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雅勉强笑起来:“能不能等我打完这一轮,我快赢了。”
李蓉得话,轻轻一笑,转身道:“那我包间等你。”
赌坊一般都设得有贵客包间,只要赌钱的数上一个额度,就能进去。
李蓉直接上了二楼包间,在里面做下,拿着筛盅玩了一会儿后,就听上官雅站在门口,有些忐忑道:“那个,我进来了?”
李蓉放下筛盅,直起身来:“进吧。”
上官雅推开门,进到屋里来,她关上门来,笑着走到桌前:“在这地方见你,总有些不习惯。”
说着,她坐到位置上,裴文宣站在一边,给上官雅倒了茶。上官雅将裴文宣上下一打量,端起茶同李蓉笑道:“你这驸马不错呀,我喜欢。”
裴文宣笑而不语,立在李蓉身后,瞧着上官雅不说话。
李蓉回头看了一眼裴文宣,又看向面前口无遮拦的上官雅,轻笑了一声:“胆大包天。”
“我知道公主不会介意。”上官雅举了举茶杯,似如举酒杯一般,喝了一口后,放下杯子,斜依在椅子扶手上,笑眯眯道,“殿下说吧,找我来,是谈秦氏的案子?”
“怎么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想管这个案子?”
李蓉虽不意外上官雅知道此事,但也有些好奇,上官雅撑着下巴,看着李蓉:“殿下上一次管了杨泉的案子,又插手宫里选妃的事情,若秦氏案殿下不插手,我才觉得奇怪。”
“哦?”
李蓉挑眉:“那你觉得我插手,又是为了什么呢?”
“殿下不觉得,”上官雅瞧着她,眼中全是明了,“世家管得太多了吗?”
李蓉不说话,她看着上官雅,上官雅直起身来,带了几分在宫中才有的端正:“陛下为了世家,逼着平乐殿下嫁给裴大人。如今世家又要逼着太子殿下娶妃。你说,命运都掌握在别人手里,殿下能忍吗?太子殿下能忍吗?陛下能忍吗?”
“这就是你在宫中调换香炉的原因?”
“殿下聪明。”上官雅恭维道,“上一次殿下对阿雅说的话,阿雅是听进去的。只是上官家毕竟不在阿雅手里,阿雅做不了主。”
上官雅最后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李蓉看着上官雅,她清楚知道上官雅对上官家的掌控力。
现在上官雅还太弱势,但是上一世后来,上官雅虽然身在后宫,但才是上官家实际的掌权人。
上官雅和上官家的关系,与上官玥和上官家的关系截然相反。上官玥为上官家而活,而上官家,为上官雅而存在。
李蓉张合着手里的折扇,缓声道:“所以,你打算让上官家如何呢?”
“我与殿下一个意思,”上官雅收起脸上笑意,认真道,“上官家应当慢慢退出朝堂。所以我希望能和殿下建立一个更好的关系。”
“什么关系?”
“殿下是否想过,扶持一个更好掌控的人掌控上官家,”上官雅声音平缓,“这样一来,上官家可彻底效忠殿下,帮助殿下辅佐太子登基,然后缓慢退出朝廷,只留几个人在朝中撑个面子,其他人都回幽州去。”
“为何不现在退出呢?”李蓉唇边噙笑,上官雅摩挲着茶杯,“您何必明知故问,如今陛下被上官家压了十几年,恶心憋在心里,上官家能退吗?如今上官家一退,怕就只有一条死路。唯一的办法,就是和太子、您建立一个好一些的关系,让二位放心上官家,等未来太子登基,容上官家自行退出。”
李蓉听着上官雅的话,笑出声来:“你想当上官家的主事人?”
“现在不可以,”上官雅挑眉,“未来呢?”
“我凭什么帮你?”
“殿下,”上官雅探过身子,笑着开口,“你我同为女子,又想法相合,我若想当上官家的主事人,必然要依仗殿下,这样的上官家,是不是要比现在好管控许多?”
