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那蓝衣男子拍了拍桌子,逐字逐句道:“这幅画的真迹,悬于庐州宝树塔的顶层,你们不信,大可前去一看,我临摹此画,不过想用来珍藏罢了。去年我回泸州看望友人,听闻四十年前,庐州有一场地动,本该伤亡惨重,就因葛天师额心有天眼,提前摆卦算出了日子,才让庐州的百姓逃过一劫!”
话音甫落,有一人喃喃道:“地动这事,我好似听祖母提起过……我们家便是从庐州搬到长安来的……”
众人唏嘘不已。
那个不停反驳蓝衣男子的老头,也顿时没了声音。
陆宴向来对这样的鬼神之说不屑一顾,在他看来,什么长生不老,什么开天眼,知天下事,不过都是故弄玄虚罢了。
其目的,多是骗财。
可这葛天师这三个字,却让他的心猛地一紧……
——
眼下已是夏日,屋内的温度像是摆了十几个火盆,俨然变成了个大蒸笼。
沈甄怕热,一天恨不得沐浴三次才好,傍晚时分,她从浴桶中跨出来,从帨巾简单地擦了擦身子。
身着一件薄如蝉翼的鹅黄色襦裙,步态轻盈如柳丝般地回到了内室。
她的头发尚未绞干,那双白嫩如葇荑一般地小手,就攥住了一把蒲扇。
扇了扇,还是热。
不得不说,十七岁的沈甄,确实要比十六岁的沈甄,更娇媚一些。
锁骨若隐若现,惹眼的山峦已是怎么遮都遮不住了……
沐浴之后,她支颐而卧,白生生的玉足露在外面,有一搭无一搭地摇着手腕,闭眼享受着蒲扇带来的凉意。
未几,忽然有些口渴,她赤足下地,走到桌边,喝了一口凉茶。
棠月忍不住提醒道:“姑娘,世子爷不让你喝凉的……”
沈甄的嘴边扬起梨涡,朝她比了“嘘”的手势,“我就喝一杯,酌量。”
说完,她还加了一句,“而且,都这个时候了,大人今晚应该不回来了。”小姑娘的言外之意便是:你不说,我不说,他上哪里知道?
棠月正欲再劝,就听门口出现了一阵脚步声。
沈甄眸中闪过一丝慌乱,立马将手里的凉茶一饮而尽,随后,若无其事道,“大人。”
陆宴站在门口,双臂交叠,由上至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停在了她光溜溜的玉足上,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
见此,棠月十分有眼色地移到墙边,沿着墙面,悄悄地退了下去。
沈甄用手把着桌案的边沿,眨了眨漂亮的眼睛。
莫慌,桌上的凉茶喝完了。
陆宴走进来,也不说话,抬手,双指捏着她的下巴,便向下按。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光着脚。
紧接着,陆宴将食指放到了杯沿上,蹭了一下,后又倒了一杯水,抿了一口。
嗯,凉的。
明明只是一件小事,沈甄却感觉,肩上忽然多了两个大石头。
少顷,男人扳过她的身子,照着她的臀就来了一巴掌,沉声道:“你有时候是真的欠收拾。”
这一巴掌,显然和夜里调情时的拍打不甚相同,有些重,啪的一声,惩罚的意味很浓。
沈甄回头拽着他的袖口道:“大人,这是夏天……”
“怎么,你的肚子就冬日里疼,夏天不疼?”陆宴蹙眉,冷声道:“暑天忌凉,刚好驱寒,你要我说几次?还是你觉得我很闲,天天有功夫盯着你?”
“就这么不长记性?”
小姑娘被他说的小脸一红。
见他又要开口,沈甄忙上前一步,将白生生的双脚落在他的鞋面上,顺势环住了他的腰。
陆宴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身子一僵,顿时有些失语。
也许,有些人天生就会撒娇。
这属于天赋。
他盯着她的小脑袋瓜,半晌,低低嗤了一声。
他将她放回榻上,捏着她微凉的脚心,黯声道:“还有下回吗?”
