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目光落他脸上,由他牵着进了屋,等开了门,李蓉见着里面布置好的小桌,新欢的寒梅,特意调过的熏香,她心里便有数了。

她面上不显,只是用着余光斜瞟了一本正经的裴文宣一眼,假作什么都没注意到一般,进了屋去,缓声道:“今日好像比往日要冷上几分。”

裴文宣应了声,抬手关上了大门,进了屋道:“的确,我让人加了炭火,殿下还觉得冷吗?”

“我是不冷,”李蓉抬眼看他,似笑非笑,“就是见你穿得单薄,你不冷吗?”

“我身子硬朗,本也不怎么待在室外,”裴文宣说着,走进屋里来,坐到李蓉对面,“穿这么点足够了。”

李蓉点了点头,心里却已是笑翻了天。

裴文宣是个文臣,他那点能耐她心里清楚,但他要逞能,她也不说话,只道:“吃饭吧。”

说着,李蓉便抬手落了筷子。

这顿饭菜明显是花了心思,过去倒也不觉得,今天李蓉上了心,仔细看了才发现,这饭菜不仅全都是她喜欢吃的,还荤素搭配得当,配合她的习惯,没有香菜,肉类片薄,多放葱花。

李蓉瞧着,心里也不知道是该惊还是该欣慰。

裴文宣和她生活那些年,倒是把她的习惯摸得透透的。

这么了解她,要毒杀她,倒也真不是一件难事。好在当年他没这个心思,不然她怕早就一命归天了。

李蓉想到这些,不由得有些后怕,抬眼看了一眼裴文宣。

那眼神过于复杂,裴文宣心里有些发毛,他不由得道:“殿下看我做什么?”

“想劝你多吃点。”

李蓉说着,便开口随意问了裴文宣些正事,裴文宣一一答了,一面回答,一面不忘询问李蓉一些琐事:“殿下,昨日的蜜饯收到了吗?”

“收到了。”

“味道如何?”

“没吃到,都被属下分了。”

裴文宣被这个答案堵了一下,一时觉得入口的红烧肉都不香了。

于是他忍不住又问:“殿下,我写得诗您收到了吗?”

“收到了。”

李蓉想起来他每天写的酸诗,有些牙酸,裴文宣见她回应,有些期道:“殿下觉得如何?”

李蓉抬头看了他一眼,见裴文宣似是打算从此天天给她写诗,她赶紧道:“少写这些东西。”

李蓉一副长辈口吻认真劝他:“你本有经世大才,总是沉迷这些风雅之道,怕是影响心志,若让别人看见,还以为你是个词人,少不了要觉得你只知诗赋,不知政事。你看好好干事儿的政客,有几个写这些风月之词的?”

裴文宣被李蓉训得心塞,他忍不住道:“我也只写给殿下看。”

“我明白,”李蓉点头,假装不懂他的意思,理解道,“你也不敢写给别人看。我知道你是有分寸的。”

裴文宣无言,李蓉吃好了饭,放下筷子,平和道:“我去再看几张折子消食,你先忙吧。”

说着,李蓉站起身来,往外走去,裴文宣自己坐在饭桌边上,觉得有些气恼。

一顿饭吃成这样,当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了。

李蓉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看见裴文宣还坐在位置上,颇有几分失落的背影,到让李蓉忍不住有几分怜爱,她忍不由得笑起来,提醒道:“你还是多穿些吧。”

裴文宣没说话,李蓉就看他站起来,熟练走到一边,翻开柜子,抱出一件厚厚的大袄来,熟练往身上一披,面无表情道:“殿下放心吧,冷不着我。”

