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菱整个人都不好了:我真傻,真的,早就从史书中知道明帝压榨官员很有一手,但是没想到这么能压榨啊。
早知道等那个文抄公做完这些再……算了, 现在是这么想的, 但是回到当时她肯定还是忍不住,应该说早知道就烂在现代了。
她就不该穿越!
鬼知道她当初为什么会转职去当编剧的?就是因为不想在原来的公司996啊!
“宋菱姑娘, 这是出入天工部的令牌, 快接过吧。”传话让她去天工部的人催促道,“我现在带你过去。”
“好吧好吧, 我知道了……”宋菱恹恹地接过令牌, 跟着这个人往那个天工部走。
自从那场读作选秀, 写作人才招聘会的‘选秀’结束之后,宋菱就没有在皇宫住了,她又不大敢去和宋家人住在一起,怕露馅,就找借口住到了郊外农署的宿舍,宋家其他人是不同意的,不过宋菱的爷爷宋晋源比较会揣摩陛下的意思,同意了这件事。
算一算宋菱已经离开皇宫两个来月了。
这一次进皇宫,宋菱明显感觉皇宫内有很多地方都发生了变化。
最明显的就是宋菱之前居住在栖鹤殿时路过过的几处宫殿,之前是没有人居住的,附近种的植物有不少,但是今天进宫看到的时候,那些观赏用的植物都已经没有了,但是并不空旷,因为有的地方被放上了中型大型的器械,有的则是种着草药之类的东西,还有木材在晾晒。
宋菱看到这些后,突然就想起来了在后世历史圈子里流行的一个明帝的表情包。
这就是朕的后宫.jpg
配图是明帝两手往旁边一指,旁边站着一大堆宣朝著名化学家物理学家数学家医学家等等。
已经完全丧失了后宫的职能,变成另一种奇怪的‘后宫’了呢。
也是独一份了。
宋菱不想工作了的小情绪,只持续到走进天工部的那一刻。
在走进天工部之后,给她带路的人没有令牌只带她到门口,宋菱一个人走进去,一进去就看到有两个人在争论什么东西,周围的人有的在做自己的事情,有的人则是在那两个人争吵的时候时不时插嘴说上一句,‘这个不行,会散架的’‘我觉得XXX你说的有点道理哎,等下我们试一下吧’‘我倒是觉得XX说的比较有道理’……之类的。
看着看着,宋菱发现里面还有个小萝莉,突然眼睛一亮。
她的小女神也在!
宋菱在栖鹤殿的时候就和阳毓见过面了,不过当时阳毓比较怕生,被安排到栖鹤殿学认字的时候,大多数时候要不就是窝在房间里,要不就是跟着皇后娘娘,宋菱一开始不知道她的名字也没在意,后来知道了想去套近乎的时候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再加上她突然开始套近乎反而让阳毓有些警惕,就没有成功。
这也不能怪她啊,任何一个认识阳毓的人,想到她的时候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形象肯定是成年版的她的样子,谁看到一个小萝莉时会想到这个时期的大发明家阳毓现在正好是这个年纪啊。
而这一次,宋菱走进天工部之后却发现阳毓这一次主动跟她打招呼了!
虽然说的是,“宋姐姐,陛下让你来帮忙吗?”
“对对对!”宋菱面对自己的偶像们一向毫无抵抗力,乐颠颠地跑了过去。
*
而远在清怀的胡家,却并不如安临猜测的那般得意。
“混账!这是你们谁的主意?谁让你们这时候伸手去琼安的!”胡家家主知道家里有人擅自在琼安动手脚后脸色发寒,生气地把所有参与的人都找来训斥一番。
“是……是二叔。”一个宗家子弟在胡家家主生气又冰冷的表情下瑟缩了一下,忍不住辩解道,“大伯,那邓贵都已经被从光禄寺卿的位置上撸下来了,前头还传信回来想让我们帮他重新谋个位置,他在琼安已经没什么用了,还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发挥最后一点作用。”
“是啊家主,咱们胡家不是在清怀有几十万的军队吗,就是为了皇位做准备的。”另一个宗家子也说,“那皇帝派来劝农官,还让劝农官统计每一个府州县安置那什么筒车的数量,不就是为了算清我们手里的田地吗,是他先动的!”
