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跟着人群进了屋,混在最后一排,她扫了一圈,确定都是吏部的人后,便大约摸清了今日宴席的兴致。

她一面跳舞,一面仔细听着裴文宣和众人说话。

一行人在屋子里一番寒暄,说的都是些官话,你来我往,一直也没到正题,酒喝了不少,废话说得挺多。

李蓉跟着人在人群里旋身扭腰,同时借着余缝看裴文宣,酒过三巡,所有人便已经熟络了,何宴端了酒杯,主动到裴文宣跟前,抬手揽了裴文宣,高兴道:“裴老弟,你是个爽快人,哥哥喜欢。你放心,以后你在吏部,我罩着你。”

“那文宣多谢大哥了。”

裴文宣笑起来,立刻换了称呼,何宴拍了拍裴文宣肩膀,坐到裴文宣旁边,颇有些感慨道:“我知道你被平乐公主欺负惨了,如今好不容易和离,总算得了自由了吧?来,今天放纵一下,哥哥请客,”说着,何宴抬手朝着姑娘一挥,“仔细瞧瞧,喜欢哪个,就叫过来。”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话,包括李蓉。

李蓉在人群中盯着裴文宣,她就看裴文宣怎么说。

他要是敢应下,她回去就宰了他。

裴文宣也有些为难,好不容易和何宴打好关系,现在就这么拒绝,怕是要得罪何宴,可是要让他应下……

裴文宣还没来得及拒绝,何宴就看出了他的意思,赶紧道;“你年轻,我知道你脸皮薄,来,哥哥帮你挑挑。你看啊,这女人,最好看的地方就是腰。”

何宴说着,目光盯着舞姬扭动的腰部,眼睛好似看了肥肉的狼,点评着道:“腰好,一在于细,二在于韧,三在于灵动,这波斯舞考验姑娘的腰力……”

“何大哥……”裴文宣有些听不下去,抬头想要岔开话题,只是刚一抬头,就见何宴盯着一个姑娘没放,赞道:“老弟你看。”

裴文宣一听这话,下意识看过去,接着才听见何宴道:“好腰!”

裴文宣目光过去就愣了。

只见金色波斯舞娘裙的短袖上衣坠着金片,金片摇曳之下,是女子纤细柔韧的腰部如灵蛇一般扭动。

那腰上没有半点赘肉,看上去结实漂亮,上下的弧度衔接得极为流畅,波澜起伏。最重要的是在那亮片之间,脊骨边缘,一颗小小的红痣在灯光下忽隐忽现,似是召唤着什么一般,引得人挪不开目光。

李蓉刚看见裴文宣呆呆看着她,火气便上来了。她今日化的是浓妆,裴文宣不太可能看得出是她来,这样呆呆看着她,怕是见了漂亮姑娘挪不开眼。

只是李蓉觉得,也不能这么下定论,于是她就等着裴文宣下一步反应。

裴文宣的愣神也激起了何宴的兴趣,他转过头来,压着笑道:“裴老弟,看上这个了?”

“到的确不错。”裴文宣缓过神来,便反应过来,这大约是李蓉了。

至于李蓉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倒也不难猜,怕是急着和他说崔玉郎的事儿,追着过来。

裴文宣想到这点,心中便又有些气恼,但他心里越恼,面上笑容越盛。

他瞧着何宴,打趣着道:“何大人也看上了?”

“你既然看上了,我哪儿能同你抢?”

何宴笑起来,转头指了李蓉道:“最后一排那个,”他挥了挥手,“过来吧。今个儿的贵客可看上你了,这么俊的大人,你偷着乐吧!”

一听这话,所有舞姬便笑了起来,倒是看场的酒侍急了,忙上前一步道:“大人,这是我们家的清倌儿……”

“这里是一百两。”裴文宣不等对方说完,直接掏了银票,放在了桌上,对方愣了愣,随后就听裴文宣笑着道,“你说这银子,我是给你,还是你们老板呢?”

