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姚家会同意么?”赵士街有些担心。
“肯定会,”种氏笃定道,“那小姑娘,肯定会想办法。”
只待那么一会,她就看出那继母有多狭隘嫉妒,那姑娘在姚府,怕是要步步小心,收敛锋芒才能生活,何必呢,早点来帮儿子还债,不比困在那小地方宅斗强么?
赵士街放心了,又信心百倍地出门拉存款了。
赵士程倒是上了心,给母亲倒上一杯茶水:“母亲,你说园林耗费甚多,是什么原因?”
种氏抬起头,坐在椅上,傲气地接过儿子的茶水,抿了一口,才在儿子恭顺的姿态里缓缓道:“园林需要是什么,是风雅,风雅要的是什么,是梅兰竹菊,是奇花异草,是奇石胜景,你若只是修个宅子,当然花不了多少钱,若是想修个三五层楼,怎么也要百十根巨木吧?若是想修个园林小景,奇石总要有吧?”
赵士程听得很认真:“你说的对。”
“若是前些年,修个园子还耗费不了多少钱,”种氏继续道,“但咱们这位官家,最喜欢事情除了书画,便是修园子,官家即位之初,未有子嗣,有道士刘混康进言:‘京城东北,风水最好,稍微加高筑园居于此地,当有多男之祥。’结果园子刚刚住进去,陛下便得了长子,从此,便选石筑山做园,一发而不可收拾。”
“如今,整个开封府,根本找不到一块奇石,官家为此专门设了苏杭应奉局,在东南江浙一带搜罗奇花异木,嶙峋美石,至于巨木,都要从辽东购买,再走上数千里的运河送来,好了,你自己算算,得花多少钱?”
赵士程微微点头,这倒是个问题,但问题不大。
“娘亲,如果我们自己挖石头,雕刻成奇石的样子可以么?”赵士程问道。
种氏白他一眼:“那耗费的时间人手,可就海了去了。”
赵士程歪了歪头:“我倒是有个方子,回头或许有用。”
种氏神色一动,把儿子拎到手边:“你又想搞什么事情?”
“帮兄长还债啊。”赵士程叹息道,“只是要研究一下,要耗费一点时间。”
种氏眉头紧皱,冷声道:“方子,你有人手么,你有材料么,直接丢给你五哥,你信不信上午吧方子给他,下午就被别人弄到手了?”
赵士程两条小腿在空中晃啊晃地,一点都不急,小孩天真地道:“这些都没有,但是,虎头有娘亲嘛~”
种氏凶恶的表情维持了一息,就维持不住了,终是悻悻地把儿子放下来,整理了一下鬓发,恢复端庄,不是那么凶狠地威胁道:“臭小子,若是弄不好,看我不让你去跪祠堂。”
……
跪是肯定不能跪的,赵士程没兴趣体会家法,但若只是修个园子的话,倒是可以先囤积一些材料。
本来是准备用石灰继续烧水泥,不过这种办法,要修很大的石灰窑,要专门从密州调人过来,很麻烦,浪费时间。
于是,在种氏的陪同下,走了一圈后,赵士程发现京城每天有特别多的柴火送到城中——毕竟是百万人口的大城。
而这些柴火,每天都差生了大量的草木灰。
这些草木灰大多由收肥料的拉去堆肥了,嗯,这让他完全可以用草木灰做廉价原料,来烧草木灰水泥。
办法很简单,拉几十车草木灰回来,用细小的筛子筛出细腻没有杂质的草木灰,再把这些过筛的草木灰放到一个大水池里,泡水搅拌。
沉淀一夜后,把表面的钾碱水抽掉,剩下灰浆用细麻布包起来,放上重石,挤干水份后,捏成小团——和农村做淀粉基本上一样的操作,这一步是尽量去除草木灰里的钾。
晾干后,再放到炉子里烧,高温大火,烧成橘红色,拿出来,冷却。
这就是草木灰水泥了,加入沙土或者黏土,弄成稀泥一样的东西,干后就是凝固的石块。
只花了两天时间,赵士程就搞出了能用的草木灰水泥。
这种草木灰水泥最大的缺点就是含钾较高,强度不行,但这年头又没有什么特别百十往上的高层建筑,三五层用青砖对付一下,用个几十年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奇石,有了这种水泥,当然是有多少做多少,找几个做雕刻的巧匠,要多奇特都能弄出来,完全不用像宋画宗那样,为了一个花石纲,流毒东南二十余年,把江南弄得民不聊生。
倒是种氏,在看到这种神奇的东西后,又陷入了沉思。
这种方子,要是献给皇帝的话,能不能给她家虎头换上爵位呢?