胡家家主听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地说了这么多,气得差点喘不过气来猛得咳嗽起来,身旁的管家连忙上前拍拍胡家家主的背。
“蠢货!”胡家家主缓过一口气,怒斥道,“我早在劝农官来之前就叮嘱所有人,捧着他瞒着他就好了,不要跟他们起争执,你们倒好,直接在琼安闹出乱子来!”
“你们以为几十万军队有多少?本来他在明我们在暗,小皇帝刚登基也注意不到我们,我们多发展几年等世道乱了拥兵一方打个出其不意,现在好了,谁都知道我们想谋反了!这就是你们要的是吧?就算这次皇帝死了又能怎么样?宗室没人了吗,你们本事那么大还能把宗室都毒光不成?”
几个宗家子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知道他们以为自己做的绝妙的计划在家主看来有多蠢。
有的人沉默地低下头,也有的人听完之后依旧是不以为意,只是稍微收敛了一点神色,以为胡家家主看不出来。
胡家家主生完气之后也冷静下来了,看着他们各异的神色,以及自己亲儿子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失望地摇摇头叹了口气,“你们但凡有群青一半让我省心也好啊,今天回去好好禁足一个月吧,我会跟你们父母说的,守真也是,别给我出去鬼混。”
说完之后他摇着头走了。
在离开一段路后,胡家家主的脚步慢了下来,面上已经完全没有了生气的神色,只有深思。
“老爷?”管家露出询问的表情。
“不能让二房再管那一半的兵了。”胡家家主自言自语般说,“从掌管那一半的兵以来,二房张扬太过,屡次寻事,这回还直接打破了我们韬光养晦的计划,再让他们乱来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来。”
“得与族老商量一下……”
管家垂下眼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而那几个宗家子弟,在被胡家家主训完后纷纷垂头丧气地离开。
胡家家主的儿子胡守真离开后怏怏不乐地踢着地上地上的石头,他父亲训斥的话根本就没进他耳朵,他只记得那句‘你们但凡有群青一半让我省心也好啊’。
“陈群青,又是陈群青,你是不是巴不得他是你儿子啊!”胡守真心里越想越不舒服,一脚把石子提到池塘里,溅了池塘边路过的人一身。
“少爷,别气了别气了,小心气坏身子!”胡守真的小厮陪着笑脸,“依小的看,老爷他啊肯定是太担心你了,怕你跟他们一起不小心伤到了,您看只要您一读书老爷不都会夸您吗,还特意让夫人特意给您做补身子的东西吃,说是禁足其实就是让您专心读书啊!”
“这倒也是。”胡守真嘀咕了一声,“可是一个月时间也太长了,我又坐不住,等他过几天消气了再出去玩吧……”
被水溅到的人擦了擦身上的水珠,看了胡守真一眼没有说什么,径自转身离开。
这态度让胡守真看着有些不爽,“这人是谁?”
小厮看了一眼,“少爷,他叫赵东来,就是个养马的,上个月少爷您的爱马拉肚子就是他养的,您还罚过他来着。”
“原来就是他啊。”胡守真冷哼一声,直接一招手,“走,过去教训教训他,这下人见到本少爷居然不打招呼,真没规矩。”
……
赵东来顺着记忆走到马棚,嗅到空气中熟悉又陌生的腥臭,神色有些恍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他这是……回到了青年时候吗?
这居然不是梦?
在今天醒来之前,赵东来还在面对一日比一日糟糕的战报,对着逐渐逼近的敌军如同困兽一般,烦躁地对心腹发了脾气让他们赶紧想法让敌人退兵,但是他心里也清楚这几乎是无解的境地,他的军队根本不是草原上骑兵的对手,每天醒来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敌军攻破哪一座城池的消息,他根本就不敢合眼。
谁知道只是撑不下去稍微眯一下眼睛,他就回到了他还在胡家当马夫的日子。
天下还没乱,他也还没成为乱世称霸一方的王侯。
作者有话说:

第046章
赵东来来到马棚后, 马棚管事正在吆喝着让其他人把一匹马牵出来,见他慢吞吞地走过来,踢了他一脚催促, “你小子跑哪儿去了,都什么时辰了?你该拌的草料都没拌。怎么,上回出差错让守真少爷的爱马出岔子受罚还没让你长记性啊!还有……”
赵东来看了马棚管事一眼, 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走到了拌草料的石盆前。
骂骂咧咧的马棚管事猝不及防被赵东来那眼神看得一怔,没说完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过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心里有点发虚又有点恼怒,“赵东来, 你那眼神什么意思?嘿,还不服气了是吗?”