这么多钱,给一个舞姬赎身都够了,这钱要是到老板那里,什么清倌都能浊了。

酒侍是得了清荷叮嘱的,自然知道李蓉不是他们的人,他迅速找着语言,想替李蓉脱困,只是他还没想好,就看李蓉行了个礼,哑着声道:“不让哥哥为难了。”

说着,李蓉便提步走了出来,到了裴文宣面前,朝着裴文宣行礼,用沙哑的声音恭敬道:“服侍大人本是应当,公子不必破费。”

开玩笑,那可是一百两。

裴文宣从没见过李蓉对他这么恭敬的模样,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爽快感升腾起来,他笑着瞧着李蓉,拍了拍自己身侧:“姑娘坐吧。”

李蓉听到这话,恨得牙痒。

瞧他那温柔体贴的样子,怕是色令智昏了。

但她还想看看裴文宣还能做到哪一步,于是她行了个礼,刻意娇怯道:“谢大人。”

何宴见李蓉的模样,大笑起来:“是个懂事的。”

说着,他从裴文宣身侧起身,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叫了三个姑娘过来,左拥右抱,还有一个跪在后面让他靠着,看上去好不快活。

而其他官员也叫了姑娘,各自抱了至少一个,姑娘劝酒的劝酒,说话的说话,没被选上的开始继续跳舞,场面一时热闹非凡。

李蓉绕过小桌,坐到裴文宣身边,裴文宣转过头来,温柔将她上下一打量,李蓉低着头,装成羞怯模样,心里担忧着不知道裴文宣这双眼能不能看出她来。

而裴文宣看着李蓉这少有娇滴滴的模样,便觉得心化了半截,他伸过手去,握住她的手,柔和出声:“穿得这样少,你冷不冷?”

“还好,”李蓉小声开口,低声回应,“外面还有些寒,进屋就不冷了。”

裴文宣听得这话,倒也没多说,径直解了外衣,了外衣,抬手披在她身上。

何宴在旁边瞧着,不免笑起来:“姑娘故意穿得少勾引你,你却给她用衣服盖上了,裴大人,你怜香惜玉得很啊。”

“这位小妹妹手都冰了,”裴文宣转头回应,靠在椅背上,顺手就将李蓉揽进了怀里,举了杯道,“不怜惜着些,冻坏了怎么办?”

他动作倒是极其温柔的,可一想到裴文宣现在或许根本没认出她来,李蓉心里便觉得有些酸闷。

她靠在裴文宣胸口,听着裴文宣询她:“你叫什么名字?”

“清荷。”

李蓉报了舞娘的名字,裴文宣点点头,只道:“是个好名字。”

“附庸风雅,登不上台面。”

李蓉没给裴文宣半点面子,就说起自己名字不好来。裴文宣倒也不恼,只笑问:“你多大了?满二十了吗?”

“没,”李蓉装得很是认真,“奴家今年快十九了。”

“年纪也不算小了。”裴文宣说着,看着李蓉应付他,觉得有意思极了,“可有喜欢的人了?”

“有的。”

“哦?他叫什么名字?是个怎样的人呢?”裴文宣见李蓉实在可爱,忍不住逗弄她,李蓉见裴文宣同小姑娘说话这般有兴致,气不打一处来,只道:“他叫裴铁牛,是个傻子。”

裴文宣:“……”

他听出了李蓉话语里的怨气,仔细瞧着,便见李蓉虽然竭力克制着,但眼里还是有些藏不住的愤怒。

他瞧了片刻,便明白过来。

这是醋了。

想到李蓉为他吃醋,裴文宣一时高兴得想将人整个抱在怀里亲一亲,但又想起何宴还在,他也不好在何宴面前显出太多不该有的情绪,于是他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刚好,我也姓裴,”说着,裴文宣凑到她耳边,压着笑意道,“你可以叫我裴哥哥。”

她不想叫他裴哥哥,她只想打爆他的头。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是红着脸,低低应了一声“嗯”。

“裴大人倒是喜欢这个姑娘的很。”

何宴看裴文宣对李蓉十分温柔,不免打趣起来:“瞧他这个体贴模样,对公主都不一定有这么好。”

李蓉听到这话,迅速看了何宴一眼。

会说话得很,她记下了。

而裴文宣也不否认,只道:“公主自然尊贵,但这个小乖儿,我也喜欢。”

“那你还不赶紧让你的小乖儿把面纱接下来让大家看看。”

有人哄笑起来,李蓉身子僵了僵,随后就听裴文宣道:“摘了让你看到,万一长得好看,你可得同我抢了。”

“裴大人,我保证不抢你这小乖乖,”那起哄的人一脸认真,“大家的舞姬都把面纱摘了,你的不摘不好吧?”

“算了吧,”裴文宣揽着李蓉,漫不经心道,“我挑剔得很,好不容易看上这姑娘的腰,万一脸给我倒了胃口,今晚我可就孤枕难眠了。”

说着,裴文宣便转了话题,看向何宴道:“何哥,这次科举当真是王大人管啊?”