当然,爵不爵位的不重要,听说官家近年了为了花石纲耗费无度,都快动用供养宗室的钱财了,若是献上去,也算是为百姓减轻点负担吧?


第70章 看我发现了什么
“……如此, 多谢介之兄相助了。”酒楼里,赵士街拱手道。
对面的中年胖子笑道:“贤弟何必客气,这等好事, 应是为兄说谢才是。”
两人客气一番后, 中年胖子便告辞离去。
赵士街则拿出一个账本, 记下今天又借到多少钱。
如今已经是七月初, 他这两个月来,借了整整了二十七万贯,这是一个非常恐怖数字了,每天都感觉到斗志昂扬。
回到家中时,赵士街便看到弟弟正在对一块一人高的石头发呆。
“虎头,在想什么呢?”赵士街上前一把抱起弟弟。
赵士程抬头示意:“这石头,母亲想把方子给献上去。”
赵士街疑惑道:“这是好事啊, 有什么问题?”
赵士程道:“有好有坏, 官家素来崇敬‘帝王或神灵皆非形胜不居’,这种石头是假的,他为天子, 岂会用这种弄虚作假的东西,别功劳没得到, 反而惹出麻烦。”
赵士街不好接这个话,于是道:“那, 你给母亲仔细说说不就好了?”
赵士程叹息道:“我和她说了, 也暂时不准备献上去, 然后她觉得这些事就想管, 就继续去交际应酬, 然后就发现了。”
赵士街一愣, 困惑道:“发现什么?”
“发现我挖了她的脂膏, ”赵士程无奈道,“刚刚小蝉悄悄给我说这事,把我拦在这里,所以我正等你呢,五哥你先进去吧。”
赵士街神情一僵,动作瞬间就磨蹭起来。
两兄弟谦让一番后,终于决定不求有福同享,但求有难同当,一起进去了。
然后被母亲修理一番后,逼着按脂膏市价写了欠条,还规定了利息。
……
城西那块地很快动工了。
宋代的建筑业极为发达,不同形制的建筑,用料结构之类的,都有专门的规定,最早的古建筑书籍标准《营造法式》就是这个时代的著作。
工匠们对草木灰水泥都十分赞赏,这些大匠们都是赵家重金请来,面对这样的大单,不敢懈怠,为首大匠姓张,曾经修筑过皇家园林琼林苑——虽然只是做一点收尾工程,但也有二十年的从业经验。
在这位张大匠的主持下,他们很快就把赵士程那张简笔画一般的平面图用小木料做成了简单的样式沙盘,并且对一些建筑的形制作出了改变。
比如赵士程要求有四方形的楼阁中间要有大楼的楼梯穿插,要求小溪筑起的堤坝里有一座小岛,不能离岸太远,可以依靠山坡做成阶梯,方便行人观赏表演。
请多想法十分离奇,却又很的奇妙合适,张大匠敏锐地感觉到这会是一个大工程,对他们这样的匠人来说,一辈子能主持这样的一个项目就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于是越发用心,对赵士街(转述)的条件几乎是尽可能的满足。
遇到这样乙方,做为甲方爸爸,赵士程当然不会客气,先是让他把选址、地基确定,然后计算出每个建筑需要的价格,最后决定先做主体的四层的楼体。
楼体本来准备做成圆形,但这对木制建筑来说,会提高成本,于是赵士程选了材料最少面积最大的正方形建筑,外形有些像四合院,依山而建,用巨木做梁,与草木灰水泥配合修筑,唯一的要求就是走廊要宽阔,至少要有一丈,这样才能让女眷们有凭栏和逛街的优秀体验。
其它建筑先放一放,一期先建交易商铺与种植花草,拦溪做池,这样的,才能让赵士街加大力度,继续拉人入坑。
至于后边的表演台、听乐楼、客栈、温泉池……这些都可以等钱到了再追加。
种花草树木是最简单的,如今这时代虽然没有巨木,但花草树种却是管够的,至于人力——这年代,最便宜的就是人力,尤其是人口过胜的汴京城外,十文一天,包个三餐,也能招来种花植草的中老年人。
赵士程想要大面积的漂亮草坪,就少不了要人处理杂草和浇水捉虫。
等等,捉虫?