“没有。”
马棚管事冷哼一声, “你这可不像没有的样子。”
赵东来停下动作, “那你想怎么样?”
他在心里回想了一下这个马棚管事,发现自己的记忆里早就没有和这个马棚管事有关的印象了吧,想来他也并没有在乱世里活下来,早早就死了吧。面对将死之人, 赵东来被挑衅时有点火气冒上来的心情逐渐平缓下来, 重复了一遍,“你想怎么样。”
而对于马棚管事而言呢?这本来就是一件赵东来服个软就能过去的事情, 谁知道赵东来却是这态度……只是一个小小的马夫而已!
周围一个跟赵东来差不多年纪的马夫看情况不对, 连忙上来打圆场,“正好我这边刷毛刷完了, 我帮他拌一下草料吧, 也能快些, 等会儿贵人们就要用马了。”
“……算了,这回放你一马。”马棚管事瞪了赵东来一眼,“赶紧干活别耽误了事!”
赵东来低头回去拌草料,那个帮他说话的人也过来帮忙,一边拌草料一边小声念叨,“你啊也真是的,跟管事顶什么,早点干完活我们也好回去休息。”
“嗯,我知道了。”赵东来没有说别的什么,注视着草料的眼中闪过沉思。
他得先弄清楚现在宣国的情况怎么样,再为之后的一切做打算。既然上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那么这一次他一定要更早准备起来,抢占先机才行。上辈子他起兵已经是皇帝死了之后了,那时候云州军和胡家军已经分别掌控了南北两方的绝大部分城池,此外丘山和邑台郡势力也不小,他还是后来收拢了一批农人劫了一队胡家的军资,又抢下一个山里的匪寨才苟着慢慢发展起来的。
不过重来一次,他可以走的路远不止如此。
既然要抢占先机,那么他可以先从胡家入手,收拢农人的话还是往后几年,毕竟不到乱世,不到流离失所的境地,想要收拢大量的农人也不轻松。
不如想办法先得到胡家的一支军队,然后收服那支军队把军队变成他的,直接开局带着一支军队把云州府打下来,那地方可以说是占了所有天时地利人和,是再好不过的发展之地了。
重生以前赵东来就很眼馋胡家的军备物资和云州府的地盘了,现在可不得计划着拿下吗。
他正想着这些,在脑子里逐渐构思计划,手上拌好草料后把草料舀到马食槽里,心里看着马食槽有些感慨。
像这种亲自养马的活,他已经有些年没有做了,本以为已经生疏了,但是再次做的时候才发现并没有多少生疏。
几匹马喷出鼻息低头吃起草料来,赵东来转身打算从马棚里出来,却看到胡家家主的儿子胡守真大喇喇地从前面路上走过来,走到马棚前,身后跟着他的几个小跟班,接近马棚的时候嫌恶地掩了一下鼻子,探头往马棚里看了一眼,随即露出刻意的生气表情。
“这都是什么东西?你们就给我的爱马吃这些?!”小少爷指着食槽说完之后,目光直接看向他,毫不掩饰目的与恶意,“又是你吧,上次让我的鸿驹拉肚子的就是你,本少爷非得好好教训你才行!”
