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
赵虎头小手一伸,关上笔记本,小手按在本子上,有些烦躁地点着。
这时,婢女山水看他鼓着小脸忧愁半天,忍不住笑了起来,于是悄悄靠近,纤手一伸,拿着一张纸在他眼前晃悠道:“小公子,别担心了,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赵虎头伸头看了一眼,随即兴趣缺缺,这张小报是前几年的,他早就看过了,写的是当时一个叫曾布的右丞相斗不过对手——一个叫韩忠彦的左丞相,于是曾布为了打败对手,就邀请被皇帝宠幸的蔡京入朝,一起连手斗倒了韩忠彦。
但回头没两个月,曾布就被蔡京给扫地出门了,其行为之脑残,堪比为了斗萧淑妃而把武媚娘从感业寺里接回宫的王皇后。
山水看小公子还是很不开心地模样,担心他是真的被昨天道观里的场面吓到了,于是抱起小孩,缠着他,告诉他外面天气可好了,荷花花特别好看,可以带他出去院子里玩玩啊什么的。
赵虎头被好缠的受不了,只能敷衍地点点头,让她牵出门去散心。
院里几棵女贞树被修剪完了,远看有些秃然,近看更加秃然,赵虎头却是看到树杆上还有深褐色的黄豆大小的疙瘩,像一枚枚小果子。
得,虫卵都没有清理,明年肯定还要遭灾。
不过他也懒得管这些,继续去昨天的方塘那看荷花,看到荷叶上的露珠耀眼的反光,听塘中鸭子绵绵的叫唤。
一条廊桥从方塘上穿过,在塘边立起凉亭,这处庄园不但大,且处处都是小景,听说自家在汴京还有更大的宅院,远胜此地。
就在这时,一名外院婢女匆忙过来,禀告二人,说有一对父子过来,说是要感谢小公子的救命之恩。
赵虎头闲来无事,有些好奇,便表示愿意过去见见。
于是便去了外院处,见到一名二十七八的青年男人,还有前两天那个躲在假山后哭泣孩子。
见到赵虎头,那小孩立刻跪下叩谢大恩,那青年男人也一起叩拜跪谢,谢赵虎头帮他们保住了家传的菜地,他们卖蜡的钱还有余,想要献给赵虎头,还有剩下的蜡钱,也一定会尽快赚到,还给小公子。
赵虎头心说原来是这点小事,一时好奇:“你们采了多少腊?”
那青年男人拘谨道:“回公子的话,一共四斤六两,做烛四十六只,偿还田契约后,还剩十三贯,小人不敢多拿。”
赵虎头心中一动。
那几颗女贞树,占地不到一亩,却有四斤多的腊,产值却是二十多贯……
他回头问婢女道:“山水,昨天你说,密州粮食作价是五十文一斗?”
山水愣了一下,立即答道:“不错,前几日我听采买的说,是五十文一斗。”
赵虎头又问:“一亩上田产粮几石?”
山水这倒答得快:“若是最上好的水田,种上早晚两稻,每年当有两三石。”
赵虎头反应过来:“也就是说,一亩上品田地,最高,也就是千五百钱?”
对面的青年男人小声道:“也不尽然,若有不缺水的菜田,每年种上几季菜蔬,当有七八贯。”
赵虎头心中的有谱了:“行了,这钱你们自用吧。不用谢。”
对面的青年人又叩首感谢,随即迟疑了一下:“那,若小人去野地采腊,不知可否再用您的方子……”
赵虎头点头道:“随便用吧。”
青年男人又是一番感谢。
赵虎头便让他们回去了,随即带着山水回到那几颗女贞树上,让山水抱着他,从树杆上抠下一棵虫种。
虫种壳极为坚硬,而长树上的那一面,却是没有虫壳,露出里边星点的密集的虫卵。
赵虎头心里渐渐有谱。
但他没有妄动,而是思考起虫腊除了当蜡烛,还有什么别的用处,后世虫蜡早就从燃烧物里飞升了,在军工、医药、机电、天然化妆品行业里渡了个金身,他挂掉之前,天然的虫蜡已经涨到两百多块一斤,比车厘子还贵就是了。
反正拿去烧是不要想了,太过浪费,等长大点让他们尝尝煤油灯的厉害,医药的各种药膏目前没机会,天然化妆品——他能做的就只有口红了,拿胭脂虫的染剂同腊混合,凝固后拿金泊一包,就算完成,这东西还真不用什么技术含量,用来搞定老妈是肯定没有问题的。
还有什么地方可以用呢?
