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孟听雨反而自我安慰:或许……这是蝴蝶效应?或许,徐朝宗在别的寝室呢?
“殷明从网吧那边过来,说马上就到了。”王远博瞥了一眼手机短信,“韬哥,你把地址给徐朝宗没有?都快六点了,得,你再给他打个电话,说不定这会儿堵在路上。”
孟听雨:“……”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
听到殷明这个名字时,她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这是怎样的孽缘,她明明已经想避开徐朝宗,这段时间都不往姑姑家跑,好不容易展开新生活找了新男人,却被告知,准男友和前夫是室友关系。明明包厢暖气很足,热得人脸上都在发烫,可她后背一凉冒出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我给他打个电话。”盛韬拿出手机,拨通了徐朝宗的号码,还特意开了免提。
嘟嘟嘟——
“喂。”
这一声,就是投掷于孟听雨心湖的一颗石头。
她的眼睫微微一颤,随即低头,不让任何人察觉到她此刻的真实情绪。
盛韬语气轻快,“到哪了?”
那头的男声略显低沉,“十分钟。”
“好,你直接上二楼包厢!”
十分钟。
十分钟后是兵荒马乱吗?
孟听雨性格如此,曾经高三的班主任就曾经夸赞过她,临危不乱,越是大场面越沉得住气,所以高考时心态平稳轻松,最后超常发挥。真的到了这一刻,她反而异常平静。
十分钟够她找个理由落荒而逃。
她也完全可以骄纵地跟盛韬一刀两断。可是,有必要吗?
徐朝宗已经不是她的谁了,在重生前他们俩在法律上都没有任何关系。她凭什么在遇到他时要这样胆战心惊?他现在是谁,只是陌生人而已,充其量以后会多一个身份——男朋友的室友。
是的,在今天之前,她如果知道徐朝宗是盛韬的室友,那她绝对不会跟盛韬开始。
然而现在知道了,她也不会因为这一层除她以外无人知晓的关系,而拒绝盛韬。
难道以后她做什么都要绕开徐朝宗吗?
她现在要感到庆幸,庆幸先到包厢的人是王远博,她有足够的时间平静自我,顺便将乱了的思绪重新整理好,再面对徐朝宗时,她会天衣无缝的扮演好一个陌生人该有的戏份。
孟听雨不慌了,也不乱了,伸出手,平稳地给自己的杯中倒了一点热茶,继续笑着听他们聊天。
“刚跟谁打电话呢?”说话的人是摄影社团的学姐,眼里有跃跃欲试的光,“声音很好听呢,咬字清晰,完全可以去当CV了呢。”
王远博啧了声,掐着手指数,“人家也就说了四个字吧,一个喂,然后十分钟,你就判定咬字清晰了?”
学姐笑,“四个字就够了。继续说,是不是室友?”
“是——”王远博拉长音调,“不过你别想了,我们宿管阿姨都知道,徐朝宗对女生没兴趣。”
学姐:“怎么可能啊?”
另一个女生是他们的同学,更为了解情况,“老王说的是真的,我们班里流传这样一句话,追猪追狗都不追徐朝宗。”
学姐被逗笑,“为什么这么说,他很难追吗?”
“何止是难追。那简直就是不可能攻克的难题,我们班女生都说,真要有那样的毅力,去干点别的事不好吗?有那个时间跟心思,哪怕去打游戏最后都能成为大神吧?从时间跟成本上来说,不划算。”女生劝着,“我先问你,你买彩票吗?”
学姐摇头,“不买,我知道我没那运气中五百万。”
说着说着,学姐恍然大悟,“我懂了。”
女生哈哈大笑,“就是这个道理,我们都已经看开,不会花钱买彩票,也不会花时间跟精力在不可能的人身上。”
孟听雨听到这样的话倒觉得新鲜。
徐朝宗有认识的异性合作伙伴,但没有异性朋友。
等她跟王远博熟起来后,王远博也算是迈入了成熟男人的队伍中,自然不会跟她聊徐朝宗的这些事。
学姐摸了下巴,“不过,如果他不是不婚族,那他最后肯定会跟谁恋爱结婚。”
女生极快地回复,“不是我。”
王远博瞥向学姐,“也不会是你。”
孟听雨:“……”
她有些微的别扭尴尬。
不过很快地调整好了心态,也跟她们一样开始好奇,这辈子徐朝宗会跟谁在一起呢?
