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此时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跟在百姓们身后排队。
他正老神在在地观察着郡城外的情况,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喧嚷声。
城门站岗的士兵立刻快步过去察看情况。蒋裕也跟着看过去。
“怎么回事?”
一个老妇人道:
“军爷,这妇人好像得了病,挺严重的,我说让她男人来找军爷,他们死活不肯。”
他指着的是一对中年夫妇,穿着洗得发毛的粗布衣服,男的扶着女的,女的唇色惨白,额发都被汗水打湿了。
那男人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的,看到眼前的士兵很是紧张:
“军……军爷,贱内就是腹痛,不传人的!求您让咱进城看个病!”
蒋裕微微皱眉,难道肃城的郡城如今不许病人入城吗?
正这么想着,便见那士兵上下打量了那夫妇几眼,然后转身快步跑到城门口,跟守门的人说了几句。
没多久,里头便驶出一辆马车,来到了那对病人夫妇面前,驾车的人道:
“病人和家眷上来吧,送你们去医馆!”
这是蒋裕怎么也没想到的发展,那回话的男人显然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都呆了。
“军爷……这……这怎么好……”
好一会儿他才手足无措地道。
那士兵却理所当然地道:
“你不必不好意思,郡王早就吩咐过了,有急病或因病不便行走者,都可优先进城,且城门派马车护送!”
那先前说话的老妇人此时笑着道:
“我就说你们这种情况要主动找军爷嘛,还不听,看看,军爷们这不马上就派车送你们了吗?这不比你背着她上医馆省劲儿多了?”
听那意思,这竟然是常态。
望着那对夫妇千恩万谢爬上车的背影,听着百姓们议论着之前谁家的孙子扎到大腿,也全靠郡王让提供的马车及时把人送到医馆才保住命,蒋裕心中大为震撼。
早就听闻慎郡王仁德之名,可他完全没想到这位郡王能为百姓考虑得如此细致周到。
目光扫过那些含笑看着马车远去的百姓,以及面对百姓道谢爽朗地回应“分内之事”的士兵,蒋裕突然便明白这里的百姓与士兵与别处到底哪里不同了。
这些人身上,都有一种获得依靠的安心感,他们的眼中都有着对未来的期盼与希望。
不像其他地方,底层的百姓总死气沉沉,总让人觉得他们活得麻木而无望。
而军民之间的关系,也不像其他地方那样,守城士兵随意欺辱百姓,百姓们敢怒不敢言。
这里的士兵们,似乎一点都不觉得他们对百姓亲和一点就降低了自己的威信,而百姓们,也是发自内心感激尊敬着他们。
军民相和,莫过于如此。
而且,这些士兵们一个个都挺壮实,脸色红润,军装体面,拉出去说是禁军上兵也有人信。
百姓们也不像其他地方那样瘦骨嶙峋,一个个有说有笑,一看就活得很有奔头。
可这,真的是一个苦寒边城应有的样子吗?
排队走进城里,触目所见更是一派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这肃城之中,虽说繁华不及京城,可百姓们叫卖摆摊,逛逛买买的那份其乐融融绝不比京城差。
北地好几个边城都战火连连,肃城离燎原只百里之隔,这些百姓们为何会如此安心?
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慎郡王?
蒋裕身负皇命,虽然嘉佑帝也没明示他到底想知道些什么事,但肃城如此不同的景象,确实值得探寻一番。
他招了招手,让随从过来:
“你去打听一下,郡王在城中风评如何,他来肃城后都做了些什么事?”
那随从正要领命而去,身后一个百姓打扮,身形微胖的壮汉,突然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道:
“蒋大人,想知道什么,直接去问郡王本人不就好了。”
蒋裕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队厢军,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你……你们要干什么?”
来人道:
“郡王已经恭候多时,请吧!”