“只有这样,”上官雅神色中意味深长,“上官家才是殿下手中的上官家。”
李蓉彻底听明白上官雅的意思。
如今上官家与李蓉李川的关系,是上官家在掌控他们,而非他们在掌控上官家。
长久以往,李川也好,李蓉也好,早晚会变成如今的李明。
上官雅看得清楚,但改变不了她父亲的骄横,只能另外找一条路。
上官雅如今是将上官家的未来交到李蓉的手里,一来是为了示弱,二来是也是寻求了一个保护伞。
如果上官家彻底交在李川或者任何一位君主手里,对方就会为了自己的权势和朝廷无限削弱世家。
而交到李蓉手里,上官家和李蓉休戚与共,李蓉不可能彻底削弱上官家,只能管控,面对李蓉管控的上官家,只要君主足够信任李蓉,就会放松对上官家的警戒。若君主不信任李蓉,扳倒上官家之前,也得先动李蓉。
如今李明和上官家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而李蓉和上官雅的目标,就是扶持上李川之后,让李川和上官家不至于再落到如今的局面,而后上官雅会为上官家找一个更安全的位置,不至于像今天,岌岌可危。
上官玥也好,上官旭也好,他们出生在上官家最鼎盛的时候,内心深处并不相信李明这个帝王能对他们怎么样。他们始终坚信,上官家与李明的对垒里,还占据着优势。
所以皇后保护储君之位的方法就是无限依赖于世家,让世家成为李川不可割舍的部分,在她心中,这就是保住她儿子最好的方式。这个法子,既保证了李川登基,又能保证上官家的辉煌继续下去。
只是她忽视了,出身在皇家的人,对尊严和命运自主权的看重,远超他们的想象。
而上官雅清楚的看到了这一点。
因为她本身,也是如李蓉这样的人,她清晰知道李蓉和李川的想法,也就明白上官家岌岌可危的命运。
李蓉看着对面的上一世的友人,倒也不惊讶于她的敏锐,片刻后,她笑起来:“好极,那你需要什么,可以同我说。”
“大多数情况是不需要殿下帮忙的,”上官雅似乎是早知道李蓉会答应,倒也不惊讶,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无意识拨弄这骰子,只道,“偶尔需要帮忙,或许就是大忙了。”
“我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可多了。”李蓉倒也不客气,“你可想好了?”
“放心,我听殿下吩咐。”上官雅抬眼,“所以这一次,殿下想要我做什么呢?”
“这次参与的有哪些人你知道吗?”
“最近来我家的叔伯有三家,荥阳温氏、清河崔氏、陇西王氏,你可以顺着查他们朝堂上在刑部、御史台里任职的人有哪些,你大概就知道参办秦氏案的有哪些人了。”
上官雅明显有备而来,李蓉见她这么上道,轻松不少。
“还有其他消息吗?”
“事情才开局,我帮你盯着,如果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
“好。”李蓉点头,交换道,“你需要其他什么,也大可告诉我。”
“二十个人,”上官雅毫不客气,“我要安排进上官府。”
“好。”李蓉立刻应下,双方达成交易后,上官雅站起身来,“若没有其他事儿,我再去打一圈,时间不多,打完我得回府了。这包间您开的,我可不付钱。”
李蓉听到钱字就有些心塞,好在赌钱这点钱对她来说九牛一毛,她摆了摆手,叹道:“去吧。”
上官雅行礼退了下去,李蓉转头看向裴文宣,无奈道:“你说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是伸手要钱的主?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个财神爷,缓解一下我这一家之主的压力?”
裴文宣听得好笑,同她一起走出门去:“你努力点儿,让陛下送你那十个县,银子就来了。”
李蓉听到这话,回眸往裴文宣身上上下下打量。裴文宣被她盯得发毛,不由得道:“你瞧我做什么?”
“我就是突然想起来……”李蓉抬手挽住裴文宣,笑眯眯道,“文宣,你不还有家业可以继承吗?”
