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飞道:“我怀疑,董浩然是孟真真的孩子。”
这是很自然的猜测,从警方调查的孟真真的行为轨迹上看,她就是冲着董浩然来的,不过陈哲还有其他疑问:“如果董浩然是孟真真的小孩,可是在孟真真的档案资料上,她没有结过婚,也没有生育记录,这很不正常。”
段飞分析着:“未婚先孕,最后孩子生下来又遗弃了,过了若干年,后悔了,重新回来寻找小孩。依我看,这倒不奇怪,奇怪的是,她明明是孟真真,为什么要假冒他人的身份?”
陈哲道:“一般在这种情况下,假冒他人身份,要么自己有案底在身,要么正在实施犯罪,比如诈骗等。不过公安系统里,没查到孟真真有犯罪记录。”
两人讨论着,孟真真过去多年来的信息记录完全空白,他们能查到的只有孟真真这半年多的生活情况,而这一切,自然要从孟真真进入董家开始。
13
丁虎成约孟真真晚上吃夜宵后,孟真真惶恐了一整天。
时间不会因她的惶恐而暂停,依旧走到了晚上九点。
孟真真如约来到望江街上的一家烧烤店,她挑了室外靠墙的一张偏僻桌子,面朝墙的方向拘谨地坐下。
几乎同一时间,丁虎成走了过来,孟真真注意到平时胡子拉碴的他今天难得刮了胡子,但这并没有让他显得清爽多少。丁虎成比她大了十几岁,身材发福,肚子像一面鼓,幸亏他是个保安,如果他是个当官的,不用人举报,纪委每年都得查他一遍。一直以来,孟真真只把他当成同事,属于那种完全不会去留意对方长相的同事。
丁虎成平日对她倒还客气,有几次在路上遇着,丁虎成刚好买了水果,还塞给她几个。孟真真当时就隐约感觉丁虎成对自己有点意思,放在平时,她根本不会给丁虎成任何私下接触的机会,无奈如今自己偷偷潜入董家的把柄被他拿捏,也是身不由己。
孟真真望着这个年近五十岁的油腻男人,心生厌恶。要不是自己的身份见不得光,要不是自己为了寻找儿子隐忍这么多年,就算丁虎成以她偷偷进过董家相要挟,她也绝不愿委屈自己跟他私下见面,甚至还可能……她做了最坏的打算。
如此想着,孟真真拿起烧烤桌上的蒜瓣,先塞了两粒进嘴,忍着辣味细嚼慢咽,让蒜味弥漫到整个口腔,又拿起桌上的啤酒,灌了两口,想用满嘴的大蒜和酒精的混合味道,给对方个下马威,将对方劝退。如果这样还不能奏效,那她也得给丁虎成留下一道根深蒂固的心理阴影,以免他以后还以此威胁,侵犯于她。
可惜丁虎成这粗汉似乎对她的粗鲁举动并不在意,看着她嚼蒜又喝酒的模样,还笑她吃东西的样子真是有趣极了,气得孟真真当场就想朝他哈口气,送他上西天。
“好早之前,我媳妇在足浴店上班,遇上了追她的客人,她就越看我越不顺眼,嫌我是个保安,没钱,后来就跟别的男人勾搭上了。我也知道情况,但为了小孩,为了老家的面子,两个人都不提离婚,也没在一个城市生活,一年到头只有过年那几天回老家见上一面,两口子就像陌生人一样,各过各的。我和她一共有两个小孩,现在都大了,也去了其他城市打工。”丁虎成讲述着自己的情况。
孟真真对此丝毫不关心,你家里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是被你威胁,可不是来跟你相亲的!可她也只能应付着当个听众。
“洪梅,你现在的感情状况是怎么样的啊?”丁虎成也不绕圈子,问得很直接。
“没什么,就是这样。”孟真真给了一个没法更敷衍的回答。
“嗯……你现在一个人过啊?”
