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宁一藏在被子里的手紧紧攥住衣角，因为太过用力，手心都掐出了一道道红印。
“我们在玩捉迷藏，知乐躲起来了。”
他的声音语气却还是和平常一样，听不出什么差别，只是一颗心的跳动却失了正常频率。
司甜并没有怀疑什么，还自言自语：“他把鞋子刷了吗。”
季宁一说：“知乐刷了鞋子再玩的。”
司甜弯了下唇角，显然是想到了往事，就跟吃打包的肯德基一样，口中说着不吃不吃，最后还是吃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季知乐也是挺有责任感的小孩。
季宁一看着妈妈的笑容，心中有些酸涩，可能是知道弟弟不在，他问了一个平时绝对不可能问出的问题：“妈妈很喜欢知乐吗？”
司甜说：“他是我的孩子，我当然喜欢啦，我也很喜欢宁一的。”
季宁一睫毛微垂：“我也是。”
从记事开始就很喜欢，那时候还很小，记住的事情也不是很多，但知道妈妈很喜欢他，会陪他一起睡觉，会亲手给他做饭，带他出去玩，别人的妈妈都会打小孩骂小孩，但妈妈从来不会，妈妈只会亲他抱他，说喜欢他……
在季宁一心里，妈妈是最温柔最漂亮的人。
只是知乐出生后就变了。
他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以为他和妈妈又像以前一样，他一点都不记恨妈妈做过的不好的事情，妈妈给了他生命，也给了他很多爱。
但是不一样了，哪哪都不一样了，季宁一很想回到以前，如果知乐不在就好了。
这句话仿佛勾起了他心中恶魔，让他做出了很可怕的事情。
司甜轻笑了一声，心情愉悦地哼起歌，她唱歌跟季知乐一样，有些跑调，只是偶尔会忍不住哼唱。
季宁一说：“妈妈唱歌很好听。”
司甜脸有点红，她很有自知之明的，但季宁一好喜欢夸她呀，司甜揉揉他的脸颊：“谢谢宁一。”
他很乖地说：“妈妈不用担心我，你去睡觉吧。”
司甜说：“不用，我已经睡过午觉了，现在想待在你身边。”
季宁一心跳很快，他闭着眼，却完全无法入睡，他紧张又害怕，如果妈妈知道他没有等知乐就跑掉了，如果知乐真的消失了……
咚咚咚，季宁一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太响了，会被人发现吗？
如果知乐不分走妈妈那么多的喜欢，他也愿意给知乐一些的，他们原来是很好的。
妈妈又碰了下他的额头，轻轻柔柔的。
如果知乐在这里，妈妈就会去看知乐了，宁一努力说服自己他只是想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但却越来越慌张。
唇动了动，好像马上就要说出话来。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些声响，司甜说：“你乖乖睡觉，我出去看看。”
季宁一眨眨眼：“好的妈妈。”
司甜打开了房间门，祝盼的声音趁机飘了进来，季宁一听到了，她说：“一直没找到季知乐。”
咚，心里又是一声巨响。
宁一拉高被子，把头埋进去，他知道知乐在哪里，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听到祝盼话的一瞬，司甜是有点慌的，祝盼慌张的情绪感染了她。
祝盼语速很快地说：“我们刚才在玩捉迷藏，是我去找他们，但是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季知乐，我把外面都找遍了。”
司甜安慰着眼前神色慌乱的小女孩：“不要着急，你们躲藏的范围是哪些地方呢？”
祝盼说：“除了家里都可以，但外面我都找过了。”
司甜说：“可能知乐躲在家里了，我们一起去找找。”
祝盼却有点犹豫：“季知乐说不躲在家里。”
但想了想，她找了二十分钟都没找到人，也不会跑到其他地方，便跟着司甜在房子里找。
随着时间的推移，却仍然没有看见季知乐，祝盼更加慌了，唇被下齿咬得苍白。
如果季知乐出事了，奶奶爸爸妈妈可能会不要她的，他们原来就说过好多类似的话：
