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宣听她的话,点了旁侧的灯,又取了药和绷带,然后抬手脱了上衣,趴在了床上。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十分从容,李蓉几番告诫自己不要多想,她将目光都落在裴文宣上的伤口上,皱起眉头道:“这些人还真下的去手。”
“家法嘛。”裴文宣淡道,“宗族子弟,都挨过,没什么的。”
“话说,”李蓉垂下眼眸,“上一世你挨过没啊?”
“怎么可能没挨过,”裴文宣苦笑,“你不知道罢了。”
“哦。”
李蓉低低出声:“那你恨他们吗?”
裴文宣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后,他缓声道:“在意才会恨。年少时候恨,后来也忘了,不是什么大事。而且该去的都去了,我该有的也都有了,不想记挂他们。”
“裴礼贤,”李蓉回忆着,“上一世是你杀的吧?”
裴文宣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后,他突然道:“你方才在忧愁些什么?”
李蓉听裴文宣这么生硬转了话题,就知道他不想聊,于是她也不纠缠,顺着话题道:“荀川去找证人,已经过去了许久,都没找到,我怕这些人已经出了事儿。如果他们出事儿,我们现在更多的证据就只能是找到当初封府的人,搞清楚黄金哪里来的。”
说着,李蓉将药粉洒在裴文宣伤口上,裴文宣轻轻一颤,李蓉抬眼:“疼了?”
“没,”裴文宣忙道,“你要找出黄金是他们栽赃的证据,只能去找经手的人,你是担心没有名单?”
“是,”李蓉思索着道,“看来我还是得找苏容卿一次。”
“他不会给。”裴文宣果断道,“你不如换一个思路。”
李蓉抬眼看向裴文宣,裴文宣继续道:“裴家里有一个人在刑部,位置虽然不高,但是主要管所有人的日志。明日我若是能和裴家达成合意,让他们听你的安排,我们找到查封府邸那日的官兵出勤日志,就能找到人。”
“也是个法子。”
李蓉点头,裴文宣撑起身子,让李蓉用纱布环绕过自己,继续道:“比找苏容卿靠谱。上官雅就是想看热闹,出的馊主意?”
“她也是好心,”李蓉笑道,“想一箭双雕。”
“感情这事儿,”裴文宣说得认真,“不能一箭双雕,不然到时候,怕就是误会重重。”
“你以前可不是同我这么说的。”李蓉给他绷带打了结,裴文宣沉吟片刻后,缓声道:“那时候,我不懂很多道理。”
“现在就懂了?”
李蓉想了想:“我没觉得咱两最近遇到什么事儿能让你想到这些呀?”
裴文宣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后,他才道:“殿下,你听我一句劝,如果你不确定一份感情,就不要想着和对方发生感情。之前是我不好,我总想着你和苏容卿在一起,是再续前缘,所以想撮合你们。可如今我想明白了,感情事是缘分,缘分这事儿,是不强求的。”
“殿下什么都不必做,只需要静静等候就是了。”
“等什么?”
“等合适的缘分。”
裴文宣说着,他站起身来,去熄了灯,李蓉坐在床上,思索着他说的话。裴文宣回到床边,弯下腰来,半撑着身子在李蓉面前,倾身靠近她。
他离她很近,她可以清晰看到月光下他白皙光洁的肌肤,他瞧着她的目光似是带了酒意,一下就醉了人心。他似笑非笑:“反正殿下身边有我陪着,大可不必着急。”
“殿下若是寂寞了,我可以陪殿下说话。殿下若是缺人关怀,我也可以事无巨细,包殿下满意。殿下还是一心一意放在朝事上,把督查司建好,随缘才好。”
李蓉听着裴文宣的话,忍不住挑眉:“你事事都能做?”
“殿下觉得有什么事是我做不了的呢?”
“有一件事你做不了。”李蓉高兴起来。
“比如说?”
裴文宣轻轻侧了侧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李蓉笑着往自己床边倒去,大声道:“亲我!”
话音刚落,她便感觉一股巨力从身后袭来,一把将她拉入怀里,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就迫她抬头。
李蓉察觉他要做什么,心跳骤然加快,慌忙抬手,一把将他脸按过去,急道:“我错了我错了!”
裴文宣被她把脸推开,久久没有回头,李蓉小心翼翼探过去:“你生气啦?”