“尚书大人事物繁重,”何宴听到裴文宣说到正事,但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回得漫不经心,“就算说是他管,也不可能真来管的。科举又不是什么大事,一群穷学生想要鲤鱼跃龙门,”何宴喝了口舞姬递过来的酒,随意道,“尚书大人哪儿管得了这么多?”

他说着,就朝着舞姬亲了过去。

舞姬笑嘻嘻的躲,他便追着过去,所有人有样学样,场面一时混乱非常。

裴文宣静静坐在一群人当众,倒显得有些过于镇静,何宴笑他第一次来,他只道:“不习惯在人前罢了。”

裴文宣说着,又和吏部的人大致聊了一下吏部的情况,都听上去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儿,李蓉趴在裴文宣胸口,他有一下没一下顺着她的背,再听他们这些没什么价值的对话,李蓉不由得有些犯困。

旁边人都遥遥互相敬酒,但自己是不喝的,都给舞姬喝,到裴文宣这边,裴文宣便都自己喝了,一点都没给李蓉。

酒宴到下半场,便就不成了样子,这些人精力旺盛,还借着酒劲在闹。

裴文宣一面着何宴等人打听着科举在吏部的情况,一面应付着众人得敬酒,这酒虽然不烈,甚至还有些软绵,但是喝得多了,还是有些感觉,让人所有理智反应都迟钝下来。

这一顿,就让他不由自主就关注起了周边,周边人早各自玩开,他们玩的尺度极大,裴文宣挪过眼神去不看,却也很难忽视靠在自己怀里的李蓉。

李蓉在他怀里趴着许久,似乎是困了,迷迷糊糊睡着,看上去像是猫儿一般。

裴文宣侧头瞧了片刻,只见昏暗的灯火下,姑娘睫毛浓密纤长,唇色如樱,小唇轻张,隐约露出些许舌尖。

裴文宣垂了眼眸,端起酒杯,喝了口酒,扭头又同何宴说起正事。

何宴已经同他说完了整个科举流程,裴文宣缓慢道:“那按照何大哥所说,其实我们所需做的,也不多。”

裴文宣说着,放在李蓉身上的手便忍不住往下了。

他先前给李蓉在身上盖了衣服,那衣服像被子一样盖在李蓉身上,原本是为了避寒,现下却就成了最好的遮掩。

衣衫之下,谁也瞧不见他做了什么,只有李蓉在他动作的片刻,便僵住了身子。

裴文宣知道她醒了,但他装作不知,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的确不多,”何宴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但最重要的一环在我们手里,自然也少不了……”

何宴笑了笑,没说下去。

李蓉听他们说这些,顿时清醒了很多。

她靠在裴文宣身上,伪装成睡着,偷听着他们的对话。

而裴文宣似乎是知道她不会睁眼,便更肆无忌惮。

“那……我们如何做呢?”裴文宣端了酒杯,“下面人的方法,不止一种吧?”

裴文宣说着,又抿了一口酒。

李蓉咬紧了牙关,克制所有的声音。

她力图不要产生任何感觉,任何情绪。

虽然她直觉觉得裴文宣大概率是认出她了,却但一想到若是裴文宣没有认出她做这些,她心里就觉得抗拒。

这种抗拒的感觉和裴文宣给予的感觉混杂,却仿佛是调了醋的甜,让所有滋味更明显了些。

其实裴文宣并没有做得很过分,他只是像是在抚摸一块宝玉,一把古琴,珍贵又缓慢的游走,但是就是这种对抗之后的屈服,屈服之后的不能表现,不能言说,就一层一层成倍加大所有的感知。

李蓉听着裴文宣和何宴的对话,却也不可抑制的沉浸于某种难以启齿的欢愉。

“方法有几千种,但是最终都要通过我们。譬如说最常见的,便是换个名字。”

何宴凑过去,小声道:“这时候,就会有人来请你帮忙了。”

听到这话,裴文宣笑起来:“原来这样多的门道。”

“好好干吧。”何宴抬手,拍了拍裴文宣,“吏部可不比御史台。”

“是,”裴文宣点了点头,“日后还望大哥照顾。”

“话说你这姑娘是不是睡着了?”

何宴见时候也差不多,看了一眼李蓉,裴文宣回过头去,笑着看向装睡的李蓉,抬手拂开她落在脸上的碎发。

他在人前那只手的动作是极为温柔的,但看不见的地方却截然相反。

“太困了吧。”裴文宣笑了笑,“这姑娘今日大约是累了。”

“再累也得照顾客人啊。”

何宴眨眨眼,笑道:“老弟你要不先回房?”