“没了。”沈甄摇头道。
然而这么快的承诺,向来都是不走心的。
“越来越能耐了啊,都学会敷衍我了?”陆宴垂眸看着她道。
沈甄凑过去,亲了亲他的下巴,小声道:“哪儿敢……”
陆宴对上她璀璨的瞳孔,喉结微动。
灯火明亮,微风沉醉,男人的大掌蓦地扣住她的颈部,倾身吻住她的额心,寸寸下移,点过她的鼻梁,吮住她的唇。
第68章
净房里氤氲的白色水雾渐渐升起,陆宴向后仰,靠在桶璧上,旋即,一股难以抵挡的困倦骤然袭来,令他不由自主地阖了双眸。
整个人像是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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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庆十七年,六月初。
不得不说,人对诡秘之事有种与生俱来的好奇心。
不到一个月的功夫,长安城中,可谓是传遍了葛天师的事迹,忽然间,茶寮、酒楼、平康坊、东西市的铺子,到处都能听见“葛天师”三个字。
甚至,就连妇孺们都在议论此事。
以至于葛天师进京的那天,长安城热闹的堪比上元节,众人纷纷翘首以盼,盼望着可以一睹葛天师的真容。
葛天师的容貌确实不凡,身着灰蓝色的道袍,头戴纯阳巾,仙风道气,轩轩霞举。
然而他刚走一半,就被一道圣旨拦住,接进宫中。
三司夜以继日地调查着此人的身份,陆宴为此,还特意跑了一趟庐州,问起葛天师的年纪,庐州的百姓只道,葛天师此人要么已得永生,要么便是天神转世,是来守护大晋的。
诚然,成元帝是个十分多疑的君主,即便坊间将葛天师传的神乎其神,在他看来,这位葛天师,并不会有多少真本事。
更何况,天神转世这种说法,本就不招皇帝待见。
成元帝给他出的第一个难题,便是叫他测国运,测的还是庆元十七年的国运。
为何要他测一年呢?
原因无他,这一年内的国运,可不能胡编乱造,毕竟,一年近在眼前,他所测之事若是没有发生,成元帝便会立即下旨定他的罪。
葛天师早已被民间捧到云端上,此事,他只能应下。
这个时候,京中大多数人,还都在等着看这位葛天师的笑话。
六月初五,天气甚好。
成元帝携从京中四品以上官员,轻骑简从,清早启程,从春明门而出,一路快马加鞭,当晚便到了暮山脚下的青云观。
这青云观,还是由先帝修建的。
成元帝携百官观葛天师测国运,说白了,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要葛天师的命。
成元帝派人速速布好阵,还未等说一句开始,就见京兆府的郑大人捂着胸口直愣愣地倒了下去,面容青紫,呼吸困难,额间的青筋暴起,好似下一瞬就要没了命一般。
众人立马招呼起了太医,就在这时,葛天师气定神闲地走了过去,对着郑京兆胸口压了上百下,并对着他的嘴吹了几口气。
百官哪里见得了这样的场景,他们纷纷举起袖子遮住半张脸,露出了鄙夷和同情的目光。
成元帝皱眉看着殿中央,捏了捏指尖,须臾之后,郑京兆便睁开了眼睛。
谁也想不到,葛天师这样的一个举动,竟然在后来,被传成了渡一口仙气,便可续命。
成元帝将陆宴叫了过去,低声道:“三郎,郑京兆有被下毒的痕迹吗?”
陆宴摇头,“回陛下,并无。”
“好,你先回去吧。”
一阵骚动之后,葛天师摆了卦,也不知是否是巧合,他在盘腿而坐之时,天色竟然越来越沉,有一副要下暴雨的架势。
葛天师闭上了眼睛,嘴里一直嘟囔个不停,半个时辰之后,蓦地睁开了眼睛,跪在了地上,朝天拜了拜。
随后一脸凝重。
皇帝挑了下眉,缓缓开口道:“不知天师看出什么来了?”
“贫道不敢言。”
成元帝睨了他一眼,“你但说无妨。”
葛天师,摇了摇头,道:“庆元十七年,晋国将有四场大劫。”
百官交头接耳,有人摇头嗤笑,还有人碎碎道:“装神弄鬼。”
旋即,葛天师起了身子,浑身一抖,双手举高,逐字逐句道:“庆元十七年六月,长安城会爆发一场瘟疫。”
“七月,黄河沿岸会发生一场水灾,这次洪灾不比以往,一旦发生,会维持数年。”
“然到了九月,蜀地还有一场地动。”
“至于,最后一场劫难,贫道不敢言……”
话音甫落,满殿哗然。
右相拍案而起,“你不过是肉眼凡胎,岂能窥得上天的变化!是何人派你来圣人面前胡言乱语,可是他国细作!”