片刻后,裴文宣低笑起来,李蓉有些奇怪:“你笑什么?”
裴文宣坐着抱着她笑,随后抬起明亮如星的眼,高兴道:“殿下,您真是太可爱了。”
李蓉知道裴文宣是取笑她,她懒得理他,躺下身来,背对着他道:“睡了。”
裴文宣没说话,他笑眯眯瞧着她。
他白日里比她睡得多,等李蓉睡着了,他还没睡着。
李蓉背对着他睡了一会儿,便翻过身来,裴文宣撑着头,瞧着她睡得香甜,月光落在她的面容上,她应当是做了美梦,嘴边带着笑容。
裴文宣瞧了一会儿,俯过身去,将吻轻轻落在李蓉唇边。
那吻很轻,蜻蜓点水而过,又折回往返,数次之后,李蓉似觉骚扰,抬手驱赶,而后翻过身去。
裴文宣深吸了一口气,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将人揽在了怀里。
李蓉轻轻“唔”了一声以示抗议,裴文宣轻笑开来,他低哑了声,小声开口:“同我说这些,当我吃素的么?”
这些话他知道对方是听不见的,说完之后,他叹了口气。
抱着人狠狠掠了一口香气,闭眼睡了。
两人一觉睡到平日上朝的时间,李蓉恍惚醒过来,醒来的时候,她还被裴文宣整个人抱在怀里,李蓉睡晕了,没意识到,迷迷糊糊要起身:“上朝了……”
裴文宣揽着人的腰直接回了怀里,按住她道:“让人帮你请了假,睡吧。”
李蓉听到“请假”两个字,所有意志力全盘崩溃,瞬间就睡了。
等再度睡醒,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她瞬间清醒,盯着旁边的裴文宣。
裴文宣察觉她醒了,打着哈欠缓缓起身,而后抬眼看向李蓉,有些茫然道:“殿下?”
说着,他往后缩了缩,拉进了自己的衣服道:“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
李蓉见他的样子,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方才的事儿,她甚至不确定裴文宣知不知道。
可以前都好好的,两个人都睡姿很标准,怎么昨晚就抱在一起了呢?
李蓉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裴文宣却先提前开口了,他满脸警告道:“你昨晚已经抱了我一晚上了,你别太过分啊。”
李蓉:“???”
“你不知道?”裴文宣看她的神情,有些不确定,“昨晚上你一直喊冷,忘了?”
李蓉:“……”
毫无印象。
“我觉得你在诓我。”好半天,李蓉终于憋出一句反驳之言,裴文宣用目光从上往下把李蓉扫了一遍,又从下往上把李蓉扫了一边,而后他突然伸出手放在李蓉腿上,认真道:“殿下,这是什么?”
“腿。”李蓉有些茫然,随后便抬手去打他,“你做什么你。”
但李蓉动手快,裴文宣缩手更快,他立刻将手放到了自己的腿上:“这又是什么?”
“你……你的腿?”李蓉有些不确定。
裴文宣笑了:“是了,都是腿,这就是我眼里您与我之间的关系。说句实话,我摸您的腿都感觉不出来这不是我的,还劳烦您别幻想太多。把这种丰富的想象,留在您看的话本就好。”
说着,裴文宣起身下床,优雅道:“殿下,微臣还有其他事儿,先起了,您再睡睡?”
“不必了。”
李蓉调整了一下心态,觉得是很可能是自己误会了,想得太多。
毕竟按照裴文宣的性子,如果他喜欢她,肯定要搞什么“为她好”的事情来,绝对不可能主动在夜里抱她。
她缓了片刻情绪,将这事儿定型为一场意外,于是点头道:“我今日先去见一下其他大人,夜里回来陪你去裴家。”
“为什么陪我?”裴文宣揉着帕子,似笑非笑抬眼,“不放心我啊?”