“我……”孟真真踌躇着,不知该如何作答。丁虎成跟她谈及家庭情况,难不成想靠着这一个把柄,和她发展成长期关系?这是孟真真万万不愿意的。
这时,刚好手机响了一下,她忙借着看手机短信的机会,不再回答丁虎成的问题。短信上只有两个字:“洪梅。”孟真真皱了皱眉,不知是谁发她个名字做什么,她没有理会,抬起头,发现丁虎成继续望着她,似乎她今天不把感情状况交代清楚,她就走不了。
“嗯。”孟真真模糊地应付了一个字。
“你单了多久啊?”
“几年了吧。”
“几年是一两年还是三五年?”丁虎成好奇心贼重。
“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孟真真本就厌恶他,此时,实在是忍不住了。
丁虎成却也不生气,嘿嘿一笑,换了个话题:“你知道我今天是怎么发现你偷偷去了十楼业主家的吗?”
孟真真露出一丝警惕,抬头看向他。
“我其实早就对你有好感了,所以我平时在机房值班时,经常通过小区里的监控看看你在干什么,就想多看你几眼。”
丁虎成自以为这个表白很能打动人,孟真真却浑身一个激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丁虎成经常借着监控偷窥她,不知是否也发现了她其他的异常举动。
果然,丁虎成接着问:“你是不是早就想进十楼的业主家了?”
孟真真赶紧否认:“没有啊,我今天一时好奇,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看你经常找他们家的小保姆聊天,好几次晚上还见你一直留在保姆电梯里面,每隔个几分钟就按一次十楼,到业主他们家后门张望一下。要是没人,你就关上电梯门,如果有人,你就把他们家的垃圾收走。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丁虎成问这话时,仿佛是在平常聊天,语气也很自然,可孟真真听在耳朵里,如遭雷击。
她偷偷深吸一口气,尽力装作镇定自若的模样,试探地问:“只有你看到,还是有其他人也看到了?”
丁虎成看穿了她的心思:“你放心,只有我看到,我也没告诉其他任何人。”
孟真真点点头:“我没有偷业主家的东西。”
“我知道,我搜过你了,如果你偷东西了,我也保不了你。你实话实说,你本来是不是想进十楼业主家偷东西,结果没找到偷了不容易被发现的财物,所以才没拿?”
孟真真犹豫了几秒,只好承认自己是“蓄谋已久”,结果“盗窃未遂”。
丁虎成一本正经地道:“幸好你没这么做,以后千万别有这种念头。咱们小区里到处都是监控,偷东西肯定会被发现。想赚钱,方法多的是,保洁收入是低了点,以你的年纪,去业主家当个保姆也会受欢迎,咱们尊邸的保姆工资少说六七千元,客气的都给到了八千一万元。”
孟真真点点头,表示会好好考虑他的建议。
这时,她收到了第二条短信,上面写着:“孟真真。”看到自己的名字,她顿时吓了一大跳,脸色变得惨白。
丁虎成喝着啤酒,注意到她神色不对,问:“你怎么了?”
此刻,孟真真急着要和陌生手机号机主取得联系,她强忍着慌乱站起身,说:“最近干活太累,喝了点酒头晕,我想回家睡觉了。”
“好,我送你回去。”
丁虎成笑意盎然,站起身,招呼烧烤店老板过来买单,孟真真主动掏钱,被他阻止。
付完钱,丁虎成有意无意地拍了拍孟真真的肩膀,招呼道:“走吧。”
孟真真仿若游魂跟在一旁,丁虎成一直在闲聊,她无心搭话,心思全在短信上。
对方是谁?怎么会发现她的身份?对方想干什么?一系列的疑惑盘桓在她脑中。
走到了巧克力公寓,孟真真停下脚步,说自己就住楼上,丁虎成有些惊讶:“你住在这里?一个人租公寓住啊?工资够不够交房租啊?”
