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蓝凝,雍佐径直回了自己的公寓,将所有的灯都打开,偌大的房间整洁到不像有人居住。

他向来一丝不苟,怎么可能允许家里有半分凌乱,不能带未婚妻上来的唯一原因不过是这里存着太多另一个人的痕迹。

鞋柜中装着她的拖鞋和各色高跟,衣帽间里满是她的裙子及睡衣,卧室的梳妆台上除了属于她的各种首饰还有用了一半的护肤品和香水,连书房都堆满了她搬来的各类书籍。

雍佐将喻白摆到沙发上的娃娃放到一边,换了支手机,拨她的号码。

电话许久才通,听到他的声音,喻白并没表现出意外。

“说话方便吗?”

“你说。”

“你的东西都还在家里,什么时候有空就过来收拾或者我替你送过去。”

“那些都是你买的,直接处理掉好了。”

“送给你的就属于你。”

她的声音轻松而平静:“我不需要,家里也没有地方放。”

他沉默了几秒:“这样吧,我把你的东西移到别墅去,什么时候需要就过去取,密码指纹和钥匙都没变。”

“你还是尽快换掉吧,出了安全问题责任我担不起。”

“我不会换,想要随时来拿。”怕她再说出令他难以承受的话,讲完这句,雍佐就挂断了电话。

隔了数秒,手机再次响起,他迅速拿到手里,却是蓝凝的号码。

“你在干吗,赶紧把屋子收拾收拾,你明天不是有会要开么,我去你家做饭,等你忙完一起吃。”

“好。”

“你家有烤箱么,我想做蛋糕。”

雍佐下意识看了眼喻白常用的那只,嘴上却说:“没有,明天叫助理去买。”

“顺便叫他给我你家的钥匙,不说啦,我先去烤一只试试,省得明天做坏了被你笑话。”

放下手机,雍佐怅然了片刻,就开始亲手整理,属于她的物品太多,足足用掉了三个小时。

看着空掉一半的屋子,他对自己说,缺少了再重要的人,生活也总要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晚上本想发的,可是怎么都发不出来,下一更在周六,唐睿泽要求婚了。。。。。。

十一章

转头看了眼坐在副驾驶的喻白,话到嘴边,唐睿泽又咽了回去,敏感如她,自然能想到雍佐急着清掉旧物是为了讨未婚妻的欢心,并不需要他再提点。

“聪明的女人大多懂得在前任面前装柔弱可怜,即使得不到人,博点内疚同情、干扰一下他和新欢的感情作为报复也是好的。只有你这种蠢到家的才会一边掉眼泪一边在电话里装作满不在乎。不过,我还是喜欢蠢一点的。”

“你才蠢,谁掉眼泪了!”一直低着头的喻白狠狠瞪了他一眼。

“哈哈哈,急着辩白是因为心虚么?雍佐对不起你,可你为了帮只剩最后一点良知的他卸下心理负担宁肯强颜欢笑。我对你这么好,你却天天冷着张脸,这世界还真是不公平。”

虽然觉得唐睿泽实在讨厌,喻白却不得不承认他的话其实很对,强颜欢笑、口是心非不过是自尊的负累。

要带蓝凝回公寓,雍佐大可将无用的东西直接丢掉,何必用这种方式再刺伤自己一次,她恨他丝毫都不替自己着想,却因为太要面子太怕被看轻而连指责的话也说不出一句。

“下车。”

“不是回你家么,来这里干什么?”见唐睿泽把车停在超五星酒店的停车场,喻白一脸莫名,“晚餐要在外面吃吗?我累了没胃口,想早点回去休息。”

“跟着我走不就得了,哪来这么多问题。”唐睿泽不顾喻白的反对,拖上她就走。

出乎喻白的意料,唐睿泽并没有进酒店,而是带着她绕到了写字楼的大堂。看着他按下80层,她才想起这栋甲级写字楼属于唐丰:“这么晚了还有公事要做?”