“那何哥你……”

“我也要走了。”

何宴笑起来:“招呼完其他兄弟,我也就回客房了。”

“那小弟先走一步?”

“去吧。”

何宴挥了挥手:“春宵一刻值千金,你想必也憋了一晚上。”

裴文宣似是不好意思,没有多说,旁人正想去叫李蓉,就看裴文宣摇了摇头。

裴文宣伸出手去,将披在李蓉身上的衣服拉好,然后将她打横抱起,跟着侍从一起回了客房。

侍从领着两人回去,开门进去之后,尚未点灯,裴文宣就将人直接放在地上,不由分说就吻了过去。

李蓉一把推过去,也不再装下去,径直道:“滚……”

还没说完,裴文宣就将她压在门上,用唇止住她的声:“推了我去见崔玉郎,还敢叫我滚?”

他含糊着啃咬过她的唇:“你脾气倒不小。”

李蓉一听这话,便知了他今日为什么装着没认出她来。

她皱起眉头,被裴文宣十指交扣着将手按到门上,她趁着他吻向其他位置的间隙,低低喘息着道:“你早认出来了?”

“除了你,你以为我还会对其他姑娘好?”

“怎么不会呢?”李蓉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笑眯眯道,“万一有个妹妹啊,朋友啊什么的,你对人家好一好,不也正常?”

听到这话,裴文宣突然就僵住了动作。

李蓉见裴文宣动作停住,颇有些奇怪,她抬眼看他。

夜色里,裴文宣低着头,光透过纱窗,婆娑斑驳落在他身上,李蓉瞧着他的模样,一时有些茫然:“裴文宣?”

“不会了,”裴文宣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李蓉愣愣看着他,就看他抬起头来,朝她笑了笑,他笑容有些苦,但似乎还是不想让她察觉,尽量温柔着,“我不会对第二个姑娘好的。”

“蓉蓉,”他靠上前去,用额头轻触着她的额头,“我没法失去你第二次。”

“我没法一个人,再走三十年。”

第125章 上奏

她这话出来时, 裴文宣就有些克制不住了, 他慌忙将她抱起来, 同她一起滚在床边。

李蓉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只道:“你怕什么?”

裴文宣没有说话, 他靠在她肩头缓了一会儿,才沙哑着出声:“等我回头娶回你。”

“怕我有孕?”

李蓉用手撑着脸, 笑着瞧他,裴文宣无奈看她一眼, 不想同她说这些, 闭了眼道:“你也就是仗着我小心。”

“我知道,”李蓉抬起手来, 用指尖划过他胸口, “你有数。”

“别逗我了。”裴文宣感觉她的指尖触碰在皮肤上,忍不住又有了反应,他抬手握住她的手, 哑声道,“没这么多时间。”

“行吧,说正事。”李蓉知道他说的也对,立刻开口,“你既然吃这么久的醋, 应当知道我见过崔玉郎了。”

“知道,”裴文宣果断道,“你和他协商了什么我都清楚。”

“这件事你如何打算?”李蓉不想浪费时间追问裴文宣怎么知道的,她只想知道, “王厚文这次横插进来要当科举主考官,必然是受了苏容卿的怂恿,今年龙虎榜,对于你未来至关重要,苏容卿也就是盯着这一点,咱们要早些动作,在王厚文真的接手科举之前把事儿定下来。”

“嗯。”

“王厚文是一个贪财的老乌龟,”李蓉撑着自己坐起来,慢悠悠分析着,“苏容卿应当是告诉他,科举有油水可捞,他才过来的,崔玉郎朋友名额被抢,现下让他把状一告,我再说要严查科举的事儿,王厚文见捞不着钱,大概也就不过这趟浑水。没有钱捞,科举就是个苦差事,到时候怕就会推到你这个吏部新人身上。”

李蓉笑起来,转头看他:“你觉得如何?”

“那殿下打算真查此事吗?”

裴文宣翻身躺平,将手枕在脑后,看着床顶。

李蓉想了想,缓声道:“我也在想。”

“嗯?”