裴文宣被李蓉这么一挽,整个人都僵了,脑子像被浆糊糊了一般,都黏在一块,话都不会说了。
李蓉想到裴文宣的家业,一时高兴起来:“你们裴家的产业,大多不也是你爹挣的吗?按理说你已经成年了,你叔父再帮你保管就不妥当。咱们找个机会,去和你家里谈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裴文宣没说话,他整个人的感官都在李蓉和他触碰着的地方。
李蓉是当真不拿他当外人,这么挽着他的手,像两个大姑娘说话似的。裴文宣看得出李蓉是被钱逼疯了,想起他家里的钱,李蓉的口气都温柔了很多:“公公是个有能耐的,当年以一己之力把裴家从个二流世家生生挤进了一流,想必留下的家产也不少,你得同他学学,不能总是想着同我要钱,该学着有些男人的尊严,你说呢?”
裴文宣听到她说到男人,终于有些回神了,他上下瞟了一眼李蓉,转过头去,直接道:“我没尊严。”
李蓉一听就来气,知道裴文宣是拒绝她的提议,便伸手捏着裴文宣的软肉一拧,愤愤道:“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呀?!”
“哎哟我的姑奶奶,”裴文宣叹了口气,“你能不能现实一点,我二叔是门下省纳言,也就比上官旭这些人差一点点,咱们现在去要钱,那叫虎口夺食。您想钱可以,能不能想点其他容易一点的法子?”
李蓉也知道这个道理,她叹了口气,忧愁道:“赚钱好难啊。”
裴文宣听了李蓉的话,转头看了李蓉一眼,见李蓉似乎是真的认真在愁这事儿,不由得笑出声来。
李蓉抬眼瞧他,有些不乐意了:“你笑什么?”
裴文宣被李蓉挽着手,这么一聊天打岔,他也不觉得紧张了,同李蓉挽着手一起往马车走去,低笑道:“没想到殿下也有为钱苦恼的一天。”
“你这是笑话我么?”
李蓉挑眉,裴文宣赶忙道:“不敢。就是觉得殿下这个样子少见,可爱罢了。”
“啧,”李蓉露出嫌弃神情来,“裴文宣,你拍马屁可什么话都能说。”
裴文宣笑着转过眼,看向前方马车,缓声道:“其实殿下也不必忧虑,之前我投产下去的一些产业已经开始盈利了,明年应该就会有盈余。殿下封地青州土壤肥沃,接手殿下产业之后,我便让人去请了谷尘子,如今他应该已经在青州教着百姓如何务农。”
谷尘子是上一世出了名的“稻圣”,他研究农耕一生,尤其是在种植稻草上颇有研究。上一世他还要过些年才写出《农术》闻名大夏,如今却已经被裴文宣提前请到了青州。
“万事开头难,”裴文宣劝着李蓉,“等明年就好了。”
“行啦我知道,”李蓉叹了口气,“我就是随便说说,你赚钱厉害得很,我又不是没见过。”
李蓉说着,就到了马车边上,裴文宣扶着她上了马车,而后卷起帘子,进了马车里。
裴文宣听李蓉夸他,颇有几分高兴,坐下来后,抬眼看李蓉寻了舒服的姿势,懒洋洋窝在马车里,他不由得笑起来:“既然知道,殿下就放心才是。这些年我帮殿下打理着产业,等日后,”裴文宣翻开茶杯,声音温和,“多出来的银子,便当微臣送殿下的嫁妆了。”
听到这话,李蓉“噗嗤”笑出声来:“裴文宣你可真够意思,连嫁妆都给我备好了。”
“终归相识一场,”裴文宣笑着抬眼,看向在一旁笑得开怀的李蓉,“送你套嫁妆,免得你嫁不出去,赖我一辈子。”
“不要脸,”李蓉用小扇戳了他一把,“谁想赖你一辈子?”
裴文宣笑而不言,低头倒茶。
李蓉在他旁边转着扇子,他用余光一抬,就可以看见那纤长漂亮的手指翻转着金色的小扇,仿佛某种奇特的舞蹈一般,带了无言的美感。
他目光在那纤长的指头上顿了顿,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上一世,那时候他们敢成婚,有时李蓉来葵水,这漂亮的手便有了用处。
裴文宣目光微暗,忙垂下眼来,低声道:“殿下,和你商量个事儿吧。”
“嗯?”