“公司的总部后天才会正式搬到这里,现在还没启用。”

“那……”

“带你去看这座城市最美的夜色。”

她跟着他走进办公室,看着他拉开巨大落地窗前的百叶帘,又听到他说:“这栋大厦的顶层并不对外开放供人观光,只用作父亲和我以及另一位副总的办公室,因此可以欣赏到这番景致的了了无几。”

从这里看出去,市井的烛火、闪烁的霓虹、跳跃的车灯纷纷化作了渺小光点,赤橙黄绿,宛若万千萤火虫飘浮在这座城市的半空,绚丽如虹、斑斓如梦。

喻白的脸上却毫无惊喜,只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诧异之余,唐睿泽的心中还隐隐地生出了一种叫作不甘的情绪,他冷哼了一声,转头问她:“不过是个分手已久的人,就沮丧到这样?怎样的新鲜都提不起你的兴趣?”

“你之前说的没错,我的确还很在意,这里的夜色也非常漂亮,可我没有吃惊讶异和偶遇雍佐这件事全无关系。”

“这些年我和雍佐时常一起散步、看戏、阅读、吃饭、在人潮拥挤的街头漫无目的地到处走到处逛,但因为我这个女朋友见不得光,相聚的地点从来都不可以是这座我们皆热爱的城市。我原本以为光明正大并没有感情重要,直到见了蓝凝才发觉,其实这四个字我一直渴望,只是无法得到。”

“雍佐带我去过许多地方,质朴的、壮丽的、奢华的、能够与陌生人分享以及寻常人难以见到的景色我看过不少,可跟他分开后才明白,与你这里一样,这些璀璨和难得并不会真正属于我,所以没有欣喜的必要。”

其实他猜得到雍佐离开的原因,却故作不知地问:“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要同你分手?”

“没有,但我知道。他说他的父亲很早就因为意外去世,母亲另嫁他人,虽然常常过来看他却也不能住在一起。所以爷爷从小就把他带在身边,祖孙俩的感情格外深,这些年他爷爷身体不好,一直很希望他和世交的孙女交往,堂哥已经很叛逆,他不想再惹爷爷生气才暂时瞒着他。分手的原因除了门不当户不对,还有他对我的感情并不如我想像中深。”

“这么蹩脚可笑的理由他也编得出?”唐睿泽嗤之以鼻,“亏你也信!很多事情的真相未必是你看到的这样。什么门不当户不对,一身铜臭的商人未必比得上你父母那种高知。”

“什么真相?”

“我……不知道,就是那么一说。”

两人都不再说话,过了许久,唐睿泽指着深嵌在大厦外部的“唐丰”二字冲喻白一笑:“这里同样未必会是我的,而我也并不想要,不过如果你喜欢,就一定可以独属于你。”

“啊?”喻白完全没有听懂。

唐睿泽忽而换上了严肃的表情,声音也格外认真:“请你嫁给我好不好?”

他英俊的外表和周身的气场让喻白无法说出拒绝的词语,虽然一时间她还没有弄明白这句话的意义。

过了半晌,她才轻蹙着眉头低声问:“为什么?”

唐睿泽沉默了片刻,望向她笑了笑,眼中的光彩灿如星辰:“如果我说是因为一见钟情,你肯信么?”

看着这个时而幼稚的男人,没由来的,一种陌生和讽刺从喻白的心中划过。

然而,没来及想太多,唐睿泽的脸上就又出现了她熟悉的深酒窝:“不是想要光明正大么?后天的报纸会刊登唐丰总部入驻这栋大厦的消息,明早我打给报社,让他们再加一条我们俩要结婚怎么样?”

“什么……”

不等她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唐睿泽又说:“哦,如果登出来的不是我要结婚,就一定是优秀杰出的唐丰副总因向一名相貌情商智商都平平的女子求婚遭拒,自尊心受损怒而从80层的高楼上跳下,那样的话我们俩大概会一起上头条。”

“你!”

“我当然是说笑的,这可是我第一次向人求婚,除非你蠢到和驴一样,不然怎么会拒绝!我的人生一片大好,当然不会为了头笨驴从这儿往下跳。”

“……就知道你在说笑,这样的冷笑话有趣么?”喻白切了一声,转身要走。

唐睿泽却将她拉了回去:“谁跟你讲我在说笑?如果我拿结婚当笑话,我们家早就被女人踏平了。”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想说见到你之前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婚姻,因为你才想有个自己的家庭。我发誓这句是真话,那么你愿意吗?”

