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说着,和裴文宣一起坐下,抬手同大家道:“大家坐吧。”

李蓉说完之后,所有人都恭敬行礼,然后坐了下来。

这是李蓉头一次同仆人一起坐着,她有那么几分不习惯,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裴文宣,裴文宣给她夹了个饺子,笑道:“殿下说点喜庆的话吧?也算是新年祝福了,免得大家紧张。”

李蓉缓了片刻,犹豫了一会儿,才道:“那我祝大家,来年财源滚滚,家人安康,若是适婚的喜觅良缘,已经成亲的,早生贵子,幸福美满。”

“谢殿下。”

李蓉说了软话,众人才彻底放下心来,笑着应了声。

“吃饭吧。”

李蓉说着,夹了碗里的饺子。

李蓉在,大家虽然放下心来,还是有些拘谨,裴文宣见了,便招呼大家道:“大家别拘谨,该喝酒喝酒,该吃饺子吃饺子,平日是怎样,便热闹给殿下看看。今日若有人吃到铜钱,有赏!”

话刚说完,李蓉“嘶”了一声,一枚铜钱便从她嘴里滚了出来,她没想到裴文宣竟然在饺子里放了铜钱,这都是民间风俗,宫里不会随便在食物里塞这种东西,她没有防备,一口咬下去,感觉牙都快崩了半边。

“裴……”

李蓉含着眼泪,疼得抬手去摔筷子,裴文宣眼疾手快,一只手抓住她摔筷子的手,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大声道:“竟然是殿下吃到了铜钱,殿下今年大吉大利!”

说完,裴文宣小声道:“殿下,给个面子。”

“给什么面子!”

李蓉一把推开他,捂着嘴发火:“放铜钱不提前知会一声,我的牙都快碎了!”

“我也没想到殿下吃东西这样凶猛,这不刚准备说……”裴文宣哭笑不得。

李蓉平日看上去没规矩,其实规矩都藏在细节里,比如说她吃饭时都是细嚼慢咽,睡觉时都是平躺双手在腹间,谁知道今天饿得狠了,竟然顾不得仪态,一口咬了下去。

李蓉觉得自己理亏,也不和裴文宣计较,只伸手讨赏:“赏呢?”

裴文宣笑起来,抬手从袖子里给李蓉一个红包。

李蓉第一次得这种到手的红包,有些新奇,当着大家的面把红包拆开来看,发现里面没什么东西,抖了抖,才在手心抖出了一两银子。

看着一两银子,又想起自己的牙,李蓉顿生不满:“一两银子的红包你也好意思包?”

“好好好,”裴文宣怕了她,又掏出一个他手绘了一只金凤凰的红包,“这个才是你的。那个额外送的。”

李蓉看见那漂亮的凤凰,便有些心动,毫不客气伸手去拿,裴文宣把红包往旁边一移,笑道:“殿下,压岁钱得说点好听话才能拿。”

“驸马说笑了,”静兰在一旁笑起来,“您给殿下红包,怎么能叫压岁钱。”

“这你就不懂了,”裴文宣转头看了一眼静兰,又回眸将目光笑着落在李蓉身上,“殿下年纪小,我平日照看着,就像照看妹妹一样,这压岁钱得发。”

众人听到裴文宣的话,哄堂大笑起来,李蓉挑眉:“你敢带人笑话我?”

“不敢,”裴文宣赶紧道,“这是象征着新年的喜悦之笑,绝无嘲笑殿下的意思。”

“红包。”李蓉懒得和他多说,不想同他在下人前贫嘴,裴文宣拿着红包,笑道,“殿下是不是不会说好听的话?”

“对呢。”李蓉直接抬手,懒洋洋出声,“所以把红包给我就完事了。”

“不会说,我教您呀。”

裴文宣说着,往前探了探身子,将红包交到李蓉手心里,同时覆在李蓉耳边。

“我喜欢你,想同你年年一起过年。”

“殿下,”裴文宣问得的声音很小,“你学会没?”