赵虎头看了一眼周围的物件,一一代入,最后,目光落在了婢女给他扇风的精致团扇上。
嗯,就是它了。
雕版印刷,活字印刷,在这个物件面前,那都是弟弟。
想当年,他可是被老师油印的卷子,毒打过无数次啊。
第4章 你想赚钱吗?
接下来的一天,赵虎头没有去上学,而是在家里折腾蜡烛。
他房里的蜡烛被一个细小的香炉用香碳融化,他用笔将一张宣纸均匀地刷上蜡液体,等凝固后,随意用羽毛笔在上边写上一段论语。
随后,他在腊纸下垫了一张纸,沾上墨水,刷在了那张蜡纸上。
墨水透过被被刮开的蜡隙,浸到下边的纸张上。
效果不是很好,有的地方没有透下去,字迹若隐若现,他又拿起婢女的团扇,放在蜡纸上,继续涂抹,团扇吸足了墨水,持续地透下墨水,终于得到了赵虎头想要的效果。
赵虎头感觉到了满意,他又印了两三张,让山水带着东西,便一路狂奔,去找老爸了。
赵仲湜正在把玩着他新淘到的珊瑚,看到儿子一脸兴奋地冲过来,熟练地抱起宝贝,揉搓了两下:“我儿这是想到什么计策,如此开心?”
赵虎头嘻笑了两声,将手中的蜡印文稿给他。
赵仲湜一手抱着儿子,一手将书稿放在书案上,细细翻看,对其上辨认艰难的扭曲细字不置可否,这结构很是简单,一点不难,但这种书印方式虽然新奇,却有些难登大雅之堂。
于是赵老爹放下书稿,抚摸美须,对孩子道:“你这办法是有几分新奇,但却难以印上毛笔字,也只能由你闲暇玩耍了。”
赵虎头早知道老爸在这方面没有感觉,不由得微微一笑,问道:“爹爹,一页书稿,做价几何?”
赵老爹淡定道:“你父我素来不管俗物,不知几何。”
赵虎头不由得噎住,看着老爸,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之感。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听说父亲已将公差钱用尽,如今才过七月,风季过后,南北皆有大船将至,爹爹怕是要与那船上的珊瑚错过了吧?”
密州治下,有北方唯一一个市舶司,是与辽、高丽、倭国的通商港,这里买珊瑚,也是最便宜的,这也是老爸放着京城贵官不当,跑来密州的最大原因,夏季台风巨多,海船多秋冬春季靠岸,老爸上半年就把工资用光了,下半年就只能看着珊瑚流口水了。
强占是绝对不可能的,北宋一朝,海贸是直接入皇家内库的东西,谁要敢伸手,就算是宗室也能给他处理了。
赵仲湜当然也明白其中关键,顿时提前心疼起来。
这时,赵虎头那可爱的童音缓缓飘入耳中,有如惊雷:“爹爹你可想多些闲钱,购买珊瑚?”