——得了!
她不应该对这种事好奇。
盛韬很照顾孟听雨,又是给她倒水,又是给她剥橘子,体贴地说:“这橘子特别甜,我刚揣口袋里都焐热了。”
他的手指都带了些橘子的清香。
孟听雨嘴角带笑接过他递过来的橘子。
确实很甜。
……
徐朝宗第一百次沉思:他是不是该把手里的这束玫瑰花给扔掉。
从车上下来到百味轩,这短短的几百米距离,他已经吸引了起码五个路过行人的注意。
如果是以前的徐朝宗,他不仅不会答应帮盛韬取花,更不会参加盛韬的生日聚会。他很厌倦跟一些人打交道,譬如同学,譬如室友。他心里对此有所统计,至今为止,他的小学同学里,没有任何一个人他还保持着来往,初中同学几乎也没有,高中同学也只有那么两个人在好友列表里偶尔会聊天。
既然未来他不会跟这些人有生活以及工作上的交集,他又何必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吃一顿没有任何意义的晚餐呢?
只能说,从三十七岁回到十九岁的徐朝宗,人情世故方面也圆滑了许多。
不然他根本就不可能来盛韬的生日聚会。
刚到百味轩门口,就跟室友殷明碰上了,殷明是游戏迷,没课的时候都泡在网吧,这会儿耷拉着脑袋打着哈欠,“我今天帮派还有活动,哎,希望今天能早点结束吧。”
徐朝宗没接这个话题。
两人进了餐厅,在服务员的带领之下上了二楼。
今天哪哪都热闹,二楼的廊道稍显狭窄,徐朝宗退后半步,有喝多了的人撞了上来,还好他有意识的护住了手里的这捧花,但花上面的小卡片被撞了出来。
卡片是折叠起来的,跟这束雪山玫瑰颜色相配。
徐朝宗对别人的事情向来是不感兴趣,从拿到这束花到现在,他都没有要看卡片上内容的打算。
只是在捡起卡片时,视线不经意地从上面轻轻扫过,便是猛地一怔。
卡片上写着——
【听雨,玫瑰似你。】
听雨?
一瞬间,徐朝宗都没意识到,他的呼吸都变得异常缓慢。
殷明没注意到徐朝宗的神情,他走在前面,直接伸手不客气的拉开了包厢拉门。
百味轩算是这附近口碑较好的餐厅之一,每逢双休日,总是生意爆满。盛韬当时订这家时,也只有这最小的包厢还空着,好在他也只请了几个人。包厢小,也就意味着只要站在门口,对里面一览无遗。
徐朝宗微妙地皱眉,看向了包厢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盛韬旁的孟听雨。
孟听雨跟盛韬挨得很近,不知道盛韬刚才说了什么话,她粲然一笑,很开心的样子。
而盛韬见她散落在胸前的头发上沾了一点毛绒,他伸手很亲密的帮她摘下。
察觉到了这边的视线,她意有所感,抬起头,正好跟徐朝宗视线相撞。ͿŜǤ
她看他的眼神,跟看殷明时是一样的。
很陌生的打量。
顿时,徐朝宗呼吸一窒。


第9章
重生以来,徐朝宗一直“躲避”跟孟听雨有任何偶遇的机会。
姑妈也听懂了他的意思,那天之后再没提起要给他与孟听雨牵线搭桥,这个世界就这样大,他跟孟听雨在同一所大学,而他又是她表弟的家教老师,未来某天肯定会不经意地见面。他已经做好了决定,也确定即便哪天跟她见了,他也会从容面对,只当她是学生的表姐,眼神跟举动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可是,可是。