不知蛊惑她的是脚下这绝美的夜色还是他身上好闻的气息,鬼使神差的,她竟说出了“我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字数少的原因是,上一章更了四千花花数却平了史上最少的那次,伤心地倒地不起,写不粗来了,明天也会更新的。。。。。。

十二章

原本以为必定会遭到拒绝的唐睿泽没有料到喻白竟真的说出了“我愿意”,略微怔了怔,他俯下身吻了吻她的眉梢:“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不许反悔。”

由于唐睿泽的身世特殊,从小母亲与外祖父外祖母便竭尽全力地给予他最大的关爱和照料,唯恐得不到父爱的他比起同龄孩子缺少半分家庭温暖。母亲再婚后,碍着继父的身份,即使年幼的他再顽皮,唐锋也总是在妻子即将发怒时乐呵呵地将他护到身后。

任何东西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所以直到喻白答应求婚的这一刻,已然二十八岁的唐睿泽才真真正正地明白什么叫作惊喜。

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悦让他诧异不已,虽然预测不出时间的长短,早在动了结婚的念头时他就已经笃定喻白会成为自己的妻子。因此,眼下的唐睿泽完全想不通自己为何会这样高兴,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竟能将他的情绪牵动至此。

只可惜,出了电梯,瞥见喻白脸上的神色,他的好情绪就立刻消失了一半。

“自己答应的,又没人强迫你,嘟着嘴做什么?”

有人说,女人总会在醒来的清晨为前一晚作出的决定后悔。然而,没等到第二天,被大厦外温热的风一吹,喻白就已经清醒了过来:“你其实是在作弄我对吧?”

唐睿泽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我像是那么有空的人么?”

“可是婚姻是人生大事,一时心血来潮说结就结的那些大多都没有好结果。像我这样的普通女孩,完全没有资本陪你疯。而且我大学才刚毕业还想继续念书,现在就结婚实在有些早,我们对彼此的了解根本不够……”

在她的面前,唐睿泽从来都是一副好脾气,所以乍一见到他板脸,喻白反而觉得格外心虚,不敢再说下去。

唐睿泽没理喻白,快步走到车前,径直上了车,并不招呼她。

喻白自己拉开副驾驶的门,钻进去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说呢。”

“我不过和你讲些道理……这样轻率的决定,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来说都太不负责任了。”她只敢小声嘀咕。

“做出了承诺又变来变去,让别人空欢喜,这种行为才真的叫不负责任。”

虽然并不觉得自己十恶不赦,喻白却莫名其妙地感到愧疚。

回到唐睿泽的公寓,她匆匆洗过澡,就立刻钻进了厨房,按着早晨他订的菜谱将剩下的菜做了出来。

看到满桌子食物,唐睿泽心中的愤懑终于稍稍缓解,即便她想悔婚,至少也还算重视自己。

他黑着一张脸吃完了饭,见喻白将毯子抱到沙发上,冷哼了一声:“谁让你睡沙发了,好像我一直在亏待你,你去卧室。”

喻白并不推辞,笑着说:“我还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你当我和你一样小气。”

******

与陆一鹿约定的一起回家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因此十点刚过,喻白就开始准备午餐。

“你冰箱里的东西不多了,中午随便吃点可以么?”

“不用做,我下午要回公司开会,洗过澡换了衣服午饭带你去外面吃。”

喻白“嗯”了一声便开始收拾自己的背包,唐睿泽刚进浴室,门铃就响了。

稍稍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打开了门。

门外立着位打扮得稍显成熟的美人,她冲喻白笑了笑,转头吩咐司机将几个袋子拿到厨房。

“你就是喻白吧?听小泽说起过。”她拿出袋子里的东西轻车熟路地一一放好,“我知道他下午有会要开,特地过来给他做午饭,你要是有空就一起吃,人多热闹。”

这位美人看起来不过三十余岁,喻白猜不出她和唐睿泽的关系,不敢贸然答应,便笑着说:“不用麻烦,我还有事儿,收拾了东西正要走。”

还没开始洗的唐睿泽听到动静走出来,一脸莫名地问:“你不是到傍晚才能回家吗?现在要去哪儿。”

没等喻白回答,他又问美人:“您要过来怎么不事先打电话?”

“我事先打电话还能见到你的人?叫你回家吃饭你也不理,外头的东西有什么好,油多味精多。”讲完这句,她又笑着转头对喻白说,“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唐睿泽的妈妈。”

喻白这才记起唐睿泽曾说过他妈妈偶尔会过来做饭,赶紧叫了声阿姨:“您的样子太年轻,所以刚刚没想到。”

无论什么年龄性格的女人,听到旁人夸自己年轻,总会感到愉悦,唐太太当然也不例外:“哦?那你以为我是他什么人?”

