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韶光放下碗,拿过茶盏漱漱口,然后郑重地与林晏道:“长公主给我一册东西。要不,我们先学学?”

作为一个F盘也有几个G“学习资料”的人,沈韶光觉得自己理论知识还是很过关的,但多学学总没有坏处,长公主给的册子,可精致了呢……

林晏微笑着看她一眼,拦腰抱起,“不必!”

“不是……真的不必吗?我觉得,那个……”

床帐里,沈韶光直接被消了音。

作者有话要说:

①郎子:女婿。

②女婿是妇家狗——科普读物《唐朝穿越指南》上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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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生活我们放番外吧,正文就到这里。终南山别墅烧烤、林家小团子观光团现在报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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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阿荠,原先撩得太多,今天是大型回馈现场……

第108章 终南山烧烤

婚假九日,过了拜门礼,又过了中秋,还剩几天,林晏便与沈韶光商议去终南山秋游,并小住几日。沈韶光自然是乐意的,八九月正是野味最肥美的时候,烤兔烤鸡烤鹿烤羊——取决于我们郎君能猎到什么。

沈韶光知道林晏剑法不错,但射箭猎取活物不是早起在自家院子里就能练出来的。郎君这二十几载,要读书,要考试,要游历,要做官,人的时间和精力毕竟有限,恐怕不大有空儿常常去山上追狐狸兔子。

不管心里怎么暗搓搓地想,沈韶光嘴上都不会质疑什么,没办法,有前车之鉴在呢。想想自己之前说“相濡以沫”“南烛锅子”“汤圆肉丸”时候的得意,再对比后来的哭求耍赖要挟……忒丢人!

一个理论派,遇上一个实干派,遇上一个不知根底的实干派,是一定要小心的。

林晏看娇妻神色变幻,笑问:“想什么呢?”

沈韶光眯眼笑,很是狗腿地道:“我琢磨着需要多带些胡椒粉、茱萸酱、蜂蜜、安息茴香之类调料,到时候郎君猎了鹿啊羊啊獐子啊什么的,我们好烤了吃。”

巧言令色!林晏揉揉她的头发,笑问:“阿荠,你可知道你口不对心的时候,耳朵会红?”

沈韶光看林晏,你诈我的吧?像我这种老江湖,可不是说个瞎话会挂幌子的人。

“真的。”林晏目光颇为真诚。

沈韶光半信半疑地摸摸耳朵,不热啊……

林晏搂住她,笑得胸腔震动。

沈韶光:“……”

林晏亲她的鬓发,又顺着亲到耳朵,用牙齿轻磨她的耳尖,低声笑道:“这不就红了吗?”

沈韶光只觉得半边身子麻酥酥的,却还嘴硬 :“你制造伪证,该当何罪?”

林晏已经在攻略她的耳垂了,带着些鼻音:“嗯,随你处置。”

沈韶光软在他的怀里。

“你某些时候真的会耳朵红起来……”那又羞又娇又凶的样子可爱至极。

沈韶光这回真地不争气地红了耳朵。在彻底意醉神迷之前,还来得及腹诽,郎君这人设真是崩塌得厉害,原来清肃冷淡都是假的。

……

新婚小夫妻闹够了,一起去见太夫人。

谁想太夫人道:“不去,不去,这么远!正好你们走了,没人来晨昏定省,我也得两天假,睡个懒觉。”语气像极了送孩子去住校,终于可以葛优瘫、刷手机的家长。

沈韶光咧开嘴笑起来,林晏也微笑。

江太夫人实在是个既有趣又慈善的老太太,可惜身体真的不好。出了江太夫人的院子,沈韶光与林晏商量等重阳的时候奉着祖母去乐游原转转吧,就在城里,她老人家的身体能吃得消。

林晏点头,祖母不愿同去终南山,固然有不愿扰了自己与阿荠的缘故在,也确实受不大住路途颠簸了。

因为只住几天,沈韶光只带着婢子们收拾了些衣物和日用品,车也只备了两辆,侍从们骑马。

看她没大张旗鼓地把厨房搬上,林晏颇为诧异,旋即便明白过来。

“阿荠,你说的那安息茴香、胡椒、蜂蜜之类的调料,带上吧,到终南山恐怕买不到。”