第95章 进展(二更)

李蓉听着裴文宣的话, 忍不住抬眼看他。

裴文宣生了一张读书人的清正脸, 可偏生在对着她时, 眼睛仿佛天生就带着笑意。

李蓉凝视他片刻,裴文宣便笑着退开, 然后带着她吃饭。

那天晚上很热闹,李蓉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整个年过得吵闹又平静,没有半点忧心, 也不用担心说错话, 好像离宫廷、朝堂,都很遥远。

裴文宣喝了些酒, 他如今养着胃, 平日能不喝酒就不喝了,只是过年大家来了兴致,他便陪了几杯。

喝完之后, 不知道是人高兴,还是酒助兴,他整个人都显得很高兴。

等和李蓉回房时,他就拉着李蓉,走在前面, 像个小孩子一样哼着小曲,看得李蓉有些好笑:“你在高兴什么?”

“高兴两件事。”

裴文宣拉着她的手,到着走在走廊上,李蓉扬了扬下巴:“说说?”

“第一, 殿下今日主动亲我了。”

“这就这么高兴?”李蓉挑眉,“你若高兴,我还可以主动睡你。”

裴文宣笑着摇头:“第二件事,”裴文宣停住步子,他双手拉住李蓉的手,拉到他胸口来,“我让殿下,高兴了。”

“你平日只要少说混账话,我也挺高兴。”

李蓉笑着回声,裴文宣继续摇头,他想了想,抬起手来,捧住李蓉的脑袋,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蓉蓉,你从宫里出来了。”

“我知道。”

李蓉答得平静:“我从嫁给你那天开始,就搬到公主府了。”

“以后我会给你一个家,它和宫里不一样。”

“殿下,”他说得异常认真,“我会治好你心里所有的伤口,以后,殿下有驸马,李蓉有裴文宣。”

李蓉不说话,她垂下眼眸,好久后,她低哑出声:“我知道。”

以后,李蓉有裴文宣。

裴文宣听到她这句“我知道”,又笑起来,他转过身去,拉着李蓉往房间里回去。

等回去之后,他们两各自洗漱,便倒了睡下。

裴文宣或许是累了,他刚躺下不久,便睡着了。

李蓉在夜色里看着他,好久后,她小心翼翼触碰他。

她先是伸手放在他胸口,见他没醒过来,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伸出手去,拥抱住他,然后靠在他身上。

她听着他胸口的心跳,感受他的呼吸,鼻尖是他惯用的香味,她觉得安宁又平静。

一瞬之间,她觉得自己有点不像自己,但是……却也不觉得坏。

两人一觉睡到天亮,裴文宣因为早朝的惯性早早醒了,睁眼就看见李蓉趴在自己胸口睡着,他起床的动作便停住了。

过了片刻后,他笑了笑,干脆抬起一只手枕在脑后靠着,用另一只手轻轻拂过李蓉的头发,一下一下轻轻梳着她的头发。

李蓉的头发很软,带着她身上的香味,她身上的香囊都是他亲手调制,这个味道独属于他。裴文宣想到这一点,垂眸看向躺在自己胸口的李蓉,又不得想起昨晚上李蓉主动踮起脚尖的一吻。

昨夜吻她时,是全心全意觉得似如定情,如今晨起本就敏感,又有佳人在怀,一想便让裴文宣身体有几分不自在起来,他目光不由得落到李蓉身上,从头发,到她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如花般一般丰润的唇。

他静静瞧着面前人,目光不由得有些深起来。

李蓉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依稀听见外面的人声,茫然睁开眼睛,就看见裴文宣正低头笑着瞧着她,清朗的声音问候她:“殿下,早。”

他笑得温和,盯着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明明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平和,却又不知道怎么,总觉得多了几分难言的侵略意味。

李蓉看了他一眼,撑着自己起身,这时才发现半边身子都麻了,裴文宣看出她的不适,伸手来替她按着手臂。

他的手摸过她的手臂,男性燥热宽大的手掌捏着她泛酸的肌肉,没了一会儿,李蓉便觉得好上许多,随后便感觉那捏着自己手臂的动作纵使强撑着干净利落来去,却仍旧在不经意间,忍不住多了几分摩挲。

李蓉不由得有些疑惑,抬眼看他。

裴文宣察觉她的目光,笑着抬头看过去:“殿下在看什么?”

裴文宣的目光里没有半点杂质,李蓉心里更有些奇怪了,裴文宣骨子里也不是个柳下惠,两人这么挨着睡了一晚上,又到了早上,他这么帮着她揉捏这肩,一点反应都没有的么?