说着,裴文宣便披着大袄子又回到饭桌边上,举了筷子就开始吃饭。

李蓉看他如此熟练披着袄子的样子,到大约是确定了,他真不会被冷着。

李蓉回去看了看几张折子,过了半个时辰后,她便觉得累了,去浴室洗了个澡,悠悠步了回去。

到了屋里时,裴文宣已经睡下了,近来他也疲惫,没怎么睡好,李蓉也不意外。

李蓉没有点灯,自己摸索进了屋,轻轻睡下。

她睡了没多久,就感觉旁边人翻了个身,李蓉当他无意,闭着眼睛继续睡。

过了一会儿后,那人又翻了个身,好似有些不高兴。

李蓉故作睡得香甜,不打算理他。

谁也不知道他又是想些什么生气了,她得罪他得多了,他自己多想想就好了。

裴文宣翻来覆去,似乎有些气不过,等了许久后,李蓉迷迷糊糊的,就感觉旁边人突然起来,骤然靠近了她。

他来势汹汹,李蓉还没反应过来,这人就停住了。

裴文宣就悬在她上方,李蓉屏住呼吸,也不知道这是该睁开眼睛捍卫一下什么,还是闭着眼睛以免尴尬。

两人僵持片刻,裴文宣紧皱眉头,过了许久后,李蓉就感觉这个人低下头,又轻又温柔的亲了亲她额头。

他好像还是怕她醒了,亲得小心翼翼。

人倒是怪得很,裴文宣若是将这吻落在她唇上,甚至于再探了舌头进来有几分欲望之间的厮杀,她都不会觉得有个什么,正面较量一场,她也是不怕的。

可就这么克制又小心的亲一亲她额头,随后低笑了一声,便满意而去,她便觉得,那人不是亲在他的额头,是亲到了她的心里。

像是被风拂过的一波秋水,一层一层泛起涟漪。

李蓉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在夜里红了脸,她忍不住翻了个身,背对着裴文宣。

裴文宣见她翻身,他侧卧在床上,用撑着脑袋,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之上,低头轻笑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李蓉:“你冷吗?”

裴文宣:“我身体很好,不冷的。”

李蓉:“我就喜欢你们这些年轻人,为了装逼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第78章 刺杀

第二日李蓉和裴文宣一起起来, 裴文宣照旧先起了床, 两人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裴文宣侍奉着李蓉穿戴好衣衫,便同她一起上了朝。

等两人坐到马车之后, 裴文宣才意有所指道:“殿下昨晚睡得好吗?”

李蓉看着折子没抬头,反问道:“为何这么问?驸马睡得不好?”

裴文宣见李蓉一派坦然, 一时到不知道昨晚她到底是真睡了,还是假睡了。

李蓉见他语塞, 心里便觉得好笑, 直接换了个话题,只问:“最近御史台还在参我的人还有哪些?”

“就剩下陈家那批人了。”

裴文宣见李蓉问正事, 也不敢不答, 只能跟着她转了话题道:“就是户部那个陈广的家属。”

“他是要死的。”

李蓉说得轻描淡写:“他同时经手了秦家案子和军饷两个案子,军饷案是他一手牵线的。秦家的案子,其他人都可以说是无意, 他却是存了逼死秦家的心。现在看,他大概就是担心军饷的案子被翻出来,就想趁机把秦家彻底封口,日后就死无对证了。”

“陈家其实也知道他救不回来,”裴文宣平淡道, “但是陈广那一支的人不肯放,陈广的母亲来了好几次御史台,在陈晖御史面前又哭又闹,陈晖怕也是熬不住他这位姑母求情, 所以折子虽然写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交给我来处理就是了。”

李蓉应了一声,她想了想,笑起来道:“这案子结了,就可以过年了,朝廷要放七天的假,你想好怎么过了吗?”

裴文宣听到这话,没想到李蓉会说这么家常的话,他心里有几分暖,便回道:“殿下有什么想法,可以告诉微臣,微臣来安排就是。”

“远的地方去不了,”李蓉有些遗憾,“办了这两个大案,怕想我死的人不少,就不出华京了。”

“殿下思虑得是。”

李蓉想了想,叹了口气:“说来好久没见到花了,这冬日也太久了。”

“殿下是想赏梅吗?”裴文宣思忱着,李蓉笑起来,“梅花哪里不能看?宫里就有。”

“说起来,”裴文宣将手放在桌上,靠近了李蓉一些,“同殿下相识这么多年,也只知殿下最爱牡丹,到不知其他的花草,殿下可有可爱的?”