孟真真只好解释自己刚来江北时没经验,没想太多,租太贵了,等租期一到就换便宜的地方。
丁虎成接口道:“那我送你上去吧。”
孟真真停在原地,犹豫着,她急于查出陌生手机号是谁的,此刻又被丁虎成拿捏住把柄,真是两头难。考虑了几秒,陌生手机号的事不急于这一时,先解决丁虎成的麻烦。她咬咬牙,一言不发,轻点了下头。
“等一下。”丁虎成叫住她,转身去了旁边的便利店,孟真真隔着玻璃窗,看着丁虎成从货架上拿起一整盒的避孕套,结果他犹豫几秒后,又把避孕套放了回去。孟真真顿时直翻白眼,这男人该不会嫌整盒太贵,去买单个装的吧?幸亏他没这么做,放回避孕套后,他拿了两瓶饮料出来,将其中一瓶递给孟真真,说:“我先回去了,你累了就早点歇着吧。”
孟真真一时弄不清他的意图,目送他离开后,暂时也没心思管他,连忙跑回家,回拨了那个陌生号码。
响了几下后,电话接通,却没有声音。
“你是谁?”孟真真警惕地问。
对方没有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孟真真继续回拨过去,对方不肯接,又发来短信:“你怕不怕我把你的身份揭开?”
孟真真盯着这一行字,思索了许久,回复道:“你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
“你想干什么?”
“一万元封口费,我保证你的身份没人知道。”
孟真真思考了一会儿,也没法拒绝,只好回复:“好。”
“你准备好钱,我会通知你什么时候放在哪里。”
这是一个无眠的长夜,孟真真一直在思索谁会知道她的身份,却想不出答案。
时间一晃到了第二天,对方发来消息,让她中午将钱放在市中心一个商场地下一层的储物柜里。
孟真真向物业经理调休了一天假,中午十一点,她提前整整一个小时来到商场,将装着一万元现金的纸盒放进指定的储物柜中,把取件码发给对方。接着她躲到一旁厕所的出入口,佯装等人,实则一直紧盯着储物柜,要查出对方究竟是谁。
储物柜前人来人往,不时有人存取东西,孟真真目不转睛,生怕分神几秒便错过了目标。
她一直等到中午十二点半,始终未见有人来取钱。这时,她又收到陌生人的信息:“今天有事,改天我再联系你,你先把钱带回去。”
孟真真满腹狐疑,不明白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先把钱取出来,回了家。
坐在出租车上,她总怀疑有人在跟踪她,可是查看后视镜,却又看不出。到了尊邸附近,她提前下了车,故意绕了些路,几次躲在暗处,观察是否有人跟踪她,结果也没有收获。
14
第二天,孟真真再次拨打陌生号码,对方已经将她的来电屏蔽了。
孟真真惴惴不安,此人是谁,为何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过细想一下,这人既然要钱,自己也愿意配合,对方自然不会告发自己。听对方的语气,他似乎知道她的经济状况,那么要的钱应该也有限,否则即使要的再多,她也得有钱给才行。自己就这么几万元的积蓄,掏光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她从来都是漂泊无依,随时都做着最坏的打算,对她来说,攒了多少钱,并没有什么意义。
如此想着,她便安心地等着对方下一次的联系。
丁虎成这边,自第二天起,便开始了中年男人的追求攻势。
他每天都会带点水果、零食到孟真真的休息室,不咸不淡地聊会儿天,帮她干点活,行动上倒也算是有分寸感,没有再和孟真真发生肢体接触。
孟真真鲜少得到别人的关怀,渐渐地,她对这个年近五十岁的保安有了改观,虽谈不上喜欢,但至少不再像一开始那么反感了。
而对董浩然,孟真真确认了他是自己儿子后,反而不知所措了。她内心自然想去相认,但想起往事,一是没有脸面,二是身份不允许,只好暂且继续留在尊邸做着保洁,每天以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观察着董浩然的成长。
这天傍晚,吃过晚饭,王慧带着董浩然下楼玩耍。现在正值池塘里小鱼苗的繁殖季节,董浩然跟其他小朋友一样,手里拿着一根小网勺,沿着小区的池塘边捞着牙签细的鱼苗,装入矿泉水瓶中。
孟真真扫着小区里的落叶,董浩然跑到哪边,她打扫到哪边,就是为了能多看看孩子,偶尔还能趁王慧走开的时候,和董浩然说上几句话。也许是天然的母子关联,董浩然对这个保洁阿姨的关心没有排斥,时常会向她展示捞到的小鱼苗,这让孟真真很是满足。
王慧陪着董浩然捞了一会儿小鱼苗后,何超龙走了过来,经过时他打量了孟真真几眼,孟真真刻意走远了一些。
何超龙佯装正常路过,当他走过趴在池塘边上捞鱼的董浩然身旁时,突然,一团黑影从何超龙手中飞了出去,径直落在了董浩然的头上。董浩然本能地用手一摸,抓到了一只毛茸茸的玩意儿,与此同时,王慧盯着他头顶猛然尖叫起来:“老鼠,老鼠!”
