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星君心里暗自琢磨,老帝君说话算什么,退下去八百年了,管这么些作甚。
想来想去,他也不敢直说,只是又转移话题说道:“对了,臣最近占星发现了天象有变。”
“什么变化?”天帝没好气地问道:“是算出来,我这天界终于要大乱了?还是魔界终于要打起来了?”
“陛下何必如此消极。”紫薇星君捋了捋胡子,道:“其一是说五界格局即将有些新变化,这变化却是好的,而如今五界正是陛下所治,这说明天君您将创下大功绩啊!说不定堪与上古诸神比肩。”
听到这里,天帝喜上眉梢,挥着袖子就想摸脖子,“此事当真?”
紫薇星君道:“千真万确。”
天帝抚掌笑起来,“好啊,好啊!”
他笑完,才又问:“其二呢?”
紫薇星君道:“其二是,衍衡帝君的本命星重现光芒。”
天帝沉吟几秒,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回头问:“危楼快醒了?需要多长时间?醒来后会怎么样?”
“这——臣就不清楚了,星象万变,难以估算。”
紫薇星君摇头,行礼。
天帝道:“也罢,总归是件好消息。”
紫薇星君不说话,只是赔笑,心中却在暗暗衡量这句话的意思。
龙宫门大开,万千珠光亮起,众妖纷纷活络起来开始装饰龙宫。
龟总管仔仔细细地吩咐下去时,偏偏听见几个守卫小心问道:“如今是什么日子,竟如此隆重戒备起来?”
“这是隆重?可笑,这本就是你们该干的!”龟总管白了一眼,道:“不过是那位休息够了,这还不好好整治你们这些懒鬼!”
听到那位,几个守卫便立刻清楚怎么回事了。
如今这位八海帝君即位后,便极少出面,大多时间都在沉睡,上一次醒来也是百年前了。
他们也不敢多问,便领了任务恭敬退下。
龟总管又陆续派下任务后,便准备去御海宫迎接苏醒的重殊帝君的苏醒,却正正看见御海宫一列女仙正有条不紊地乘着各种珍宝稀奇出入。
这是……?
他匆忙传了消息,得到允许进去后,一眼便看见重殊支着脸,黑色云锦缎袍双面锦裰衣松松垮垮披在身上,涡纹金缕带系在腰间。他的黑发被低低束起,偏灰的眼眸如宝石般精致,面若好女,美如画中人。左眼眼角点缀着细密的黑鳞纹样,愈发衬得他这漂亮美艳的气质中含了几分森冷的妖气。
一女仙呈着珊瑚上前。
重殊摆手。
她便退下。
又一女仙乘着一枚八宝点翠珍珠朱钗上前。
他手指点下了。
女仙便跟随一名侍卫往库房走。
龟总管拜下,“殿下,您这是……?”
重殊抬头看他,语气坦率认真,“我在挑选殉葬的珍宝。”
他笑了声,站起身,晃了晃身体,如绸缎的黑发便散落下来,衬得肌肤雪白如凝脂。
“这身好看吗?”
重殊问。
龟总管哪里敢说话,低着头颤抖道:“帝君自然是风华绝代,无人能比。”
“你什么东西,我说的是衣服。”J?G
重殊陡然暴怒起来,抄起手边的玉冠就扔到龟总管身上,珠玉啷当声响起。
几个还在呈宝物的女仙顿时吓得面色苍白。
龟总管跪着一动不动,十分习惯这位殿下这乖张莫名的情绪,恭敬道:“老臣知错,这身自然是华贵轩昂。”
果然,重殊那脾气立刻就收起来了,反而又笑吟吟的,“不错,那就穿这身。”
龟总管心中舒了口气,问道:“帝君所言殉葬是……”
“失约的人,应约了。”重殊很是开心一样,坐了下来,支着脸继续挑着珠宝,“这些拿下去,有瑕疵,以后谁大寿了就送这个糊弄吧。”
他又道:“她终于来了。”
重殊说着说着,却又站起身匆忙往外走,“不行,河神那边的消息怎么还没来,我现在就要见她。我为她准备了那么多殉葬的东西呢,她看到了一定会很开心。”
龟总管心知他说的便是引起八海之乱那女人,心中更加惆怅,便连忙阻止道:“殿下,如今河神那边正在将她送过来,不如您还是先视察下龙宫内的情况?看看有什么不合心意的?”
