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美人重生后》
作者:鹊桥西
文案:
重生后的虞秋总是梦见太子。
太子学的是仁善治国,重礼数,温文尔雅,是岸芷汀兰的风雅人物。
虞秋梦中却截然不同。


第一回 ,他弑君夺权。


第二回 ,他意欲屠城。


第三回 梦见云珩时,虞秋终于明白了,这不是她的梦,而是云珩的梦。
为求活路,脑子不大好使的虞秋心惊肉跳地在太子梦中扮起了清冷出尘的神仙姐姐,时时为太子解惑。
某日,传闻太子要选妃,京中闺阁女儿个个心潮涌动。
虞秋夜入太子梦,好奇问:“太子意属哪位美人?
太子微笑:“听闻虞侍郎家的女儿容貌绝佳,性情贤淑。神仙姐姐以为呢?”
虞秋:“……”
虞秋花容失色,急忙道:“她不行!她的美貌是脑子换来的,蠢笨不堪!配不起太子!”
云珩意味深长:“孤可不这么觉得。”
云珩数次被一个自称“神仙姐姐”的姑娘窥探到心底阴暗。
这姑娘端着清高的姿态,说话却满是漏洞,很快就被套出了身份——是京中出名的笨蛋美人。
反正无聊,他就配合着玩了一段时日,慢慢得了趣味。
某次夜探香闺,发现一沓厚厚的小册子,上面详细记录了他的喜好,还特别标注了他有伤在身,不能饮酒。
云珩一直以为是虞秋先喜欢他的。
直到婚期已定,他在虞秋房里翻出另外几本小册子。
这才明白,不是她对自己独特,而是她脑子笨,怕记不住京中复杂人物关系,就给所有人都编了小册子。
知晓真相的云珩冷笑:“好你个虞阿秋,连孤都敢骗!”
虞秋:“???”
【排雷】如下:
笨蛋美人写在文名了,所有性格的女孩子都是美好的,【不喜欢也没必要辱骂女主,尊重彼此,文明看文】,谢谢各位。
1、【感情流,大篇幅男女主黏黏糊糊谈恋爱。】1V1,笨蛋美人(重生)腹黑太子,男女主身心仅有彼此,男强女弱,土味甜宠(V后),非大女主爽文。
2、女主娇弱笨蛋,重生后还是笨蛋,需要人保护;男主腹黑阴险恋爱脑,全家不正常。前期男主占上风,处于主导地位,男主先动心,女主在后。
3、纯言情小甜文,不掺杂任何bl。
文中有女扮男装角色(云琅),cp是心机男唐饮霜,这对在正文出现大概两次,介意慎入。女扮男装的角色在前期行为怪异,像小疯子,有人喜欢、有人很讨厌,介意慎入。
4、【反派很恶心】,【皇室没有正常人】。男女主均有明显缺点,无完美人设,所有角色均有缺陷,所有角色均无上帝视角。
5、觉得不好看不喜欢与想象不合等,请及时止损,不必强迫自己看下去。网文只是业务消遣,不必太认真,看到不同意见请不要吵架,谢谢。
6、全架空,【多私设】,文中有伏笔。本文纯虚构,小说【请勿代入现实】,角色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
7、封面是模板。
8、众口难调,不能精准为所有人排雷,总而言之,【雷点多、对角色(尤其女主与女性角色)要求高的慎入】,谢谢。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虞秋,云珩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正文完】笨蛋美人腹黑太子
立意:爱是温暖。


第1章 身死
十一月上旬,太子别院。
两个侍女提着竹篮踏入畅意园,正好看见八角闲亭下立着的窈窕人影。
亭中是个姑娘,身着朴素丧衣,正抬首望着悬于檐下的鸟架上的绿毛鹦鹉。
因为仰着脸,修长白皙的脖颈清晰地展露出来,单薄素衣下肩头如削,腰肢纤细。全身素缟,唯有垂在腰间的环形玉佩上有一抹青绿,随着她微倾的身子,从盈盈纤腰上垂下,悬在空中,时不时与垂着的青丝相碰。
落日余晖倾泻撒下,在姑娘周身勾勒出一圈柔光。虽形销骨立,衣衫简陋,也能看出姣好身形与娇美仪态。
侍女双手拢在一起比划着,低声道:“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样,瞧那腰身,这样就能握住。”
青衣侍女被她的话惊回神,轻声回道:“慎言,虞姑娘可是浮影侍卫带回来的人。”
“我就是私下说一两句。”侍女声音更低,“若不是毁了脸,我还以为她要被太子收……”
后半句隐在唇齿中,两人对视一眼,彻底收了声。
沿曲折小径绕了一段,正好出现在小亭侧前方,亭中姑娘名叫虞秋,看见二人急忙敛着裙子小步上前,客气道:“两位姐姐安好,可是有什么事?”