沈韶光点头:“带上了。”小瓶小罐地放在箱子里了。

“还有你那烤肉的炉子、枝子、网子的一套家伙什儿也带上吧。”

沈韶光:“……好。”沈韶光又让人去搬烤肉套装。

沈韶光本是存了体贴之意的,带那么全乎,到时候炭盆子、铁枝子、铁网子阵仗摆开了,郎君空手而归……

平心而论,沈韶光是不觉得打猎技术不好有什么的,又不是以此为业。想想漫山遍野追兔子追了大半天,最后根毛无归回来的林郎君,还怪萌的呢。那时候就可以揉揉他的大头,亲亲他,安慰他,跟他说无所不能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沈韶光看看林晏,想象他委屈唧唧的样子,想象自己A气爆表,顺势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一番……

“阿荠——”

沈韶光微笑:“看见我们这烤炉子的阵仗,终南山该百兽率走了。”

林晏笑着看她一眼,使劲揉揉她的头发。

沈韶光偏头,皱眉道:“钗子都掉了!”

林晏买的这处别业就在山脚下,算不得很大,但颇为精致。前庭、正院、两个小跨院,又有后花园。园子是就着地势修的,里面垒着怪石假山、种了些花木。其中有一颗桂树,很是粗大,已经开始开花了,满园秋风吹不散的浓郁香气。

沈韶光围着这树转一圈儿,嘿,这回不用福慧长公主接济桂花了,就这棵树,很够自己祸害的。明天可以先熬些糯米桂花粥,顺便做些桂花饼吃,少加糖,免得坏了这天然的桂香气。

在别业里略走一走,松松坐了一上午车的筋骨,吃了个简单的午食,沈韶光自去睡午觉,林晏则带着几个侍从进山。

沈韶光睡了大半个时辰,起来,喝些清茶醒盹儿,然后与阿圆再在自家院子里溜达一圈,便出了门,周奎并另一个侍从跟上。

不远处有小村庄,十几户人家,篱笆院里种着青菜养着鸡,沈韶光敲柴扉,与一个阿婆买了些青菜、鸡子之类,周奎等拿着。

出了村子,顺着小径上山,行不到二里,便看到一道小溪流,清凌凌的水,可以看见溪底的沙石,略有阻碍处,便溅起白色的水花儿。

沈韶光蹲下,撩了一把水,凉凉的,抬头看看面前苍莽群山,不远处叶子已经开始发红的树木,景致是真好——沈韶光又想起那秀色可餐的梗儿来。

这个地方确实可餐——不远处便有天然的大石台,正好放烤肉炉子。

沈韶光让周奎等回去拿家伙什儿,“胡饼也拿几个,汤锅也要。”

沈韶光琢磨着,万一没猎到什么,做青菜蛋花汤,吃烤得酥脆的胡饼,也挺好的。

周奎笑道:“娘子想得周全,胡饼夹烤肉,再有青菜汤,真好。”

沈韶光笑着点头。

夕阳西下,沈韶光正盘膝坐在石台上,一边喝茶,一边赏景儿的时候,林晏和他的人回来了。

看着周常肩头那只肥大的不知算是羊还是鹿的动物,再有另外几个侍从们提的兔子、野鸡,沈韶光暗自庆幸,幸亏这回没嘴欠……

一共就这么几个人,哪里吃得那么多?只把那羊洗剥干净,切了块儿用枝子串了烤着,另用一只野鸡煮上汤。

林晏却道:“把那羊肋骨一段切下。”

刘常笑了,与沈韶光道:“阿郎要给我们做烤羊肋。当初阿郎做的烤羊肋,曾得先生和学堂中一众郎君盛赞呢。”

沈韶光转头看林晏:“……”

林晏微笑着看她一眼,略抬抬手。

沈韶光赶忙上前帮着卷袖子,又大吹法螺:“郎君真是文韬武略,无所不能,上得厅堂,入得厨房,写得文章,捉得黄羊……”