蒋裕虽然没有独当一面干过什么大事,却也知道,此情此景,郡王想必是早就发现他了。
他微服入城,身边的人本就不多,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跟着垂头丧气地跟着他们走。
连他都已经被发现了,城外那仅仅一个都的禁军,情况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路上,蒋裕的心沉到了谷底。
慎郡王如此做派,莫非是要拥兵自立?
那他这样来探查情况的钦差,岂不是要落得个有去无回的下场?


第44章
被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路, 下轿子的时候,蒋裕的腿有些发软。
被人搀扶着一路走进了郡王府的宴客厅,便见上首坐着一个龙章凤姿的年轻男子, 他穿着玉白色圆领蛟龙袍,头戴玉冠, 大袖飘飘,俨然一派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蒋大人远来辛苦,不如先坐下用些餐食?”
他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 仿佛一个热情好客的主人。
但仔细看, 便能发现他的笑意是不达眼底的。
蒋裕哪里敢用饭,万一饭菜里下了毒,他岂不是嫌命长了。
见他战战兢兢的样子, 李洵也无心过度恐吓这个年过半百又长途跋涉而来的老者, 直入主题道:
“不知道蒋大人此次来有何公干?且说一说, 本王能襄助的,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钦差队伍一入肃城境内就已经处于监视之下, 他自然不怕他们打探到真正要紧的秘密。
他唯一要确定的便是皇帝对于前任郡守的态度。
秉公处置与袒护, 对他而言,各有各的应对方式。
蒋裕哪里敢说啊,皇帝交给他的两个任务,一个是给肃城郡守的密信匣子, 一个就是监察这位郡王是否有异动。
这两样,是一样都不能让郡王知晓的。
见他这种反应, 李洵便心中有数了, 这位蒋钦差, 竟是什么也不知情。
轻嗤一声, 他道:
“肃城前郡守纵容妾弟私放印子钱, 使城南数十户良民家破人亡,数万百姓沦落为奴,本王上了折子还送了部分证据到京城,请朝廷尽快处置,难道蒋大人并非为此而来?”
听到这话,蒋裕控制不住地一脸震惊。
皇帝召他前去的时候,完全没提过这件事啊。
他的第一反应是莫非郡王为了夺权,有意诬陷那位郡守。但仔细一想,若仅仅诬陷,随便编造几人十几人岂不省事,可郡王却说,事涉数万人。
“下官对此并不知情。”
蒋裕有些底气不足地道。
李洵道:
“本王说一千道一万,蒋大人或许也不愿意相信。那么,便请你穿上官服,摆上钦差仪仗,亲自去听听百姓们的诉求。”
蒋裕只能照做,等他穿好了官服,坐着轿子去郡城中心的时候,被他留在城外的禁军也已经带着仪仗在那里等着了。
先前带他来的那个小胖子军官发话道:
“前郡守所作之恶,郡城人人皆知,蒋大人可随意选择一条街道,都能有所耳闻。”
蒋裕随意选了一条人多的街道。
二十禁军开道,举着“钦差”“肃静”的显眼红色木牌,蒋裕穿着官服骑马被护卫在中间,而身后则是其余拱卫的八十禁军。
这样隆重的阵仗,让路上的百姓们纷纷避让到街道两边,但他们的焦点全都聚集在了蒋裕身上。
蒋裕听到他们在议论:
“钦差终于来了,肯定是来处置那恶吏郡守的吧?”
“朝廷办事也太慢了,都好几个月才来查办!要不是郡王,这么几个月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被那恶吏害死!”
“希望朝廷赶紧砍了那前郡守和他那小舅子庞老爷,最好在肃城就砍,别押到京城,也好让那些被他们害得家破人亡的人们能亲眼看看!”
“我听人说,朝廷也可能会怪罪郡王擅自羁押地方官呢,好担心郡王会被降罪……”
“他们敢!郡王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咱们这些百姓,谁敢降罪郡王我头一个不答应!”
“对,那钦差要是这么糊涂,咱直接把他们撵出肃城去!”