侍女见她细眉笼春山,明眸横波,桃腮赛雪,只是下巴微尖看着太过消瘦,以及右颊上长长的疤痕毁坏了美感。
可就算如此,也能透过这残破的面庞看出她昔日的绝色姿容。
在心底惋惜了一番,侍女笑道:“这园子里的梅花向来开的早,我俩过来看看,若是得用,回头好采些熏衣裳。”
虞秋心中一咯噔,问道:“太子回来了?”
“回来了,在前头歇着呢。”
虞秋面色白了几分,强自镇定着,又问:“浮影可跟着回来了?”
两个侍女神色一紧,警惕地往四周扫视着,而后一左一右按住虞秋手臂,低声叱责道:“浮影侍卫的行踪你也敢打听,你不要命了?”
浮影是太子云珩的暗卫,常年戴着面具,平日里神出鬼没,寡言少语,偶尔出现在府中,也是满身的血腥味道。
太子的行踪不是秘密,浮影的来去却是谁也不能过问的。
璀璨双眸黯淡下来,虞秋低声道:“我知道了。”
她头上仅有一根素簪,细密发丝半挽半散,因为这动作从肩头滚落至胸前,墨发白衣,低垂的卷长眼睫颤颤而动,我见犹怜。
青衣侍女似有不忍,挽住她将她往亭中带去,好声道:“太子虽严苛,但不会无故惩治咱们。你好好教鹦鹉说话,太子必定会履行诺言,帮你父亲翻案的,莫要心急。”
“嗯。”虞秋柔声应答。
虞秋本是户部侍郎虞行束的独女,数月前虞行束因为通敌被抓捕入狱。
这个罪名虞秋是如何都不能信的,她爹向来洁己奉公,她没有弟兄,家中除却奴仆,仅有父女二人,俸禄赏赐足够两人过着富足生活,钻营那些做什么?
然而她说的不算。
虞秋惊慌失措,四处走动托人求情,其中艰辛与屈辱,数言难尽。
寝食难安了两个月,虞行束被放了回来,却是剥官抄家,发配岭南。途中,异变陡生,父亲惨死眼前,虞秋因为貌美被人掳走,又在半途遭人拦截。
那日天降大雨,来人半张脸覆盖在玄铁面具之下,另半张脸上血水与雨水混合着流下,在他脚下汇成了一道水红色的溪流。
他一脚踢开残缺的尸体,被雨水冲洗得锃亮的长刀挑开虞秋凌乱的湿发。
虞秋跌在泥泞泥水中,眼神空洞,想要往前倾身让刀刃刺穿自己咽喉时,那人声音中带着些意味不明的深意,似是自言自语道:“虞行束的女儿。果然如此。”
接着寒光一暗,长刀从虞秋将要抓握住的手中脱出。
来人是太子近卫浮影,那一日他那杀了很多人,扛起虞秋时,厚重的血腥味盈满口鼻,虞秋湿透的黄衫被他身上的血水染成了胭脂红。
浮影救了她,给她一枚玉佩,道:“太子缺个教鹦鹉说话的,想活命,去太子别院。”
家中败落两月余,仆从逃的逃,死的死,就连虞行束往日的至交好友都避之不及,虞秋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愿意帮她。
虞行束临死前说:“一个没人照应的孤女,长得这样美,多半要沦落成别人的玩物……儿啊,等爹去了,你就把脸划了吧。爹大概知道是谁的手笔了,惹不起的……”
那时虞行束已知自己必死无疑,叮嘱的话多了些,又唠叨着:“你娘心思玲珑,人家说慧极必伤,所以她死的早。这么多年来爹总怕你与你娘一样,结果给你养得不机灵了,可见所有事情都不能太极端。哎,这样也好,心大好,再大点,仇啊怨的都别放心上,醒来就忘了才好……爹这一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拘着你修身养性,捱了这么多年,银子都没来得及花……早知道还不如及时行乐呢,该吃吃该喝喝,不用动脑子,多好啊……”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中多了丝苦涩,“往后你只身一人,必定十分艰苦,爹舍不得你受苦。可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还是活着吧,哪日真的受不住了再死,不着急,爹就在下面等着你,多久都等,不让你害怕……怎么越说越多,你娘知道该嫌弃我了……罢了,爹去了。”