李蓉有问题就去找答案,抬手就去掀被子,裴文宣眼疾手快,一把按住被子,有些紧张道:“殿下想做什么?”

李蓉目光往下瞟,意有所指:“就有点好奇。”

“殿下好奇什么?”

裴文宣听她这么问,似乎更紧张了,耳根都红起来,李蓉看他模样,不由得有些好笑:“又不是第一次成婚,你矜持什么?”

说着,李蓉凑上前去,压低了声:“你对我不感兴趣?”

“殿下何必明知故问呢?”

裴文宣苦笑:“起身吧,今日还有宫宴。”

“裴文宣,”李蓉挑眉,“其实呢,”李蓉抬起手,从裴文宣领口试图往里面探去,意有所指道,“我没有这么在意的。”

“正是因为殿下不在意,”裴文宣握住李蓉的手,叹息出声,“我才得更在意。”

“上一世殿下与我开始得并不情愿,”裴文宣将李蓉的手按在床上,自己从床边取了衣服,往身上披上去,扣着扣子,“两人被强逼着成婚,殿下也从了。如今我却希望,这件事,殿下与我都应郑重一些,不能因为经历过,就把进度加快了去。”

“该到哪步就到哪步,”裴文宣掀了被子起身,坐在床边穿鞋,“别抢了步子。”

李蓉听他一本正经说着这些,不知道怎么的,心中踏实中便多了几分调弄的想法。

男人若主动要这件事,李蓉反而觉得有几分不安,如今裴文宣这么一本正经拒绝着,她就来了兴致。

裴文宣正要起身,她突然从身后往裴文宣背上一扑,抬手环住了他的脖子,裴文宣僵了身子,就听李蓉撒着娇道:“裴哥哥~”

李蓉叫着他,凑上前去,将整个人的重量压在他身上,咬着耳朵道:“日拱一卒,也得往前走嘛,裴哥哥憋着不难受么?”

“那殿下的意思是?”裴文宣侧头看她,挑了眉眼,李蓉眨眨眼,身子往前凑近了几分,靠在裴文宣肩头,手便有了动作。

裴文宣倒吸了一口凉气。

“裴大人?”

李蓉见他的模样,靠在他肩上轻笑:“再睡一会儿吧?”

裴文宣没说话,他闭上眼睛,忍不住微扬起下巴,低哑着声道:“殿下有命,微臣不敢不从。”

李蓉大笑出声来,往床里一滚,抬手唤他道:“进来。”

裴文宣姿态优雅从容放下帘子,又回到床上。

哪怕已经是白日,床帘放下来后,整张床里也是昏暗的。

裴文宣将人揽到怀里时,低头看了一眼抿唇笑得有些得意的李蓉,他将人的脑袋按到自己胸口,不让她看见自己控制不住的笑意。

两人折腾到中午,便一起去吃饭,吃完饭后,李蓉便照着宫里的规矩,带着裴文宣去拜见上官玥。

宫里一般会在正月初一设宴,招待出嫁的公主和重要的臣子。除夕夜是宫里的小宴,正月初一便是云集了许多皇亲贵族的大宴。

李蓉许久没有去看上官玥,便提前进宫,想同上官玥多说一会儿话。

两人一起到了未央宫里,便看见李川已经提前来了,他正坐着和上官玥说话,李蓉一进门来,李川就高兴起来,站起身来迎向殿外,激动道:“阿姐!”

“别摆出这种好久没见格外想念的表情,”李蓉抬手戳开张开双手要抱的李川,往着上官玥走去,埋汰着李川道,“朝堂上天天看着呢。只是我与母后,”李蓉转头看向上官玥,“倒的确许久没见了。”

“娘娘。”裴文宣抬起手,朝着上官玥恭敬行礼。

上官玥朝着裴文宣点了点头,招呼他坐下,随后看向李蓉道:“我听说你这些时日忙,也就没打扰你。你的事儿我在后宫里听着了,一出接一出,听得人心慌。不过我想你也是有你的打算,也就不多问了。”

“母后瘦了。”李蓉看着上官玥,打量片刻后,拉着上官玥的手,颇有些感慨道,“您年纪上去,我们也长大了,您就不要太过操劳。好好休养身体,活得久的,才是最大的赢家。”

“如今我也没操心什么了,”上官玥苦笑,“你们有你们的想法,我也不想与你们有什么龃龉,朝廷上的事儿,总得有一个人让步。你如今要往前,我也老了,只能让步。”

“母后是在埋怨我?”李蓉挑眉,上官玥赶忙解释,“你可别冤枉我,你是我女儿,我哪儿能有这样的心思?”