……
这样的议论一路走一路都能听到,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人拦马喊冤的,全都是控告郡守与他那妾弟的。
那些显然是直接受害者。
他们控诉罪行的时候,其余百姓也都义愤填膺,七嘴八舌地进行着补充,显然都知道那郡守与其妾弟的恶行,纷纷跪地恳求他一定要砍了那郡守的脑袋,给他们张目。
从中午到下午,总共一个多时辰,他走过了郡城的数条街道,一路所遇见的都是这样的百姓,这些百姓甚至一路尾随,跟着他一起来到府衙,还不肯退却。
他走进府衙时,府衙外已经聚集了上万百姓。
那一双双眼睛殷切地注视着他,都在等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而慎郡王本人也负手而立,在府衙等着他了。
“蒋大人,肃城的情况本王早已经上书父皇说清楚了,也附上了部分证据,前任郡守恶行昭昭,百姓深受其害,你代天子巡牧也是亲眼看到的,而今如何处置,该有个决断了吧!”
蒋裕这五十年的人生里,哪怕不受重用,也从未遇到过如此让人头皮发麻的事情。
那郡守确实恶行昭昭为害一方,按理就是该直接砍了以平民愤。
可他仅仅是来探查情况和给郡守送密折的,哪有什么权力处置郡守,况且皇帝给郡守送密信,还让他勉励郡守,明显就没有处置郡守的意思。
他下意识抹了抹头上的汗珠,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地道:
“这……这……具体如何处置,要待下官回京禀报陛下才有定论……”
李洵却不肯放过他:
“事发好几个月,本王早早就上了折子,呈上了证据,蒋大人也亲自了解了情况,却如此答复,莫非是想袒护那恶吏?”
他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或者说,你其实并非朝廷所派的钦差,而是前郡守的同伙,假冒钦差是想营救他们?”
百姓们顿时对他怒目而视。
蒋裕吓了一跳,赶紧道:
“郡王误会!下官是如假包换的天子钦差,下官的巡抚敕书,告身文书与驿站通行文书都在此,绝非假冒之徒!”
说着就把他所说的这些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都拿上来。
李洵一一翻看后,道:
“有御印,通关文书上有各驿站印鉴,告身文书上的描述与画像也与本人一致,看来确实是钦差无疑。”
说着,又让人把这些文书展开,拿到百姓们面前展示。
蒋裕见身份得到认可,顿时松了口气。
可他这口气还没松完,便听李洵继续道:
“你既是钦差,便对五品及以下官员有直接处置权,肃城前郡守正在此列。蒋大人如此支吾推诿,是何原因?”
他清凌的目光上下扫视了他一遍,带着洞若观火的了然道:
“莫非父皇根本就没给你相关指示?”
蒋裕顿时浑身一僵。
肃城百姓对那前郡守恨之入骨,若让百姓们知道皇帝根本没有处置那郡守的意思,岂不是会立刻激起民愤。
哪怕他不得重用,但身处翰林院多年也是见过皇帝几回的,再加上朝中发生的各种事,他对皇帝的脾性多少有些了解。
嘉佑帝还是很注重民望的,若他捅出了篓子,让肃城百姓对嘉佑帝心生怨愤,他回去绝对讨不了好果子吃。
想到此处,蒋裕头上的冷汗更多了,感觉汗水滴了下来,他忍不住又擦了擦。
“不……不是……”
哪怕他什么也没说,百姓们看他这心虚的样子,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李洵严厉地道:
“蒋大人!事涉数万百姓,你这样支支吾吾,大家还以为陛下有意袒护那恶吏郡守!为使父皇圣意不被误解,还请你务必把父皇的指示原话告知大家!”
百姓们纷纷附和:
“对啊对啊,皇帝到底怎么说的,难道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成?”
“朝廷拖了这么久不处理,不会真的是有意袒护那贪官恶吏吧?”