赵士程发现了盲点。
话说,农药的话,好像对农业的效果不输给化肥啊。
这个问题倒不大,敌敌畏做起来有点麻烦,但是当年兔子家使用最大的农药“六六六”,不但可以杀普通的害虫,还可以消除蝗灾、防治家林害虫和家庭卫生害虫。
他当年就听母亲提起过,五六十年代时,无论城市农村,若是孩子头上长了跳蚤虱子,家长一般直接把头发用六六六涂上,用布包起来,然后等一个小时,再洗掉,那些寄生虫就被消灭干净了。
最重要的是,六六六做起来真的不难,尤其是在自己的炼焦工厂已经可以提炼出苯的情况下。它的学名叫六氯环己烷,生产条件是在光照下将氯气通入纯苯中而制备,简单易得,而且这时代没有什么抗药性一说,更没有人来追究自己的产品合不合格。
虽说化学会污染环境,但这个没办法,不管哪个国家想爬工业科技树,那都得走先污染后治理的道路,曾经大呼绝不走这条路的国家没有一个不被打脸的,当年口号喊的再响,等到落到自己头上了,就纷纷真香了。
而且自己那点苯产量,估计也就能维持一下草皮的健康,大规模应用怕是还要等几十年呢。
说穿了,化工这东西,要的就是大规模应用,一点小打小闹,是支持不起百万千万人的工业应用的。
……
做好了计划书,赵士程非常满意,准备回到密州就试试做一点新玩意,现在,就是要在走之前,解决这园子的负责人问题——不会,是解决五哥的终身大事。
种氏将婚期定在了八月初六,这在黄历里是个好日子,虽然很急,但如她所料,那位姚姑娘不知使了什么办法,让她的嫡母同意了,但种氏在其中也算是给足了对方面子,其中的鹿和大雁一个不少,另外还有价值万贯的各种珍品,尤其是其中一粒熠熠生辉的红色宝珠,大如鸡子,光是看到,那位嫡母就几乎忘却呼吸,恨不得把它吞下去。
在这块红玻璃帮助下,种氏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都在三天内定下了。
私下里,折氏还拿着珠宝向二房炫耀,整个人扬眉吐气。
姚金敏私下写信向赵士街抱怨,说大不了等上几日,你怎么能那样珍贵的宝贝拿来当聘礼呢?
赵士街则在信中告诉姚妹,这是弟弟的珍藏,这次为了让亲事不生波折才拿出来,都是一家人,如果觉得亏欠,大不了你来我家打理家财,赚些家用,补偿弟弟便是。
姚金敏收到信后,一时对那位小弟弟充满了感激之情,但又十二分地遗憾,那么美的石头,放在嫡母身上,真是糟蹋了,等她嫁进赵府,可得想办法让这女人吐出来才是。
……
时间就这样有条不紊地过去,到了七月底时,因为濮王的重病,还有赵士街的婚事,赵士程的哥哥们基本都到了京城。
士从、士衡、士术、士籛、士街、士衎……这一排士让赵士程有些眼晕,但这些哥哥只有五哥士街和大哥士从和他是同母所生,其它的,都是庶子。
虽然宋朝不怎么看中嫡庶,但除了那位已经二十二岁的大哥士从和五哥士街,其它几位兄长对他都非常客气疏离,对嫡母种氏也并不亲近,连这次婚礼,都只是走个过场。
所以,在哥哥们回来后,种氏对着小儿子一番耳提面命,告诉他其它人就罢了,大哥你要再敢欺负,仔细你的皮!
赵士程就很无奈,他明明是好意,这些好事不紧着亲近的哥哥,难道还要他主动去贴那些对他不友善的哥哥们么?
