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嘉轻笑道:“你这人,骨子里傲得很,董明山让你损失了这么多钱,你可不会忍气吞声,还对他这么好,帮着他。你这人啊,只有心里想着要对付别人时,才会突然对别人好,心机太深了。”
这话一说,赵泽宇眉角不自禁地跳动一下,余光看了眼王嘉嘉,见她没有更多的引申义,方才放下心来,笑着解释道:“好好的一块地,几家公司都已经商量好了一起合作开发,结果被突然冒出来的董明山给破坏了,把那块地抬高了两个多亿抢走,周围其他地块以后有了这个溢价标杆,都得涨一圈,损失不可估量。本来这一片区域都是我组的局,我这次不光输钱,还丢了面子,总得找补回来吧,也要警告那些小暴发户,没有我赵泽宇,光有钱在江北什么也干不了。”
“你工作上的事我不会过问,只是咱们,”王嘉嘉努努嘴,“两家孩子玩得挺好的,这以后……”
赵泽宇有些不耐烦:“孩子的事,无足轻重,我可没心思管。”
王嘉嘉见他又是这样的态度,不敢再跟他谈工作了。
今天是周五,赵泽宇答应了今天孩子放学后一起去王嘉嘉父母家吃饭。很快,他们在学校接上了孩子,驶到目的地,赵泽宇在外面停好车,拎出大包小包的礼品。
到了王家,王甬民夫妇见到许久未曾见面的外孙,喜笑颜开,也将此前对赵家的不满抛诸脑后,见女儿和女婿之间的关系也恢复了正常,甚至比正常夫妻更亲密,也满心欢喜。
闲聊了一会儿,赵泽宇示意王甬民进了书房,关起门来。
赵泽宇率先承认错误:“爸,上次您教育得很对,我经过了深刻反思,以后我会好好待嘉嘉,弥补前些年犯下的错误。我爸妈这边,我不能逃避问题,我小时候家里管得严,我从小怕我爸妈,到现在养成了习惯,你也知道我爸妈性格很强势,以后我会尽量在中间磨合,毕竟我和嘉嘉都结婚这么多年了,小星也大了,我爸妈会理解的。”
听他这么表态,王甬民心中踏实许多,反而主动替赵泽宇开脱起来:“你爸妈的为人性格我也知道,他们心地不差,嘉嘉从小也娇生惯养,受不住气,她肯定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以后她做得不好,你直接跟我告状,我会骂她。你一个生意人,生意做这么大,有时候男人在外应酬也是难免的,你只要对嘉嘉好,我就放心了。”
两人又互相理解了一番,赵泽宇轻轻叹了口气,这声叹息没有躲过王甬民的耳朵,王甬民问他:“怎么?”
赵泽宇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说出来。”
“爸,还是那件事。”赵泽宇抿了抿嘴唇,很为难地开口,“爸,您当年坐牢前,我和您签过一份协议。”
王甬民脸色微微一变,当年赵泽宇找到他,求他认下罪名,保他脱身,也不是光靠一张嘴。赵泽宇亲笔写下一张承诺书,上面明确承认了房产公司的幕后老板就是赵泽宇,王甬民帮赵泽宇顶罪,赵泽宇必须娶王嘉嘉为妻,必须对她好,给她幸福生活,下方有赵泽宇的亲笔签名和手印。
这一纸承诺一直被王甬民藏着,即便当年办案人员上门搜查,也没有找到这薄薄的一张承诺书。正因为王甬民手里有这张承诺书,他才对王嘉嘉说,他去找赵泽宇谈一定有用。如果赵泽宇依然我行我素,既不肯对王嘉嘉好,又不肯放王嘉嘉走,那王甬民也只能破釜沉舟,将这张承诺书交给上级机关。赵泽宇的牢狱之灾可就逃脱不掉了。
王甬民点点头,道:“我藏着的。”
赵泽宇诚恳道:“爸,我知道这张纸,对您或者对嘉嘉,都是个保证,但从我的角度来看,心里总是慌的。我知道如果我对嘉嘉好,您肯定不会把这张纸拿出来。可是说句难听话,万一……我是说万一您身体有个什么情况,您看您现在糖尿病这么严重,每天都要用胰岛素笔,万一出了问题,这张纸藏哪儿只有您知道。要被外人捡走了,那对我可是灭顶之灾;哪怕是自己家人,如果嘉嘉知道了当年的事,她会怎么看我,我们夫妻关系又怎么走得下去?”