徐朝宗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快见到孟听雨,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这突如其来的初次见面,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大脑一片空白,这一刻,整个世界消音,他目光僵直地盯着她,穿过包厢里的人。
或许这就是命运恶意的玩笑。
殷明都已经进了包厢。
徐朝宗的外貌气度出色,手里又捧着如梦幻般唯美的雪山玫瑰,顿时,包厢里其他人都注意到了他。
如果这是武侠剧,想必应该是某个高手点了他的穴位,使他不得动弹。
徐朝宗的目光所至,是盛韬身旁的孟听雨。
原本起身准备去迎他的盛韬也有所察觉,剑眉紧皱,脸上浮现出被冒犯的不悦。
王远博咳嗽一声,徐朝宗还未回过神来。
王远博只觉茫然,心里也叫苦不迭,赶忙起身,哥俩好似的将手搭在徐朝宗的肩膀上,嘴上打圆场,“好了,这下我心理平衡了,刚我进来时就被三个大美女惊艳到,老徐也一样,我俩的出场方式一样哈,美女见谅见谅~”
徐朝宗仿佛才回过神来,恢复了以往的平静镇定,若无其事的将那束花递给盛韬。
盛韬脸色好看了很多,语气却依然硬梆梆地,“谢了,下个星期的饭我包了。”
他还是有一些不爽,他跟孟听雨一起出去时,总会有人盯着她看,如果说一开始,那微妙的虚荣心让他得意多过于厌恶,那么现在随着他对孟听雨感情的加深,独占欲令他对那些人的注视感到烦躁。
尤其是对方还是徐朝宗。
烦躁之外,危机感油然而生。
多年来家庭方面带来的影响深入骨髓,即便盛韬心里再不爽,这会儿也做不出来类似宣誓主权的举动。他只将那束花放在包厢的一个角落,虽然那一瞬间,他很想很想,当着包厢所有人的面将花送给孟听雨。JȘĢ
处于飓风中心的孟听雨好似毫无察觉。
她依旧喝水,偶尔看一眼手机,不会刻意避讳视线扫过徐朝宗。
“韬哥,人都到齐了,不介绍一下?”等待服务员上菜时,王远博继续热场子。
盛韬笑了下,跟孟听雨靠得比较近,几乎是有些刻意地给她剥橘子,语气轻松又自然,“今天真的感谢大家来帮我过生日,王远博、殷明还有徐朝宗都是我室友。”
这句话是对三个女生说的。
孟听雨很平淡地扫过他们三个人,视线没有在其中任何一个人身上多停留哪怕一秒钟,然后微笑颔首,算是打了招呼,记下名字。
“邵灵,是我在摄影社团的朋友……叶思思就不用介绍了,都是咱同班同学。”
盛韬侧过头,他的视线触及到孟听雨便是胶着状态,眼里只有她,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声音也温柔了许多,“孟听雨,我……朋友,也是校友,不过比我们低一个年级,是大一新生。”
这些话则是对宿舍三个室友说的。
孟听雨含蓄地说:“你们好,很高兴认识大家。”
叶思思笑道:“听雨,我可是非常了解你,知道你生日,星座,喜欢吃食堂的羊肉烧麦,爱吃芒果,但不喜欢芒果慕斯。这怪韬哥,天天在我们耳边念叨,我们都说,如果有听雨这个学科,韬哥绝对潜心学习拿第一。”
邵灵也趁机“抱怨”,“以前社团活动,韬哥风雨无阻,现在呢,三天两头请假,啊,我这可不是在吐苦水!”
