不敢插手了。”
“这确是其一。”
“其余的……我就想不出来了。”
“另一个原因是:相爷也受皇上节制。圣上虽然看似十分信重蔡大人,但也有暗中留意宫中京里的风吹草动的。相爷要全权调度京中宫内的高手出马,只怕惊动甚大,也不是他一个人就可以翻云覆雨的。”
“对对对。不然,他怎会在近期极力拉拢我们,无非也是要把那朱胖子下台去而已……”
“相爷不欲皇上太过留意此事,也不想太显他在军中的实力,所以,军方高手的调度,自然就不敢太明目张胆了。”
“那么,还有一个理由呢?”
“我看,相爷这次有意来一场‘京师武林各门各派各帮各会势力互相消弭对决’。”
“----京师武林各门各派各帮各会势力互相消弭对决?”
“对。”
“----他……为什么要……?”
“嘿哼。”
“……我还是想不明白。”
任怨没答,却顾左右而言他:“今天,这一战可严格得很呢!没有相爷亲发的‘通运金牌令’,谁也不能放走钦犯,强盗,否则,罪与劫囚同!这样一来,京里的武林人士,就只有作殊死,背水一战了。”
任劳听了,越发有点紧张起来;他当然武功高强,对敌无算,但近年来,入了刑部升了高职之后,已很少在江湖上出手肉搏,拚命搏战的了。多是暗算得成,或在牢里施刑,犯人武功再高,也断无对抗余地,可是,今天这一战,就明显没这个利便了。
人生里,就算兄弟朋友手下再多,有些时候,总是要自己亲自出手,拚个存亡的。
王小石如是。
苏梦枕如是。
白愁飞也如是。
——就算今天问斩的唐宝牛和方恨少以及监斩的任劳任怨亦如是。
***
涂竟和李二也在等。
等时辰到。
等意外:----等人劫法场!
***
“时----辰----到----”到了。
涂竟虽然见过许多大场面,但却已等得心惊肉跳。
李一虽然斫了不少恶人头,却也等得手心发汗。
而今,时辰终于到了。
囚车里的犯人已给押出来,强迫跪下。
涂竟大声宣读方恨少,唐宝牛二人罪状,然后,掷下了斩立决之令。
立即,就要人头落地。
李二举起了大刀,迎空霍地舞了道刀风,刀锋在晨雾中漾起了一道刀光,刽子李这一手起刀落----但他也十分警惕,极之留意:他生怕突然有一道暗器飞来,要他的命,或射向他的手和他手上的刀。
——通常,劫法场都以这一“招”为“序曲”。
所以他早有提防。
他想好了怎样躲开这第一道暗器,怎么格开劫囚人的攻袭,以及如何转移劫法场凶徒的注意力----假使真有人要救走这两名钦犯的话。
一切是假,保命要紧。
也许,从来没有一个斩人头的人会如此狼狈,既怕暗器打倒,又恐有人猝袭,甚至已在等待有人劫囚,一面要报行处斩令,一面又要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
另方面,他又不能不斫那两个人犯的头。听说他们犯下了弥天大祸,竟打伤了皇帝和宰相;另一方面又担心这一刀斫下去,会为自己惹上一身祸乱血仇,这两人连天子,相爷都打,为他们报仇的同党还有什么不敢做?
没想到,连专斫人头的人都有这种难过的关头。
其实谁都一样。
就连当今国家最有权的官员,最富有的人物,总有些生死关头,使他跟常人一样颤抖惊栗,令他与凡人一般担忧骇怕。
谁都一样。
三。刀下留人
刀扬起。
刀光漾起。
叱喝陡然响起:“刀下留人!”
***
来了!
——果然来了!
方应看和米苍穷马上交换了一个眼色。
任劳和任怨也交换了一个手势。
***
阻截李二下刀的,果然是暗器。
刽子李已铁了心,只要一见有人出现,有兵器攻到,有暗器打到,他立刻舞刀护住自己,退开一边再说。
但事实上,完全没有可能。
因为李二避不开暗器。
——不是那件暗器,而是那些暗器。
如果是一件,两件,三件暗器,那是可以挡格,闪躬的。
但这儿不止是一件,两件,也不是七件,八件,而是一大蓬,一大堆,一大把的暗器,向李二身上招呼过去。
准确来说,总共有三百一十七件,大大小小的暗器,都算了在内。
这些暗器,都来自高手手里,有的还是使暗器的专家打出来的。
你叫刽子李二怎么闪?怎么躲?怎么避?
要不是跪在地上给反铐着的方恨少滚避得快,他也必然跟李二一样,一大一小----一个成了大马蜂窝,一个成了小马蜂窝。
***
来了。
雾中,人影疾闪急晃。
许多名大汉,青巾蒙面,杀入刑场。他们都不知来自何方,却都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又像他们本是这街上的幽灵,多年前经过大军的镇压烽火的屠城,而今又陡然聚啸涌现;为他们生前的冤情讨回公道,过去的血债求个血偿。
这些人,虽包围着刑场,但似乎不着紧要救走方恨少与唐宝牛,他们只在寒刃闪动中,解决了好些守在外围的官兵与公差,进一步把包围缩小。
米苍穷不慌不忙,沉声喝道:“你们要干什么?”
为首一名青巾蒙脸汉子,手上全没兵器,也沉声叱道:“放掉两人,我们就放你们。”
另一个人也青布蒙面,长得圆圆滚滚矮矮的,像只元宝,手里抱着一把偌大的鬼头刀,足比他本人高了一个头有余,笑嘻嘻的道:“好机会,别放过,我们就当做好事,放生!”
方应看咧齿一笑,牙齿像编贝般的齐整白:“谁放谁?嘿!”
他一拍手。
他拍手的方式很特别:就像女儿家一般,他把右手除拇,尾指外的三指拼伸,轻轻拍打在左手掌心,在浓雾里发出清脆的掌声。
然后,人,就乍现了。
也不知有多少,他们就像一直都藏身在浓雾之中,而且都是高手。
他们反包围了原先出现的江湖人物。
这些人,都是武林高手,其中包括了“八大刀王”,另有“核派”何怒七,“突派”段断虎等人。
方应看道:“投降吧,你们已给包围了。”
那空手的人忽然一仰首。
他的眼竟然发出蓝色的光芒。
他双手突然发出暗器。
不是向方应看。
也不是向米苍穷。
甚至不是向任何人。
而是向天。
他竟向天发出了暗器!
他的暗器很奇特。
一像飞钹。
一像鞋。
“鞋”与“飞钹”,飞得丈八高远时,忽尔撞在一起,发出轰隆,轰隆,轰隆一列声响,并爆出蓝星金花来!
然后,街市各路,各街,各巷,各处(包括了:红布街,紫旗磨坊,黑衣染坊,蓝衫街,半夜街,黄裤大道,三合楼,瓦子巷,绿巾街,白帽路……等地)都有人闪出来,奇怪的是,这些都不蒙面,但连熟透京师各帮各会各路人马的任劳任怨,也认不出这些一个个陌生的脸孔。
这些人“反包围”了那些“有桥集团”和官兵高手,而且,各处街角,还传来战鼓,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