“不要,我就要去找她!”
重殊像个孩童般的,很是开心,却又想起来什么一般,三两步跑回主做,黑发黑袍在水中飘动着。
他从一旁拿起黑铁玄晶剑才又转身。
龟总管道:“好的,殿下,老臣这就起驾。”
他施下法印,众多海中小妖便听见召唤,齐齐施法驱动着一辆巨大的海中宝驾。
重殊赤脚踩在海中水花,坐上宝驾内,轿帘落下,宝石与贝壳摇曳。
他便不自觉抱着剑,灰眸垂落,嘴角却仍是翘着的。
毗邻西华壁山的鄧丘河下,随之游被道道光芒围绕着,身边不知何时已经被一堆鱼群和众多虾蟹簇拥了起来。
“救命,就不能把她运到龙宫再给她疗伤吗?”
“不行,河神那边说必须要是完好的。”
“我靠,我真没灵力了,我要累死了,我被掏空了。”
“我也,但是马上快到传送到龙宫的法阵了,再撑一会儿!”
鱼群虾蟹们一面努力运送着随之游,一面各自牢骚打气了起来,没多时,为首那只最大的鱼却又说:“要解放了,听说龙宫那位要亲自来!”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把她放下了。”
“放下吧,先专心疗伤,疗伤完差不多也到了。”?
一时间,众鱼都开心起来。
几道光芒轻柔地包裹着随之游,将她缓缓放到河底最深处,水草飘摇起来。
随之游在身体落到实处时,立刻睁开眼,脚尖一踮立刻两手滑动着水面向上游去。
吗的,还想多白嫖会儿治疗包,等快到法阵就跑的。
但现在还是赶紧跑吧!再不跑要被抓了!
随之游强忍不适,对着水面施了道法术挡住它们的追击,自己更用力像水面游去。
不到一刻钟,她最后蹬向水面一次,两手终于扒到岸边。
她两手紧紧扒着岸上的泥土,用胳膊撑着身体,长舒一口气,终于要爬上岸边,却感觉还在河中的脚踝陡然被缠绕上柔软湿润的东西。
那飘摇湿润的东西不断拽着她要把拉下去。
我靠,真的假的,什么恐怖片。
随之游的两手插入土中,用力蹬着那东西,却仍然被强行拉扯着,十指在泥土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她咬牙,回头看着散发着淡淡光芒的水草。
不是吧,这就要上岸失败了?
第41章
河中纠缠着随之游的力道越来越大, 也收紧得越大厉害,随之游感觉自己的脚踝几乎都要被勒断了,泥土深深嵌入指甲中。
不过是区区水植, 还真能把她给难死吗?
随之游看了眼自己腰间的铁剑,暗自思忖着要不要拔剑出来砍断。
她方才已经试图施法砍断这缠绕的水草, 却并没有成效, 若是用剑还有一些可能, 但这不就暴露了吗?