林晏笑瞪这口是心非的小马屁精一眼。

沈韶光看林晏怎么操作。

他用匕首在羊肋排上插了许多孔洞,清洗过后,用花椒粉、盐、茱萸酱把羊排里里外外揉搓了几遍。

看着他长长的手指搓羊肉,沈韶光的脸突然有点烫。

林晏却没发现娇妻的异处,只把那揉搓过的羊肋骨放在铁丝网子上烤着。

那边与于三学得三招两式的周奎已经烤出了头一波肉串儿,先给沈韶光送来。

沈韶光摇头笑道:“我要等你们阿郎烤的羊肋。”

众人都笑。

都是贴身仆从,没那么多礼节,阿圆、阿青还有刘常、周奎他们便先吃起来。

沈韶光和林晏守着专门用网子的烤炉说话儿。

“郎君这是与谁学的啊?还知道先揉搓入味儿?”

“从游记上看的,据说波斯人便是这样烤。”

沈韶光玩笑道:“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①书中自有肉馥馥……” 说到后面自己先笑了。

林晏也笑,“嗯,还有什么?”

沈韶光故态复萌,拉过林晏的手,在他手掌上写字——“颜”“如”“玉”。

林晏反握住她的手,侧头看了她半晌,目光温柔,“嗯,你说得是。”

沈韶光眯眼一笑。

“是不是该撒些安息茴香了?”沈韶光问。

羊肉滋滋地冒着油,香味儿越发浓了,林晏去给肉撒孜然粉,翻面儿。

……

沈韶光不白饿着肚子等,我们林郎君烤的羊肋排委实不错。外面焦香,里面却很嫩,一咬流出些油汁来,又有些特殊的松香味儿——沈韶光在这里等的时候,带着人在林子里捡了些松塔,放在炭火上,果真如梁老先生说的,极有滋味。

本来已经吃饱的阿圆他们又“勉为其难”每人抢了一根肋排啃着。

用胡饼夹着吃了烤羊肉,喝了野鸡青菜汤,又看刘常舞了剑,侍从们玩了一圈角抵,便该回去了。

侍从婢子们走在前面,林晏牵着沈韶光的手在后面慢慢溜达。

沈韶光与林晏坦白:“想不到郎君打猎的工夫也这般好。”

林晏点头:“嗯。”

“我白日间还怕你们猎不到什么呢。”

“嗯。”

“关键郎君还会烤肉,烤得还这般好吃……郎君,你怎么这么厉害?”沈韶光再加一把劲儿。

林晏绷不住笑了。

沈韶光放下心来。

然而她到底放心得太早了,晚间没能逃得“惩罚”。

“郎君,真的不行了……”

林晏含着她的耳垂,“不信,你惯常口是心非。”

“这回是真的,郎君……”

林晏笑。

“这羊肉是不是有什么古怪啊?又不是鹿肉。”

……

“林晏!我生气了!”

……

“郎君,我真乖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宋真宗这么有名的句子其实不备注也没什么吧。

第109章 番外二

<怀孕生子篇>

林氏夫妇到渭水边儿小住已经是第二年的夏天, 沈韶光小腹微鼓,里面是大约五个月的娃。

她这回终于有点唐代美人儿的意思了,虽然才怀孕五个月,但已经胖了一圈。

沈韶光捏捏腰间的肉,不太开心地抿抿嘴。

林晏安慰她:“这样也很好,”为了增加可信性, 又补了一句,“纤秾合度。原先太瘦了,看了让人心疼。”

沈韶光笑着瞥他一眼, 我们林郎君如今说个甜言蜜语是差不多张口就来了,全不似从前要酝酿,要有情有境什么的。

沈韶光虽然嫌弃自己的肉,但管不住自己的嘴和胃。别人是怀孕的时候吃什么吐什么,沈韶光是胃不能空了,只有吃了什么,才不会吐什么。

她又格外馋,尤其怀念前世的东西,越是吃不着,越是惦记着。

比如, 辣椒。

剁椒鱼、酸菜鱼、水煮鱼;辣子鸡丁、泡椒鸡爪、干煸辣子鸡块;辣椒炒肉、辣椒炒虾、辣椒炒肥肠……哪怕有一碗酸辣粉也行啊。

沈韶光觉得自己大概因为特殊时期,激素分泌异常, 有点孕期抑郁,为了一碗酸辣粉,有点想哭。

听爱妻描述, 要有辣、有酸,有炒芝麻、炸豆子,用高汤煮,要有肉末,稍微放一些胡椒粉,还要有芫荽。林晏点点头,亲去厨房,半天拿托盘给她端来一碗唐代孕妇专用版“酸辣粉”。