董浩然瞬间吓得原地大跳,胡乱地拍着衣服,王慧瞅准时机,一脚踢在董浩然的膝盖窝处,将他踹进了小区的池塘里,紧接着大喊了起来。
这一切发生在短短的两三秒内,又兼日头已落,光线昏黄,谁都没看清楚,孟真真站得远,视野里只看到似乎有一团东西飞到董浩然头上,紧接着便看到董浩然落水,听到王慧的呼救声。
小区的池塘不深,一米多,可底下全是滑腻的淤泥,董浩然刚落水,便呼呼灌了几口水,拼命挣扎起来,附近玩耍的孩子们全都吓得呆立原地,不知所措。
看到这一幕,何超龙没有直接上去救人,而是说:“等我一下,我去找工具救人。”说着便跑开了。
王慧则紧张地安抚他:“浩然,不要怕,不要动,阿姨来救你。”
她趴在池塘边的石头上,探出大半个身体想要拉他,就在即将拉到董浩然的衣领之际,王慧收回了手,说:“阿姨拉不到,你别怕,阿姨下水来救你。”
说完王慧开始脱鞋子,准备下池塘捞人。可就在此时,她眼前一晃,只见一道人影从旁边飞奔而来,不管不顾地径直跳下水,呛了几口水后,马上站直身体,一把拽住了挣扎中的董浩然,将他托上岸。
来人自然是孟真真。
孟真真刚要把董浩然托上岸,不料脚底一滑,她整个人再次跌入池塘里,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淹没,危难之际她还是本能地将董浩然高高托举出水面。她拼尽全力挣扎了好几下,才终于重新站直身体,一边呛得直咳嗽,一边用力把董浩然往岸上推去。
王慧见孟真真救起了董浩然,脸上露出了一丝错愕,这完全在他们计划之外,但此时她也来不及多想,只能先把董浩然拉上岸。
很快,何超龙带着两个保安拿着长柄扫帚赶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附近听到呼救赶来的小区居民,众人联手,很快把孟真真拉上岸。何超龙看着身上干干净净的王慧,又看了看浑身湿漉漉的孟真真,面上露出了和王慧同样的失望和错愕。
孟真真不顾自己湿漉漉的衣衫,来到岸上,将董浩然抱起后,就招呼还愣在原地的王慧:“快点回家给孩子换衣服,省得生病了。”
不等王慧回过神,孟真真抱着董浩然一路小跑朝五号楼赶,王慧皱皱眉,也只得跟了上去。
到了董家,钱一茹一开门,看见三个人这副样子,急忙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孟真真用最快的速度解释了一遍,董浩然意外掉进池塘,她刚好在旁边,就把孩子拉了上来。她担心孩子会着凉,让钱一茹尽快给他换衣服。
三个女人来不及多说,把董浩然抱进厕所,七手八脚地给他脱掉衣服。董浩然已经上小学二年级,有了性别意识,平时不让别人给他洗澡换衣服,但今天显然有点吓蒙了,顺从地任由三人操作。
见董浩然没什么大碍,孟真真和钱一茹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孟真真顾不上自己全身湿透,让王慧接来热水,她主动拿过毛巾,先用热水打湿毛巾,给董浩然浑身擦一遍,再用浴巾擦干。这些动作她从未做过,但早已在心中排演过无数遍,甚至有时候在梦里亦如此,此刻毛巾擦在董浩然娇嫩的皮肤上,隔着毛巾传来的触感告诉孟真真,这一切都是真的,不再是梦了。
孟真真一边熟练地给董浩然擦身体,一边询问他有没有哪里难受。董浩然已经从惊吓中缓过劲来,言语上倒也自如,没有大碍。钱一茹看着浑身湿漉漉还在忙活的这个保洁,又看看杵在一旁的王慧,不由得责怪起来:“你不是陪在旁边看着浩然吗?他怎么掉进水里了?”