……
赵虎头上辈子小学的时候,打印机和复印机还没有蔓延到他们的乡下小县城,那时的学校政府刊印一些的东西时,很喜欢用油印。
办法也很简单,在普通的纸上刷一层蜡,再用钢笔或者其它硬的东西写字,把表面的一层蜡化开,写完一张纸后,在蜡纸下边放上普通纸,刷一层油墨上去。
有蜡的地方不会沾上墨水,没蜡的地方,油墨就会浸下去,顺着钢笔刮开的痕迹形成字迹,速度非常快,然后换下一张白纸重复就可。
这种办法印出的书稿虽然质量不咋的,干得慢容易花,但在廉价和迅捷上,却是吊打没有硒鼓印刷机前所有雕版活字印刷。
不需要排版,也不需要一个个去找泥活字,现写现印,最重要的是,如今的印刷体是不能把字做得太小的,活字如今多是木活字和泥活字,这种字雕刻的越小,反字越容易损坏,而字号大了,又不能在普通的纸里放下太多,如果可以把字缩小到现代的书籍的字体大小,那么书籍的成本就会骤然下降。
以前需要一百页的纸,如今只需要十页,那价格就会爆减。
尤其是一些小报、贫家子弟,都会购买这种书籍,还可以印一些巴掌大小的书,就说是方便学子们携带和翻阅,还怕他们不会买吗?
卖原材料是很难致富的,所以,需要有足够的附加值,才能把东西卖出一个好的价格。
在听儿子讲清楚其中的关键后,赵仲湜摸着一缕美须,看儿子的目光,充满了狐疑:“虎头,这种好事,你为何私下对我讲,而不去同你母亲说?”
赵虎头天真地道:“因为的我喜欢爹爹呀,而且爹爹卖了钱,也会给虎头一些吧?”
赵仲湜和蔼地对儿子道:“这是自然,但这点私房,你就不必与你母亲提起了,其中紧要,虎头你可明白?”
赵虎头用力点头:“虎头不会说的。”
于是父子两很快达成共识,其中九成的钱归赵仲湜,剩下一成归赵虎头,这部分暂时由父亲保管。
至于多养几个孩子那点小事,赵仲湜保证这个没有问题。
于是赵虎头满意地离开。
赵仲湜也很是满意,随即又叹息一声。
他倒没有觉得儿子表现太过妖孽,有宋一朝,神童的出了名的多,远有晏殊、蔡伯希,近有王安石司马砸缸,连四岁中进士的神童也不是没出现过,只是可惜了,生在宗室,就注定他只能在经商书画一展所长了。
赵虎头离开书房,走在回廊上时,就发现自己的婢女山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一张小脸憋的微红。
“山水你是不是觉得,爹爹不会给我钱?”赵虎头笑着问她。
山水点点头,小声道:“老爷的钱财,只要去了板桥镇(市舶司),便难有留下的。”
“这只是一个把柄。”赵虎头自信一笑,“有了这个把柄,很多事情,他就不会反对了。”
至于钱,那些东西,都无关紧要,他背着小手,继续向前,山水若有所思地跟在后边。
搞定了老爹后,赵虎头找了一把白蜡虫种,又去母亲那里。
“吾儿是说,只要将这些虫子用叶子包上,挂在贞树上,便能如养蚕一般,在树上结出腊块?”种氏捏着黄豆大小的虫种,目中异彩连连。
“是的,这些虫种若无外力打破其壳,就会死去,采下来,反而是给他们活路。”赵虎头给母亲画饼,“只要母亲种上一山女贞树,养上一山蜡虫,就不必为家用犯愁了。”
种氏却没那么容易上勾,她细细思考之后,才轻笑道:“虎头,你虽然聪慧,到底还小了些,这蜡树虽好,牵扯却大,若骤然用出,咱家却也麻烦。”
赵虎头微微皱眉,没有听懂。
种氏微笑道:“密州多山少田,并不富裕,税负多仰仗市舶司,你可知若是能生出蜡园,能给密州添几成税赋?”
赵虎头摇头。
种氏轻轻道:“去岁,密州上交京东东路转运司税钱是三万六千余贯……”
赵虎头不由得嘶了一声:“爹爹一个人,每年就花了一州三分之一的税赋么?”