葛天师一笑,“右相稍安勿燥,还容贫道解释一二。今日已是六月初三,距贫道所观的那场瘟疫,也就不过一个月的功夫……若是并无发生,贫道会得怎样的下场,贫道又岂会不知?
随即,葛天师对着成元帝行一大礼,“贫道此番入京,可谓是一心为了大晋,今日,亦是冒死以谏。”
成元帝眼睛一眯,六月,一个月的功夫,他不是等不起。
他到底是留了葛天师的性命。
那日之后,成元帝派金吾卫驻守东西市各大药肆、医馆,但凡遇到有发热起疹子的百姓一律压下。此举一出,百官皆在数着日子等六月过去。
六月的长安,最常问的一句话,便是六月还余几日?
到了六月二十九日的时候,就连成元帝也开始嘲笑自己,竟会失了心智,信了那天师的鬼话,并秘密传令刑部,明日捉拿葛天师,直接压入刑部大牢,以死刑处置。
可就是在六月三十日的时候,长安东市数家医馆,一夜之间就出现了几十个发热出疹子的病人,等再过一日,形势便止不住了。
六月底,长安人心惶惶,几乎所有人,都信了那位葛天师的话。
葛天师说天灾降临,天灾便真的来了。
瘟疫来了,洪水还会远吗?
瘟疫一旦爆发,便会持续数月,太医署,工部,吏部、京兆府等各个部门,无人安生。这一遭未完,大晋紧接着便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洪灾,成元帝只好下令,将葛天师从刑部大牢中请出来。
最终,治理这治水之任,在葛天师的提议下,成元帝交给了李棣。
事情平息之后,大晋上下,无人再敢说葛天师一句不是。
成元帝还是忍不住见了葛天师一面,他弯下腰,与葛天师对视,喃喃道:朕有话问天师。
“为陛下分忧,是贫道的本分。”
“那第四场劫难,究竟是何?”
葛天师笑答:“是陛下的气数。”
“可有解?”
“自然有解。”
在这个世上,谁都有心魔。
成元帝的心魔是宫中一个比一个贪婪的儿子,是一日照一日增多的白发。
成元帝当过皇子,当过东宫储君,等他真真正正地坐到龙椅上那一刻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至高无上的权利啊,在拥有的那一刻,便再也无法舍弃了。
陆宴眼看着平日里心思深不可测的帝王,日减消瘦,不过一个月的功夫,便形同枯槁,日日咳血。他先是罢朝,身着一身红衣在屋里躲星,后又派人将国库的钱尽数提出,大兴土木,在北山一侧,建起了圣坛。
至高无上的权利谁不爱呢?
谁都爱。
可在成元帝眼里,他争来争去,集中皇权也好,征战四方也罢,到头来,还是要走上拱手让位的路。
而他的这几个儿子,又谁会在清明时分,真心实意地为了烧一炷香?
没有的。
人一辈子究竟想要什么,史书也许不全,但这心里头,脑子里头,一定是清楚的。
等百官反应过来的时候,成元帝已经有些疯癫了,修道,炼体,续命,已然超过了他前半生对权利的追逐。
不过这种说法也不够准确,应该说,在成元帝眼里,若是修得了长生不老之术,那他曾渴望的那些,便也会如同他的寿命一般,永世长存。
成元帝于九月蜀地地动之后,彻底罢朝,并将太子之位交于六皇子,孑然一身入了北宫的长青观。
于九月底闭关,谁也不见。
期间,许皇后素衣跪在道观之前,日日哭着求皇帝出来。
陆宴随长公主去过几次,也是一样吃了闭门羹。
许皇后红着眼,拉着长公主的手道:“靖安,陛下向来疼你,你进去劝劝吧,本宫觉得这事不对,陛下这不是修道,这分明是耗命,那臭道士,根本不叫陛下睡觉!竟让陛下对着一只鹰熬,说是把鹰熬死了,才能永生。”
“靖安,这长生不老之术,你信吗!你信吗!”许皇后泪如雨下,“靖安,我与你向来交心,我是烨儿的生母没错,希望他能坐东宫之位也没错,可我与陛下几十年的夫妻情分,也是真的!我是不信那道士真有让人长生不老的本事!”