“喜欢的也挺多,桃花梨花兰花,都不错。但最喜欢的还是艳俗一些的,牡丹芍药蔷薇,都喜欢。”

李蓉随意答着,说完才想起来:“你问这些做什么?”

说着,她警惕起来:“你可千万别给我送这些,浪费钱,如今正是花银子的时候。”

裴文宣有几分心虚,目光转过去端了茶,下意识就道:“殿下多想了,微臣舍不得花这么多钱送殿下这些。”

话音落了,裴文宣立刻又觉自己嘴贱,赶忙回头补充道:“若是价格合适,还是会送的。”

李蓉不说话,满眼嫌弃,裴文宣被这眼神一扫,还想说点什么怼她,又生生克制住,扭过头去。

李蓉瞧他面上表情转了又转,她忍不住笑起来,用扇子戳了戳他:“想骂我别憋着呀。”

“殿下说笑了,”裴文宣抬起头来,面带微笑,“殿下是微臣的心肝宝贝,微臣怎么舍得骂殿下呢?”

李蓉一听这话,便露出不高兴的神色来:“你说说你这人,说话就说话,怎么还骂人呢?”

裴文宣见李蓉埋汰他,嗤笑了一声,没有多说,自己去看折子了。

把折子看了片刻,裴文宣才想起来自己最初是想说些什么,本是想说说昨夜的事儿,问问李蓉的心情感受,可如今这么一打岔,方才的氛围便冲淡了,再问便觉尴尬。

裴文宣心里不由得有几分遗憾,他瞟了一眼对面的李蓉,看见对方唇边带笑喝着茶看着折子,他想了想方才的对话,便确定李蓉昨晚肯定是醒着的。

正是醒了,所以才会不想谈,才故意把话题岔过去。

想到昨夜李蓉似是害羞转身的动作,今天故意转移话题,裴文宣便品出几分味道了。

他突然发现李蓉这个人,针锋相对强来不行,但这么软着提醒着她,似乎就有些效果了。

其实李蓉好像一直是这样的性子,只是年轻时候更明显一些,那时候他敢强行亲她一下,她敢捧着他的脸亲他十回,撑住了气势,绝不怯场,随时仿佛自己能养十个面首的嚣张姿态,可爱得很。

如今年长了,看上去性子收敛起来,也不会做什么亲她一下就回亲十回的事儿,但骨子里却是一点都没变。

他敢强吻她,她就能把他当个面首,真正让她没辙的,恰恰就是情多于欲的亲密。

吻她的时候,她还能拉着他的手拒绝。

悄悄亲她的额头,她便红了脸不敢看他,连提都不提。

意识到这件事,裴文宣不由得笑起来,他也不再追问,只低下头去,闲散看着手里的折子,笑容却是落不下去。

李蓉偷偷看了裴文宣一眼,见裴文宣低头笑着不说话,烛光下的青年面容白净,神色温和,清瘦修长的执笔手翻过书页,无声绘出几分难言的英俊来。

李蓉心上一跳,她慌忙移了目光。

连想问他为什么笑都不敢开口了。

两人一起上了朝,下朝之后,李蓉便和裴文宣分开,直奔督查司。

督查司建立在城郊,如今两个副司主,一个是朝廷塞过来的苏容华,另一个是李蓉委任的上官雅。

李蓉从朝堂下来,刚进督查司的院子,就听见上官雅的声音从里面传了过来:“我说过了,我没有打他,那伤口是他自己弄的,这份口供也是他自己招认的。”

“上官小姐说笑了,谁好端端的,给自己弄个鞭伤?”