种氏忍不住多看了儿子一眼,将他拎到怀里,伸手就一个崩子弹在他眉头:“你这小没良心,本朝素来优待宗室,宗室耗费比的朝廷发给官员的俸禄还多,你以为三冗两积中的‘冗费’是哪里来的?那王安石敢动‘冗军’‘冗官’,对于‘冗费’却是只敢去动那些偏远小宗,我们这些近宗,他是提也不敢提的。”
便是只动了远宗,也引起了宗室的普遍不满,两宫太后皇后,哪个没去陛下面前给王安石上眼药。
赵虎头无经打彩地的嗯了一声,心说有什么用,等金人南下,宗室全被打包了,只逃了远宗的小猫两三只,至于赵构赵跑跑——那还真不如让他被金人收了呢。
种氏这才继续道:“一亩腊园,若有二十贯,那只需上千亩地,便能有数千贯的商税,更不必说新增的林地、契税,从知州到知县,他们的每年的考评,必然是是一个优。三年后,就能顺利高升。”
“那不是好事吗?”赵虎头疑惑地问。
“自然是好事,可如今的知州还有半年就要离任,你舅舅家的一位亲戚,正好可以过来,方便我们行事。”种氏淡定地道,“这种好事,怎么可以随便让外人沾光。密州知州这个官不贵,活动一下,十拿九稳。”
“不贵?”赵虎头惊呆了,“居然可以买吗?”
这可是下辖五县,固定人口四十万,外带一个港口的大州啊。
种氏笑道:“当然可以,流官去哪,本无定数,当朝的蔡京又不是什么忠义之人,只要钱给到了,自然能成。”
赵虎头轻轻应了一声。
种氏满意地亲了他一下,放他出去玩了,她要细细考察一下这其中的关键。
回去的路上,赵虎头不是很高兴。
母亲的想法于她是没有错,但于国来说,真的好么?
金人打来时,北方诸城望风而逃,竟然是一个当了三十年县令的宗泽挺身而出,在北方挡住金人。
后来宗泽一死,朝廷派来的杜充是个什么玩意?那一决黄河没淹到金人,却害得黄河夺淮,水害千年不绝。
他脑子里有很多东西,他不是没有想过的来个产业升级,做出威力更大的火药,搞出一番大事业,但一直觉得还小,应该大一点再来培养自己的力量。
不过现在,他却觉得迫在眉睫。
这群猪队友,是人能带的动的吗?
想到这,他回头看了一眼只有十三岁的婢女山水,那是一个清秀温柔的小姑娘,此刻正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一脸紧张。
“山水,”那可爱的小孩天真地看着她,“你想赚钱吗?”
第5章 你可以的
山水小姑娘一时感到迷茫,没有回神来。
赵虎头也不急着走了,他熟练地坐到回廊右边的长石凳上,甩着小短腿,拍着旁边的空位:“来、坐过来。”
山水有些忐忑地坐到他身边,如果原来她还只是把公子当成可以抱可揉的三岁小孩的话,在看到他今天和老爷主母侃侃而谈后,便不由自主多了几分畏惧。
“山水,你是密州人么?”赵虎头亲切地抬头问她。
山水摇头:“不是,婢子祖籍秦州,生在汴京,在密州长大。”
她的故事很简单,母亲是种氏的陪嫁丫头,在种氏嫁到赵家后,配给了赵家的一位仆人,出生在都城,后来,跟着老爷一起来到密州,因为听话懂事,被分来照顾小公子。
赵虎头目前还没有单独的院子,住在母亲身边,照顾他的有两个奶娘,目前已经下岗,还有两个粗使婢女,和山水这一个贴身丫鬟。
所以,山水就是一个很简单,没有什么理想的小姑娘,只想好好伺候公子,等再长大一点,找个老实人嫁了,生下孩子——更远的,就没有想过了。
“那我们不说那么远,近一点,”赵虎头一拍手,“最近,这两天你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山水认真思考了一下:“我,嗯,城东一家铺子的绢花特别好看,要是有时间的话,我想去买一支。”
虽然只是十三岁的小姑娘,但偶尔打扮自己一下的心思还是控制不住的。
赵虎头点点头:“那里绢花品类很多么?”
“可多了,有红梅、白兰、昙花、荷花、牡丹、芍药……有金钗底、有掐丝簪,还有贴在象牙冠上,有金蕊的,还有……”小姑娘提起那里的绢花,眼睛里就有闪闪的光芒,仿佛那些漂亮的簪花就在眼前,她可以随时戴上。
赵虎头越听越满意:“听你说的,我也想去看看了,山水,你帮我一个小忙好不好?事成之后,或许你可以买一支最漂亮的簪花呢。”
“最贵的要三百多贯呢!”山水本能道,然后回过神来,有些惴惴地道:“您、您说什么忙?”