如果徐朝宗没在场,孟听雨一定会被逗笑。
可现在,她没有半点甜蜜,只有盼望时间大神能将时钟拨动,让这尴尬到脚趾抓地的时刻赶紧过去。
谈恋爱谈到前夫眼皮子底下……即便孟听雨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以及应对办法,但依然难掩内心对这戏剧性的情节极度不适。
徐朝宗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服务员上菜,他总要避让。他没发现,每一次避让,每一次包厢里其他人的注意力放在新上来的佳肴上时,他会下意识地看向孟听雨。
隔着这圆桌,隔着热气腾腾,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找寻什么。
盛韬很照顾孟听雨。
此时可能也有表演成分,他不停地给孟听雨夹菜,手指烫到发红也要为她剥虾,细心地帮她挑出鱼刺。
孟听雨:“……”
她还没迟钝到,接受不到徐朝宗偶尔投射过来的视线。
其实她心里知道,这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徐朝宗并不认识她,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她。
今天的这一场风暴中的主角,只有孟听雨跟徐朝宗,而他们俩都因为内心那点隐秘的情绪,没有发现对方的异样。譬如徐朝宗站在包厢门口时那长达十秒的注视,孟听雨就像是这场戏的对手演员,她注意不到对方的失态,也看不到对方的演技是高超还是拙劣,她只担心自己露出马脚。
“听雨,尝尝这个。”盛韬很体贴,“我问过经理,他们这里的虾都是昨天打捞空运过来,特别新鲜,跟冷冻虾的味道完全不同。”
孟听雨侧过头冲他一笑,“你也吃啊,你才是今天的寿星。”
直到口中辛辣的滋味弥漫,徐朝宗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嚼了生姜。
他确定,前世盛韬跟孟听雨并不认识,两人是毫无交集的陌生人。那么,为什么现在孟听雨跟盛韬认识呢?不只是认识,他们之间的关系……
徐朝宗低头掩去了那略显烦躁的神情。
包厢里的这一切,都在极尽可能地压缩着空气。
突然,王远博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其他人都在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徐朝宗却听到了这句话,跟在王远博身后走出了包厢。王远博是想出来抽根烟,刚走到拐角处,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徐朝宗,烟夹在手指间,还没来得及点燃,随口道:“你也出来了啊。”
徐朝宗捏了捏鼻梁,还是没忍住,问道:“他们怎么认识的?”
这个问题的确是在折磨着他。
他想不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了偏差,让原本该是陌生人的两个人相识了。
王远博愣了一下,“谁?”
话到出口,他意识到了什么,皱紧了眉头,定定地看着徐朝宗,“你不会说孟听雨跟韬哥吧?不是,你这什么意思,我怎么这么纳闷呢?”
同住一年多,王远博自认虽然不是那么了解徐朝宗,可都是男人,他能看得出,他看孟听雨,跟徐朝宗看孟听雨时,眼神是截然不同的,也因为如此,盛韬刚才才那样不快。
徐朝宗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回道:“我教的那个高中生,是孟听雨的表弟,我在他家里见过照片。”
这句话像是解释了,但真正细究起来,什么也没说。
王远博狐疑地看着徐朝宗。
“这样啊。”王远博虽然觉得徐朝宗没说实话,却还是回道,“国庆之后,韬哥的摄影社团有个活动要去玫瑰园采风,他当时在宿舍邀请我们一块儿去你还记得吗?那次孟听雨跟她室友被邵灵带着去了,他俩那时候认识的。”
徐朝宗的记性很好,很快地脑海里便有了一条清晰的时间线。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那一天。
本该是他跟孟听雨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
孟听雨没有出现在姑妈家,而是被朋友带着去了玫瑰花见到了盛韬,于是那一天,变成了她跟盛韬的初次见面。
原来是这样。
徐朝宗疲倦又想笑,在他决定他的未来不会有孟听雨时,她走向了另一个人。老天还真是酷爱跟人开玩笑,离婚后他重生了回到了一穷二白的大学时代,在他还在反复纠结犹豫时,孟听雨已经遇到了另一种可能。
王远博点燃了香烟,倚靠在窗户抽烟。
徐朝宗心烦意乱,伸出手,语气低沉地说,“给我一根。”
王远博:“?”
徐朝宗已经抢过了他的烟盒,从里抽出一根,动作熟练地点火,夹在修长的手指间,燃起寥寥烟雾。
王远博诧异地说:“靠,你小子还会抽烟?”