“我觉得咱们还是得分床睡。”
“哦?”李蓉转头瞧他,有些奇怪,“你不觉得麻烦吗?”
之前没分,如今分是为了什么?
李蓉有些不解,片刻后,她露出些许调笑来:“裴文宣,莫非你对我有了企图?”
“殿下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裴文宣迅速回答:“瞧了几十年的人了,我还能有得起什么企图?”
裴文宣答这话时,心跳得飞快,李蓉点了点头,缓声道:“说得也是,你和我也太熟了些,若这样都能有企图,可见你们男人当真是荤素不忌,禽兽不如了。”
裴文宣:“……”
听着李蓉骂他,裴文宣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有几分心虚。
他觉得李蓉说得也对,他同李蓉如今如此纯洁的朋友关系,他怎么能看只手都看出这些想法呢?
当真是他太过下流了。
于是他重重点头,附和道:“殿下说得没错!”
“那你为什么想要分床?”
李蓉抬头瞧他,眨了眨眼,裴文宣一时被问住了,憋了半天以后,他终于道:“我每天早上起太早上朝,怕吵到殿下。”
“就这事儿啊。”李蓉笑起来,大气挥手道,“没事儿,你起来一般都没吵到我,你别太担心了。分开睡太麻烦了,被人发现了,若咱们俩不和的消息传出去,陛下就得怀疑我这监察司到底有多少水分了。毕竟如今他信任我,有一大部分也是看你的面子,以为我嫁了你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裴文宣听着李蓉的话,也不敢多说了,点了点头,从抽屉了抽出折子,淡道:“你不介意就行,那就算了吧。”
他多洗几次冷水澡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1】
裴文宣:“你嫁妆我给你准备好了。”
李蓉:“你这么好?!谢谢!你真是我的好闺蜜。”
裴文宣:“不谢,反正你会带回来的。”
李蓉:“???”
【小剧场2】
李蓉:“你和我这么熟,若这样都能有企图,可见你们男人当真是荤素不忌,禽兽不如。”
裴文宣:“殿下说得没错!我就是那只禽兽!我居然对你有想法,我下流!我无耻!我不是个好闺蜜!”
【小剧场3】
裴文宣的volg:“大家好,我是裴文宣,今天第二次分床睡,我又失败了,公主总能找出让我和她不分床睡的理由,我觉得很有道理,我没办法拒绝。我看看能不能再想想办法,毕竟,再这么睡下去,我就快爱上她了,我不要呜呜呜呜,我真的只把她当兄弟的呜呜呜呜……”
第51章 麻烦
得了李明暗中建立监察司的胥口, 李蓉在公主府里百无聊赖等了十天。
不过这十天她也没闲着, 四处查探着人手, 思索着督查司建立之后,调哪些人进来。同时又暗中训了一批戏班子, 演了一出暗自秦氏案的宫廷戏。
这些事儿多是别人替她操劳,她管着个大致的方向就是, 没事儿四处走访,偶尔去找上官雅打个叶子牌, 日子倒也过得颇有趣味。
十日后, 秦家的判令就下来了,证据确凿, 确认秋后问斩。秦家定案的消息很快传满了华京, 李蓉赶紧让已经准备好的戏班子搭了台子,在秦家立案当天就开唱起来。
秦家案子刚定,就唱了这样暗自秦氏被陷害的戏, 一时之间,流言四起。
等到第二日,李蓉便安排秦真真跪到公主府门口。
大清早人来人往,大家就看见有个姑娘跪在公主府门口一动不动。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李蓉在屋里化好妆, 就听静兰进来道:“殿下,差不多了。”
李蓉站起身来,高兴道:“走吧。”
说着,李蓉领着人走出门去, 刚一开门,就看见秦真真跪在门口,大喊了一声:“殿下!”