王甬民坐在椅子上,眼神躲闪着,没有回应。
赵泽宇又说:“爸,这东西始终是个隐患,万一被其他人看到了呢?其实您也用不着担心,如果将来我对嘉嘉不好,您可以去举报当年的事,就算没有这张纸,还有您这个证人在,当年的许多事,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如果您去举报,我哪里还有活路?咱们是一家人,我和嘉嘉都结婚这么多年了,如果一家人还互相提防着,那怎么成呢?”
王甬民被他说得有些动摇。这时,王嘉嘉敲门,喊他们出去吃饭。
王甬民悄悄对赵泽宇说:“我再考虑考虑吧。”
俩人心领神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王嘉嘉浑然没有觉察俩人脸上的异色,只当赵泽宇改过自新,开始真正把他们当一家人了。
57
周日的晚上,王甬民经过反复权衡后,偷偷给赵泽宇打去电话,约定第二天早上在公司碰面。
赵泽宇说得对,就算没这张纸,如果赵泽宇翻脸,还有他自己这个证人,何必再留着这张纸威胁自家人呢?
挂下电话,王甬民从书架上抽出一本黑色厚壳的书,用一把美工刀将书封从中间处撬开,原来这厚壳书封的中间被挖出了一块空隙,里面放着一张折叠着的泛黄的文件纸。
王甬民掏出纸张,展开后端详了几遍,将纸装入一个信封,揣进衣服里。
第二天一大早,赵泽宇就来到了公司,不一会儿,保安部经理唐显友就进了他办公室,在他眼神示意下,关上门,凑近密谈。
“都准备妥当了吗?”赵泽宇眼睛暗沉,声音发哑,他也是心中焦虑不安了一整夜。
唐显友点点头:“应该没问题。”
赵泽宇瞪眼道:“应该?”
唐显友低下头:“毕竟这个办法没有真正试过,不知道会不会出意外。”
赵泽宇愤怒地咬起牙。
唐显友小心劝说:“赵总,老头子自己都说了,如果你们和平离婚,他会把当年的秘密守下去,他毕竟是小星的外公,就算你们离婚了,他也不至于告发我们。他都这么说了,你也没必要维持这段婚姻了。”
赵泽宇不耐烦道:“我已经跟你说过,我绝对不会跟王嘉嘉离婚。我这么多年不离婚,不是怕离婚了王甬民要告发我!而是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和王嘉嘉离婚!王甬民必须除掉,否则后患无穷,其他的你别废话了。”
“今天早上一过,如果你想法变了,就没法子再——”
“叫你弄其他人没见你这么磨叽,你不要把他当我老丈人就好了。”
唐显友小声应道:“呃……好吧,那我就按计划来。”
不多时,王甬民来到公司,赵泽宇热情地将他迎进屋,关上门,给他端茶倒水。
过了会儿,王甬民掏出信封,递过去。赵泽宇接过手,难掩欣喜,急忙拆开,掏出纸张,里面果然是他当年亲笔写给王甬民的承诺书。
他将纸张收起来,又小心问:“爸,这张东西,您没有复印过吧?”