粉是绿豆粉,煮得有些过火;辣是食茱萸和蒜末,量很少,聊胜于无罢了;醋也只放了一点,略有酸味儿;高汤肉末豆子倒是没什么折扣……

这碗不酸不辣、里里外外散发着“中正平和”之气的酸辣粉,虽然堪称酸辣粉界的异类,但还是治好了沈韶光的孕期抑郁。

捧着丰足的胃,倒在簟席上,沈韶光又开心起来。

林晏却看着她很是心疼,阿荠自有孕以来,时常睡不好,又格外怕热,胃口虽不错,却又有不少东西不能吃。听说妇人这时候心绪格外不稳,阿荠虽心大,想来有时候也是忍着。可惜岳母不在了……

林晏揉揉她的头发。

沈韶光看他,这是怎么了?准爸爸也有产前抑郁症?

沈韶光存心逗他:“郎君,你说说,当初是怎么想的?让人假扮了去给我送簟席?”

“看你怕热,便想送你一领。又怕你不收,所以才出此策。”林晏没什么不好意思地实话实话。

“怎么不似从前送屏风一样,打着祖母的旗号送呢?”

“一个办法用多了,就不灵了。”

沈韶光笑起来。

“可惜,我的阿荠堪比刑狱老手。”林晏微笑,那时候以为还会有的磨,哪能想到如今这般的时光。

   沈韶光得意:“那是!当时我便英明神武地觉得,这事‘非奸即盗’,本来我还以为是‘盗’,谁想到……”沈韶光意有所指地瞥林晏一眼。

   林晏伏身小心地搂住爱妻,吻住她的红唇,却并不敢做别的,在心里算一算,还要好久呢。

腻歪了一会子,沈韶光坐起来,“走,难得来这渭水边儿,我们出去走走。”

  林晏也坐起,帮她戴上帷帽遮阳,牵着她的手,出了门,缓缓朝着渭水堤岸走去。

“郎君,田螺略吃一点,没有问题吧?”

“这等怪异之物,最好不要吃。”

“鳝鱼呢?”

“黄鳝性大温,你吃了恐怕会燥。”

“甲鱼呢?”

林晏有些不忍心了,“甲鱼活血……阿荠,我们喝些鲫鱼汤吧?今日趁你睡觉时,我去钓了几条,已经让厨下熬上了,熬得奶白奶白的,用汤给你下馎饦,放一点园中刚摘的小青菜。”

沈韶光点头:“也行吧。” 我们郎君这描述吃食的本事都快赶上我了,让他一说,竟然觉得鲫鱼汤面还不错。但还是很想吃辣炒田螺、甲鱼炖鸡、干煸黄鳝啊!等生完娃吧……

不管是沈韶光还是林晏都盼望快点到生产的日子。过完了炎夏,终于吹来了秋风,秋天又熬了两个月,也终于盼来了暮秋。天早晚都有些凉了,预产之日也已经到了,却还没什么动静。

林晏紧张地请太医来诊了几次,太医每次都道很好,让再等等。福慧长公主、李相夫人也都来看过,沈直夫人更是直接搬了过来。

如此又过了半月,上午沈韶光正循例在园子里散步时,突然觉出异样来,终于发动了。

沈韶光倒还沉着,进了产房,换过衣服,又吃了一碗酥酪蛋羹补充体力,偶尔还跟伯母说笑几句,但渐渐地,阵痛一次紧似一次,她便说笑不出来了。

林晏下了朝,得到消息,亲去请太医,然后等不及,自己先打马回家。

祖母坐在堂上,看着大步走进来的孙子,“莫急,莫急——”

林晏攥攥拳,在门外听。

屋里有伯岳母和稳婆说使劲儿的声音,有器具相碰声,有水声,却没有阿荠的声音。

林晏的心提起来,阿荠不会有什么事吧?妇人生产,极致疼痛,阿荠又一向娇……

“阿荠,阿荠——”

听了他的声音,沈韶光突然有点想哭,这个混蛋,才回来!