李蓉见得秦真真,露出惊诧表情:“你是……”
“民女秦府长房二女秦真真。”
秦真真按着他们之前对过的本子报上名来,李蓉故作惊讶:“呀,你怎么在这里?”
说着,她赶紧让人去扶起她,忙道:“你先起来,你在我门口跪着是做什么?”
“民女一家蒙冤,”秦真真举起一份血书,猛地扣头在地上,大声道,“求殿下替民女做主!”
李蓉往后退了一步,慌道:“你……你让我什么主?”
“殿下,”秦真真抬起头来,眼中含泪,“戎国来犯,我叔伯兄长厮杀于疆场,如今边疆告捷,朝堂世家为争封赏,竟诬陷我父兄勾结杨氏,通敌卖国!求殿下为民女做主啊!”
“这事儿你为何找我呢?”李蓉迟疑开口,“我只是个公主……”
“殿下乃李氏血脉,正宫嫡出,”秦真真打断她的话,激动道,“如今御史台刑部相互勾结陷害我满门,这封血书无人敢接,无人敢管,除了殿下,民女再无出路。若今日殿下不接这封血书,民女便一头撞死在公主府前,随我秦氏一门去了!”
“秦姑娘,你别……”
话没说完,秦真真便猛地起身,在李蓉惊叫之间朝着门口石狮一头撞了过去!
秦真真袖中早已备好血袋,在她起身的瞬间,血囊便滑落到了手心,撞到石狮之前她用手稍稍一挡,撞爆了血囊之后,她快速摸在额头上,随后就到了过去。
秦真真撞石狮时,李蓉便带着人涌了过去,遮住了百姓的视线,而后在秦真真倒下后,她赶忙将秦真真翻过来,激动道:“秦姑娘!”
“殿下……”秦真真喘息着,将血书颤抖着递给李蓉,“求殿下……帮我……帮我……”
秦真真说着,眼一闭便歪过头去。
李蓉抬手去探她的鼻息,随后便变了脸色,颤抖着手没说话。
人群窃窃私语。
“是死了吗?”
“死了吧。”
“这秦家真惨,要不是受冤,这姑娘能一头撞死在公主府门口吗?”
“她为什么不找太子啊?”
“太子在朝堂上和那些世家穿一条裤子,怎么可能管?”
“那平乐殿下会管吗?”
“谁知道呢?”
所有人低低说着话,都等着李蓉的决定。
许久后,李蓉取了秦真真手里的血书,缓缓站起身来。
“将秦姑娘的送进去,找个地方厚葬了吧。”
李蓉声音有些抖,而后她抬起眼来,咬牙道:“备车,我要入宫!”
听到李蓉这一声备车,人群立刻沸腾起来。
有人似是极为高兴,高呼道:“殿下接了血书!殿下要管这事儿!”
对于百姓来说,李蓉接下这封血书,无意义是在世家盘踞的华京中劈出的一道光。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李蓉竟然会真的接下这封血书,于是在李蓉坐上马车后,旁边的百姓却越围越多。他们跟在李蓉马车后方,大声呼喊着:“殿下,我们支持您!”
李蓉握着血书没有说话,她端庄坐在马车里,旁边百姓追随着她的马车,马车严严实实,根本看不见里面的人,只在偶尔车帘扬起时,能窥见里面人隐约的姿容,看上去郑重庄严,让人敬畏。
李蓉的马车一路直入宫城,到皇宫时还未下朝,她就让人直接通报进去。
太监跑进大殿,将李蓉入朝的消息一路传到李明耳里,李明早就等着她了,直接抬手道:“宣。”
李蓉手握血书,站在大殿门口,听里面传来太监洪亮的宣召声:“宣,平乐公主进殿——”
李蓉听到这声宣召,手握血书走进大殿,而后跪在大殿中央,扬声道:“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现在在早朝,”李明坐在高座上,明知故问道,“你来做什么?”
“禀告父皇,儿臣为伸冤而来。”
“为谁伸冤?”
“凉州秦氏。”
“所冤为何?”