“我逗你玩呢。”李蓉挽着上官玥,靠到上官玥肩头。

上官玥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女儿,心柔软了大片:“我现在已经什么都不管了,唯一只操心一件事。川儿,”上官玥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李川,“你就算雅雅姐不娶,这天下姑娘这么多,总能找到一个当太子妃吧?”

裴文宣和李蓉对视一眼,上官玥看着在旁边强撑着笑容努力解释着的李川:“母后,不是我不想,就是合适的人难找……”

“你不是找不着合适的人,你是怕成婚。”上官玥一句话打断他,随后直接开始念叨:“其实婚事要学会将就,你看你姐姐和驸马,两人也是赐婚,如今如胶似漆,有什么不好?”

李蓉听着这夸赞,忍不住扭过头去,轻咳了一声。

李川有些委屈,低声道:“父母后,我还小,这事儿等以后再议吧。”

“再议?你想什么时候再议?”

“母后,我想过了,”李川满脸认真,“天下不平,何敢言婚?身为太子……”

“你就是不想结婚和我胡扯什么天下!”

上官玥直接打断他:“我现在本也懒得管你成不成婚,可如今你没成婚,一日不成,就有一大堆盯着,柔妃那侄女,如今还在宫中转悠,天天到东宫门口偶遇你,安的什么心谁不知道?你若能把她解决了,你想什么时候成婚就什么时候成婚。”

上官玥说着,坐到位置上,低骂出声:“什么本事都没有就想谈情情爱爱,简直是自私至极!”

李川被骂得有些难受,一直低着头。裴文宣见气氛不对,轻咳了一声后,突然问向上官玥:“娘娘,近来微臣发现,殿下一到寒冷天气就容易腿骨疼,娘娘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听到女儿身体不好是,上官玥马上被吸引过来,她一和裴文宣搭上话,便停不下来,话题被裴文宣主动转开,四个人就围绕着养生话题继续谈下去。等说到时间差不多了,李蓉和裴文宣便得启程离开,去准备宫宴了。

两人和皇后李川告辞,等出门之后,李蓉叹了口气,裴文宣看过来:“殿下因何叹息?”

“川儿的婚事,母后说得对,的确不能一直拖着。”

李蓉有些忧虑:“依照川儿的性子,我去劝一劝,压一压,太子妃也就想选谁选谁。”

“但如今殿下不会这样做了。”裴文宣声音平和,他抬手拉住李蓉的手,“殿下希望太子殿下,也能好好走下去。”

李蓉同裴文宣手拉手走在长廊上,听他这些话,她久不做声。裴文宣见她深思熟虑,想了想道:“其实我有一个法子。”

“嗯?”

李蓉抬眼看他,裴文宣正要回答,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笑唤:“这不是平乐姐姐吗,今日进宫了?”

第96章 斗乐

李蓉听到这话, 转过头去, 便见到柔妃和华乐的轿撵。

两人被人抬在轿子上, 身披狐毛皮肤,手里捧了暖炉, 看上去雍容华贵,足见宠爱非常。

李蓉看见她们两, 不由得笑了。

“原来是柔妃娘娘和华乐妹妹。”

李蓉说着,将她们上下一打量, 华乐没朝她行礼, 她也就不朝柔妃行礼,三方呈现了一种不守规矩的默契, 片刻后, 柔妃先笑起来,提点华乐道:“见到你姐姐还不下轿行礼,宫里谁教你的规矩?”

“不必了, ”李蓉抬手打断华乐要下轿的动作,直接道,“华乐殿下既然心里没我这个姐姐,也不必行这些虚礼。娘娘还有其他事吧?我先告辞了。”

说着,李蓉虚虚一摆手, 便领着裴文宣往大殿走去。

两人刚走,华乐便转头看向柔妃,气急败坏道:“母妃你看看她,嚣张成什么样子!你好歹是个贵妃, 她见了你都不行礼……”

“你不也没同她行礼么?”