蒋裕有心想编几句冠冕堂皇的假话,却又怕落下假传旨意的罪名。
可实话实说,那就纯属找死。
正在他左右为难之际,李洵下令道:
“蒋大人不肯说,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来人,检查钦差的行李!”
看蒋裕的反应,他应该是不知道肃城郡守所做的事情的,而嘉佑帝明显又是要袒护前郡守。既然不经过钦差本人亲口传递,那就必然是有密信密旨一类的东西。
这些,一般都是钦差随身携带的。所以要查是很好查的。
一队厢军立刻领命要来检查蒋裕的行李,他随行的禁军立刻拔刀相向。
十人对上百人,厢军这边的气势立刻就弱了。
李洵见状丝毫不慌,轻轻一击掌,就见府衙内立刻冲出数百厢军,最前头的数十人,手中的弓箭正蓄势待发地瞄准了站在内堂的钦差与禁军。
面对绝对的人数优势碾压,以及瞄准他们的弓箭,禁军的气势顿时就矮了下去,任由那一队厢军去拿走了蒋裕行李中一个有着御用封泥的木箱子。
蒋裕顿时急了:
“殿下!陛下有言,此物须由肃城郡守亲启!您要公然违抗陛下的旨意吗?”
听到这威胁,李洵微微一顿:
“由他亲启?”
“好吧。来人,将肃城前郡守带上来!本王倒要看看,父皇到底给这位残害百姓的郡守下了何等密令!”
说完,便让前排的厢军收起了弓箭退后,这令现场的气氛顿时少了几分剑拔弩张。
没多久,前郡守就从府衙大牢被带了上来。
几个月来,李洵既没折磨他,也没不给他饭吃,所以这人和之前相比没多大变化。
虽然没穿官服,可外头的百姓一眼就认出他来,眼中顿时溢满了仇恨。
看到李洵,那郡守也是一副恨不得要生啖其肉的样子。
李洵无视他的张牙舞爪,指了指面前的蒋裕:
“这是钦差蒋大人,专门代父皇来肃城巡视的,据说父皇有密旨要给你,拿去打开吧。”
前郡守看了看面前那手中持刀的禁军和钦差仪仗队,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亮光。
他一把抢过那封有御用印泥的箱子,狂喜道:
“陛下有密旨给我!慎郡王,你完了!你完了!”
说着,他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封有御用印泥的箱子。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看里头的内容,就被李洵轻轻伸手一夺,拿走了。
“还给我!”
前郡守顿时扑过来要抢,被厢军及时按住。
李洵微笑着对蒋裕道:
“蒋大人,印泥是前郡守亲自开启,这可不算本王抗旨。”
蒋裕:……
李洵不理会已经震在原地的钦差,拿出了那箱子里的东西。
一封奏折——他亲自写的那封。
还有一封是皇帝的亲笔书信,信中写着:
“朕信重吴卿,以肃城相托。望卿尽忠职守,履牧民监察之责。”
前郡守便是姓吴。
牧民是郡守的本职工作,至于监察谁,虽然没有明着说,却不言而喻。
看完这短短的一行字,李洵心中平静无波,面上的微笑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副似乎颇受打击的模样。连拿着信纸的手也垂了下来。
而那被按住的前任郡守,见状立刻意识到这是自己翻身的机会。
他拼命一挣,顿时就挣开了两个厢军的钳制,迅速地夺下了李洵手中的匣子与御笔书信,他先是看到了那御笔书信上的内容,愣了愣,又看到了那匣子里的奏折,封皮上的内容已经表明这是慎郡王上书的。
他顿时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慎郡王,就算你参我又如何!陛下说信重于我!陛下说信重于我!”
“慎郡王,面对陛下的亲笔书信,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他一来就已经发现了,现场除了钦差禁军就是本地厢军,完全没有郡王的护卫营,只要他能借着陛下和钦差的威势重新降服厢军,慎郡王今日便插翅难逃。
前郡守整了整衣袖,双手拿着那一张御笔书信,像是拿着尚方宝剑一样,威严地看向一旁的厢军:
“陛下亲笔书信在此,令本府继续履行牧民监察之责!尔等还不速速将谋害朝廷命官,意欲作乱的慎郡王拿下!”