虞秋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也没了,天高地阔,她无处可去。
可她还是想活的,于是带着浮影的玉佩去了太子别院,进去之前,拿发簪朝脸上划了一下,在那张芙蓉娇靥上留了道丑陋的伤疤。
虞秋以为教鹦鹉说话只是一个借口,当鹦鹉真的出现在她眼前,她迟钝的脑袋转不过来了。
时节已从秋日转至寒冬,三个月的时间,虞秋就围着这只鹦鹉转,可它就是倔强的一声不吭。若不是侍女们说这只鹦鹉的确能开口,她简直要怀疑,太子让她教鹦鹉说话根本就是在耍她。
畅意园中早开的红梅与枯叶相映,虞秋对着鹦鹉呆坐半晌,待晚风卷着寒意袭来,她打了个寒颤,才发现暮色将落,急忙摘下鸟架往屋中走去。
虞秋心中有事,低头提着鸟架边往窗前走去,冷不丁地鼻尖嗅到一缕清香。
她下意识地抬头,正对上立在窗前的颀长人影,双膝一软,差点直接跪下。
窗边负手而立的正是太子云珩,他脚边跪着一人,是先前与虞秋说话的青衣侍女。
太子俊雅非凡,尤其注意仪表礼数,不管是什么场合,衣衫上下都保持整洁无褶,侍女们采摘早开的梅花,就是为了给他熏制衣衫。
因为身上总带着漫漫馨香,前几年随天子出巡问路,曾有稚童无知,唤他做“香香公子”,他竟也笑着应了。
后来这称呼在皇城中传开了,谁都知道太子温文尔雅,是岸芷汀兰一样风雅的人物。
可这都是假象。
大约是可怜她,浮影让虞秋进府前曾冷声提醒过她,他刀下斩杀的人数之不尽,壮汉妇孺皆有,具是太子下的杀令。
虞秋不怕满身血腥的浮影,却怕这含笑晏晏、表里不一的香香公子。
更何况,她袖中藏着一包毒药,正是为他准备的。
虞秋急忙拢紧袖口,将鹦鹉放在桌上,稳住情绪请安。
云珩侧目看来,浓墨色的眼眸中好似有碧波盈盈,微微笑道:“怎么连自己的东西都看不好?”
虞秋被他笑得心中发毛,还没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就见他指尖一动,一抹青色朝着自己抛来,虞秋下意识接住,发现那是先前挂在自己腰间的玉佩,是浮影给她的那枚。
怎么到了太子手中?
她正疑惑,青衣侍女用力磕起头,嘶声求饶道:“殿下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殿下饶命!”
“知错就好。”云珩道。
侍女面色一喜,正要叩谢,却见他指尖轻叩桌面,倏然有侍卫上前,架住青衣侍女拖了出去。
“奴婢什么都说了,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侍女惊恐的求饶声在被拖到厅门口时还响着,可当衣角消失在门槛的瞬间,就突兀止住。
虞秋心头狂跳,垂着头不敢乱看。
是了,这位香香公子在外美名如潮,实则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下边的人只要犯了丁点儿错,哪怕是倒茶时水溢出一滴,或者是服侍时打了个哈欠,都有丢掉性命的可能,更何况听这意思,是青衣侍女偷了她的玉佩在先。
“把东西收好。”
虞秋忙将玉佩收入怀中。
厅中静了下来,外面的风声就显得格外清晰。
虞秋立在一旁不敢动,而云珩慢条斯理地给鹦鹉食盒加了水,开口问:“知道孤为何让你来教鹦鹉说话?”