马棚里霎时一静。
在马棚管事跟赵东来起争端时还敢打圆场的另一个马夫此时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低着头跟其他人一起站在旁边。
“纸篓,拿马鞭来!”胡守真对他的小跟班说。
小跟班去取来马鞭递到胡守真手上。
赵东来眼神一冷。
他从乱世中闯过来,手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命,只是一个没上过战场的小少爷而已,他现在站在这里就能找到无数个破绽把他一击杀死。
但是杀死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胡家的追杀,他现在只是胡家的一个小小马夫,因为一个废物宗家子自毁未来不值得。
赵东来忍住了没有动手,在马鞭抽来的时候控制住反击的本能。
胡守真的笑容咧开,这种他打别人别人还不能反击的感觉让他上瘾,他正打算再抽几鞭子,背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守真,你在这做什么?”那声音温和平静,光是听着就让人如沐春风。
胡守真一下子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青衫的人影,他下意识地把握着马鞭的手往身后一藏,对赵东来的哪一点微薄恶意一下子就被对眼前之人的厌恶给冲下去了,“关你什么事!陈群青,你一个病秧子为了抓我的错处还专门跑到马棚来?还真是辛苦你了啊!”
“咳。”被叫做陈群青的温润青年咳了一声,正如胡守真所说的那样,是一副体弱多病的样子。他面对胡守真的指控只是摇摇头,温和笑道,“我只是正巧需要出门一趟,守真你也是么?”
胡守真狐疑地看着陈群青,似乎在思索他是不是真的没有看到自己打下人的那一幕。
“劳烦,帮我把最边上那匹马牵过来一下吧。”陈群青对赵东来说。
赵东来应了一声,面色不变去把陈群青指定的那匹马牵过来,众人看不到的那只手手掌却已经紧紧地攥起,攥得发白。
陈群青,陈群青,赵东来当然知道这个名字。
以外姓人的身份成为胡家实际掌权者的人,看似最病弱,却是活得最久的那一个,赵东来从上一世回来之前他都还没死。
同样的,这个人也是他原本的盟友,后来的敌人。
有了陈群青的出现,胡守真怕他向胡家家主告状,让他爹罚他,悻悻然收了手没有继续下去,跟着他的小厮很有眼力见地从背后偷偷把胡守真拿着的马鞭接走。
胡守真走的时候瞪着陈群青恨恨诅咒,“病秧子还骑马,怎么不把你摔死呢!”
而陈群青则是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目送胡守真离开后牵着马走出去,不远处一个姑娘似乎是等不及了,穿着浅黄色的衣裙脚步轻快地走来,“表哥,怎么去了这么久?我看到守真过去了,他没为难你吧?”
陈群青笑着摇摇头,“没事,我们走吧。”
……
远在国都琼安的安临还不知道因为一场下毒刺杀事件,胡家后续还发生了这么一系列这样那样的事情,只是派出几个暗卫去清怀给胡家埋个钉子就没有再注意了,愉快地安排了天工部,愉快地批完奏折,就又到了快乐的观察模拟器小地图的时间。
照常是不浪费一点时间地把皇后号开去练武场锻炼,皇帝号在寝宫刷小地图。
这些时日皇后的武力值已经突破了60大关,逐渐稳定在66了。
原本在50之前武力值增长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但是突破50学会内力之后,在提升到60的这个过程中,武力值增长速度反而有一个小幅度的提升,所以安临最近用皇后号练武的时间成倍增长,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双开批奏折了。
不过也还好,七月份已经过去了,各地的农田都已经装上了筒车,七月份这一整个月份,除了最初的时候有些地方报干旱,后面灌溉量就已经基本稳定下来,接下来只要等夏季过去,作物成熟,然后秋收秋种了,那才是曲辕犁派上用场的主要时间。
安临跟往常一样看了一眼臣子名录,把臣子名录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看看官员们的数值变化,可以看到不少人的数值都有显著的变化,她把需要升官的和需要降职的名字都记了下来,准备明天安排下去,翻着翻着突然在臣子名录最末端几个官职不高的臣子那里注意到了一个人。
[李笙(大理寺司簿)
文治43 军事10 学识65 武力5 政治30 管理24 野心40 忠诚50 声望1001]
其他数值先不说,安临还记得一开始的时候李笙的声望是200来着,这么快就到一千多了?