王甬民微微皱了下眉,见他这么提防自己,有些不满,道:“从来没有复印件,这张纸连嘉嘉妈妈都没见过,我相信你的表态,所以才把这东西还给你。不过泽宇,你可不要欺骗我,就算没有这张纸,还有我这个人在。”
“那当然,爸,我知道您承受了很多,整件事也确实由我欺骗开始。不过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和嘉嘉也结婚这么久,孩子都这么大了,大家现在是一家人,爸,您就不要再记恨我了。”
王甬民重重叹了口气,道:“只要你对嘉嘉好,我这些年……就那样了吧。”
赵泽宇又连忙做下各种承诺。
过了些时间,王甬民准备回家。赵泽宇百般挽留他一起吃午饭,今天老丈人难得过来,不管怎样也得一起吃个饭,他都已经让秘书安排好了。
盛情难却,王甬民便留了下来,准备吃饭时再提点提点赵泽宇,他总感觉赵泽宇这人不够真实,像玻璃上覆了一层水汽。
周一的早晨总是忙碌的,俩人聊完,赵泽宇请他留在办公室里休息,他要去给公司的管理层开例会。
王甬民独自留在办公室,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老年手机上的新闻,坐得久了,他起身去上厕所,来到厕所门口,见门外立着一块牌子:“维修中。”王甬民没有他们公司的电梯卡,去其他楼层不方便,他心想自己只是上个小便,里面某个设备维修也不打紧,便走了进去,谁知,这一步进去后,他便再也没有出来。
58
深夜,赵泽宇离开派出所,回到家中,推开门,就见到两眼通红、悲痛欲绝的王嘉嘉。
“我爸为什么突然没了?”
赵泽宇走上前,试图搂住她,被她一把推开:“你说,我爸到底是怎么没的?”
赵泽宇抿了抿嘴巴,坐进沙发里,垂头丧气,叹息道:“法医查了原因,胰岛素过量。”
“怎么会胰岛素过量?”
“早上你爸来我公司找我,我约了他一起吃午饭,让他在办公室等我,我去开会。结果我会开完,回到办公室没见着他,就打他电话,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我去问前台,前台说他没走出去过,我就问其他员工,其他员工猜他是不是在上厕所,我就让人去看看,结果真的在卫生间,找到的时候人已经……已经走了。”
他吞咽一下,继续说:“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马上报警,再打电话给你。警察来调查,看了监控,又看了现场,结论是你爸去卫生间上厕所时,进了隔间,关上门给自己用胰岛素笔打胰岛素,他打了两支胰岛素笔,过量了,就在卫生间里休克了。因为今天卫生间在维修,暂停使用,所以之后一直没人进卫生间,没人发现,没来得及抢救。”
“我爸为什么会打两支胰岛素笔?”
赵泽宇摇摇头:“不知道,地上扔着两支胰岛素笔,警察猜测你爸年纪大了,健忘,多打了一支。照理说,就算打了两支,后果也不会这么致命,你爸今天早上吃早餐前应该已经打过了,他搞忘了。加上他年纪大,出现休克征兆时,没有及时跑出卫生间喊人。唉,刚好公司男厕所早上水管爆了,保洁在门口放了维修的牌子,没人进去,要不然换到平时,他休克后,也早就被人发现了。”
王嘉嘉质疑地看着他:“他今天去你公司做什么?”
赵泽宇叹口气,道:“和上次一样,他还是来找我谈我们俩感情的事。早上他还说上一次找我谈话后,我改变很大,他很欣慰。”
“不可能,你撒谎!”王嘉嘉完全不相信,王甬民为了褒奖赵泽宇浪子回头金不换,又专程跑到公司去了?怎么不定做一面锦旗,写个“江北好女婿”送上门?
赵泽宇沉吟几秒,眼珠转了好几个三百六十度,装作撒谎被识破,只好坦白:“你爸想要我出面,去找我爸妈商量一下,让小星能定期去看看你爸妈,还有,让我爸妈对你好一些。”
王嘉嘉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朝赵泽宇砸过去,吼道:“你爸妈,你爸妈,如果不是你爸妈平日做得太过分,我爸也不会去找你!”