“帮我买一点小东西。”赵虎头用力一笑,力图展现孩子的天真无邪。
他刚刚在母亲那看到一个东西,现在想想,完全可以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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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是家生子,每个月有一天的沐休时间,放后世,这种每天超过十二小时的工作制度必然被口诛笔伐,不过在宋朝,这已经是很不错的一个工作了。
至少衣食无忧,不用上税,包吃包住,还有一份不错的月钱,让她可以有一点点闲钱打扮自己。
小公子先前说得认真,让她有一点紧张,但等公子说出要求后,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说得那么吓人,结果只是让她花自己的钱去买些皮硝和粗陶罐,多大点事啊。
她那几贯钱算什么钱,相比公子和夫人说的千亩蜡园、和老爷说的印刷图书,简直不值一提好吧,她便是全赔了,也不过是重新存上一年半载而已,得到的,却是公子的喜欢啊!
小婢女天真的想法里,没有比让主子看重更重要的事情了,这可关系到在这大院里地位,那些没有主子撑腰的仆人,被欺负了都没有地方说理去。
她很顺利向采买打了个招呼,很快,就有人帮着买回了皮硝和陶罐,总共花了不到一个时辰。
当她把皮硝和陶罐都拿来了,便见小孩子露出了赞赏的表情:“那现在就只有一个要求了,你帮我去买一个西瓜吧。”
山水吓得陶罐都掉到地上了。
西瓜,那可是辽朝的东西,是辽国做为礼物会送给大宋官家的东西,偶尔为了显示皇室的大方,会分赐给宗室,她自然见过几次。这种东西,是她一个小姑娘能买的到的吗?
少爷你醒醒,不要为难我了!
赵虎头看人家吓坏了,忍不住笑了笑:“没那么吓人,要是别的地方,可能还买不到,但这里可是密州。”
山水一愣,仔细想了想,突然醒悟过来:“你是说,市舶司?”
赵虎头点头,认真道:“板桥镇有辽东、高丽各地的外商,如今是七月,必然是有的,我方才在母亲那里看到一个西瓜,过几日我父亲会去那边,我会缠着他一起去,到时再想办法,对了,你回头去把瓜皮给我找来。”
密州治下的板桥镇就在后世青岛港,离辽东半岛非常近,顺风两三日就可以到达,远比走燕京、大名府的陆路要快,加上如今的西瓜也远不像后世那么水润多汁、不易储存,相反,其中有像冬瓜一样的丝络,水份和甜度都差远了,也就吃个新鲜。
否则以中国人的种田水平,辽宋通商一百多年了,怎么可能还没有人大规模种植。
正好现在是七月,产瓜的季节,商人送到密州后,各市舶司征收进出口货物的十分之二来抵冲关税,快马送给朝廷,剩下的,基本都让板桥镇的外商们消费了——普通人可是吃不起这玩意的。
山水很是迷惑,但还是决定帮小公子这个忙,去夫人那边没费多少功夫,就把吃剩下的瓜皮和瓜络带了回来,并且在公子的指挥下,把皮硝和瓜皮混在一起,放入陶罐,找个通风的地方,放置了。
剩下几日,山水带着疑惑,又看公子去夫人的香匣子里拿了冰片,本以为他要熏衣,结果却什么都没有用,而是收了起来。
山水的困惑越加多了,因为公子还让她找人去做几个小木匣子,烧几个手指大小的小瓷盒。
这几番下来,把她的那点私房钱都耗干净了。
还找来几段家里裁衣剩下的丝罗角料。
去取角料时缝衣的娘子有些不满,因为这些边角料她拾缀拾缀,就能拼出几件中衣。
这些事情她都没有告诉夫人。
因为夫人这些日子都在忙蜡园的事情,连孩子都看得少了,她也觉得这点小事没必要去麻烦夫人。
而过上几日,山水惊讶地发现,那个陶罐上结了一层霜。
公子让她把这些霜刮下来,然后倒在了指甲盖大小的瓷瓶里。
“公子,这个,有什么用啊?”山水疑惑地把玩着这些小瓷瓶。
“这个,是药。”赵虎头淡定地道,“治上火的。”
山水更困惑了:“那,什么是上火?”