“对对对,”李蓉懒得同他打嘴仗,“就您这去一趟裴家养这么久伤的本事,我可佩服了。”
“放心吧,”裴文宣见李蓉认真,他也不再玩笑,收了笑容,认真道,“都是我算着的,这次不会有事。”
李蓉应了一声,她倒也不怀疑裴文宣的能力。
两人起床洗漱之后,各自去处理自己的事儿,李蓉开始去联系各个地方的官员,目前督查司名声不好,大家都还在观望,她能联系上的,都是一些没有多大用、不在实权的官,以及一些小官。
但李蓉也不以为意,她将上一世后来人的表现都列了一份清单,一一接触过去。
裴文宣虽然回了家里养伤,事情却是一点没落下,他的情报网遍布四处,留在家里一点不妨碍他写参人的奏折。
两人都忙到晚上,夜幕刚刚降临,裴文宣便换好了衣服,一走出门,就看见李蓉的马车在门口等他。
李蓉似乎是听到他出府的声音,用小金扇抬起了窗帘,在马车里笑着瞧向他,一双漂亮的凤眼里全是调笑:“裴大人去哪儿,本宫恰巧路过,送您一程?”
裴文宣低笑,走上前去,随后坐到李蓉身边:“这么多年了,殿下还是爱开这种玩笑。”
“不有趣吗?”
李蓉说着,小扇敲打着手心:“每次见面都当成第一次相见,明明都清楚对方是个什么人,却还是故意问好,我觉得可有意思了?”
“那这辈子,殿下一定觉得很有意思。”
裴文宣笑着接声。李蓉缓了片刻,低笑出声来:“的确。”
“我母亲呢?”
裴文宣不开玩笑,便直接问了关键人物,李蓉抬手往后面一指:“后面马车里,要说什么都对好了吗?”
“好了。”
裴文宣吩咐道:“等一会儿到了,您坐一边,一句话都不用说。”
“知道,你吵架厉害。”
“这不叫吵架,”裴文宣赶紧解释,“是讲道理。”
李蓉笑而不言,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下今晚如何配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随后便开始说些趣事,没一会儿就到了裴家。
马车停在裴家,裴文宣先下了马车,随后伸出一只手来,扶着李蓉下了马车。
到了裴家门口,李蓉抬眼一看,就看见裴家这次从门口就是侍卫,可见上次被李蓉闹怕了。
李蓉张开小扇,轻声说了句:“真怂。”
裴文宣握着她的手,笑笑不言。
两人领着侍卫,一路从容步入裴家大门,穿过长廊,来到祠堂。
祠堂前方是裴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宗族长老都坐在最靠近牌位里面,其他根据身份高低一路往外站去。
裴文宣扶着李蓉进去,所有人盯着他,裴文宣笑着朝众人行礼,所有人都不说话。
李蓉挑起眉头:“怎么,驸马和你们行礼,你们不同本宫行礼的吗?”
裴文宣双手放在身前,笑着低头,看着李蓉撒泼。
双方互相想给对方下马威,裴家不动,李蓉就抬眼看向一副
第60章 争财
裴文宣这么开口, 众人面面相觑, 李蓉摇着扇子, 在坐在一旁瞧着热闹。
过了一会儿后,裴玄清缓声道:“你父亲留下的财产, 数额巨大,你虽然已经成年, 但终究还是个孩子,过往也没有打理这些财物的经验, 还是留给你二婶来处理吧。”
“祖父这话说笑了, ”裴文宣笑起来,“文宣如今在朝中已入御史台为官, 也已成家立业, 再如何也是成人,断没有还让长辈为自己操心的道理。退一步讲,文宣母亲尚在, 父亲留给文宣的财物,就算文宣不能掌管,也当由母亲打理,不敢再劳烦其他长辈操心。”
“那就问问你母亲吧。”裴玄清听着裴文宣的话,也不好再多说, 转头看向温氏道,“温氏,之前是你拜托家里人帮忙照看产业,族里请了礼贤帮忙, 话你得和文宣说清楚,免得他误会。”
温氏被点名,裴文宣便看向她,温氏强撑着站起来,恭敬道:“公公说的是,儿媳已经告知过文宣,文宣心里是清楚的。只是文宣也长大了,按道理也到了管事的年纪,二叔若是再管,怕生间隙。”
温氏出门之前,李蓉便已经让人教过她说话,所有人盯着她,她不敢抬眼,虽然是磕磕绊绊,但终究还是把话说清楚来。
她话出口,所有人脸色就有些变了。
裴礼文冷笑出声:“大嫂在公主府这几日还真没白住,这么快就疑心起家里人来。二哥,你也别管了,好心当驴肝肺,就当喂了两只白眼狼吧。”
“三叔……”温氏听裴礼文的话,急急开口想要解释,“我们也……”
“我母亲心里也同我是一个想法。”裴文宣见温氏要解释,直接打断了她,看着裴玄清道,“不如明个儿我就过来,清点了我名下产业,祖父觉得呢?”