没听到她回答,林晏心沉下去,直接推门进去。江太夫人来不及叫他,门口仆妇又不敢拦,林晏快步转过屏风。

“郎子你进来做什么?”沈直夫人拦住他。

看一眼半遮半掩的帷帘,还有铜盆中触目惊心的血水,“阿荠……”

“好着呢。”沈直夫人道。

“我没事!”沈韶光呻·吟一声。

林晏松一口气,对沈直夫人一揖,退了出去。

江太夫人摇头,用指头点点他。

“阿婆,我去外面迎一迎太医。”

江太夫人点头。

太医到底没用上,刚过午正,便听到了儿啼,屋里传来稳婆的恭喜声,“娘子,是个小郎君呢。”

外面江太夫人念声佛,林晏则又是那个温文雅肃的士族郎君了。

他笑着对太医道了辛苦,言会亲去拜谢,并请百啐筵①时来喝杯水酒。

<百啐筵>

跟后代取贱名儿好养活的道理一样,林家这样的高门士族,对孩子也只大郎大郎地叫着,连个乳名都不取。林家小大郎的百啐筵算不得多盛大,但来的人却都贵重得很,相公、尚书、侍郎,尽是朝中朱紫公卿……送礼来的人就更多了,便是皇帝都遣宦者送了一份过来。

后宅则是福慧长公主和夫人们。沈韶光抱出孩子来给夫人们看。一百日,已经过了红皮狐狸的阶段,白白胖胖的,父母又都长得好,这样的孩子怎会不可爱?

年长的夫人们便要抱一抱,年轻的夫人也要逗一逗,林小大郎皱起小眉头,神情严肃。

福慧长公主笑起来,对沈韶光道:“全不像你。”

李悦夫人也笑道:“跟他阿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又笑着对江太夫人道,“过不多少年,又是一个探花郎了。”

沈韶光却知道,这是小祖宗要哭的前奏,果然“哇——”

李悦夫人赶紧拍一拍,把孩子还给沈韶光。

沈韶光笑道:“他许是饿了。”

夫人们一叠声地道:“快去喂,快去喂,莫要饿着。”

沈韶光对长公主和长辈们微微一福,对几位年轻的夫人颔首,便带着婢子仆妇回了内室。

年轻夫人中有一位算是沈韶光的故人——秦五娘。秦五娘虽订婚早,因信阳公之孙为其外祖服丧,她成婚倒比林晏和沈韶光晚一些。想想刚才小婴孩儿那一皱眉,倒确实像……想起从前,秦五娘微笑一下,那时候真是一腔傻气。

百啐筵后,仆妇婢子收拾客人送的各种礼物,沈韶光看着邵杰送的格外逼真的玉猴子摆件儿,不由得笑起来,这是预祝我儿子也这么皮的意思吗?

礼物中也有先吴王四子,今封了淮南郡王的李绪的。

吴王案重审,朝廷派人去南边接吴王的儿子们——还在的便是四郎和五郎了。可惜只寻得五郎,李绪是今年春才自己到长安来的。

沈韶光见过他一次,除了吴王与沈家的关系,也因为于三。 

沈韶光早把身契还给了于三,但于三还是在沈宅住着,帮她操持着一摊子事儿。

李绪长相是李氏传统的好看,但却没有沈韶光以为的纨绔浪荡气——她始终记得于三公主说“换鱼宴”的事。

看见李绪,于三眼睛里瞬时迸出光芒,然后便又是那副“你是谁?我是谁?爱谁谁”的德行。

沈韶光留下场子,给他们叙旧。行到门口,听得屋里隐约的说话声。

“祖宗,可算找到你了。我还真当你被弄到受降城了呢。”李绪的声音。

“朝廷的人没找到你,你是去受降城了?你不是要娶新妇了吗?那刘公道——”

“这种话你也信?鸟脑袋吗?不是,我是说我鸟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