不过种氏这次吃过亏了,在大哥士从回来之后,几乎就把小儿子放在身边,不许他有一点出格,在她看来,一个坑就让她不好招架了,要是把另外一个儿子也坑进去,她很难克制住自己不收拾那个小混蛋。
反正士从也待不了几天,她还就不信了,等士从走了,小没良心还能隔着几千里去骗人。
……
很快,八月初四,大喜之日,赵士街骑着高头大马,在欣喜中迎娶了自己喜欢的姑娘,娘家那边没有什么女儿离开抱头痛哭的感人场面,一行人个个面带喜色,说了些漂亮的场面话,便成功将姑娘请回。
喜酒洞房,一群宗室喝得上头又热闹。
种氏忙得团团转,终是没有心思看着小儿子,让他可以在这个婚宴上四处乱串。
虽然是宗室婚礼,但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派了人前来,没来的也大多送上贺礼。
赵士程就看着这些人物,听着他们相互称呼,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名人。
但这时的人大多相互称字,少有直呼其名者,所以一圈下来,并没有找到什么有名人物,或者是人名也不认识。
赵士程有些失望,于是准备换个办法。
他跑到一桌穿着澜衫、讨论朝廷取士的士子面前,爬到一根凳子上。
这奇特的表现让这群士子一时笑了起来,为首一人道:“小孩,你是饿了么?”
赵士程故作骄傲道:“你们在说诗,我也会背诗,你们哪个最厉害啊,我要来见识一下!”
士子们纷纷被他可爱到了,一人笑道:“这厉害的人都在书院用功呢,可不在这吃酒。”
赵士程睁大眼睛:“有多厉害,你们倒是说啊!”
几个笑着说了些名字,都是赵士程没听过的。
烦躁!
赵士程有些不悦:“那还有什么厉害的人,能考上么?”
对方思考了一下,才道:“除了这些名士,那龙图阁待制李夔之子李纲,也算一个,不过他素来偏激,文章多针砭时弊,能不能取上,却也难说。”
赵士程骤然睁大了眼睛。
李纲?!


第71章 琴瑟合鸣
李纲, 虽然没有宗泽那么有名,但在金军第一次攻打汴京时,却是主持大局, 化解了金人第一次攻宋。
那一次, 金人南下,势如破竹,画宗匆忙把皇位传给了儿子,带着京城中大部分的禁卫跑了, 而刚刚上位的宋钦宗慌乱无比, 也准备弃城而逃,李纲力主抗金, 据城待援, 这才保住了这座首都。
这位大佬在团结人心、管理一地上, 肯定是没有宗泽那么高的水平,但在激励士气、稳定人心上绝对能算一个强人,第一次东京保卫战本身就是一个烂摊子, 老皇帝逃跑,守备空虚, 城上防御的木质塔防都被宋画宗觉得不好看拆掉了,从皇帝到大臣都想要和谈, 他没兵没权还能把局面糊上去,绝对算是不错了。
不过打完第一次保卫战后,他就被贬到重庆去了。
结果没多久, 金军又南下了, 宋钦宗立刻又派人去找他回来, 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 第二次东京保卫战失败, 一干皇帝宗室全被打包去了雪乡。
有一说一,第二次东京保卫战就算李纲在场,他也保不住,因为第一次时,雄城太原还没有丢,如果太原没丢,以太行山为屏障,居高临下,随时可以抄了金军后路,后路不安全,汴京就还能拖住,金军也不敢围城太久,而太原一丢,整个北方全在金人手上,汴京就很难守住,而且当时大宋的军队,已经差不多全丢在救太原的路上了。
……想到当时救太原的整个过程,赵士程感觉异常糟糕。
如果有机会的话,应该布局一下太原了。
太原对汴京的重要性,不亚山海关对北京城重要性,如果太原失守,汴京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的,如果把整个华北平原比作一个小区的话,太行山就是小区的围墙,太原就是小区中间的大门,太原在手,可以随时从小区大门冲进来,救援汴京,也能让金军不能在华北平原久待。
李纲,这人在关键时候,很好用,但目前,赵士程手上并没有给他一展长才的位置。
赵士程之所以激动,是因为李纲,让他想起另外一个人。
李彦仙。
这位英雄当年弹劾李纲不知兵,被通缉,但报国之心不改,后来改名从军,收复陕州,抵抗金军,独守孤城近两年,直至城破殉国。
这种大才,而且没有从军,而且死的时候才三十六岁,算算时间,如今也十五岁了,完全可以收入囊中啊。
赵士程甚至连他将来该在自己手下干多少年都已经计算好了,准备给他与种家舅舅一个待遇!