裴玄清不说话,旁边一个族老咳嗽了一声,他缓声道:“礼之是咱们裴家最有出息的孩子,他年少时也是我们全族看着长大,官场路上,也是家里一路帮扶。他留下的东西,虽然的确也是文宣的,但家里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它没了。文宣如今做事,太过冒进,你瞧瞧最近的事儿,多少世家对他不满,我看呀,孩子还是再打磨一下才是。”
这个族老一开口,所有人都应和起来。李蓉坐在一边喝茶,含笑看了一眼裴文宣,只见裴文宣从容立在堂中,面上笑若三月春风,没有丝毫恶意,随后就听他缓慢出声道:“当年我父亲初入华京,也差不多是我的年纪。彼时圣上还是太子,科举尚未开建,父亲在华京左右活动,最后成为太子心腹,才带着裴家鸡犬升天。可是,父亲一个寒族,为何会成为太子心腹呢?”
裴文宣笑着询问,所有人都没出声,裴文宣掸了掸衣袖,低下头来,缓声道:“许多事,大家心知肚明,裴家起于何处,相比各位长辈心里也明白。陛下建督查司为的是什么?诸位长辈说文宣冒进,说文宣在世家之中风评不好,为了同世家交好打了文宣,”裴文宣笑了一声,扫向周边,“那不如进宫去,让陛下评个理?”
“这么多朝臣跪在御书房跪了这么久,陛下都不接见,为的就是留个颜面,诸位长辈,还望不要辜负陛下一片苦心啊。”
众人没有说话,裴文宣的话他们不是没有想过,上一次李蓉骂过,他们便已经清楚认知到了。但一来裴礼之留下的钱财的确丰厚,二来裴礼贤如今位高权重,也不好得罪,众人只能帮着裴礼贤说话。
可如今裴文宣这话里处处是威胁,皇帝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怕是对裴氏已经有了不满,但裴礼贤毕竟身居高位,还是要给个面子。如果温氏咬死还好,至少是裴家内部家事,皇帝也管不到这里来,可如今温氏已经被裴文宣策反,真闹到皇帝那里去,他们怕是有不了好果子吃。
裴文宣见众人开始动摇,语调便软化下来:“昨日文宣本来可以在御书房前和三叔对峙,只是文宣想着,自己终究是裴家人,一族人应当互帮互助,内里小事闹归闹,能内部协商清楚,就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
“如今文宣虽然算不上有大出息,比不得先父,但也在御史台有点小权,日后官场之上,还需各位族人多多帮扶。今日我和殿下过来,也不是真想和家里闹点什么矛盾。诸位长辈都在,我也就把话说清楚些,我是裴家人,过去是,日后也是,如今我与平乐殿下成婚,裴家无论如何,都与殿下脱不了干系了。长辈们如今讨好世家,世家也未必看得起咱们,倒不如一心一意跟着陛下和公主。日后大家齐心合力,又何惧其他世家的威胁呢?”
裴文宣话里话外一番安抚,意思无非是他如今有了靠山,也有能力,未来很有前途,号召着大伙儿跟着他看。
先有大棒后有甜枣,所有人便都思量起来,裴玄清犹豫了一会儿后,终于道:“你是个好孩子,以前是我们多误会了你。你有这样的见识,祖父很是欣慰,礼贤啊,”裴玄清看向裴礼贤,试探着道,“孩子年纪不小了,要不,就按着他说的做吧?”