在场的厢军,没有一个人动。
前郡守一瞪眼,浑身的官威更重:
“怎么,你们要当着钦差大人的面抗命?”


第45章
见前郡守这仗着钦差与皇帝亲笔书信就嚣张起来, 并且试图重新掌权的姿态,府衙外的百姓们更加愤怒,立刻大声喧哗起来。
“这是什么皇帝, 竟然包庇如此贪官恶吏!”
“简直不把咱们百姓当人啊,事发好几个月才派人调查就不说了, 郡王都已经呈上了证据,他还视而不见,说相信这狗官, 让他继续管理肃城!”
“狗皇帝, 和那酷吏是一丘之貉!”
嘉佑帝无视郡守罪证的态度一被揭破,郡城的上万百姓对前郡守的仇恨便瞬间发酵成了对嘉佑帝的失望,愤怒与痛恨。
听到百姓们怒骂皇帝, 蒋裕才从刚才的惊变中回过神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 嘉佑帝的密信里竟然写着这样的旨意。
难怪要叫他勉励这位吴郡守。
原来陛下已经知道吴郡守在肃城的所作所为, 却根本不在乎,反而派他这个钦差来给其撑腰。
一时间, 他觉得这简直荒谬极了。
罪证都送上去了, 数万百姓深受其害,皇帝却选择包庇支持酷吏,这真的是明君所为吗?
就在百姓们谩骂的时候,厢军虞侯阳钺却率先站出来大声怒斥道:
“你这狗官, 残害无数百姓,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平民愤!你有什么资格重新执掌肃城?”
说着, 他大声疾呼道:
“兄弟们, 乡亲们, 你们愿意让这狗官继续践踏迫害我们与家人吗?”
厢军们立刻大声回应:
“不愿意!”
百姓们也跟着呼喊:
“不愿意!绝不愿意!”
“大胆!你是哪里来的小卒, 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前郡守怒目圆瞪喝骂道。
但他的心中已经有些慌乱。
事情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原本他以为, 府衙里没有看到郡王护卫营,只有厢军。只要收服了厢军,慎郡王便只能束手就擒。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钦差与禁军在前,还有皇帝的亲笔书信,这些厢军竟然不听他使唤。
阳钺根本不理会他,红着眼眶,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双膝跪地,掷地有声道:
“郡王,姓吴的这狗官害死无数百姓,榨取民脂民膏,折磨欺压了我们整整八年!我们肃城百姓绝不原谅他!还请郡王诛杀狗官,替百姓张目!”
其余百姓与厢军也跟着喊道:
“请郡王杀狗官,替百姓张目!”
一时间,万众一心,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李洵身上。
前郡守也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民怨沸腾,他根本压制不住。慎郡王真的敢杀他这个从五品的朝廷命官吗?
李洵看着激愤的百姓们,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一脸沉痛道:
“虽说子不言父过,但铁证如山,父皇却执意要包庇这贪官恶吏,实在令人失望。父亲做错了事,做儿子的自然是要纠正补救方不为愚孝。”
说着,他脸色一肃,高声道:
“请各位将士与乡邻放心,只要本王在肃城一日,便绝不允许贪官恶吏欺凌尔等!”
听出这话音不对,前郡守彻底慌了,厉声道:
“慎郡王,你是要违抗圣意吗?”
李洵大义凛然道:
“为了百姓,便是违抗圣意又如何!即使父皇降罪,本王今日也必要依律斩了你这酷吏及党羽,为百姓们报仇!”
听到这话,许多百姓与厢军都感动不已,望向李洵的目光就像在看舍身救世的天神。
“来人,将前郡守及其党羽拉出来,立即斩首!”
厢军们立刻领命而去。
百姓们大声欢呼起来:
“郡王英明!”