喻白只笑笑,并不回答。

唐太太又说:“我这个儿子虽然缺点一大堆,但从不把乱七八糟的女孩儿往家带,你是第一个。不知道你也在,就只买了他喜欢的,你爱吃什么,我一起做。”

“我吃什么都可以的。”

趁唐睿泽洗澡换衣服的工夫,两个女人坐在客厅聊天,唐太太既漂亮又开朗随和,连一向慢热的喻白也很快和她热络了起来。

估摸着唐睿泽就要出来,唐太太仿佛想起了什么,对喻白说:“这儿除了我没别人来,厨房就只备了两套餐具。时间不早了,我得去准备午饭,看来只好麻烦你这个客人再去买一套了。”

唐睿泽从浴室出来见喻白不在,便问母亲:“把人家支开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要单独告诉我么?”

唐太太随手抓起手边的抱枕就往他头上砸:“怎么跟妈妈说话呢!听说你要结婚了,我特地来恭喜你。”

“您知道了?消息真灵通。”

“明天这喜讯都要见报了,我现在知道还算早?幸好报社的人是给我打电话道喜,要是让你爸爸知道了可怎么好!我已经跟报社的人说了,你是在开玩笑。”

“我没在开玩笑。让爸爸知道怎么了,没准他会很高兴呢,他前一段不还让我有空多带喻白回去吃饭么。”

“他会高兴是以为你真的想结婚!”

“我是真的要结婚呀。”

“……我知道你很生唐晋的气,我也一直看不惯他们一家,可你总不能为了和他赌气把无辜的人拉下水吧?喻白这种老实害羞的孩子禁不起逗的,你不要随随便便地招惹人家。”

“再和您说一遍,我是真的要和她结婚,是直接结婚而不是订婚,我没在逗她。”

“婚姻对女人来说多重要,你为了一时意气害了一个女孩的一生,忍心么?”

唐睿泽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快:“这不是一时意气,我忍他很久了。婚后我会一直待喻白好的,绝不会害她。”

无奈之下,唐太太只好换了个角度继续劝说:“虽然不是亲生的,这二十多年来,你爸爸对你多好!为了你连自己的孩子都没再要,你执意要这样做对得起他么?”

“我怎么会对不起他!如果不是看在爸爸的面儿上,我一早就直接动手了,还能容得唐晋张狂到今天?他在背后连您都敢编排,不知死活。”

“一辈子那么长,谁能不遇见几个小人,忍忍也就过去。你就是被我们宠坏了,从小事事都顺利,才会争强好胜,不懂得退让。对了,林艾杉是怎么回事儿?”

听到母亲说出这个名字,唐睿泽不免感到意外:“您也认识她?”

“原先不认识,最近才刚刚见过。我从不过问你的私事并不代表不知道,前天林艾杉过来找我,说你移情别恋不要她了。如果料到你会去招惹喻白,那件事我就不多嘴告诉你了,你爸爸连我都瞒着,要是知道你是为了这个才……,非得气死不可!”

“移情别恋?林艾杉还真是好意思说,”唐睿泽摇头直笑,“谁和她有过情,没有喻白,那种既粘人又不知好歹的烦人丫头我也不准备再见。”

“没有感情你和人家谈什么恋爱!”听到这话,唐太太气得直戳他的额头,“这种不负责任的调调简直和某个混蛋一模一样。”

“您说的混蛋我见都没见过,怎么会和他像,他是为了骗钱才找上您,而我是看林艾杉哭哭啼啼得太可怜才头脑一昏答应做她的男朋友,性质完全不同好不好!”

“……不管怎么说,婚姻和恋爱不同,你执意要和喻白结婚我也拦不住,但一定要负责任,即使不喜欢她,也绝不能伤害人家。”

“儿媳还没过门您就开始偏帮了?您是不知道她的脾气,我不被她气到英年早逝就算不错了,她心里根本没有我,我就是想伤也伤不到。”

头一次看到儿子的脸上露出落寞的神情,诧异之余,唐太太笑道:“难道说,你真的喜欢上她了?”

“喜欢”二字让唐睿泽很不适应:“得了吧,人家夸您年轻您就真以为自己还二十几岁!一把年纪了还把喜欢不喜欢的挂在嘴边,肉不肉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