赵泽宇没有半点脾气,低头捡起抱枕,放回沙发上,自责道:“你说得对,都是我没做好,都是我的错。”
王嘉嘉把头整个埋进了手臂里。
赵泽宇坐到她旁边,机械般地轻抚着她的背,目光冰冷。
第6章 怀疑
59
一天后,警方以意外结案,将王甬民的尸体移交给家属。随后,家属送去火化,又在小区旁边的社区活动中心设了灵堂,按算命先生给出的日子,两天后下葬。
操办丧事总是很折磨活人,尽管有丧葬服务公司来打理,但像通知亲朋、约火葬场时间、办死亡手续、租赁场地、公墓选坟地、酒店订餐、采购各种物资、记账等,还是要家属亲力亲为。
赵忠悯夫妇每天会来一次灵堂,毕竟亲家不来,会惹其他人说闲话,不过是待一会儿便走,赵星辰这几天住到了爷爷奶奶家。
因为是赵泽宇的老丈人去世,每天来吊唁的宾客很多。王嘉嘉母亲听闻噩耗后,几天都没缓过来,王嘉嘉让她躺家里休息,可她大部分时候还是坚持来灵堂里坐着,望着王甬民的骨灰盒发呆。王嘉嘉强忍悲伤,撑着一口气料理各种事宜。这几天也幸亏赵泽宇全程张罗一切,又找了他的下属过来帮忙,这才不至于手足无措。望着老公忙碌的背影,王嘉嘉心中有一份归属和依赖。
这天下午,王嘉嘉、赵泽宇在灵堂和丧事操办负责人商量琐事,王嘉嘉手机铃声响起,她拿起一看,上面是一个没有在通讯录里的手机号码,她正要滑动接起,突然,她认出了这个号码,忙按了两下挂断。
一旁的赵泽宇瞥到这一幕,问了句:“怎么挂了?”
王嘉嘉掩饰道:“骚扰电话。”
赵泽宇没再理会,转头继续和人商量丧葬事宜。
王嘉嘉在旁边待了会儿,说去下洗手间,匆匆离开,赵泽宇一边继续和人说着事,一边盯着王嘉嘉的背影,眼中隐现一抹怒色。
王嘉嘉来到洗手间,回拨过去,片刻后,传来段飞的声音:“嘉嘉。”
王嘉嘉刻意保持距离:“不要这么叫我,你有什么事?”
“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你说。”
“我听说你爸去世了——”
王嘉嘉打断他:“你不用过来,不方便,我不想引起我老公的误会。”
“我知道,”段飞停顿片刻,道,“我找警察了解过,你爸是在赵……赵泽宇的公司去世的。”
“对,那又怎么了?”
段飞犹豫了几秒,道:“你如果方便的话,我们见一面,我有些事想和你当面核实一下。”
王嘉嘉微微皱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嗯……关于你爸的一些事。”
半个小时后,王嘉嘉脱掉麻衣,离开灵堂,避开众人,悄悄摘下绑在手臂上的稻草,这是当地的风俗,死者下葬前家属手臂上都要绑稻草。她走到离灵堂很远的路口,打了辆车,行到了几公里外一家生意惨淡的咖啡厅,段飞已经在最里面一个位子上等候多时。
“节哀顺变,听到王叔去世的消息,我也很难过,你可一定要挺住啊。”见到王嘉嘉,段飞关切地说道。
王嘉嘉连日缺少睡眠,没什么耐心,坐下后,脾气有些急躁:“你到底有什么事?快说吧。”
“那我就直接说了。你爸为什么去赵泽宇的公司,你知道吗?”
“他找泽宇聊一些琐事,怎么了?”
“什么琐事?”
“家庭琐事。”她奇怪地看着段飞,“你为什么问这些?”
段飞皱了皱眉,道:“什么样的家庭琐事需要你爸去他公司里谈,不能在家说吗?”
王嘉嘉不想婆家的事被外人知晓,淡淡道:“这些我就没必要告诉你了,还有其他事吗?”
段飞身体稍稍向后缩了缩,道:“那我换个说法,这是你爸自己告诉你的,还是赵泽宇事后跟你说的?”
王嘉嘉瞳孔微微收缩:“泽宇事后告诉我的。”
“也就是说,你爸去赵泽宇公司,你事先不知情?”
王嘉嘉盯着他,感受到异常,缓缓点了下头,问:“你想说明什么?”
“你爸属于意外死亡,按照程序,按法医尸检结果,他确实死于胰岛素过量,派出所的人查了监控,当时他进厕所前后,没有其他人进出过,所以给出了意外死亡的结论。我事后得到消息,就委托刑警朋友再去查了一遍,他们从没遇到过胰岛素笔连打好几支死亡的情况,他们重新看了监控,发现监控前后各有三十秒的时间是缺失的,所以又派人去了赵泽宇的公司,要求调取监控的原始文件,结果硬盘坏了,于是,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王嘉嘉盯着他:“你想说明什么?”