莫非这李笙真的跟她想的那样,凭借直觉这个特质在探案方面发挥出了超常的作用,已经开始把神探的名声给打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赵东来准确来说应该是那种要打败他,让他再起不能才能收服的野生宝可梦【远目】
他是从安临没有穿过来的,小皇帝亡国的线重生过来的,大概就有种东汉末年分三国的感觉吧

第047章
安临难免有些好奇。
因为李笙她是直接把人安排到大理寺后, 后续就没怎么注意,比起时不时看一眼的其他高数值人才来说,李笙基本上就是放养了, 没想到他自己一个人发育都能发育得这么好,声望都快赶上浅才了。
安临看着现在时间还不算晚,平常这个时候大理寺要是有案子在忙的话加班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把地图切过去准备看看李笙是怎么成长成这样的。
不过当安临把地图切过去之后,发现不巧的是今天的大理寺没有要加班的大案子,大理寺的官员们都已经按时下班,不过巧的是最后一个走的也正好是李笙。安临拉大一点画面就看到头顶着[李笙]这个名字的小人啪嗒关上大理寺后门,落下锁后伸了伸腰一副终于松快了的样子,然后转身离开。
不过李笙离开大理寺后并没有回家, 然后七拐八拐地来到一家酒馆坐下,对早已经在这等着的人说, “不好意思啊, 我来迟了。”
安临“咦”了一声。
她之所以有些意外,是因为看到在这家酒馆等李笙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金卡爱卿杨盛。
没想到浅才也是那种下值后会和朋友聚一聚一起喝杯小酒的类型啊,总感觉他平时跟人来往都挺克制的, 好像没有特别亲近的朋友, 而且看他这神态和青竹般挺直的坐姿,看着也不像是出来放松休息的。
难不成是说正事?
安临继续看下去。
而皇帝模拟器的小地图里, 在小地图Q版加持下个头小小短手短脚的小人们都仿佛被加上了可爱的滤镜, 看着比正比例要有趣多了,安临就没有再放大, 保持着这个大小看着。
酒馆里, 杨盛在李笙说完之后只是摇摇头说还早, 克制地浅抿一点酒后就把酒杯放了下来。
李笙注意到这一点,有些好奇地问,“浅才兄,说起来我好像都没怎么见过你喝酒,你是不善饮酒吗?之前诗会的时候也是,但是我听说文采好的人一般都爱喝酒啊,可以激发灵感和创作。”
杨盛不动声色地把酒杯推开了一点,“喝酒误事,我不好这杯中之物。况且酿酒需要耗费大量粮食,饮酒与我并而言不能称得上是雅兴,总是让我想到农人耕作之辛苦。”
“哦,这、这样啊……”李笙讪讪地把打趣的话说回来,原本想抬起来叫店小二上一小坛酒的手缩了回来。
安临看到那严肃着一张脸说着这些话的杨盛,心念微动。
在这时候,安临突然想起浅才爱卿的出身。
他不似大多数出名的文人那样,出身于有名望有家学渊源的清贵之家,而是出身于农家,由作为农妇的母亲抚养长大,纵观他的那些诗里面,其实阳春白雪风花雪月之类的诗其实很少,他并不是不会写阳春白雪,只是更多的还是对民生的关注,对百姓疾苦的关注。
比如那一首《四月十五日良田叹》。
杨盛和李笙说了几句话之后很快进入正题。
“浅才兄,你之前让我帮你留意的那个,我这段时间翻看大理寺这边汇总的个府州县的宗卷,确实有一些发现,不过……按照规定我是不能跟大理寺外的人透露这些的。”李笙压低了声音,表情纠结,说话的时候还鬼鬼祟祟地左看右看,生怕被别人偷听过去了。
“你不用这样。”杨盛看到李笙这鬼鬼祟祟的样子,有些无奈地说,“我知道大理寺的规定,我不是想让你把宗卷上的东西透露给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啊?”