明明是很平静的声音,虞秋心虚,硬是被吓得打了个哆嗦。她提心吊胆的,怕说错了话,掐着手心试探道:“因为我声音好听?”
云珩动作一顿,转过身来看向她。
虞秋被他浓墨色的眼眸看得惊疑不定,生怕他是察觉到了自己袖中藏着的东西,僵硬片刻,方惊觉自己方才竟然自称“我”,顿时大气不敢出。
“还真会夸赞自己。”云珩声音中听不出喜怒,又问,“会说话了吗?”
绿毛鹦鹉方才还使劲扑腾着翅膀,这会儿像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紧紧靠着铁架,云珩捏着颗果仁送到它嘴边,它也不敢张口去吃。
虞秋觉得自己现在和它像极了,也很想像它一样不会说话,可惜她没鹦鹉命好,不答话一定会被杀了。
她垂手立着,瑟缩道:“还、还没学会。”
“当真有好好教吗?”
“有、有啊。”虞秋说话不利索了。
云珩眉心微皱,看她一眼,继而舒展开,含笑道:“孤可没听人说过你还是个结巴。”
虞秋心头一紧,噗通跪下,磕磕巴巴道:“不是……”
两个字差点让她把舌头咬了,急忙定神解释:“不是结巴,太子威严,我、奴婢不敢胡言……”
她说的语无伦次,毕竟谁会找个结巴教鹦鹉说话?这么着急解释是怕太子降罪于浮影,人家救了她,她哪能再拖累他呢。
只恨自己不争气,脑子不灵活也就罢了,一紧张嘴巴还不听使唤。
没听见云珩出声,虞秋吓得心高高提起。
她心中正惊慌,听见云珩笑了起来,虞秋手脚颤抖,壮着胆子抬头,见云珩捻了捻指尖,慢声道:“这只鹦鹉外在普通,唯一副嗓子格外出众,诗词歌赋皆不在话下。现在却发不出声音,你可知为何?”
虞秋不懂他为什么这样问自己,但好歹他未起杀心,忐忑摇头:“奴婢愚钝,不知为何。”
她处在下首,云珩一垂眸便能看见她侧颊上的狰狞伤疤,目光一顿,漫不经心地转了话题,问:“是你爹让你把脸划了的?”
虞秋咬唇未答,他并不在意,又道:“可知晓虞大人让你这么做是何用意?”
“是怕奴婢这张脸招祸……”
“是,也不是。”云珩轻笑,悦耳笑声与身上馨香一起在空气中浮动,好似层层涟漪蔓延开来,他道,“你应当知道的。”
虞秋垂头不语。
云珩掸了下衣袍,慢悠悠道:“确实愚钝,难怪云珀会那么说你。”
春日鹿鸣宴,名为宴请新科进士,实际是方便择婿觅良缘。各家小姐均被邀在列,其中虞秋艳压群芳,却因为三皇子云珀的一句“美则美矣,可惜没什么脑子”成了个笑话。
未出阁的姑娘家名声坏了,以至于昔日闺中密友逐渐疏离,门前冷落,婚事迟迟未能定下来。
当日虞秋觉得羞辱,近半年来经历了种种巨变,再面这种嘲讽,已经能做到心无波澜了。
她的确是不够聪慧,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要陷害她爹,不知道对方的用意,更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何种选择。
她怕再说错话,干脆闭口不言。
“找浮影做什么?”
这句话把虞秋吓了个半死,她只问了侍女那一句,还是被云珩知晓了。
心思杂乱,战栗着不知该如何应对时,云珩却浅浅笑道:“孤怎么瞧着你在打哆嗦,是冷了吗?”
“不……”虞秋咽了咽口水,在心中默念了一句,才颤声道,“不冷。”
她口唇不受控制,上下唇碰撞着想要说出些乱七八糟的话,使劲掐了下手心才忍住。
云珩似乎轻哼了一声,而后道:“去沏壶茶过来。”
虞秋如蒙大赦,“哎”了一声急忙出了厅门。
凉意扑面,冲淡了鼻尖残留着的太子身上的余香,虞秋赶紧捂着胸口换气。
太子到底想与她说什么?他不是来看鹦鹉的吗,为什么问了那么无关的事?