苏容华的声音响起来,李蓉踏入正堂,上官雅见李蓉来了,面上露出几分喜色,高兴道:“殿下。”

“听你们在吵架,”李蓉笑着走到桌前,低头看着桌上的纸页,李蓉将纸页拿起来,扫了一眼,“苏大人好像说这份口供不能用?”

“回殿下,”苏容华行了个礼,笑道,“按照《大夏律》,刑不上士族,今日我去探望陈大人,他身上有鞭伤,这份口供怕是刑讯逼供而来。”

“刑讯逼供就打一鞭子?”上官雅冷笑出声,“苏大人这是在哄孩子呢?”

“一道鞭伤,也是鞭伤,”李蓉温和开口,“苏大人既然觉得这份口供不合适,那就再审一遍就是了,我亲自来。”

说着,李蓉放下口供,领着上官雅转头望牢狱走去,淡道:“走。”

上官雅得了话,冷眼扫了苏容华一眼:“苏大人一起吧,免得又说我们打了陈大人,刑讯逼供,口供不能用了。”

苏容华笑着行礼,抬手道:“请。”

三人一起到了牢狱之中,李蓉让人把这位“陈大人”拖了出来。

李蓉一看就笑了,正是早上和裴文宣说过的陈广。

这人江南望族出身,是户部的仓部主事。

仓部主事主管仓储,这种敏感位置上呆了十年,算是一根老油条。

李蓉看着他的口供,让上官雅请他坐下。

等陈广坐下之后,李蓉将口供放下,笑起来道:“陈大人。”

“殿下。”

陈广拱了拱手,笑道:“殿下来的正好,微臣有事要启奏殿下。”

“陈大人是想告上官大人对你滥用私刑。”李蓉直接开口,“是么?”

“呀,”陈广露出诧异表情来,“殿下已经知道了?”

李蓉点了点头:“听说了,听说陈大人在狱中挨了一鞭子。”

“是啊,”陈广拉开了衣衫,忙道,“殿下您看,这伤口可深了。”

“不知陈大人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挨得这个鞭子呢?”

“就昨夜,”陈广立刻道,“她审我的时候,你看这伤痕,可新鲜着呢。”

“叫个大夫过来,给陈大人看看伤。”

李蓉抬手招呼了旁边人,随后扭过头去,脾气极好道:“那陈大人,您这份口供怕是不能用了,我们再录一份吧。”

陈广笑着抬手:“殿下请,有殿下在,微臣一定能说实话。”

“陈大人,”李蓉点点头,摸着口供,缓声道,“话说您也是户部元老,应当知道几件事。”

“殿下是说什么事?”

“第一件事就是,按着大明律,招供的官员刑罚会有减免,而隐而不供的官员,则罪加一等。”

“知道。”陈广点头,“然后呢?”

“第二件事就是,您如今的罪,加起来也不过就是丢官,但如果再罪加一等,那就是丢命了。”

“殿下言重了,”陈广笑道,“且不说微臣清清白白,就算有罪,也罪不知此吧?过往许多大臣罪比微臣重多了,可……”

“可他们是在刑部审的,”李蓉抬眼,猛地一拍桌子,喝道,“这是督查司!你还当本宫是在陪你们玩乐吗?!本宫告诉你,就你的罪,今天你招了,本宫可以放你回去安享晚年,若是不招,我保证你在菜市场头都滚不到脚下!”

陈广脸色巨变,李蓉抬手,抓了一叠口供:“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要你招供?不过就是看在你家的面子上给你留条活路,不然,”李蓉抬头,冷笑了一声,“陈大人,想想被冤魂索命的王大人。”

陈广不说话了,苏容华轻咳了一声:“殿下,陈大人毕竟年纪大了,他……”

“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

李蓉抬眼,冷声道:“本宫可没死呢,本宫不让你开口,你说什么?”