所有人看向裴礼贤,大家虽然没说话,眼神里却是多少期盼着裴礼贤应下来。
裴礼贤叹了口气,只道:“当初接手这事儿,我便同大嫂说过,日后怕还是吃间隙,大嫂不信,总和我说文宣不是这样的孩子,如今看来……”
裴礼贤摇了摇头,苦笑道:“算了。”
这一番话指桑骂槐,到显得裴文宣母子忘恩负义,裴文宣不甚在意,他这些个叔叔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也习惯了。只是他还没开口,就听见旁边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你……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所有人诧异看过去,却见是温氏站了起来,她看着裴礼贤,也不知惯来温顺的性子哪儿来的勇气,努力叱责道:“当初是你劝我,说文宣还小,又要回老家守孝,我身体不好,怕被人骗,才让我把财产转交给你夫人掌管,日后文宣若是回来了,你便带着他学着管钱,把钱给他。他如今回来了,我不好同你要钱,如今好不容易丢尽脸面开了这个口,你竟然还不还钱?你……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温氏一番话说得结结巴巴,格外朴实,李蓉听到温氏这么直接骂出来,忍不住直接“噗嗤”一下直接笑出声来。
旁人都看过来,李蓉赶紧道:“抱歉,走神了。你们别管我,继续啊。”
裴文宣何尝不知道她笑什么,无奈瞧她一眼,轻咳了声道:“二叔,我知你是好心,我也并无怀疑,只是如今我手里的确缺钱办事儿,您若这么一直拿着,也不好,是不是?”
裴礼贤被温氏骂得脸青一阵白一阵,他还没开口,就听温氏道:“好啊,原来你一直骗我。我这么信任你,你竟然如此骗我?你说,你对我儿子到底做了多少亏心事?我可是把你当亲弟弟看,你怎么能这么狠毒呢?”
温氏说得情真意切,梨花带雨,裴礼贤忙道:“大嫂,不是你想这样,你听我解释……”
“你把钱还回来。”温氏情绪上来,像一个市井泼妇一般闹起来,大声道,“那是我儿子的钱!我受你蒙骗,我对不住文宣,你今天不把钱还回来,我……我……我就一头撞死你!”
李蓉听着温氏的话,她有些分不清温氏是口误想说一头撞死,还是真想用自己撞死裴礼贤。
她惯来觉得温氏软弱烦人,今儿瞧着,竟然也瞧出了几分可爱来。
裴文宣见温氏胡搅蛮缠竟然有了奇效,干脆不说话,就看温氏和裴礼贤闹。
温氏这人是讲不清道理的,如今又哭又闹,裴礼贤竟然也拿她没了法子,温氏细数着过去裴礼贤给她各种保证承诺,说起裴礼之当年对裴礼贤帮扶照顾,情到激动之处,竟就忍不住扑了上去。
场面一时混乱起来,所有人赶紧上前,拉的拉劝的劝,可谓热闹非凡。
好不容易把温氏和裴礼贤拉开,裴礼贤发冠被温氏抓掉,脸也被抓花了去,他被人拦着,看着被裴文宣扶着哭得死去活来的温氏,怒道:“凡事也讲个循序渐进,大嫂你也太不讲道理。这钱我不是不给,只是文宣如今忙着朝政之事,贸然给他他管得过来吗?给你你也管不了啊!我让我夫人继续打理,文宣查账管事儿,等以后文宣不忙了,他慢慢接管过去,你怎么就这么不识好人心呢?!”
“我不管!”温氏大哭,“你就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要害死文宣,我不管,你还钱,你还钱来!”
温氏口口声声喊着钱,所有人都又尴尬又鄙夷,裴文宣扶着温氏,劝着母亲,李蓉听到这里,将茶放下,缓声道:“不就是管钱吗?”
李蓉一开口,所有人便都安静了,李蓉站起身来,笑眯眯道:“我管就是了。”
“公主身份尊贵。”
裴礼贤听李蓉说话,赶紧道:“这种杂事,怎么能劳烦公主?”
“身份再尊贵,我也是文宣的妻子。”
李蓉说着,走到裴文宣身边,伸手挽住裴文宣的手,笑着瞧向裴礼贤:“管账这种事儿,本来就该妻子做,文宣朝政繁忙,我当然得帮帮他啊。”
“殿下如今建立督查司,事也不少,怕是……”
“没关系的,”李蓉立刻打断裴礼贤,满脸认真道,“为了文宣,我辛苦也值得。而且督查司也没什么事,就挂个名头,二叔放心吧。至于钱财,”李蓉说着,似是忍着不笑,只道,“本宫本有封地,这些钱也算不得什么太大的数额,一并管理,也没多大事儿。二叔,”李蓉放低声音,似是提醒,“收收您的心吧,嗯?”
裴礼贤脸色极为难看,裴文宣低头轻笑。
他倒也不在意裴礼贤后面的答案是什么了,只是还忍不住强调了一边:“我夫人说得对,二叔,您放心吧,她可厉害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李蓉:“我是文宣的老婆,我啥都管,包括他家里人,识相的把钱交出来,反正你们这点钱我也看不上。”
裴礼贤:“看不上你不要要啊!!”