随之游眼睛转着,身体已经被拖下去大半,眼看着水马上要没过肩膀了,她直接将腰间的铁剑直接□□扔向岸边。
紧接着,她松开紧抓着泥土的手,银光从指尖浮现。她咬牙,直接点向自己脑门。刹那间, 她肩膀紧绷了一瞬,又陡然间松弛下来。
远远看过去, 河边的女子终于停止了挣扎, 仿佛全然昏迷了一般缓缓被拖拽入水中。
重殊的宝架赶到之时, 只见鱼群们轻巧悠然地漂浮在水中, 围绕着数丈高的水草, 水草飘然婀娜地晃动着。
而这柔软水草仿佛铸就了一个极其温暖却又安全的巢穴一般,轻轻萦绕着一名躺着的女子。
她沉静地睡着, 睫毛低垂, 好看的面容略显苍白。黑发白衣在水中飘然若仙,竟真如海底沉睡的水妖一般, 美丽且脆弱。
重殊走下宝架, 脚踝的铃铛发出轻盈的响声, 他怀中仍抱着那柄剑。
叮铃声音作响,他一步步靠近她,灰色的眼睛却越睁越大,仿若初次见到人类般是纯然的好奇与探寻。
重殊已走到了她面前,那错愕的眼眸已然弯曲,只剩几分略显天真的甜美笑意。
他轻轻触碰了下她的脸颊,低声道: “今生你长这样,我还要再熟悉下呢。”
几点银光从他指尖侵入她的肌肤。
重殊又说:“居然又是一身伤。”
几只小鱼连忙道:“帝君,小妖——”
龟总管头皮发麻,连忙朝着它们使眼色让他们闭嘴,小鱼立刻噤若寒蝉。
幸运的是,重殊似乎沉迷在面前的女人身上,并没有在意它们唐突的插话。他的手指梳理着她的发丝,激起水中的气泡,又迅速破裂。
重殊终于欣赏够了一般,也很是满意这一场重逢一般,将她拦腰抱起。
银领又在颤动。
叮铃声中,光芒大盛。
重殊抱着她,殷红的薄唇微微睁开,牙齿陡然间化作狰狞的尖齿。他低头,用这尖锐的牙齿轻轻摩挲着她脖颈间白嫩的肌肤,仿佛下一刻就要深深扎进去撕咬破碎。
但最终并没有,牙齿的尖锐弧度恢复平整,他落下了极轻的吻。
偏偏在这一刻,怀中的人似乎颤动了下,紧接着,一股力道抵住他的胸口。
重殊低头看过去,却见她睁开了眼,眸中满是惊愕迷茫。她艰难地在他怀中转动了下脑袋,仿佛无法理解自己身处各样的状况中一般。随后,她定定地看向他,手勾住他的脖颈便起身吻过来。
重殊微微睁大眼睛。
*
或许是恍惚的梦境中,亦或许是最真实的假象之中,随之游感觉到有人紧急牵着自己的手。
脚下似乎是陡峭的山峰,路上的碎石尖锐得仿佛能穿过厚厚的鞋底一般扎得脚心疼痛极了,黏腻的身上被风吹得发冷,海浪的腥咸味道中掺杂着更奇怪的腥味。
随之游恍惚中顺着手上的力道看过去,却先看见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他仿佛将将逃婚一般,身上的红色喜服乱七八糟,黑发也凌乱着,唯有一双灰色的眼眸中满是诚挚的疑惑与天真。
再看过去,两人居然已经站在了最为陡峭的山崖之上。
两人身前,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草书写就的“绝情崖”三字鲜红之极。
她似乎听见少年在说话,他困惑的话音中还透着几分生气,“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我们不是要走到天涯海角吗,我们不是要逃到没人的地方吗?”
他的灰眸澄澈又干净,不过尽管显出生气来,他的手还是紧紧握着她的手。
随之游听见自己说,“ 我们,已经无路可去了。”
其实有,或许有。
她握住手边的剑,无来由地想。
这一刻,随之游注意到自己伤痕累累,身上的衣服被血液浸染着。
他没有听明白她的话,却愈发勃然大怒道:“榆木脑袋!早知道你一点用没有!”他说着,眉眼拧起来,显出几分盛气凌人的倨傲来。
“噌——”
剑被□□,抽出的瞬间剑微微作响。
随之游握着剑一剑刺向他的胸口,刹那间,青绿色的血液喷薄而出,几乎要溅射到她脸上。
然而不知为何,这血液几乎也是凉的,凉得刺骨。
他睁大眼睛,灰眸中有震撼,有怒气,有不可置信。然而转瞬之间,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热切地看着她。
鲛人在此刻终于明白,原来天涯海角的意思是这样。
原来这就是她说的,带他逃到的最远的地方。
随之游扶着他的肩膀,表情悲戚,“我不应该这样做的,对不对?但是我真的……无法容忍,我做不到看着你成婚。”
他看着她这样,却一点生气都没有,只是走近她,任由剑将他刺得更深。
血液扑簌簌地流。
他只是看着随之游,攥着她的手,轻轻问:“是真的吗?”
他又说:“这次我不生你的气,但是你等等要赶紧来陪我,不然我会真的生气。你会赶紧来吗?”