“再冒犯殿下,”上官雅笑起来,“可就要掌嘴了。”

苏容华冷眼看了上官雅一眼,上官雅嗤笑了一声,移开了目光。

李蓉等了一会儿,把口供快速翻看了一遍,随后随口道:“当时你看管仓部的时候,给黄平县发的粮食有多少?”

不等陈广开口,李蓉自己便答了数“三千啊”。

陈广神色不太好看,李蓉皱起眉头,又翻了几页,抬手将口供一扔,站起身道:“其他人不都招了吗?苏林都已经被招出来了,为什么还一定要陈大人的口供?简直是胡闹!”

听得这话,陈广慌忙看向苏容华,苏容华正想说什么,上官雅便挡住了陈广的视线,笑起来道:“苏大人今天话很多呀?”

苏容华脸色有些难看,李蓉领着人往外走,走到一半,陈广突然叫住她:“等等,殿下。”

李蓉顿住步子,转过头去,陈广惨白了脸,急道:“殿下,如果我招了,殿下能给我留条生路吗?”

“那取决于你招了什么,如果你招的内容没什么新意……”

李蓉笑了笑:“我不喜欢浪费我时间的人。”

“我有铁证。”陈广着急出声,“殿下,您现在有的都是口供吧?我是有证据的!”

李蓉折了回来,坐下道:“说吧。”

说着,李蓉又转过头,看向苏容华:“苏大人,牵扯着贵族子弟,您要不回避一下吧?”

苏容华不说话,他紧盯着陈广,陈广不敢看他,上官雅抬手道:“苏大人,请。”

陈广的确是有铁证的,苏家的苏林,算是苏家的一个远房,关系倒也不大,但苏家门庭高贵,随便出来一位,也不是小人物。

这个苏林身在兵部,其实也就是帮忙开了一张通行条的事儿,但是追究起来,降职是必然的。

李蓉静静听他把事儿都供了,签字画押,而后她站了起来,陈广急切道:“殿下,我的罪……”

“等着判吧。”李蓉声音平淡,“律法怎么写,本宫不会徇私。”

陈广面色不太好看,可他压低了声,继续求道:“殿下,您年轻,刚入朝堂,不知这其中艰险。大家追究起来,都是亲戚,您也不能当真处死我……”

“为何不能呢?”李蓉抬眼看他,轻笑起来,“陈大人觉得,我不会吗?”

“殿下,”陈广皱起眉头,“您要是当真杀了我,您如何和世家交代?”

“您们做事儿的时候,”李蓉冷淡道,“有没有想过给边关战亡的将士一个交代?”

“那是他们太贪了!”陈广愤怒出声,似是极为不满。李蓉冷眼扫了他一眼,只道:“你们都同我把这话说一遍,烦不烦?”

说着,李蓉便往外走去,走了没几步,陈广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殿下,您这是在给自己找死!”

李蓉顿住步子,她转过头去,冷笑出声来:“我怕是你在找死!”

她说完便走出门去,到了门口,上官雅便迎了上来,李蓉看了一眼,见不见苏容华,不由得道:“人呢?”

“通风报信去了呗。”

上官雅说着,从李蓉手里拿了口供,夸赞道:“殿下,我当真有些崇拜您了,您说您知道他仓库发出去的粮食是三千石就罢了,竟然还知道他牵扯着苏林?您怎么知道的?”

“三千石是裴文宣之前沿路统计之后算出来的结果,至于苏林……”

李蓉没说下去。

那是上一世,苏容卿曾经告诉她的。

苏林曾经牵扯过一个西北军饷的案子,苏家后来内部处理了他。

苏容华在,陈广是不可能信自己被其他人供出来的,除非给了他超出正常的细节。把苏林和三千石爆出来,陈广就会猜自己被卖了,而苏容华一直骗他,也不过是希望他不要把苏林供出来。

只要陈广对苏容华有了怀疑,就很容易崩溃。

李蓉想到苏容卿上一世告诉她的东西,一时有些疲惫,没有多说,缓了片刻后,她吩咐道:“去查一下昨晚是谁在当差,他的鞭伤不可能自己抽的,把人找出来,告诉那个人,要么多抽鞭,要么抽他自己。抽完了把人革职踢出去吧。”

上官雅应了声,李蓉看着手里的口供道:“现在还剩下谁?”