王慧支吾着解释:“浩然当时趴在池塘边捞鱼,这个……这个浩然妈妈你也是同意的,小区里其他小孩也都在这么玩。”
钱一茹没有作声,小孩子在小区池塘边捞鱼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池塘最深处也就一米多,小区里人来人往,即便真发生落水,也不会酿成严重后果。
“后来一只老鼠好像从树上掉到了浩然头上——”
钱一茹不解地问:“树上的老鼠?”
董浩然在一旁插话:“好大一只老鼠,吓死我了。”
王慧解释道:“不知道这老鼠怎么来的,突然就掉在了浩然的头上,浩然吓得一骨碌就掉进池塘里了,我刚想下去救他,幸好这保洁阿姨把他救了上来。”
钱一茹再三对孟真真表达感谢,她见孟真真浑身湿透,连忙让她先回去换衣服。孟真真好不容易得来今天的机会,能够光明正大地和孩子相处,哪儿舍得走,直说没事,先把孩子弄好要紧。
钱一茹责怪董浩然:“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一只老鼠掉到头上,你自己就吓得跳进池塘里,如果下面是悬崖呢,你也往下跳啊?”
董浩然摇晃着脑袋,生气地否认:“不是我自己掉下去的,是王慧阿姨把我撞下去的!”
“你……你这个——”王慧完全没料到自己的举动会被董浩然察觉,心里气得直骂娘。
不过钱一茹倒不相信,只是斥责他:“小孩子怎么能胡说八道,王慧阿姨怎么可能把你撞下去?”
尽管董浩然坚持说他没有撒谎,就是王慧阿姨把他撞下去的,钱一茹还是不信。倒是一旁的孟真真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等到董浩然擦完身体,换上了干净的衣衫,孟真真也没有理由再留在董家,钱一茹为表感谢,掏出五百元,作为感谢费给她,孟真真再三拒绝,说什么都不肯收下,仓皇离开。
回到家中,孟真真越想越不对劲,回忆起前几天偷听到的对话,何超龙对王慧说:“我有个办法,我保证不光让他们不会辞退你,还会给你发红包。”再联想到今天何超龙和王慧的举动,似乎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何超龙经过董浩然身边时,手臂一晃,把一只老鼠扔到了董浩然的头上,随后王慧惊呼有老鼠,董浩然吓得原地大跳,于是王慧趁机将董浩然撞进池塘里。
何超龙作为楼宇管家,身形高大,他如果趴在岸边,一把就能将董浩然拉上岸,可他第一时间不去救人,而是跑去喊人帮忙,目的自然就是让王慧把董浩然救上来。
王慧如果救起了落水的董浩然,自己呛到水,浑身弄湿,董明山夫妻见她对孩子如此上心,也不好意思再辞退她,说不定还会像何超龙预测的那样,给她发红包。只是王慧和何超龙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孟真真会在旁边,他们自导自演的这出戏,被救子心切的孟真真破坏了。谁会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物业保洁,见孩子落水后会毫不犹豫地跳进水里救人,连鞋子都来不及脱呢?他们后半场戏被强行换了主角,王慧救人不成,还落了个看顾不周的罪名,被钱一茹迁怒,只能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番推测也让孟真真不由得警惕起来,何超龙和王慧这俩人为了自己的利益竟敢直接伤害董浩然,今天推他落水,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身为母亲,保护孩子的天性让她觉得,接下来必须牢牢盯紧这俩人的一举一动了。
15
孟真真猜得没错,董浩然落水风波刚过,何超龙和王慧立马筹划起了下一次“意外”。
第二天,何超龙又偷偷来到董家,总结昨天的经验教训。
“昨天你动作慢了一拍,你如果第一时间跳进池塘,把小孩拉上来,董太太肯定觉得你这个保姆称职,结果功劳都被那臭保洁给抢了!”