李蓉:“苍蝇腿也是肉,给钱。
裴礼贤:“……”
温氏:“呜呜呜怎么会有你们这么不要脸的人,骗我单纯天真善良,呜呜呜呜太不要脸了,你们还钱,还我儿子的钱,不然我撞死你们。”
裴礼贤:“你为什么要撞死我?”
温氏:“呜呜呜,本来想自己撞死在柱子上,可觉得太便宜你了,话出口后来不及改,就撞死你算了。”
裴礼贤:“……”
裴文宣:“二叔,钱……”
裴礼贤:“把钱拿走,把你老婆和你妈也带走,闭嘴,不送,不想对线,我累了。”
第61章 勾引
“既然公主开口, ”裴礼贤挣扎了片刻, 终于出声, “那么我也没什么好担忧的。”
“那明日我就让人过来,”李蓉直接道, “清点财务,搬入公主府中。”
“殿下, ”一听这话,众人就急了, “您是要让文宣和家里人分家吗?”
李蓉沉默下来, 裴文宣笑道:“这当然不是,殿下过来, 也只是清点财务, 接管仓库钥匙。文宣是裴家人,自然是不会离开裴家的,只是殿下身份尊贵, 陪殿下暂住公主府中。”
裴文宣这番话说下来,众人才安下心来。
裴文宣转过头去,看向裴玄清,恭敬道:“祖父,若大家无异议, 那就这么定了。过往文宣思虑不周,与族人没有经常走往,让大家误以为文宣心中无家,日后文宣也会经常回来, 探望祖父,照看宗亲。同姓之人,血浓于水,再没有比这更坚固的关系了,还望日后,诸位族亲与文宣,互相照拂,一同前行才是。”
“文宣有这个心思,祖父甚是欣慰,你也长大了,这事儿,”裴玄清看向裴礼贤,“就这么定了吧?”
裴礼贤行了个礼,算是应下来。
事情解决了,温氏终于撑不住,整个人软了下去,李蓉一把扶住她,压低了声警告:“撑着!”
温氏含泪看了李蓉一眼,又勉强站了起来。
裴文宣和所有人寒暄着,一一送走了其他人,等大堂只剩下他们本族几个人之后,李蓉扶着温氏,同裴文宣道:“婆婆身体不适,我先带她走了。”
裴文宣应了一声,恭敬行礼:“谢过公主。”
李蓉点点头,便扶着温氏走出去。
裴文宣在大堂里坐了一会儿,同裴玄清等人说了会儿家常,裴玄清坐了这么久也累了,随便说了几句,便也离开。
大堂里最后就剩下裴礼贤和裴文宣,裴礼贤朝着裴文宣点了点头,只道:“文宣你先回去吧,我不送了。”
说着,裴礼贤便打算离开,裴文宣叫住裴礼贤:“二叔。”
裴礼贤顿住步子,裴文宣走上前来,和裴礼贤并肩站在门口,声音平和:“父亲曾对我说过,一个家族从来不是一个人所造就,这个家族的未来,在于传承而非斗争。”
裴礼贤没有说话,裴文宣慢慢道:“我记得小时候,二叔也带我放过风筝,我并非天生反骨,二叔不妨多信任我一些。”
裴礼贤听着裴文宣的话,他转过头来。
他记得裴文宣小时候的模样,没想到一转眼,这个人就这么大了,比他高,比他年轻,也比他有未来。
裴礼贤静静看着裴文宣,许久后,他缓声道:“你不恨我吗?”
“实话说,那取决于,二叔后面做什么。”
裴文宣说着,看向裴礼贤:“但我相信,二叔心里,多少还是有几分家人,想让裴家更好的。”
裴文宣说完,轻轻一笑,行礼道:“文宣先退下了,改日再来探望二叔。”
说完,裴文宣便起身离开,出了裴家大门。
李蓉安置好受惊的温氏,已经在马车里候着他,裴文宣上来之后,李蓉斜靠在桌边翻着书:“和你二叔聊了聊?”
“嗯。”裴文宣应声,随后问了声,“我娘怎样?”
“出来就抖,现在在后面马车上由人伺候着睡下了。”
“没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