随之游撒了最后一个谎。
她听见自己十分肯定地说:“会,碧落黄泉,我都回来找你。”
于是他便立刻开心地笑起来,灰眸弯弯,脚步仓促地靠近她,迎着剑刃彻底拥住她。
他很怕疼,但没有关系,这并不难捱,只要忍一忍,他们很快就会永远在一起了。
他拥抱着她说了很多话,但天空晃荡得越发厉害,眼前有些昏暗,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在说话了
海浪的腥味令他眩晕又舒适,仿佛回到了家中,他仍然睡在那个柔软真丝制作的垫子里,幽兰色的夜明珠闪烁着微光
淡淡的清凉味道包裹着他。
他轻轻看在她耳边,低笑道:“你一定要来,你知道我们鲛人都很讲信用的,你若失约,八海之怒,日夜不绝。”
他的声音微弱又沙哑,眼睛里却含着无比的热切,比他床头的蓝色宝石还有璀璨明
随之游等了很久,直到他彻底没了呼吸,没了体温,没了言语。
他很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候,她忽然很想亲一下他的额头。但她并没有,只是将他小心地放在石头上,低头掐诀。
光亮萦绕着他的周身,包裹着他的身体悬浮起来,随后便缓慢沉入海底。
他从海上来,自该回海里去。
虽然,他已经没有那条漂亮的鱼尾巴了。
随之游的手微微颤抖,她有些怅惘 ,像是松了口气,又觉得某根牵动情绪的线陡然断裂了。?
直到沉入海底的最后一刻,他也没闭上眼睛,灰眸微笑而甜蜜,显出安详。
丹田内涌出温暖的力量。
好像快突破了。
得赶紧回宗门了。
御剑飞行在苍蓝天空下,凉风习习,只是不再有人拽着她衣角问个没完了。
阳光下,海边的光芒由黯淡再次亮起,随后光团化作泡影般消散于空中。
山崖上,只有一柄染着青绿色血液的剑插在石上。
一阵风吹过,剑柄上的拙劣穗子晃了晃,海上泛起波澜又消散。
慢慢的,海底的光再次闪烁了下。
*
随之游仿佛从深沉的梦中醒来,眼睫微动,感官上先传来全然的冰冷。
她茫然地睁开眼,奇怪的梦境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只留下几分怅然。
但睁开眼,却发觉自己身在一人的怀中,周遭是碧绿暗沉的水。
草,怎么醒来在水里,不会窒息吗?
她顾不得想太多,直接勾住这人的脖颈准备渡几口气。
然而刚渡两口,她立刻被抱住她的人推开,她迷惑看过去,却见面前人长得颇有几分像梦境中的人。?
而这人却道:“你倒是一贯的知道讨巧。”
随之游十分茫然,“啊?在水里能说话啊?”
她说完话后,愣了下。
哦对!她已经来到修仙界修行了,修仙界,果然和凡间不同!
随之游又说:“你救了我吗?”
那人并不说话。
随之游又问:“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啊?”
那人依旧不说话。
你是没长嘴巴吗?
随之游感觉纳闷极了。
她还不信了,立刻扑腾着身体挣扎起来,“你放开我,你又不跟我说话,又不理我,我怀疑你是坏人。放我走!”
重殊定定看着她,“你,不知道我是谁?”
随之游很茫然。
长得这么好看,如果睡过,她肯定有印象。不过也说不准,因为她好像梦到过。?
随之游琢磨了下,决定试探一下,“别的不知道,但是刚刚我好像梦到过你?我不确定,梦里的人一般不——”
她话没说完,却感觉脖颈陡然被掐住。紧接着,她又被他拖入了怀里,他凑近她,几乎要吻上来。
重殊眼睛却仍然是笑着的,手中的力道纂得她几乎喘不上气。
他话音温柔地像呢喃,“不记得我了?那你就在痛苦中慢慢想,随之游,你失约了还敢再娶。居然敢如此戏弄我。”
我他妈,我上哪里记得你啊?
你几把谁啊?我服了!