“二十年以内,乡绅抢占农田的报案案件发生最多的是哪一个县?是照州吗?”杨盛问道,在问出来的同时心里已经有了数。
李笙紧张的态度放松下来,“对的,不过像这种侵占农田的案子,一般地方的衙门就算受理了,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宗卷堆在那里也没人管。”
杨盛低头注视着杯中的酒水,若有所思。
他能准确说出照州的名字,当然是因为在询问李笙之前就已经心里有数了。
在户部上值处理公务的这段时间里,杨盛经手过的公务也不知道有多少了,同级的同僚们处理过的政务他也是有权限可以查看的。这么看下来,杨盛早就对全国各地各县的户籍人口、土地赋税等了如指掌了。
这么一个深入了解进去,自然也发现了其中一些不会宣之于口的门道。
每一个地方,都有无缘无故消失的人口与土地,每年每地的人口涨幅都是肉眼可见的不相符。
杨盛当然一下子就把这些和临芳他亲手处理过的蔡富户联系起来了。
在对蔡富户进行抄家的时候,主要还是临芳的县令县衙动的手,不过杨盛因为是钦差的缘故可以查看县衙内的记录宗卷等。
然后他就发现了蔡富户家实际的田地亩数与在县衙登记的田地亩数有多少出入。
隐田二百二十余亩,隐户四百五十六人,又何止比登记在册的多了四倍不止。
杨盛决定去把宣国上下的消失的人口与土地都找出来。
他知道,这本不应该是他来做的,或者说至少不应该是他现在这个时候,这个位置该做的,全国上下都存在的隐田情况也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看到,真要去做的话尚书、侍郎这些人也远更有能量去做这件事。
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说不应该去做就不去做的。
能得那位陛下另眼相待的浅才,想来也不会是一个什么都不敢做,只敢按部就班守着自己一方地方的浅才吧。
想到从一开始在陛下微服私访互通姓名时开始,对方就相当自来熟又亲近的一口一个‘浅才’,杨盛向来被说是孤傲冷淡的面孔上浮现出了些许笑意。
君投我以桃,臣报之以李。
“能帮我整理一份侵占农田的名单吗?”杨盛开口说,知道这对于李笙的职位来说有些违规,就在对方犹豫的时候说,“我明天去向陛下上奏请一封旨意,不算是私事,是公事。”
“那没问题!”李笙放心了,“都是小忙,有圣上旨意的话我五天内给你整理好!”
“那便多谢了,李兄。”
李笙听到这客客气气的道谢,有些郁闷,“浅才兄,你这也太客气了,为什么不直接叫我的字啊?我都叫你浅才兄了,我自认为咱们俩也算是挺熟的了,我的字也不难听啊?”
“……抱歉。”杨盛顿了一下,目露歉意,“那我之后便称呼字吧……”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杨盛已经打算改用字来称呼了,但是在他说到最后两个字,就要把李笙的字说出口的那一刻,酒馆的后面突然传出来“砰”的一声巨响,听着像是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连串的倒地声。
酒馆的店小二听到动静,一边大声问后面“怎么了?”,一边放下手里的空板盘往后厨的方向走过去。
但是没一会儿,方才进去的那个店小二连滚带爬地从后厨跑出来,脸上全是惊恐和害怕,跑的时候还被后厨的门槛给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连着往后蹭了几步抖着手指着后厨里面。
李笙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店小二的下一句就是——
“死、死人了!”
“什么?!”
“真的假的?”
“什么死人了?不是在开玩笑吧?”酒馆里的食客都被店小二这反应惊了一下,第一反应是不信,有几个大胆的食客站起来走到后厨那边往里看看,结果都是跟店小二差不多的反应。
李笙整张脸一垮,离开座位去看了一眼,面色稍微有些难看,但是保持住了冷静,对店小二说,“赶快去衙门报案吧,让他们来的时候带上张仵作。”
店小二被他冷静的态度安抚下来,双股战战扶着桌子站起来,“那个,请问您是……?”
“我是大理寺司簿,李笙。”
而皇宫里,本来看着看着已经感觉有点困,开始打哈欠的安临看到突然有意外情况出现,整个人一下子精神了。
杀人案?
现在还有人这么猖狂敢在皇城杀人?
不过话说当李笙说出‘我是大理寺司簿,李笙’的时候,安临突然间感觉味都不对了,仿佛进入了什么奇怪的片场。
尤其是当他报出自己的名头后,周围的百姓里面忽然有人惊呼了一声,“大理寺李笙?难道是那个不久前刚解决了一桩二十年无头悬案、还抓住了假扮成百宝阁老板的江洋大盗的那位李司簿?”