柔妃笑起来,倒也不是很在意,只道:“琼儿,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说着,柔妃抬手拍在华乐手上,温和道:“切记。”

裴文宣跟着李蓉离开,他想李蓉应当是气到了华乐,不由得笑道:“殿下同她们一般见识做什么?”

“不同她们见识她们就不找我麻烦了?”李蓉轻笑,“反正结果也一样,倒不如口头爽快爽快。”

“殿下注意到她们边上站的姑娘没?”

裴文宣突然提起了一个旁人,李蓉回想了片刻,才想起那人的面容来。

那人生得清丽端庄,倒也是个美人,只是柔妃美貌太盛,她站在边上,便显得有些失色,需要人仔细回想,才能想起那模样。

李蓉有些诧异裴文宣提起她,她正回头要问,就听裴文宣道:“是萧薇。”

也就是柔妃一直想让李明赐婚给李川的那个侄女。

上一次宫宴,柔妃费尽心机想让萧薇在选香比赛中脱颖而出,好给李明一个由头赐婚,结果被李蓉搅局,如今近半年时间过去,她竟还在华京呆着。

想到这一点,李蓉不由得皱起眉头,转头看裴文宣道:“你方才说可以给川儿解围的办法是什么?”

“护国寺最近来了个僧人,据说通晓古今,预知未来。”

裴文宣提到这一点,李蓉便明了了,她犹豫了片刻,裴文宣见她沉默,不由得道:“殿下有什么担忧么?”

“这个僧人是个骗子。”

李蓉直接揭穿,裴文宣满不在意:“这世上有不是骗子的方士吗?正是骗子,才好利用。无论怎么说,上一世他的确名满华京,信徒众多。”

“可他最后还是被赶出华京了。”

李蓉皱起眉头,裴文宣提醒她:“那是你做的。这辈子你若不亲手撕了他的皮,他就是个高人,让他说出殿下五年内不能成婚的预言,再在民间煽动此事,让它流传开去。如今上官家差不多为殿下所控制,他们不能出太子妃,那他们也不会让其他人出。朝中各派的内斗,这个预言便可以成为他们利用的借口,如此一来,五年内,”裴文宣竖起一只手,“太子殿下婚事无忧。”

“这还是有风险。”李蓉用扇子敲着手心,缓慢出声,“我再想想。”

两人说着话,便步入了大殿,大殿之中早已来了不少臣子,正各自和其他人寒暄,李蓉和裴文宣进了大殿后,刚刚落座,李明便领着人来了。

李明身后领着后宫的妃子,上官玥同李明并排,柔妃领着其他人跟在身后。李明一进来,所有人就跪了下去,李明让大家都起身后,便按着一贯的习惯,说了几句吉祥话,而后便宣布开席。

新年的宫宴是每一年的必备项目,坐在大殿前方的都是达官贵族,大家都是熟人,也并不拘谨,没有一会儿,场面便热闹开了,由老臣开头领着,熟悉的官员开始互相走动,也算是个社交场合。

裴文宣和李蓉坐在一边,他们两如今在朝中不受待见,尤其是李蓉,于是也没人来同她说话,裴文宣便陪着她,同她嗑着瓜子聊天。

两人一起观察着宫宴里的其他人,老头子们以官位为区分,各自在各自的圈子里说话聊天。而年轻人则多以出身区分,各自在各自的圈子里。

裴家这样的寒门,如今在朝中有实权,但又不在世家谱留有名字,属于朝中新贵,便有些两头不沾,一些官位高的裴家人在上流圈子里勉强搭话,一些官位低的便在寒族的圈子里,倒还显得从容。

男人在大殿上,女人几乎都在后殿,除了皇后和贵妃,整个大殿上就只有李蓉一个女人在殿上,显得十分突兀。

两人在一起待了一会儿,便见有人从后殿小跑了过来,在李明耳边附和着说了什么。

李明听了片刻,笑着叱责了一声:“小姑娘就是爱出风头。”

话虽这么说,李明却还是朝福来吩咐道:“让舞姬下去吧,把华乐领过来吧。”

李蓉距离李明不远,听到李明这么吩咐,她不由得侧目看了过去。

没了片刻,她就看华乐握着一把玉笛,从后殿走上前来,朝着李明盈盈一福,恭敬道:“父皇。”

相比李蓉,华乐惯来要温顺得多,她温柔,娇气,是李明心中女儿家该有的模样。

她一来,大殿便慢慢安静下来,随后就听李明笑道:“我听说你准备了曲子,要同肃王一起表演给朕贺新春?”