随之游人都要被掐得要背过气去了,最终决定开始胡乱试密码。
她喊道:“我记得我记得,嗯,就是当时我在凡间救过你,然后我不知道。后来你来报恩,然后被镇上恶霸强娶了?”
重殊眼眸弯弯,“再猜。”
随之游脸色通红,“那就是我转学去了你的私塾,跟你打情骂俏一来二去有了私情?”
重殊手下的力道更重了些。?S?
随之游脑子都要炸了,几乎无法思考,硬憋着一口气又道:“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没见过,不认识你,你要是想杀了我就杀了我!但是我必须说一句,你长得好漂亮,我想跟你困觉!”
重殊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一般,微咬薄唇,点缀着鳞片的眼下有些绯红。手一松,将她甩到了一旁座椅上。
随之游扒着座椅剧烈呼吸起来,脑子嗡嗡的,心中只有四个大字:
密 码 正 确
第42章
这边随之游在气喘吁吁觉的自己试对了密码, 但另一边的重殊却已经将近盛怒,胸口起伏愈发厉害。
别无原因,只因他们初见时, 她便是如此说的。
几乎一字不差。
当时统帅八海的老帝君上了年纪,然而迟迟没有下诏定下新任八海之主, 而他膝下就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除了重殊各个都拼尽全力争抢这个位置。
当时重殊时为出生低微的鲛人所生, 年纪尚小,虽然向来得兄姐和老龙王的宠,但早在百岁之时就自请人间的封地和海域离开了八海龙宫,自然不再夺位之列。
鲛人一百五十岁才算成年,而重殊仅仅百岁,骄纵暴戾之外还存几分玩心。
彼时,随之游将将给自己捏了个“一心想求道的向道者”的人设, 心中十分满意,觉得这个人设颇有几分心怀天下却又郁郁寡欢的脆弱之感, 十分适合跟个权贵公子哥(注:长得帅最佳)纠缠红尘中。
可惜俗话说得好,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在人间确实一心向道, 指当江湖骗子坑蒙拐骗。一次得罪了镇上的豪绅, 她被一群杀手追到了山上, 三天两夜后,她被围在了绝情崖上。
随之游这人吃不得亏, 死也要拉垫背的, 眼看着逃不过了,她心一横假装投降, 最后一手一个强扯了两个杀手一块跳崖陪葬。
跳下去没多时, 两个杀手零落尘泥, 她运气也不知是好是坏,正准备摔在海里之时正碰见两个有旧仇的虾妖,还没落地就被他们施法捆住押起来问罪了。
问罪的原因也很简单,这片海正逢建宫迎候重殊,所有海中精怪皆搜罗珍宝装点。而这俩小妖去到人间没多久,便被摆摊的随之游一眼看出是个人傻钱多事少的,她拦下他们好一顿忽悠,让他们出了巨款买了两只破碗。?
结果可想而知,他们捧着破碗回去立刻惹出大事,龟妖主管命他们找到这罪魁祸首,否则后果自负。
他们将将上岸,便碰到这罪魁祸首从天而降,简直喜事一桩,忙不迭将随之游押入海中了。
随之游哪里见过这种世面啊,直呼世上竟真有妖怪神魔,劫后余生的喜悦中掺杂着面临更大危机的纠结。
不过这海中景象属实动人,珍宝琳琅满目,水植优雅,生机勃勃。而各式各样的海中建筑也华丽壮美,富丽堂皇,造型各异却又各富风情的水妖各司其职,好是气派!
随之游人被押着,心已经转了几转,直琢磨着能不能顺走点东西。被他们押到审事殿门口时,她脑子里的算盘还在噼里啪啦响。
可惜海中水妖甚少上岸,全然不懂这凡人的贪念和心机,他们进殿通报之时,留着随之游在殿门外呆了两分钟。
就两分钟,随之游就糊弄住了守卫,居然直接大大咧咧溜了!