徐朝宗现在的这具身体还不会抽,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呢?大概是后来创业压力接踵而来时。他烟瘾不重,有时候通宵加班会抽一根提神,那会儿孟听雨的嗅觉灵敏,跟雷达似的,只要他抽了,她就能闻到,大冬天的会让他在外面吹冷风半个小时、将味道散了才让他进屋。
原本已经模糊的事情越来越清晰,清晰到好像是昨天发生过一样。
她使劲地掐他的胳膊,“徐朝宗你知不知道二手烟危害更大!你承认吧,你就是想害死我,你不爱我了!看,我这里冒了一颗痘痘,就是闻了你的二手烟,你要赔我!”
他每次抽烟后,她都会碎碎念,“啊,徐太太,你好可怜,你的阳寿又因为你那杀千刀的抽烟老公少了一天!”
再后来,他就干脆戒了。
省得她每次脸上冒痘、洗头多掉了几根头发、感冒、失眠,都要赖在他身上,他也招架不住。
……
徐朝宗很久没抽烟了,第一口还是被呛到。
烟雾缭绕,王远博看着徐朝宗怔忪的神情,只觉得这位室友更加陌生。
一根烟结束,王远博抖了抖不小心落在裤子上的烟灰,“走,进去吧。”
徐朝宗低声说:“你先去。我散下味。”
等王远博走远后,徐朝宗站在窗户那里站了很久很久。


第10章 ͿŠǴ
徐朝宗没有回包厢,绕过门口下楼离开。
这场生日聚会对他而言成为了一种煎熬,多呆一秒钟他的理智就流失一分。实际年龄三十多岁的他,可以轻易地分辨他此刻黯然的心情是因为谁,跟坐在包厢里那个一无所知的十八岁孟听雨无关。
曾经孟听雨抱着手机盘坐在地毯上,语气天真,“徐朝宗,网上说,我们的身体每七年就会完全替换每一个细胞,大概意思就是七年后的我跟现在的我,可能不是同一个我。那个时候你还会爱我吗?”
那会儿他在床上补眠,眼睛都没睁开,懒洋洋地回她,“那七年后的我也不是现在的我。七年后的我应该还是会对七年后的你一见钟情。”
他这求生欲满满的回答,显然答到了她的心坎上。
她满足地笑了。
实际上,他内心深处对这种无厘头的事情嗤之以鼻。可现在再回想起从前的种种,三十七岁的徐朝宗,跟十九岁的徐朝宗,彻底不再是同一个人了,他的脑子里逐渐被工作占满,原本她该有的空间也一点点挤压。
那个回答,似乎也是出自于他本心。
彼时,七年后的他还是喜欢七年后的她。然而现在的情况是,他遇到了十八年前的她。
他喜欢这个她吗?
当然不。他已经不再是十九岁的他,自然也无法喜欢上现在的她。
不过是可笑的占有欲在作祟。
徐朝宗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没有再回头,走出百味轩,冷空气扑面而来,他低头给王远博发了消息:【临时有事我先走了。】
……
包厢里,王远博收到消息,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正跟盛韬咬耳朵说悄悄话的孟听雨。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徐朝宗太反常了,反常到了,他甚至觉得这厮以后绝对会挖墙角。
男生宿舍的友情也就那么一回事,他们宿舍就更一般了,说白了就只是同住一寝室的普通同学,不管是殷明盛韬还是他跟徐朝宗,都不是能为室友两肋插刀的人。真喜欢上一个女孩,即便对方是室友的女朋友,好像也不会有任何的心理障碍。
王远博不禁在心里摇头。
太没节操了他们。
盛韬才注意到只有王远博回来,环顾一圈,问道:“徐朝宗呢?”
王远博拉长音调,“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大忙人,有事先走了。”
盛韬嗯了声,“那我们去唱歌?”