靖安长公主道:“娘娘也如此想?”
许皇后拉着靖安的手,点了点头。
第69章 (勿跳)
(接上一章梦境)
成元帝修道,彻底放权,百官是敢怒不敢言,毕竟葛天师的本事,众人皆是见识过的。
朝中虽有太子监国,但政治倾轧,如江水一般不眠不休,各方势力,可谓是打了一场没有刀枪的战争。
在此期间,太子在朝中安插了不少人。
就像李棣,年纪轻轻,便接任了苏州刺史一职。
虽然任辞职也算是调离了京都,但苏州乃是上州,上州刺史,品级正三品,手握实权,足矣看出太子对他的重用。
李棣升官之后,还未动身,便将屋里头一位姨娘抬成了平妻,并诞下一子。世人健忘,这还尚未入冬,就已将上一任工部尚书忘干净了。
沈文祁是谁,李棣的夫人又是谁,显然都不重要了。
十月的长安,下了一场好大的雪,雪落在地上,变成了冰,凉了太多人的心。
十月初七,郑京兆因身体状况不佳辞官,准备告老还乡,太子将京兆府尹的位置,交到了陆宴手上,并借机提拔了陆家其余两房的子孙。
镇国公府心知肚明,太子此举,便是拉拢陆家的诚意。
一连忙了小半个月,陆宴抽空去了一趟澄苑。
书房内摇曳不熄的烛火,映在两个人身上,他低头誊写呈文,她站在一旁研磨。
陆宴边写边道:“若是累了你就去歇息,不必等我。”说完,抬头看了沈甄一眼。
这一抬头,陆宴才发现,她每隔一会儿,便要揉下腰,整个小脸煞白,额间还有些汗。
“怎么了?哪不舒服?”陆宴道。
话音坠地,沈甄放在腰间的手立马撤了回来,摇头道:“大人,我没事。”
陆宴撂下手中的狼毫,眉心一皱,低声道:“过来让我看看。”
沈甄咬了咬唇,知道他一向话不说两次,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男人将掌心覆在她的腰上,忽然想到她曾挨的六个板子,缓声道:“是不是近来天气凉了,你的腰伤又犯了?”沈甄的身子骨不硬实,自从挨过那六个板子,就落了伤。天气一变,便会隐隐作痛。
沈甄摆手,实话道:“不是的,大人,我只是小日来了……”
陆宴深神情一顿,回想起医书中的记载,———“经水不利,少腹满疼。”
不过,他还是头回知道,她也有经水不利的症状。
“疼怎么不说?”陆宴抬眼看着她,眉宇之间似有不悦。
女子来月事,小腹痛、腰疼虽然都是正常的,但她有腰伤,确实不能累着。
沈甄咬了咬唇,顿了好半天,才道:“下次我一定说,行吗?”
陆宴捏了下眉心,无耐地叹了一口气,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罐药,道:“你转过身子,我给你上点药。”
沈甄脸颊微红,十分乖顺地转过去,解开襦裙,提起中衣,露出半截纤细的、白的晃人的腰肢。
男人给她上药,垂眸看着眼前不堪一握的腰肢,不由想起了京兆府审犯人用的板子……他喉结微动,低声道:“当初衙隶对你动手,是我授意,你可怨我?”
沈甄摇了摇头,道:“是我犯法在先,大人只是依法办事。”
“而且,您对我手下留情……这些我都知道。”
陆宴眸色幽深,替她整理了衣裳,“好了,你回去歇着吧,我这儿还有案卷要看。”
“我知道了。”
沈甄点了点头,出了书房。
直到子时三刻,陆宴才回了内室,见一盏烛火尚未熄灭,不禁提了提唇角。
陆宴躺到里侧,轻声道:“还没睡?”