她进入海中时早就记清楚了路线和场景,明明可以走些海妖稀少的地方直接逃走,可惜她真的又捞又贪。开溜后第一件事便是顺着记忆中去了最景观最为华丽,珍宝点缀最多的一处宫殿。
此处明明如此庞大华丽,但居然几乎没有守卫。
随之游心中奇怪,但脑子早就被珍宝迷得思考不得了,蹑手蹑脚进入宫殿内,好一番搜刮。
一开始她还见到什么偷什么,到了中期已经有所挑拣了,到最后她直接把一开始拿的放了回去,非稀世罕见之物不动手。
在一番挑挑拣拣中,随之游整个人被资本主义腐蚀得丧失良知只剩贪欲,刚进来的紧张慌张也被这漫长时间里无人找来的现实所安抚。
可惜她全部不知道,不是没人找到,而是一堆海妖围在宫殿附近不敢进去。
这个时间,是重殊的休息时间。这新宫殿虽然还在不断完善修炼,重殊刚来不久,但是脾气之乖张无妖不知,怪癖又多。其中一条就是不能容忍别人打扰他入睡。
因此这会儿,谁也不敢进去,更别说通报,直得齐刷刷围在外面守株待兔,绝不敢瓮中捉鳖。
她不记得自己搜刮了多久,走到哪里,直记得在那个宫殿里,她打开了一扇朱红色的门。J
率先看到的便是漫天飘扬的纱织帷幔,房间内无比的昏暗,只有几颗夜明珠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在这昏暗之中,奇异的芳香幽幽传来,恍惚可以看见房间内无一物不是珍稀奇宝。
随之游的贪念却陡然消失了,因为打从踏入房间起,她便感觉背后像是缠绕上了什么阴湿冰冷的东西,让她起了一身冷汗。
慢慢的,这芳香之中,淡淡的腥味传来,却令她不由自主地顺着这味道漫步走去。
待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站在了一个巨大的蚌壳形状的寝具面前,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放置在床边,散发着幽绿色的光。
昏暗之中,她仿佛看到了一双森森的竖瞳睁开,立时吓得后退半步,却被附近的杂物绊得一摔跌坐在地。
骤然间,私有狂风,房间内的黯淡光芒尽数大亮。
她看见极为一名漂亮精致的华贵少年,他上半身微微坐在床中,皮肤皎白,莫名惑人,下半身是硕大的鱼尾盘踞。
他刚睡醒一般,眼眸纯澈,“你是……凡人?为什么在这里?”?S?
随之游小声道:“我到处逛逛。”
他“哦”了一声,撑着身子,笑了笑,“我刚刚就感觉有人在这里呆了很久,你很喜欢这里吗?”
“喜欢,这里好多珍宝。”
随之游看他并无敌意,便坦诚道。
“这样啊。”他了然点头,眼眸便有了些弧度,仿佛被女娲青睐过的面容笑意更盛,将比所有珠宝都要耀眼绝美。下一刻,这笑中便只有阴冷沉郁,摄人心魄,“那你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话音刚刚落下,房间内无数帷幔却陡然化作鳞片层声的巨蛇将她生生从地上缠绕举在了半空中,狠狠收紧了力道。
“当啷当啷——”
晃动中,无数珍宝首饰尽数从她身上滑落,摔了一地。
随之游:“……”
她挣扎得更厉害了。
重殊的鱼尾巴拍打了下水面,他身姿优雅地游动,立在了她面前,两根手指捏住她下巴。
重殊眼睫翕动了下,灰眸纯净如水,“我的东西也敢偷,不知道我是谁么?”
随之游被几天蟒蛇缠得肺都要炸了,“小的知错了!小的不知!但大人一定身份显贵,不然怎么非珍宝不收!”
重殊指尖闪过点光芒,轻轻摩挲她的下巴,低语,“海中枯骨这么多,不过总是孤单,你便陪着他们,如何?”
随之游面色涨红,浑身瑟缩,黏腻的鳞片贴着她的肌肤,将她拧得接近窒息。她看着重殊的殷红薄唇一张一合,倨傲盛艳的脸上仍笑吟吟的。她几乎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两手无助地捶打着缠绕她的蛇尾。
最后,她决定豁出去,无力的两手直接拽住他的衣领狠狠将他扯到身前吻过去。
重殊微微睁大眼,白皙脖颈上的青绿血管鼓动着,两人呼吸的热气纠缠中,一滴汗水从他耳后低落到脖颈的狭长锁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