徐朝宗的离场,三个男生包括同班同学叶思思都没讶异。在他们印象中,徐朝宗大部分时间都独来独往,且来去匆匆,他好像有做不完的事,一年多处下来,他好像也没跟什么同学成为好友。他几乎不参加同学聚会,今天能来,他们已经很诧异了,这会儿没打招呼就离开,好像也很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孟听雨不由得长吁一口气。
还好走了。
不过徐朝宗如果继续待下去并且跟他们一起唱歌,她才会惊掉下巴呢。
他总是这样,不懂得享受生活,就像一匹永不知疲倦的骏马,他们刚谈恋爱那会儿,他根本抽不出什么时间陪她逛街看电影,一个月能一起去餐厅吃两顿饭,那都特别罕见。后来相处久了,她也有脾气,她不愿意将他跟别人比较,可碰上重要的节日她总是一个人,这恋爱谈了跟没谈一样时,她也会抱怨,她的初恋可不像这样,成天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她从小就生得好,不管到哪都被人捧着,跟徐朝宗的恋爱让她委屈坏了,积攒够了,她爆发出来,没能免俗的以分手威胁他。
从那以后,他慢慢改变。
会抽出时间陪她看电影,但他太忙,一个月可能就只能看一次,并且看电影的时候还不专心,一场下来总会出去两三次接电话打电话。
不过,她已经很满意了。
那时候她是真的爱他,爱到愿意体谅包容。
走出包厢,盛韬买单时,她站在大厅的大鱼缸前,悄悄地伸出手,手掌心多了几个指甲掐出来的印子。
百味轩附近就有KTV,一行人跟着盛韬过去,他定了中包,叶思思跟邵灵凑钱给他买了生日蛋糕作为礼物。气氛很好,可孟听雨还是无法集中精神,盛韬一颗心都在她身上,自然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在他们唱歌时,他坐在她身旁,凑在她耳畔问道:“怎么感觉你不开心?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孟听雨摇了摇头,“有一点不舒服。”
她说得含糊。
盛韬却不是全没恋爱经验的愣头小子,一听这话,便以为她是生理期来了身体不适。包厢光线较暗,他的脸红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前女友每次生理期时都会跟他撒娇,毕竟性别不同,他根本没办法体会所谓“一把刀在肚子里搅来搅去”的可怕体验是什么感觉,每次也只会说,多喝热水。
可现在,多喝热水这句话,他说不出口。
包厢里也没热水,下意识地,他也不想说。其实他心里都明白,很多时候,多喝热水就是一种“知道了知道了别来烦我”的敷衍式回答。
“我出去一会儿。”
盛韬看了会儿手机后,离开了包厢。
在寒风中奔跑,终于找到了便利店,买了粉色的保温杯,在店里借了热水冲洗杯子,又买了红糖,装了满满一杯滚烫的红糖水,他将保温杯揣在羽绒服衣服里包着回了KTV包厢。
盛韬见孟听雨对唱歌也没什么兴趣,提前跟王远博他们说了声后,便带着孟听雨离开。
等在门口等车时,盛韬才像是献宝一样,将保温杯递给她,“听说喝这个会舒服很多。”
……因为孟听雨的“不太舒服”,盛韬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将告白计划往后挪一挪,他总觉得,告白应该放在他跟她心情都很好的时候。
孟听雨拧开保温杯盖子,垂眸一看,也愣住了,再抬起头看向他,心里有异样的情绪流淌着。
大概是很久很久没被人这样关心了。
很久没有人会因为她随口的一句话,而努力地想让她开心一点。
与其说她不爱徐朝宗,更不如说,她没了养分。
养分可以是她的爱,也可以是他的爱。
他的爱消失时,她还可以坚持,因为她还在爱,可当她也不爱了,曾经甜蜜的婚姻便成为了墓穴,人呆在其中总有一天会窒息。
也许她应该对盛韬好一点,再好一点。
毕竟他是她离婚后,第一个喜欢的人。
热气直冲她的眼睛,她笑得温柔,想了想,从包里拿出小盒子递给他,柔声道:“盛韬,生日快乐。”
这是今天最为真心,也最为放松时说的一句话。
她感到抱歉。
明明今天是他的生日,她却让另一个“陌生人”占据了她的心思,影响了心情,甚至差点忘记了眼前这个男生。
盛韬惊喜不已,没想到还会有礼物,他很兴奋,想要马上拆开看看是什么,却意识到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耳根微红的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