王慧抱怨道:“我可是按着你说的,戏演得真实点,先用手去拉,拉不到再跳进水里去救人。谁知道你们物业的那个保洁是不是脑子有病,关她什么事,一下就跳下去了,还直接把董浩然抱起来冲回家,董太太看她一身湿漉漉的,一个劲感谢她。董浩然那小子脑袋后面长了眼睛啊,昨天还非说是我把他撞下去的。”
“董太太信了?”
“那倒没有,不过她语气里有怪我没看好小孩的意思。”她叹口气,“现在是合适的保姆不好找,大部分都是年纪大的,粗手粗脚,他们家爱干净,不喜欢,要不然,他们家早把我换了。”
何超龙松了口气,道:“放心吧,昨天这事不成,我还有一招,大招。”
“什么招?”
何超龙目光扫向董浩然的房间:“放一把火,把董浩然的屋子烧了,你再把小孩救出来!”
王慧吓了一跳:“你疯了,万一出事情怎么办?你这狗头军师别瞎给我捣乱了。”
何超龙笑眯眯地道:“放心吧,不会出事,他们家装修用的材料大部分是石材,大火烧不起来,顶多把柜子给烧了,到时你去把董浩然救出来,我事先给你身上掐几块红的出来,你就说是被火烫伤的。他们夫妻为了感谢你,肯定要给你个超级大红包。有钱人最要面子了,如果过阵子还把你辞退,别人只会说他们家没人情味,恩将仇报。怎么样,这招比昨天的更打动人吧?”
王慧道:“怎么放火?着火了消防队准要来,我听说消防队都会查起火原因,如果发现是人为纵火,那可是要坐牢的!”
“起火原因嘛,就是电路老化,放心吧,我想了一晚上,把整个过程都捋明白了。我这几年在物业干,也算半个电工,这些事我熟得很。”说着,何超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插头形状的物品,“我把中间的电阻改造过了,这东西插在插座上,过几个小时就会着火,到时神不知鬼不觉,查起原因来也是电路故障,可能是以前装修队技术不过关呢,这就说不清楚了。”
王慧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你确定好使?”
“当然确定,我昨晚都试验过两个了。你放心,这种要坐牢的事我敢开玩笑?你想啊,昨天因为不是你把小孩救起来,董太太怪你没看好小孩。电路老化,这事情怎么都怪不到你一个保姆头上吧?到时你英勇救人,身上还被烫伤了,董家夫妻也是讲脸面的人,之前咱们动的一点小钱自然就不会计较了,还会给你医药费呢。”
王慧思索片刻,道:“过几天董先生要出差一天,不如那天动手?董太太一向娇生惯养,她遇到事情慌了手脚,到时我去救人,她肯定得感激我,我向她借的钱她也不会催着要了,说不定过阵子再开口问她借点,她也会答应。”
何超龙大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啊!走,带我去看看小孩的房间。”
两人来到了董浩然的卧室,何超龙观察了一阵子,发现靠近门的书桌背后有一个插座,被书桌下面的储物柜挡住了。
何超龙和王慧一起将储物柜挪开,柜子背面还有一排空间,何超龙问她:“家里有报纸吗?”