上官雅报了几个名字,李蓉点点头,直接道:“一起过去吧。”

李蓉和上官雅忙着处理剩下还没招供的几个犯人,等到下午时分,侍卫突然急急忙忙从外面走了进来,着急道:“殿下,有个东西。”

李蓉坐在椅子上,端着茶,将目光挪到那侍卫手上。

那侍卫手上捧着一个风筝,风筝上写着血红的一个字“停”。

上官雅见得这个风筝,便变了脸色,冷声道:“谁干的?”

“不知道,”侍卫跪着道,“方才这风筝突然坠到了院子里,属下已经让人去抓人了,但的确抓不到。”

上官雅冷着脸不说话,似是想骂人,又知这种事的确不好查。她回头看向李蓉,李蓉端着茶,想了片刻后,她笑了一声:“走投无路,才装神弄鬼,回去时候多带几个人,随他们吧。”

李蓉说完,喝了口茶,将茶杯放在桌上,转头看向正在被审问的官员,继续做事。

刺杀这种事儿她是从来不怕的,上辈子她这么过了一辈子,早习惯了。

上官雅毕竟是刚遇到这种事,她缓了片刻,定了定心神,才终于放下心来。

两人一路忙到半夜,裴文宣也终于忙完了自己的事,从宫里出来,搭上马车,往公主府前去。

裴文宣有些疲惫,他靠在马车车壁上闭目养神,他休息的时间少,必须抓紧一切能休息的时间休息。

马车行到一半,便骤然停住,裴文宣双手拢袖,缓缓睁开眼睛。童业卷了帘子,低声道:“大人,是拦街告御状的。”

裴文宣皱起眉头,身为御史,接御状的确是一件常事,他点了点头,疲惫道:“把状纸拿上来吧。”

童业应声,便从马车上跳下去,走到那拦街告御状的孩子面前。

然而也就是那一刻,人群之中羽箭飞射而出,从窗户直接落入裴文宣马车之内,裴文宣手上更快,抬手就关上了窗户。

与此同时,银剑挑开车帘直逼而入,裴文宣冷眼看着那长剑抵在身前,裴文宣抬手抓了位置下藏着的剑,在对方剑锋抵在身前时弯腰上前一步,一剑贯穿了对方腹间。那人拼死往他身上一砍,裴文宣竭力把他往外推出,但剑锋仍旧划过他的手臂,鲜血瞬间蔓延出来。

裴文宣平日虽然看上去只带了一个童业,但其实暗中到处都是他的人手,对方一动手,裴文宣的人便冲了上来,除了这一个漏网之鱼,其他人都被拦在外面,不消片刻,便将凶手纷纷制住。

童业急急掀了帘子进来,提着剑道:“公子,你没事吧?”

裴文宣捂着手上的伤口,也没多话,提步下了马车来,其他人都已经死了,只剩下最开始告御状的孩子,他直接走到那孩子,然而这孩子见裴文宣走来,咬牙一挣,竟真的挣脱了侍卫的控制,朝着裴文宣扑了过来,好在侍卫反应极快,一剑追上来就贯穿了他。

裴文宣大惊道:“慢……”

话没说完,这孩子已经死了。侍卫蹲下身来,极快翻看了一下他的口腔,随后抬头道:“大人,是侏儒。”

江湖上的杀手极喜欢用训练侏儒来作为杀手,这些人看着是孩子,极易让人放松警惕,但在力气动作上,却是个地道的成年人。

裴文宣面色有些难看,他盯着杀手看了片刻后,只能道:“去查,多派些人手去保护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