虞秋在心里默默思索着,不敢耽误太久,算着时间新沏了一壶茶回来。
一排排直棂窗洞开着,半落的夕阳穿过棂缝在地面上映出规律的光影,也将云珩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虞秋做足了心理准备才踏入屋中,小心地避开他的影子,轻手轻脚地在桌边斟茶。
冒着热气的茶水流入白瓷杯盏中,嫩绿茶叶尖被茶水冲着来回打转。
虞秋悄悄瞟了云珩一眼,看见他修长手指捏着鹦鹉鸟喙,强行让那弯钩嘴喙大张着喂果仁,根本就没朝自己看。
如果要给他下毒,这是最好的时机。
“给你自己也倒一盏。”
云珩突然出声,虞秋吓得一抖,急忙停住将要溢出的茶水,道了声“是”,另拿了个茶盏过来。
她心跳加速,借着摆放茶盏的动作微微侧身,指尖颤抖着将袖中药粉倒了进去。
药粉遇水即化,两盏茶水并放着,没有任何区别。
虞秋收好纸包,定了定心神,转身一看,发现云珩正盯着她看。她心中突地一跳,慌忙将颤抖的双手背至身后,暗暗抓紧了藏着纸包的袖袋。
云珩神色淡然,松开手掌,绿毛鹦鹉甫一得到自由,振翅想要逃离,奈何被脚上铁环禁锢,只能无奈地落在鸟架上。
“找浮影想做什么?”
虞秋紧抓着袖口,细声道:“想向他道谢,谢他当日帮我杀了那伙贼人……”
“他可不是为你杀的人。”云珩道。
“那也多谢他了,若不是他救下我,我兴许早已曝尸荒野了。也多谢太子愿意收留我,太子仁善,这只鹦鹉连说话都学不会,太子都愿意养着……”
虞秋絮叨的声音在云珩微微眯起的目光中越来越含糊,好不容易停下后,懊悔地狠狠掐了下自己手腕。
云珩坐下,指关节轻扣了下桌面,虞秋忙把茶盏放至他手边。
云珩瞥她一眼,端起了茶盏。蒸腾热气徐徐而上,在他英挺的五官前隔了一层薄雾,看着更显温和。
瓷白边缘贴近了唇边,虞秋眼睁睁看着,大气不敢出。
淡绯的唇微启,将要触及茶水时忽地止住,云珩挑眉,“看着孤做什么?”
虞秋倏地垂下头,再也不敢乱看。
片刻后茶盏放下,原本七分满的茶水少了小半。
“好好教它说话,空暇时候就想想你爹的事情,再怎么说也是侍郎家的千金,脑袋空空,未免太给你爹丢人。”
虞秋扯着嘴角点头,目送那玄金色的衣角摆动着,不疾不徐地出了小厅。
门窗大开,寒风卷入,很快将屋中残留的馨香吹散。
虞秋抬目望去,见窗外夕阳早已落尽,四下昏暗,远处侍从正攀梯挂灯笼,近处枯枝上最后一片残叶摇摇欲坠。
她长叹一口气,端起那盏未被动过的茶水,看着水面映着的自己残破的面容,深吸气,将茶盏送到了嘴边。
她鼓足勇气下了毒,却没能忍心将有毒的那杯茶水递给云珩。
“反正都要死,还是现在就解脱了吧,省得受折磨……”她喃喃低语着。
她对云珩说谎了,想找浮影不仅是为道谢,还因为她心中有愧。
谢他救了自己,愧自己被人利用。
三日前,有一只信鸽带着密信找上了虞秋,她认得那信鸽,是余延宗的。
余、虞两家父亲是昔日同窗,有着三十余年的交情,亲如一家。虞秋与余延宗、余蔓秀兄妹是一起长大的,更是在虞夫人过世后,喊余夫人一声干娘的。
当初虞行束锒铛入狱,虞秋走投无路,趁着夜色去余府求助,余家大门紧闭,留给虞秋的只有隔着厚重朱门的一句话:“姑娘请回吧。”
无论虞秋如何恳请,得到的都只有这一句。
虞秋只得到过余延宗的一次帮助,是她被街头浑人围困,余延宗将人驱走,深深看她一眼,便也离开了。
余延宗这次找她,说知晓是谁陷害虞行束,将虞秋约了出去。
可他并未告知虞秋幕后凶手,只说因为他那次出手相助,害余家被连累,他已寻到靠山,只要虞秋将那包药粉给太子服下,便可解救余家,并承诺可以为虞行束报仇雪恨。
“我不想害人,也不想恩将仇报……”虞秋小声说着,泪珠从双目流出,一颗被脸上疤痕阻拦,一颗顺着柔腻面颊滚落到茶盏中,将她倒映的面容打碎。
可她没有选择,那日碰面,余延宗对她下了毒。
“我知道你胆小不愿意害人,可我也没办法了。你娘早死,以前都是我娘带你走动,春日你险些落崖是我救了你,如今我家中遭难也是因为你……”余延宗不敢去看虞秋的双眼,撇开脸道,“这毒发作起来一次比一次痛苦,第五次时药石罔效……你、好自为之吧!”