作者有话说:
李笙出场的时候突然就进入了什么奇怪的片场呢w
从明天开始请假到二号吧,有点事。
弄完之后接下来五月份一整个月就比较轻松了,可以经常加更

第048章
当琼安衙门的孙捕头收到消息带人赶到这家酒馆的时候, 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待在酒馆里对尸体进行查看的李笙,脚步都不由地在酒馆门口稍微停了一下,脑子里下意识地浮现出几句话。
——怎么又是他?
——怎么又是他碰到案件?
——衙门今年和李笙犯冲吧?
其实也不能怪孙捕头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这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虽然李笙是大理寺的人,但是大理寺嘛,一般接手的都是那种比较大型恶性的案件, 其余时候就负责判决结案,而绝大多数的普通凶杀案以及小偷小摸的案件,则是由琼安衙门负责,所以在李笙表现出他那种惊人的破案天赋之后,衙门就常常会到大理寺借人,让李笙帮忙看看犯人是谁, 也好省点事。
次数多了之后他已经跟衙门很熟了,相当于是衙门的半个编外人员。
虽然琼安是皇城, 就在皇帝脚下, 但是琼安的案件一直没有少过,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摩擦,就有案件发生的可能。
——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多次都让同一个人碰到吧?
不是孙捕头说, 自从李笙这个人出现之后, 他带人出去办案时,十次得有九次能看到李笙的身影, 这过多的巧合都让孙捕头怀疑这些案件的出现都和李笙有关了, 甚至猜想再阴暗一点,有没有一种可能, 这些案子都是他安排的……为了什么?为了刷名声?
尤其是李笙找出犯人的方式也很奇怪, 仿佛一开始就知道凶手是谁一样, 之后的种种寻找线索的行为都是在找能验证那个人是凶手的证据。
哪有人是这样找犯人的?
孙捕头偶尔跟李笙有交流的时候还试探地问过这个事情,李笙的回答居然是,“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感觉应该是那个人杀的人,就先试着找找他的证据,如果不是的话再换一个人就行了。”
但是这个人每一次都是准的。
孙捕头听完之后就是这么一个表情——[你看我信吗.jpg]
……最终孙捕头还是面上不显,沉稳有度地走进了酒馆,开口问,“出什么事了?听说有人死了?是谁发现的?”
“孙捕头你们来了啊?快让仵作来看看这个人是怎么死的!”李笙一抬头,熟练地打了个招呼。
衙门带来的仵作一声不吭也熟练地蹲下开始查看尸体,李笙往旁边挪了挪,给仵作让出了个位置。
衙门的这个仵作脸上用一块深色的布蒙住口鼻,头上还带着衙门众人的制服帽子,身形瘦小,从手部和脸部一些皮肤上可以看出来年纪并不大,但是动作却十分老练,李笙让开位置之后赞叹地盯着年轻仵作手部的动作,光明正大地记知识点。
虽然已经入职大理寺好几个月了,还是个司簿这样的文职工作,但是遇上他遇上的案件也太多了,而李笙在入职大理寺之前学的都是科举的文章,对断案的知识也没有什么了解,李笙自己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正在跟着同僚前辈学习以及自学断案知识呢,对尸体变化表现的知识也同样是他学习中的一项。
孙捕头看着自己的手下们都熟练地直接开始配合李笙收集证据,额头上突突跳了几下,“尹玉,你不用上去地这么快,我还没问完情况呢……而且李笙他也不是衙门的人,他也可能是犯人,你们都这么听他的指挥算什么事?”
“抱歉孙捕头。”仵作怔了一下把手从尸体的眼皮上抬起来了一下,认真解释说,“我看到尸体就上来了……那你们先审问?”
“算了算了,继续验吧。”孙捕头心烦地摆摆手,心中的忧虑不足为他人道也。
仵作“哦”了一声低头继续验尸,拉开尸体的眼皮观察尸体的眼球,一套验尸流程下来之后已经有了粗浅的结论,而衙门的人则是把今天在酒馆里吃饭喝酒的人都集中了起来,等候问询排除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