“你爸去找赵泽宇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没有。你到底想说什么?”王嘉嘉不耐烦了,突然,她瞳孔收缩,“你知道我爸去世后,为什么要让刑警去调查?”
段飞吸了口气,道:“你爸当年受贿入狱,只有他的口供,没有资金往来的证据,他交代是他更改规划后,房产公司的老板承诺会给他钱,而那个老板,在他被留置之前就失踪了。一开始以为是畏罪潜逃,几个月后发现那个老板在河里溺亡,当时以自杀结案了。这些你大致也知道。其实,当时调查人员发现,整个项目关联的多家公司,都疑似和赵泽宇有关,不过关键证人自杀,各家公司背后股权关系错综复杂,你爸坚持是他想受贿才更改了规划,和其他人无关,加上赵泽宇的家庭背景,最后案子是以你爸一个人入狱收尾了。”
王嘉嘉冷冷地看着他:“你继续说。”
“按着我们这么多年的办案经验,这案子怎么看,都像是你爸在替人顶罪。”
王嘉嘉心头不禁一颤,突然想起当日她和爸爸诉说这些年在王家受到的委屈后,爸爸说要去找赵泽宇谈谈,当时她就觉得爸爸话里有话,结果爸爸找赵泽宇谈完的当天晚上,赵泽宇突然像完全变了个人,对她体贴照顾,无微不至。她又想起赵泽宇去爸爸妈妈家,爸爸和赵泽宇关上门说话,她推开门进来时,俩人脸上都有着不自然的表情。她再联想到她爸两次去赵泽宇的公司,事先都没告诉她,而赵泽宇回家后却旁敲侧击,问她爸有没有跟她说过什么。
想到之前的种种,她不禁陷入了迷茫。
段飞接着说:“其实你爸出狱后,我单独找过他几回,我问他是不是替人顶罪,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不肯告诉我实情,但我看得出,他藏着心事。”
王嘉嘉顿时抬起头,狠狠瞪着他:“所以,你认为我爸是替泽宇顶罪,这一次是泽宇杀害了我爸灭口?”
“我没有证据,我只是猜测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所以想当面向你问问,你自己回忆回忆,你爸这些年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没有!”王嘉嘉大怒道,“泽宇是我丈夫,王甬民是我爸,我爸刚死,还没下葬,你跑来跟我说,我丈夫杀害了我爸?你太过分了吧?”
“我——”
“你现在让我觉得恶心,段飞!”王嘉嘉端起咖啡,直接朝段飞脸上泼去,站起身就走。
“嘉嘉——”
“闭嘴!”王嘉嘉停下脚步,转身道,“我是有老公的人,你不要用这种称呼喊我,以后也请你自重,保持距离!”
说完,她咬住牙齿,怒气冲冲地朝门外走去。
60
办公室里,陈哲继续告诉段飞:“以我多年看人的经验,钱一茹对孟真真的死,肯定不知情。另外,我还查到陈子华曾经托王嘉嘉介绍工作,去赵泽宇公司当司机,一直是赵泽宇的夜班接送司机,上个月他离职了,暂时也联系不上他。”
段飞思索道:“陈子华是赵泽宇的司机,又是孟真真的前夫;王嘉嘉是赵泽宇的太太,又是孟真真最好的朋友。这两个人都是赵泽宇和孟真真的关系连接者,现在这俩人都联系不上了,肯定和案子有关。”
陈哲点点头,道:“这两个人肯定很关键,不过现在还有一条更关键的线索。”
段飞问:“是什么?”
陈哲起身,专门为段飞沏茶,一边幽幽地问:“段飞兄,你作为一个检察官,平时都是等着我们公安把菜买回来交到你手里,你再烧菜给法院吃。这回你这么积极干什么,从头到尾忙前忙后,南川的公安、检察院都是你去联系的,又是找证人,还要跑学校,你把我们公安的活全给干了啊。”
段飞理所当然地道:“重大案件,我们检察院可以提前介入侦查,我帮你做了这么多工作,你还不乐意了?”