近三日以来,每到夜间,虞秋便觉腹中绞痛,好像五脏六腑被锐利的鹰爪穿透,每回发作,余延宗这番话就在她脑中回荡,让她痛得冷汗直流,连呼痛声都喊不出来。
连日加剧,已无法忍受。
虞秋惧怕太子的同时心中是有感激的,是太子收留了她,不然她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沦落到何种境地。
她不能恩将仇报,可余延宗对她有过救命之恩也是真的。
两边都是恩情,该如何抉择?
虞秋觉得好难,家中遭逢巨变已有半年,她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如今还要被逼着做选择。
可世间就是如此,有人七窍玲珑心,一眼就能将人看穿,有人真相就在眼前却看不透,遇到事情只能两眼摸黑。
“枉我与爹爹每年向灾害地方募捐大笔银两,好人没好报,恶人常逍遥,若有下辈子,我也……”
她本想说也做个恶人好了,临到嘴边,改成了别的。
“……再也不要受别人恩惠了……”
虞秋声音低哑,泪水如断链珠子接连往下落。
十六年的人生如长卷铺在眼前,她却不敢去看。她想起虞行束死前说的话,不怕,爹爹等着她呢。
“人生长恨……人生长恨……”虞秋咬了下嘴唇,仰头将茶水饮下。


第2章 噩梦
“你再说一遍,我怎么死的?”
“一个围笼高台,我被绑在高处,头顶悬着一把刀,刀被绳索牵引,另一端系在围笼外,下面是燃烧的烛台。不想让我死,就得将围笼外面的烛台打翻。”虞秋忍着泪水重复。
虞行束点头,“然后呢?”
“围笼外面有好几只露着獠牙的饿狼,只要出去,就会被饿狼生吃了。”虞秋红肿双目泪流如泉涌,泣不成声,“爹爹你就是这么死的……”
虞行束沉默了会儿,给女儿递了张帕子,奇怪道:“这不是逼着咱们父女俩必须死一个吗,谁能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
虞秋垂泪摇头,涩声道:“爹爹你不是知道的吗?”
“我哪能知道?”虞行束满面疑惑,“谁与你说我知道的?不应当啊,我没得罪过什么人,你大门不出,更不会了。”
虞秋懵了。
“丫鬟说你今日睡了许久,怎么都唤不醒,可是三皇子那番话害你发了梦魇?”虞行束摸摸虞秋乌黑的长发,安抚道,“不怕,三皇子说话就是不中听,今日散朝后陛下已经教训过他了,赔礼不是已经送进府中了吗?准是你梦魇缠身没注意到。”
此时正是初春时节,鹿鸣宴刚过,距虞秋被三皇子嘲讽“美则美矣,可惜没什么脑子”才过两日。
虞秋饮毒而死,再睁眼发现自己重回年初,她已发了半日的懵,好不容易熬到虞行束下值归来,急忙将前世种种讲与他听,哪知他根本不信。
虞秋没心思计较三皇子的事,着急道:“不是梦魇,是真的!千真万确,我亲身经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