“有。”王慧拿来了一沓报纸。
何超龙把这些报纸一张张折叠,留出足够的空隙,粘在储物柜背面的这排空间上,把他改装过的插头也放在上面,并叮嘱王慧:“过两天我再给你弄点助燃剂,到时晚上你趁小孩睡着后,把助燃剂倒在这些报纸上,再把这个插头插进插座,过几个小时准着火。书桌在门边,小孩子不敢自己逃出去,就会在屋子里哭爹喊娘。这时候你就披上被子冲进来把人救了。”他又检查了一遍卧室里的装修和家具,判断道:“他家的木地板都是防火材料,只要你动作快,第一时间进来救人,火烧不大,你不用担心真发生危险。”
两人商量已定,把储物柜原模原样地推了回去,就等过几天展开行动了。
只是他们俩不知道,这一切举动,都被马路对面巧克力公寓里的孟真真通过高倍望远镜看在了眼里。
16
孟真真站在出租屋的窗户口,通过高倍望远镜观察着董家。
董家的客厅和左右两个房间都正对着孟真真的窗户方向,白天的大部分时候,王慧因为打扫卫生的需要,会把几个屋子的窗帘拉开,这方便了孟真真观察。
她通过望远镜看到何超龙和王慧去了董浩然的卧室,挪开柜子,王慧又拿来了一些报纸,忙碌了十几分钟后,两人又将柜子推了回去,离开了房间。
孟真真疑惑不解,想不通两人在做什么,不过直觉告诉自己,这俩人有问题,她需要想办法亲自去一探究竟。
她本以为要趁第二天董家没人之际,再次潜入进去调查,没想到当天就有了一个光明正大查探的理由。
傍晚,钱一茹拎着一篮水果,带着董浩然,在楼宇管家何超龙的陪同下,找到了休息室里准备下班的孟真真,对她的救人之举表达感谢。
孟真真收下了果篮,对钱一茹掏出的红包再次拒绝。
钱一茹见她执意不肯收,也只好作罢,接着随意地聊了会儿天,聊天中,钱一茹随口谈及:“我家浩然最怕老鼠了,以前他小时候,卧室里跑进过老鼠,躲在他的拖鞋里,他吓得不轻,从此以后,他看到老鼠就跳脚。”
董浩然在一旁说:“现在我们家里也有老鼠。”
孟真真好奇地问:“你们家住这么高还有老鼠啊?”
钱一茹抱怨道:“是呀,业主群里很多人都说在家里见过老鼠,有人说是从空调管道爬上来的,也有人说是从下水道上来的,所以好多人家里都养了猫,我对猫毛过敏,家里养不了猫。有天晚上我去客厅,一只老鼠就从我眼皮底下跑过去,逃进了厨房,后来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董浩然也说:“我在卧室门口也看到过,好吓人。”
孟真真试探地问:“保姆阿姨知道你最怕老鼠吗?”
钱一茹在一旁解释:“知道啊,家里的老鼠好几次把浩然吓得大叫,我让保姆检查仔细,不要让老鼠进来,可还是防不住。”
何超龙作为物业人员在一旁解释:“物业找了灭鼠队,从下个月开始每个月会来一次。”
钱一茹问:“老鼠到底是从哪儿跑进家的?”
何超龙道:“不同户型的情况不一样,看你们家的户型应该是从厨房的洗碗机管道,你们一定要把橱柜下面打扫干净,橱柜的踢脚线尽可能封死,晚上不要留食物,这样会好很多。”
孟真真正想找机会再去一趟董家,听到这儿顿时灵机一动,道:“我帮你们看看吧,之前别的业主家里进过老鼠,也是我去帮忙清洁的。”
何超龙微微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他没听说过洪梅这个保洁帮业主上门驱除鼠患,不过他也没有多想。
听她如此一说,钱一茹自然高兴,嘴上说着麻烦她多不好意思,当下便带着孟真真回了家。
到了董家,孟真真拆开橱柜下方的踢脚挡板,细致地打扫一遍,果然清出了不少老鼠屎,还有发霉腐烂的食物残渣。她一边细致地打扫,一边说:“家里这些角角落落的地方一定要打扫仔细,不然不光是老鼠,蟑螂也会躲在里面,我以前做保姆的时候,这些地方都会处理干净的。”
站在厨房门外的王慧听到这话,不由得脸色一凝,露出一丝警惕。
旁边看着孟真真工作的钱一茹倒浑然不觉,顺着她的话问道:“你以前还做过保姆啊?”
孟真真笑道:“那当然,以前是住家保姆,我菜烧得可好了,后来我老家有事,就辞掉保姆工作回去待了几年,这不现在重新出来,找不到保姆的工作,只好先做一段时间保洁了。”
她嘴上说着话,手上动作没停,麻利地将地上的垃圾清理掉,还用抹布将大理石连接缝里的脏物也处理得干干净净。经过她的打扫,这块地方一尘不染,光洁如新,反倒比其他地方还锃光瓦亮了。
她趴在地上,仔细地观察着橱柜底下的管道,将手机伸进去拍了照片,示意钱一茹:“太太您看,洗碗机管道连接口有处空隙,老鼠八成是从这里爬上来的,明天我去保安那里拿两块塑胶泥,帮你们封上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