“乐意是乐意,就是不知道这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
段飞捧起茶,手不由得抖了下:“你什么意思?”
陈哲笑起来:“你会去学校查,我就不会去吗?我不光问出来孟真真和王嘉嘉的关系,我还不小心问出了你和王嘉嘉的关系。”
段飞顿时脸上一片酡红。
“王嘉嘉读大四时,你这个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好几年的男人,想要老牛吃嫩草,把魔爪伸向校园,最后她还真被你这不讲武德的臭流氓追到手了,有这回事吧?”
段飞咳嗽一声,老脸通红。
王嘉嘉大四的时候,去了电视台实习,做了法制线的记者。那时段飞在市检察院工作,刚刚通过考核,成了员额检察官,拥有独立办案的资质。机缘巧合之下,王嘉嘉接连几次采访都遇到段飞,慢慢地,两个人发展成了男女朋友关系。拥有一个检察官男朋友后,王嘉嘉的采访工作更加顺利,段飞在公检法系统中总有一些老同学或熟人,王嘉嘉每次遇到难进的门,都靠段飞厚着脸皮帮她联系采访对象。
当年的赵泽宇还经营着律所业务,经常跑检察院,赵忠悯尽管已经调任去了市政府,但他是老检察长,赵泽宇和检察院里的人都混得很熟。一次他去检察院办事时,遇到正带着王嘉嘉找资料的段飞,王嘉嘉这样的大美女,任何人见到都会眼前一亮。赵泽宇便问段飞这女孩是谁,段飞想到在单位里帮女朋友找资料有徇私的嫌疑,便说她是来采访的电视台记者,于是赵泽宇就光明正大地上去搭话,要到了王嘉嘉的联系方式,接着开始了猛烈追求。
王嘉嘉本想让赵泽宇知道段飞是她男朋友,但段飞性格软弱,觉得一开始没有向赵泽宇明说,等他都追求了一阵子才提,岂不是彻底得罪了这位大领导的公子哥?后来有一次,赵忠悯回检察院视察工作,私下和段飞提及,他儿子赵泽宇说段飞给他介绍了个女朋友,如果事成了,要好好感谢段飞。这话一说,段飞更是有苦难言。此后,王嘉嘉多次找他商量,该怎么拒绝赵泽宇,段飞自知他无论哪方面都比不上赵泽宇,又不敢让赵泽宇知道真相,懦弱的他选择了渐渐疏远王嘉嘉,还专门向单位申请调到下级的渝中区检察院工作。最终,王嘉嘉在对他多次失望之后,两人选择了分手。
听段飞大概讲了一遍经过,陈哲忍不住痛骂起来:“你可真是个软蛋啊,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窝囊的男人!”
段飞没有辩解,男女交往,要讲门当户对,一方的颜值也需要另一方的实力匹配。当赵泽宇出现后,段飞自认各方面都比不了,以他的性格,他只会退出,这是改变不了的结局。
人人都有软弱之处,陈哲也懒得管他的感情观,他只想着破案。
“所以呢,这案子你是不是从头到尾都知道真相,故意在我面前卖弄?难怪案发当天你非得请我吃饭,你早知道孟真真会死吧?”陈哲肃然道,“老段,我跟你申明一下原则问题,如果你涉案,你一早就知道孟真真会死,这事你们检察长也保不了你。我只能建议你,现在说,争取个宽大处理,拖到后面,你的罪责就更大了。”
段飞道:“我确实有所隐瞒,但我对案件真相确实不知情。我和王嘉嘉谈恋爱时,她提到过以前有个好朋友孟真真,我也是案发后才联系起来。”
听段飞斩钉截铁地撇清关系,身为好朋友的陈哲也算松了口气,问:“那你案发当天为什么会太阳打西边出来请我吃饭,别说这也是巧合?”