“是,”华乐握着笛子,笑起来,“是诚弟出的主意,他说新年开年,要给父皇讨个好彩头,想给父皇献剑舞,一来庆贺去年西北战事顺利,二来也是像天下展现我大夏应有的男儿气概。”

“他才十一岁,”李明嘴上埋汰,面上却十分高兴,“这就要当男子汉了?”

“父皇,”在柔妃旁边坐着的肃王李诚骄傲道,“儿臣去年剑术大涨,师父说儿臣年纪虽小,但亦不输任何一个成年男子了?”

“哦?”李明好奇道,“那你打得赢你太子哥哥吗?”

若是普通人家,李明这问题到没什么,可在天家,李明这么一问,所有人脸色便不太好看起来,李蓉嘴边噙着笑,目光落在李诚身上,就等着看李诚如何回答,而李川神色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端一副稳重姿态。

“那自然是可以的,”李诚立刻一本正经回答道,“太子哥哥擅长读书,我与太子哥哥不同。”

“听到没?”李明大笑起来,转头看向李川,“你这当哥哥的,再不努力,弟弟都要瞧不上你了。”

李川听到这话,微微一笑,恭敬行了个礼道:“父皇说得是,诚儿日后必为一员猛将,守我大夏边疆,扬我国威。”

李川在李蓉面前虽然幼稚,但毕竟打从睁眼当着太子,这样的场合并不陌生,他非常清楚,要用怎样的方式,化解李明给的尴尬。

只是他终究还是带了几分少年气性,回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刺了李明一下,就差直接告诉李明,就肃王蠢样当不上皇帝,别白费心思了。

李明听出李川话语里的机锋,他面色立刻沉了下去,柔妃见状,赶忙道:“陛下,您也别光顾着说话,孩子准备了这么久的礼物,该看一下呀。”

“对对对。”李明得了台阶,回过头来,也不再理会李川,笑道,“诸位爱卿,华乐公主与肃王为贺新年,与诸君同乐,特意准备了一场盛舞。去吧,”李明看向华乐,“小百灵鸟。”

华乐朝着李明行礼,便走到肃王边上,同肃王一起上台。

李诚上了舞台,解开了外衣,便露出自己身上的劲装,这一身劲装是西北士兵练武的衣服,寓意着他此刻就是西北士兵。

而后他去取了剑,在台上挽了个剑花,李明立刻鼓起掌来,大声道:“好!”

李蓉笑着敲着扇子,看得饶有趣味,所有人都被台上吸引,不得不说,李诚这剑花挽得极好,一看就在此道上颇有天赋,也不怪李明开心。

裴文宣凑过去给李蓉填酒,小声道:“殿下不觉不悦?”

“有什么不悦?”李蓉转头轻笑,用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道,“这在大街上看是要给钱的,现在不用给,还不多看几眼?”

裴文宣就知李蓉这嘴饶不了人,他笑了笑,没有说话,李诚挽完剑花,得了一大片喝彩,他挺起胸膛,显得十分骄傲。

华乐站到舞台一边,同李明道:“父皇,今日我演奏这曲子,是‘平川入阵曲’,此曲失传百年,儿臣查阅古籍,也只得半卷残卷,前些时日偶然听得苏侍郎为诚弟演奏此曲,才将下半卷记录下来。今日为父皇献上此曲,还望父皇喜欢。”

又是这种暗暗炫耀自己惊人才华的谦虚,李蓉感觉自己已经乏了。

她侧过头去,同裴文宣低声道:“他们怎么还不开始?”

“耐心点,估计还有重要的事儿没说。”裴文宣拍拍她的手,他话音刚落,就听华乐道,“不过儿臣只有长笛,若无琴声相伴,未免太过单薄,若苏侍郎不嫌弃,”华乐转头看向坐在席间神色平静的苏容卿,“可愿为我伴奏,为父皇共献此曲?”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看向了苏容卿,而裴文宣下意识就看向了李蓉。

李蓉察觉裴文宣看他,奇怪回了眼神,两人就在众人都盯着苏容卿的时候,静静对视。

苏容卿没说话,华乐撑着笑容:“苏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