嗯,记忆里这位是陇西人,要想想怎么收,陇西应该也是产羊毛的,看来需要组织一只羊毛商队,探听那边有哪些武勇之人,再一个个审查,收入手下,羊毛商队的管理应该附属在京城的势力的管辖一下——等等。
赵士程咬着手指头,这样的话,他想留在京城的这只势力未免权利太大了,而且万一出事,自己也没有什么备用手段,不太好。
所以,最好是再准备一只势力。
那么找谁合作呢?
赵士程坐在椅子上,撑着手手,露出深思的表情。
几个士子们逗了他一会,见他没有反应,便又继续杯盘交错,指点江山。
过了一会,他的嫡亲大哥走了过来,见幼弟一个人皱眉苦思,微微一笑,过去把弟弟抱起来:“虎头今天无人照顾你,可有好好吃饭?”
赵士程抬头,便看到长兄的年轻面容,不由张口问道:“我吃好了,大哥,你在如今在哪个州啊?”
赵士从笑答道:“我在洺州,是洺州防御使。”
“洺州在哪啊?”赵士程疑惑地睁大眼睛。
“在河北路,离邯郸甚近,”赵士从给他解释道,“邯郸,就是赵国首都,太行山中部,离外祖家甚近。”
赵士程眼睛一亮。
邯郸啊,他当然知道,离上党、太原非常近,就隔一座山的距离。
巧了么不是,虽然不是正好在太原,但也算能凑合,如果也能弄出一只势力,正好就能和京城这边的五哥相互衡制、不,是相互帮助。
而且大哥看起来就比五哥稳重……
这就有戏啊。
赵士程那纯洁的眼神顿时更纯洁了,他软软地道:“大哥,你累不累啊,我给你搽搽汗,是那些人吵到你了么?”
说着,伸着胖胖的小手就要去给他搽汗。
赵士从额头的细微汗珠是因为喝了不少酒的缘故,但谁能拒绝一个可爱的,关心你的弟弟呢?他一时感动又怜爱:“虎头真是我的好弟弟,来,这里太吵了,哥哥带你去后院休息。”
反正婚宴已经吃得差不多,不差他这么一个人去接待宾客。
赵士程在路上问他各种小问题,他有很有耐心地回答了。
他是父亲和母亲的嫡长子,所以管教甚严,如今已经二十五岁,升过两次官,结婚了,妻子是西北将门刘家刘仲武的女儿,且已经有两个孩子,第一个孩子比赵士程都大了。
平时生活还算美满,做为五品防御使,他的钱财还算丰盛,洺州那地方既非前线,又靠近河北路首府,十分繁华,这些年他在那里置了不少地,妥妥的一个成功人士。
赵士程听得很认真,且很满意,西北的将士家族,都是有兵有将的,证明兄长手上肯定也有不少人手。
这条鱼可比五哥更大啊。
嗯,还有一个多月,就是爷爷济阴郡王的六十大寿,大哥暂时不会回洺州,所以,他有足够的时间构思方案,把大哥也骗、也拉拢到自己的朋友圈里。
对了大嫂也不能放过,听说那位刘家姑娘的父亲就在陇西任职,到时把刘家也拉下水,那么,想找到或者招纳那位李彦仙大佬,可就容易多了。
再者,西北军的健儿个个能征善战,南宋的大部分将官,都是西军的基层将士,如韩世忠,吴家兄弟,张俊等等,先捡上几个,怎么都不会亏。
就这么定了,不过,事情要一件一件地做,现在嘛,得先解决另外一件事情。
……
人生四大喜,洞房花烛自然是排在第一,赵士街与妻子一夜温存,琴瑟合鸣,感觉到了人生的大圆满。
第二天一早,两人带着绵绵爱意,起床梳洗,新妇需要给母亲敬茶。
梳好长发,涂上脂膏,赵士街拿着细笔,为妻子描眉。
然后,他突然想起一事。
“敏儿,为夫有一样礼物,要送给你。”赵士街眉眼里带着爱意,将一个精致的楠木盒子拿出,期待而忐忑地递给她。
姚金敏带着期盼,打开匣子,顿时一惊。
匣子里摆着一叠厚厚的契书,每张都是地契,还是汴京城外的地契。
这些地皮有多贵重,姚金敏当然知道,一时头晕目眩,眼里的都仿佛冒出了光。