段飞掏出手机:“我在案发当天下午收到了一条信息,是用何超龙的手机号发的。”
短信页面上写着:“段飞检察官你好,今晚望江街上可能会发生一起重大刑事案件,由于涉案人员的背景很大,希望你能在现场全程监督警方的调查工作。”
“后来我打对方电话,对方关机了。这事我不确定是不是玩笑,可我从业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收到这种短信,没办法,只好借请客的名义把你叫来坐镇了。”
“你为什么直到我揭了你的短,才把短信亮出来?案发后一直不说?”
段飞抿抿嘴:“因为我看到涉案人是赵泽宇。”
“赵泽宇怎么了?你是要报十年之仇,故意不掏出线索,想把赵泽宇往死里整?”
段飞皱了皱眉,道:“有些情况我没有查明之前,不能乱给出怀疑。”他顿了顿,又道:“我一直怀疑王嘉嘉的父亲王甬民是被赵泽宇害死的。”
61
王甬民去世的第二天,孟真真收到了讣告。
这世界上真正对她好的人不多,王甬民一家对她的关怀,从大学至今,没有因为她身份的变化而不同,就是单纯地把她当亲人。
她受于现实身份限制,没法帮忙料理后事,偷偷去了几次安慰王嘉嘉,送去了白包和没有名字的花圈。
另一边,董明山公司的处境一直在恶化。
董明山每天早出晚归,愁眉不展,从他和钱一茹的对话中,孟真真了解到,预售证暂时不可能批,银行已经暂停贷款,如果他不能在几个月内交上土地的尾款,之前交的钱将被政府没收。
至于以前的贷款,银行经理多次找过他,说最近银行有回款任务,希望他先找过桥资金把贷款还了,还完三天内就把新贷款批出来给他。这是银行的借口,董明山要是真找人借钱把贷款还了,银行绝对不会再批给他钱。晴天送伞,雨天收伞,是银行的一贯作风。
他多次恳求赵泽宇出手相助,赵泽宇借口岳父去世,他忙着张罗后事,没时间管工作。董明山包了个三万块的白包上门吊唁,赵泽宇白包照收,但只字未提要帮忙。
这几天,孟真真一直在心中权衡,要不要把视频给董明山看。
偷拍的理由倒可以解释,孟真真听王嘉嘉无意中聊到赵泽宇,赵泽宇说要设计让董家破产,她对董家有感情,就自作主张在王嘉嘉的家中装了偷拍设备,想要抓到赵泽宇的把柄,帮助董家。可站在董明山夫妻的角度看,洪梅这个保姆会做偷拍的事,性格肯定阴暗、极端,风波一过,他们一定会找理由辞退她。谁也不想把一个危险的女人留在家里。她没法继续留在董家,看着孩子长大了。
她也想过匿名把视频发给董明山,这不过是自欺欺人,去过赵泽宇家的只有保姆洪梅,会把视频发给他的肯定也是身边的人,那么除了保姆洪梅还能有谁?这样做只会让董明山夫妇惶恐不安。
“洪梅阿姨,我们家真的会破产吗?”董浩然放下笔,抬头望着出神的孟真真,“爸爸说,我们家如果过不了这一关,以后这个房子就不能住了,我们要回县城生活,是吗?”
孟真真看着孩子忧虑的眼神,不知该怎么回答。其实这个年纪的小孩,大人的对话,他们都听得懂,他们有自己的思考、想法,也有自己的焦虑。
“不会的,你爸爸开玩笑的。”
董浩然摇摇头:“不是开玩笑,昨天……昨天妈妈又哭了。”说完,他又低下头,一声不吭地做起了作业,但是握着铅笔的手指却在微微发抖。
看着这一幕,孟真真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朝主卧走去。
她决定了,要把视频交给董明山夫妇,不管这个视频最后能不能帮董家渡过难关,她也算尽了自己的一份力。即便过不了多久,她会被董家夫妇辞退,就当报答他们当年从福利院领养了董浩然,帮他治好了病,又让他衣食无忧生活到现在。
看着董明山夫妇,孟真真深吸一口气,拿出了准备好的腹稿说辞:“董先生,这一次你公司遇到的麻烦,是赵泽宇在背后设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