居然不知道上火?
赵虎头不由得挑眉,不过又反应过来,如今可是不是后世资讯大爆炸的时候,一个普通的小丫头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于是便解释道:“上火,就是咽喉肿痛、口舌糜烂、牙龈出血、入厕困难……”
山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随即又兴奋道:“那公子,这药效果如何?”
“尚可,止痛很快。”赵虎头随意道,“勉强算是特效药了。”
如今宋朝的医疗割裂是非常严重的,朝中有专门医药局,内科外科各种医生研究琢磨,但底层,大多就是一些土办法,去看一次城中药铺的老医生,抓两次药,能直接让一个有田有地的小康家庭破产。
如今大宋喜食羊肉,这东西吃多易上火,口腔溃疡咽喉肿痛都很常见,普通中药见效慢,但这种大部分是含水硫酸钠的化学药嘛,那效果的就真的是相当快了。
“那公子,我们要去卖给药铺吗?”山水有些跃跃欲试,这东西虽然是公子在指挥,但是也算是她一手做出来的了。
“药铺?”赵虎头轻轻摇头,“他们会有各种理由来压价,你还会被跟踪,在漆黑的小巷子里拦住你,让你交出方子……”
山水立刻坐到小孩旁边:“那不卖给药铺,要怎么做?”
赵虎头提示道:“你想想,有什么人,是不差钱的?”
“当然是大户人家的主子了。”山水本能地回答。
“那再想想,什么地方这样的人最多?”
“城里!”
“再想想。”
山水苦思冥想,突然抬头,眼眸里闪出光芒:“公子,你是说,市舶司?”
赵虎头拍掌:“山水你太聪明了!”
山水有些害羞,又有些骄傲:“因为上次与夫人一起去过啊。”
“那你再想想,去那里卖药,有什么好处?”赵虎头帮她清理思路。
“这……”山水认真回想上次的见闻,数着手指头,一个句一句地道,“市舶司那里有很多海商,船员大多不能进侨区,而且他们长年奔波海上,看到什么特殊的货物,是最愿意给钱的。而且,你说上火的人声音嘶哑,那应该是比较好辨别的……”
“那,我们假设一下,如果你是的话,我父亲不出面,你要怎么才能把药卖给那些人呢?”
“我、我的话……”山水代入想了一下,“市舶司那的海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一起望海楼交换产品,老爷的珊瑚就是在那里卖出的,如果我可以进去……嗯,只要公子你把我当婢女带进去,应该有机会的。”
赵虎头点头:“很好,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小姑娘一下子吓呆了。
第6章 这就是你的志向么?
小姑娘是真的被吓到了。
赵公子却很淡定,他清澈的大眼睛凝视着这个姑娘,笑着补充道:“当然,不让你白忙,这是第一次,你能卖掉多少,得到的钱,一半都是你的。”
山水颤抖地道:“这、这不可以,这都是公子您的意思,我,我一个婢女,怎么可以拿您的钱呢?”
“怎么不可以,”赵虎头认真地道,“这罐子、皮硝、还有匣子,都是你出钱买的,东西也是你亲手做的,连瓜皮都是你去捡的,你扪心自问,该不该分?”
山水觉得公子在强词夺理,但又隐隐觉得有那么一点道理,于是一时陷入迷茫,不知如何回答。
赵虎头继续诱导她道:“山水啊,这个只是第一次的试验,你卖的多卖的少,其实都没有关系,这样吧,你拿一小罐,随便卖给府里需要的人,就当练个手了。”
山水还是迟疑,但赵虎头却没有劝,而是起身跳下椅子:“你慢慢想想,我今天还有功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