“世家对我的忍耐,怕是已在极限。如果我再查科举案……”

李蓉皱起眉头:“倒也不是不可以……”

“退一步吧。”

裴文宣果断出声,李蓉抬眼看他,裴文宣察觉李蓉的目光,转头看了过来,神色平淡:“殿下,督查司你已经握稳了,放一放,也无妨。”

“那科举这件事……”

李蓉犹豫着:“总还是得有人查的。”

“殿下想把崔玉郎送到柔妃身边。”

裴文宣说了个肯定句,李蓉点头,裴文宣只道:“何不用不要的东西作为礼物,向柔妃举荐这个人呢?”

李蓉没说话,裴文宣直起身来,亲了亲李蓉,温和道:“你不必考虑我,我有我的法子。你回去好好想想。”

“有苏容卿在,不能太过激进。”

李蓉沉默着,许久后,她应了一声:“嗯。”

“好了,不说这些,”裴文宣笑起来,“睡一会儿,我得走了。”

裴文宣既然开了口,李蓉也不会这么煞风景再谈下去,便靠在裴文宣胸口。

“今个儿不方便,”裴文宣声音里带了几分歉意,“就不帮你净身了,你忍一忍,回去自己洗吧,嗯?”

“我又不是身有残缺,事事要你伺候。”李蓉闭着眼睛,听着他的心跳,懒洋洋道,“你少操闲心。”

裴文宣得了话,轻笑了一声,只道:“关心人也说得嘴硬。”

李蓉懒得理他,她就听着裴文宣的心跳,又稳又沉。

每次听着他的心跳,感受他的温度,她都会有种难言的平稳,这种平稳令她觉得格外平和,于是很快就睡了过去。

裴文宣察觉她睡过去,垂眸看她,他不舍得睡觉,两个人这次分开,再见面又难了。

本来想着,和离不过就是权宜之计,也没有什么舍得舍不得,两个人心意在就好。

如今这个人真真切切睡在怀里,才知道,两情相悦时,分开即是煎熬。

裴文宣陪了她许久,等时间差不多了,他终于才起身。

他见李蓉睡得熟,也就没吵她,只如以往在公主府时一样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便悄悄离开。等出门之后,吩咐了人守在门口,在天亮前叫醒他。

裴文宣走后不久,李蓉的人便从窗户跳了进来。李蓉刚听到声音,就睁了眼睛,随后看见带着她来的女侍卫站在边上,低声道:“殿下,得回了。”

李蓉趴在床上,她鼻尖还遗留着裴文宣的味道,若不是身上留下来的不适,她几乎都要以为一切只是一场黄粱大梦。

她在床上缓了一会儿,终于起身来,忍着身上的粘腻,从女侍卫手里拿了衣服换上,这才赶了回去。

到了公主府后,李蓉去浴池快速清洗了一遍,才自己躺下。

等一个人躺在床上,她便开始思量裴文宣的话。

其实裴文宣也说得没错,督查司已经在她手里稳稳握着,这个上一世对于柔妃来说最锋利的一把刀已经易主,她继续走下去,便有些危险了。

李明的打算,就是要让她彻底和世家决裂,两败俱伤。等他们谁都讨不了好的时候,再将督查司收归手中。

可李蓉不能给他这个机会,她要把握这个度,督查司如果往前再走,就真的彻底和世家决裂,如今大夏始终是世家的大夏,真的反目成仇时,哪怕李川也保不了她。

上官家可以容忍她的咄咄相逼,因为他们不能换了李川。

可其他人就未必。

军饷案流放了谢兰清,已经让朝廷众臣警惕,若她还要办科举案,难免不牵扯一些高官,到时候所有人联合起来,而李明如今怕也对她存了怀疑得心思,两相结合,一点点蚕食她手里的督查司,也完全可能。

她如今最好,的确是退一步。

她不仅要退一步,她还要让朝廷的人看到,她退一步的后果。

只要整个朝堂意识到督查司不可缺,而且只有李蓉担任督查司司主是最好结果,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这是她这一步不能白退,既然她要送崔玉郎去柔妃身边,督查司对于柔妃来说,大概就是最好的礼物。

李蓉思前想后,终于将方案定了下来。

她闭上眼睛,也没有多说,一觉睡到天亮,她按着平日一样去上了早朝。

还走在路上,就听见外面依稀有了人声,此刻天还黑着,听到这么多声音,李蓉好奇掀开帘子,打着好奇道:“今日怎么这么多人?”

“不是今日这么多人,”车夫笑起来,“最近科举在即,京中来的人就多了。客栈住不满,这些士子打地铺的都有。”

“这样吗?”李蓉皱了皱眉头,有几分不可置信。

如今能来参加科举考试的,家里多少有小钱,来了也不至于睡地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