“秦氏满门忠烈,被诬伙同杨氏通敌,御史台刑部尚书省三司枉法,刑讯逼供,错办冤案,今日秦氏女为伸冤撞死于儿臣朱门之前,儿臣于心不忍,纵知前路艰险,也要为秦氏讨一分公道!”
听到这话,满朝无人出声,上官旭看过来,笑着道:“公主说什么话,此案乃三司核查,不会有误,公主不解实情,怕是被小人所误。”
“上官人,”李蓉抬眼看向上官旭,“有人会那自己的命来让本宫误会吗?”
上官旭没有说话。
秦真真死了,这就是最难反驳的事情。
从情理上,秦真真一死,秦氏在这件事上就占据了天然优势。
李蓉见上官旭不言,转过头来,将手中血书举起来,恭敬道:“父皇,这是秦氏女交给儿臣的陈冤血书,此案若当真为他人诬陷,怕为千古奇冤。父皇一世英名,不可毁于蚁穴。”
李蓉说着,那封血书便送到了李明的手中,李明打开来,看了一会儿后,李明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岂有此理!”
说着,李明看向上官旭:“上官爱卿,此事你需得严查,秦氏案换人再审,之前审案官员也要查清楚,到底有没有刻意构陷。”
“是。”上官旭答得四平八稳,李蓉却扬声道,“不可。”
全场转过头去看李蓉,就见李蓉认真道:“父皇,此案涉及人员众多,许多为世家子弟,世家姻亲关系密切,此案交给上官大人,我信不过。”
“那微臣……”
苏容卿突然开口,李蓉冷眼看向苏容卿,立刻道:“本宫也信不过!”
“这也信不过那也信不过,”李明似是烦了,“你要怎样?”
“父皇,秦氏女死在儿臣怀里,儿臣答应过她一定会查清此案,还请父皇允许,由儿臣亲查此案!”
“这怎么可以?”上官旭立刻出声,急道,“公主乃后宫女子,朝堂之事……”
“我没管过吗?”
李蓉抬眼看他,认真道:“我大夏从无公主不可参政一说,杨氏案本就是本宫查出来的,如今秦氏案乃受杨氏案牵连,本宫来查,有何不可?!”
李蓉这话说得硬气,上官旭未曾想过李蓉同她这么说话,一时气得脸色煞白,吹着胡子道:“殿下,按着辈分来说,微臣也算您的长辈。您当听微臣一句劝……”
“那按着品级来说,殿下乃陛下嫡长女,上官大人见到殿下还要行礼,上官大人该听殿下一句劝才是。”
站在远处的裴文宣突然出声,凉凉一句,逼得上官旭勃然大怒,喝道:“不知尊卑的东西,有你说话的份吗!”
“上官大人什么意思?”裴文宣听上官旭的话,不顾周边所有人的颜色,手持笏板,神色淡然,“莫非这朝堂之上,面对上官大人,连御史台的人都不能说话了?”
这话上官旭是不敢接的,御史台品级再低,也监察群臣,御史大夫连皇帝的不是都能说,裴文宣虽然只是个监察御史,但上官旭也不过只是个臣子,他的错处,自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上官旭没有说话,他盯着裴文宣,裴文宣将他当做不存在一般,恭敬道:“陛下,此案若当真如殿下所说,那几乎等于牵连了朝中所有审查机构,的确应当由第三方来监察。”
“你说得,的确不错。”
李明敲打着桌子,缓声道:“这样吧,平乐,这个案子你先办,秦氏案重启再审,之前审核秦氏案的官员也再查一遍。之前杨氏案是你办的,朕知道你的能力,若是此次也能办好,那日后监察群臣这事儿,惯例就交给你了。”
说着,李明笑起来:“你随时能见到朕,又是朕的女儿,做事儿可以自由些,若是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你报告也方便。御史台监察着群臣,总得有个人监察御史台,”李明一面说,一面玩笑一般看向御史大夫上官敏之,“你说是吧,上官?”
上官敏之行礼不言,当做默认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