“郡王英明!”
一时间呼声震天。
很快,郡守的小舅子庞老爷以及师爷等人都被拉了上来。
眼看事态发展至今,前郡守吓得腿都软了。
他敏锐地意识到,慎郡王对皇帝并无畏惧之心,他真的可能会杀了他这个酷吏来拉拢民心。
“钦差大人救我!”
他连忙朝着蒋裕呼救。
想到自己的职责,蒋裕赶忙上前道:
“郡王!不可啊!身为诸侯王,您无权私自斩杀朝廷命官!”
这可不是李洵要杀的第一个朝廷命官,事到如今他已经没什么好顾忌的。
“此人犯下滔天罪行,按照律法千刀万剐也不为过!父皇既然不愿与民张目,便由本王来!”
说着,他看向那一百禁军,威慑道:
“各位禁军将士,若尔等不愿为这贪官拼命,便后退一步不要干涉,否则,刀剑无眼,别怪本王无情!”
说完,他便一挥手,刚才隐退到后排的弓箭手立刻上前,再次用弓箭蓄势待发地瞄准了各禁军士兵。
禁军们与那前郡守无亲无故,而且一路所听,也得知这郡守恶行昭昭确实该死,如何肯为了他拼命。
哪怕皇帝要责怪,那也是责怪慎郡王,他们这么多人,法不责众,即使受罚也不至于丢命。
这般一衡量,许多人便识时务地后退了一步。
人都有从众心理,同袍都退了,其他那些还在犹豫的自然也没什么顾虑了。
所有禁军后退一步,蒋裕独木难支。
前郡守绝望地发现,偌大的府衙,数万人在场,竟是没有一人可以保护他。
看到厢军们那□□的雪亮刀锋,他吓得魂飞魄散。
人,只有在真正死亡要来临的时候,才知道害怕,并且求生欲空前高涨。
什么尊严,面子,权威,过往恩怨,都不如活着重要。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郡王饶命!郡王饶命!下官知道错了!”
一边磕头一边急急地大声哭喊道:
“求郡王饶了我,从今往后下官一定忠心为郡王效力,绝不敢再冒犯郡王权威,绝不敢再欺压百姓啊!”
那头磕得相当真诚卖力。
但这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他并非真的知错,就算知错,被他害死的那些人,也不可能复活。
“斩!”
李洵果决地命令道。
负责行刑的厢军们,毫不犹豫地举起刀,砍向了前任郡守的头颅。
与他同时被斩杀的,还有他的小舅子与师爷等人。
看着身首分离的吴郡守,蒋裕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
而百姓们却振奋不已,看到那几颗狰狞的头颅,许多百姓纷纷拍手叫好,还有人喜极而泣,只觉得大仇得报。
阳钺率先下跪道:
“郡王,肃城军民将永远铭记您的恩德,从今往后唯郡王马首是瞻!”
厢军们立刻响应:
“唯郡王马首是瞻!”
这早就是他们发自内心的声音了。
如今厢军之中不知道多少人,做梦都想通过考核进入护卫营,去郡王身边效力呢。
入伍多年,他们受尽上官苛待压榨,吃不饱穿不暖,还要随时接受官府派遣去干活甚至卖命,多少人苦不堪言。
只有郡王来了以后的这段日子,他们才活得像个人。
吃得好穿得好,有足额的军饷,没有人敢随意践踏他们。
这样爱护他们的人不追随,难道他们还要追随从未管过他们死活的皇帝吗?
百姓们受到鼓动,也跟着一起高喊:
“唯郡王马首是瞻!”
等到散去的时候,这些人依然心潮澎湃,彼此议论着刚才的事情。
“真是痛快啊!皇帝靠不住又有什么关系呢,咱们有郡王!”
“对,有郡王庇护,看哪个贪官污吏还敢在肃城地界上作威作福!”
“别人我不管,反正不管以后朝廷派什么官来,我都只认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