沈甄攥住被褥的一角,小声道:“嗯。”
“在等我?”男人的语气柔和,眼角尽是笑意。
沈甄一愣,旋即,将小手放到了他的掌心。她副样子,等同于在说:我在等您回来。
陆宴轻笑,一把握住,“好了,睡吧。”
待她阖眼,陆宴侧头睨了她许久。
回想初见她时,她也不过十六岁,纯的似一张白纸,撒谎不会,心机不深,往那儿一站,倔楞楞的。
转眼一年过去,她也终是习得了低头讨好人的本事。
说实在的,陆宴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待她,根本算不得好,他一边要求她乖顺听话,一边又在肆意享受着她的美貌及身子。
娶她,他确实从没想过。
以至于他究竟是何时动了那不该有的念想,他自己也说不清。
也许是在很久之前,也许是在从扬州回来后,也许是在她说想见苏珩一面的时候……
那日她提起苏珩,他听后怒极,冷着嗓子让她拎清自己身份。
拎清身份,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他与她都懂。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小姑娘的眼眶,立马就红了。
其实,他说完便后悔了。
只是手心里的张皇失措,和心尖的颤抖无人知晓罢了。
他也是那时才看清,他是真舍不得伤她,更舍不得让她永远见不得光地跟着自己。
陆宴苦笑,他是时候,为舍不得三个字,付出点代价了。
——
翌日傍晚,京兆府,签押房。
陆宴收起手中的案卷,正预备散值,就见杨宗和付七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大人,李夫人那边出事了……”
“怎么回事?”陆宴抬眼道。
“李夫人在前往苏州的路上,失手将李刺史杀了。”
陆宴拍案而起,“你说什么?”
沈姌此番离京,陆宴曾私下派人护她周全,本是打算,倘若她不想去苏州,便趁行水路之时将她带走。
付七低声道:“当时在走官道,李刺使及李夫人同乘一辆马车,事发突然,我们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甚,只听几声尖叫,马车的缦帘上便沾了血……这才反应过不对来……”
“沈姌人在哪!”谋杀三品官员,判个绞刑都是轻的。
“李夫人无事,只是昏过去了,只是……”付七犹犹豫豫半天,似是还有话要说的样子。
“说!”
“主子,属下本想冲上去顶罪的,但没想到,大理寺的周大人,先了我们一步。”
陆宴眉宇微蹙,沉声道:“你说的是周述安?”
付七点头,“是,当时四周都是人,除了李家二奶奶和老夫人,还有不少李府的奴仆,周大人不知从何处冲出来,当众认了罪,并击昏了李夫人。”
陆宴转了转手上的扳指,缓缓道:“周大人被谁带走了?”
“刑部的人。”
陆宴深吸一口气道:“走,现在去一趟刑部。”
到了刑部大狱,陆宴出示腰牌,顺利地见到了周述安。
周述安坐在矮几上,见到陆宴,像同故有打招呼一般,“来了?”
不得不说,这个而立之年的男人,不论他身着官服,还是身着囚服,只要当他挺直背脊,依旧是英姿勃勃的样子。
陆宴走过去,替他卸了锁,直接开口道:“我会想办法,调你进京兆府狱。”
“陆大人不必做这些。”周述安抬眸,“我想拜托陆大人的,另有一事。”
陆宴与他对视,久久未语。
“等沈姌醒来,替我送她离开长安吧。”周述安面不改色道。
“那你呢?”陆宴道。
“我自有筹码和太子换,保命不难,其余的,便不劳陆大人费心了。”
他们二人,一位是京兆府尹,一位是大理寺卿,对大晋的朝堂,对大晋的律法,都再是了解不过,多余的话,真是不必说。
大牢里狭窄潮湿,墙壁上的银灯,时不时发出“呲呲”的声响。
“会后悔吗?”
其实这话,陆宴也不知,他是在问周述安,还是在问他自己。
周述安低头笑了一下,缓缓道:“谁知道呢?”
“她醒来若是要来见你呢?”
闻言,周述安笑道:“她那个脾气,不但不会谢我,反而还会怨我。”
“所以,算了。”
第70章 (勿跳)
(接上一章梦境。)
十月的长安,轻寒萦绕,萧瑟横生。
有多少人高升,便多有多少人遭贬,可不论太子这边怎么折腾,成元帝依旧是闭关修炼,甚至还将几位后宫的嫔妃,接入了道观。
行的都是亏身子的事。
虽然眼下朝堂上的波诡云谲,看上去与根基深厚的镇国公府无甚关系,但陆宴心里清楚,陆家手里握着的兵权,足以叫那位未来的新君忌惮……
只是他没想到,他的隐忧,竟会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十月二十七日,雪花落地成霜。
大清早,成元帝身边的樊公公,笑着给镇国公府送了一道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