“这、这些,都是给我的么?”姚金敏深吸了一口气,强行维持住镇定。
“自然是你的,”赵士街语气里带上自豪,“有了这些田宅给你傍身,将来,你想要什么的首饰布料,都可以随便买。”
“夫君你……”姚金敏感动的热泪盈眶,拿着田契就抱住了相公,语音里带上了呜咽。
得夫如此,她此生何求。
一番感动后,姚金敏实在没按捺住,拿着田契一张张翻看,但翻到一半时,却觉得不对。
这剩下的,不是田宅地契了,而是各种契书,是修筑园子的契书,各种料材的单子,那些数额有些高了,高到让姚金敏一时心打鼓。
“夫君,你、”姚金敏有些困难地问道,“这些钱,是哪里来的啊?”
她知道婆母算是有钱,可是这些数,换成他是婆母,肯定也是舍不得的,而且这么大的园子,修在京城附近,真的不怕违制么?
这是大事,看时辰还早,赵士街于是趁此机会,将七弟拉他做生意的事情,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这大起大落太刺激了,姚金敏一时头晕目眩,拿着老公的那些借据契约,一个个翻看,顿时觉得呼吸都顺不过来了。
恨不得冲上去捏住夫君的领子摇晃,让他退钱。
但强大适应力,让她生生忍住了:“夫君,那,那这园子要是亏了,如何是好?”
天啊地啊,她就是一个长这么大手头钱财从没超过两贯钱的小姑娘啊,为什么才嫁过来,夫君就告诉她已经欠了几十万贯,这是要吓死她吗??
赵士街忍不住笑道:“不会亏的,如今我广借宗室,前些天有个族兄问我会不会亏,我便告诉他,这只是缺钱而已,只要再拉些亲友进来,就能把这东西建好,到时日进斗金,绝不在话下,就算亏了,也只是要晚些还他钱财罢了。”
“那、那他,他怎么说?”姚金敏问道。
“他听了,决定再去找些宗室,免我匮乏。”赵士街大笑道,“好了,走吧,敏儿,母亲还在等着我们去敬茶呢。”
姚金敏抹着眼泪说好。
“敏儿,你怎么哭了?”
姚金敏咬牙道:“我在想、我能嫁给你,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赵士街感动地低下头:“我亦如是。”
于是新郎带着新妇去拜见了婆母,很快,种氏带着笑意,接了对方的茶,又将自己的镯子做了礼物,便握着媳妇的手,感慨道:“敏儿你既然已经嫁了士街,便要打理家业,正好,士街那园子,从今日起,便给你做主了!”
姚金敏低下头:“谢母亲!”
好吧,她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婆母那么着急娶她入门了。
赵士街,你这傻子!
看我回去怎么和你算账!


第72章 一环接一环
赵士街在新婚的第二天, 被心爱的妻子狠狠收拾了一番,不得不指天势日地表示,以后绝对不敢有任何隐瞒, 更不会去主动制作惊喜。
嫁都嫁了,后悔也迟了, 姚金敏不得不打起精神,细细思考这个大坑如何去填埋。
然后, 再看了看整个布局,这位年轻姑娘忍不住内心微动。
虽然入了坑, 但回头看看,这个计划,似乎很是可行啊, 其它的就算了, 如果全城真的只有那么一个地方卖脂膏, 就算要坐上一个时辰的驴车, 好像也没有问题。
想得更远一点, 若是真是建上铺子, 那投入的钱,不但能全收回来, 还能赚上一笔超大的款项, 或者说, 建成铺子, 拿去给他们还债, 好像也抵得住。
再者说, 真有这样一个大园子给女眷出游待客休憩, 别的不说, 她自我代入一下, 还是很乐意的,所以,结论就是,这活计肯定是做得!
不但做得,能做好的话,将来她必定是财源滚滚,能做成传家的根基。
而她要耗费的,只是一些心力而已。
这么一看的话,那傻子好像还有功劳?
呸!不过是歪打正着,这小傻子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能有什么功劳。
就在心里怒气消了大半时,旁边面壁的赵五公子偷偷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给我站着,动什么动!”姚金敏怒叱道。
赵士街小声道:“敏儿啊,我七弟来了,你看,是不是给我留一些面子啊……”
好吧。
虽然姚金敏气他隐瞒自己,但却也不愿损了他面子,便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他坐过来。
赵士街长舒了一口气,笑着地坐到妻子身边,不但把手搭在对方拿账本的右手上,还靠得很紧。
于是赵士程一进屋就吃到了一口狗粮。
他左右看看,没看到婢女,想是五嫂收拾老公却还是给留了面子,所以都遣开了。
赵士程爬到旁边一个凳子上,感慨道:“看来五哥你这是过关了啊。”
赵士街点头,姚金敏却是微微皱眉,她对这个年幼的小叔本是很有好感的,但夫君说这些计划都是这个五岁的小孩子提的,这却让她有些畏惧——如果是假的倒也罢了,可若是真的,却有些吓人了。
虽然她也知道大宋神童不少,但大多是诗书上的成就,而这个小孩,能五岁就把人心算到如此之准,却着实让人害怕。
“这是怕了么?”赵士程眨着眼睛看她,“其实嫂子也不必害怕,若是畏惧这个园子,我可以告诉母亲,让她接下这个摊子,但到时这园子的归属,可能就不再是你,可是大哥大嫂了。”
姚金敏心中一动,露出一点动摇之色,但片刻之后,又立刻摇头:“不,这是夫君数月心血,我虽不才,却也愿意试试。”
她不是傻子,这样的事情虽然有不少危险,而同样也少不了收益,对她的子嗣和将来都有益处。
“先前我和五哥谈过了,这园子,有一成归我,五哥固执,这个不是改的,”赵士程坐在她身边,认真道:“我怂恿他建这个园子,其实也有我的想法。”
话说到这份上,姚金敏自然不会把他当成一个小孩,便道:“请小叔细讲。”
“我有一位师父,精通炼丹,如脂膏这样的东西,必然还会有,所以,我需要放在嫂嫂这里售卖,免得横生枝节,”赵士程有些无奈地道,“我远在密州,这些年肯定需要有人在京城为我的生意掌掌眼,这才圈了哥哥,影响到嫂嫂,还请勿怪。”
姚金敏不由笑道:“我以为是什么大事,便只是这些小事么?”
“不然呢,总是我嫡亲的哥哥,真要坑了他,母亲岂会放过我,”赵士程翻了个白眼,“娘亲说五哥不太聪明,我这不也是带他赚点钱财,免得被母亲说我吃独食嘛。”
姚金敏心想也是,若不是想帮家人,这种办法,公公婆婆谁不能做,又可必让傻傻的夫君来主持,都是宗室,还能赖账不成?
刚刚紧起来的心便自然放松下去,姚金敏和这小孩生了一点知音之感,道:“夫君愚钝,却诚实良善,家里和睦,能嫁进来,是我的福气。”
“嗯,我就怕你多想,所以,这个方子,送给你了。”赵士程左手倒右手,把一张歪歪扭扭的纸递给了她,“应该会让你安心些。”
“叔叔何必如此客气,”姚金敏接过那张薄纸,轻轻一扫,但下一秒,眼睛却像是粘在上边,很难移开。
赵士街好奇地伸长脖子,见只是一个草木灰泥的方子,上边写着配方,还有画出来的奇石图样,不由笑妻子没见过世面:“不过是改良的土方子,能让园子修快些,看你那样啊——嗷!”
赵士街摸着被掐青了的腰,连连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