“成绩不好就不要你了。”
“照顾不好弟弟就不要你了。”
“不听话就不要你了……”
如果季知乐出什么事了，奶奶一定很生气，会告诉爸爸妈妈的。
在来奶奶这儿之前，妈妈就告诉过她了，要听话不要惹事，不然奶奶就没工作了，奶奶没工作她就没钱上学了。
祝盼眼睛红了，跑得更快，每个房间每个房间挨个看，她想读书的，在学校有好多同学，她们都是一样的，老师也喜欢她，从来不会说成绩不好就不要你了。
她们制造的响动让别墅里其他人也醒了，方姨是第一个醒的，看见到处乱窜的祝盼，她斥责道：“怎么了？盼盼你跑什么啊，不要打扰别人睡觉！”
看到亲人，祝盼又惊又怕，抱住奶奶的胳膊：“奶奶，我找不到季知乐了。”
方奶奶大惊失色：“什么，他跑哪儿去了？！”
程扬姣也醒了，听到这句话倒没有方奶奶的慌张，她语气沉着，安慰着惊慌的祝盼：“发生什么事了，好好说出来，别着急，别墅外都有监控的。”
祝盼知道什么是监控，来之前奶奶告诉过她，别做什么坏事，监控都会拍下来的。
她说：“我和季宁一，季知乐一起玩捉迷藏，我一直没有找到他们，后来看到了季宁一在外面，他好像生病了，就回去休息了，但我一直没有找到季知乐，都快半个小时了。”
方奶奶一听祝盼的话，顿时一巴掌拍在了小女孩背上：“你玩什么不好，玩这种危险游戏，现在才来告诉大人，要是知乐出什么事了，你也别回去了，就在这儿打一辈子工！”
祝盼咬着唇，不敢说话。
程扬姣皱眉：“别恐吓孩子，我们先去看监控，大门都锁上的，他们出不去的。”
司甜按住小女孩的肩膀，程扬姣的话也让她冷静下来，安慰道：“没关系的，别哭，玩游戏不是什么错事。”
“一起去看看监控吧。”
用电脑调出半个小时前后花园的录像，监控是对着菜地的，也能看到大半个后花园的场景。
她看见季知乐在刷鞋子，身子背对着监控，还挺努力，他晒了鞋子便去跟祝盼说话，祝盼蹲在菜地里。
司甜问：“盼盼在做什么呢？”
祝盼已经没哭了，她有点不好意思：“我在捉虫子，菜地里的虫子很多，我在家的时候也会把吃菜叶的虫子捉掉。”
“你不怕虫子吗？”司甜问。
祝盼说：“不怕，它不会咬人，而且还能喂给小鸡吃。”
“盼盼真是个勇敢的小姑娘。”司甜说。
她觉得刚才的祝盼很可怜，被奶奶责骂又挨了一巴掌，什么都不敢说，还在默默自责。
司甜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但她从小到大身边同学朋友却不乏有弟弟妹妹的，有弟弟的尤胜，她们很讨厌弟弟，或许长大了关系会变好，但一辈子不相往来的也有，小时的影响会伴随人一辈子的。她便想安慰安慰祝盼，这个女孩小小年纪已经被家庭教育得能干又懂事了，司甜却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鲜少受到大人表扬的祝盼心里暖暖的，她觉得只要季知乐妈妈不骂她就好了，没想到会受到这样的温柔待遇。
她觉得季知乐的妈妈好温柔好漂亮，就算季宁一有弟弟，他妈妈也应该不会说，如果弟弟掉了我们也不要你了这句话吧。
三个小孩是在玩捉迷藏，偶尔会有消失在监控画面的时间，那是小孩跑到了边上，只是没一会又会出现在画面里。
到了季知乐藏的时候，他拉着季宁一的手走到了边上，走出了监控范围，场景里只有祝盼一个人，数完数后去找人。
录像快进，一直到祝盼找到了季宁一。
两个小孩一起出现在了画面里。
程扬姣问：“盼盼，你在哪里找到宁一的？”
祝盼说：“在树上，宁一在外面，我叫他，他就回来了。”
程扬姣皱眉：“门都锁上的，他怎么出去的，爬墙吗？”
“司甜，我们去看看宁一。”
司甜嗯了一声，她心跳有些快，像是事情的发展超出预料，这是一种警示一种提醒。
司甜喊了一声系统：“小爱，我要知道季知乐现在在哪里。”
小爱一如既往地说：“宿主，这我没有权限知道。”
只是语气莫名有点虚。
司甜还想说什么，程扬姣已经敲响了季宁一的房间门，司甜只能按捺住敲诈系统的想法，人是无法一心两用的。
门咚咚响了两声，季宁一就把门打开。
他站在门口，穿着白色的长T，脸色有些白，仰起头看她们：“妈妈，奶奶，怎么了？”
程扬姣说：“宁一，我们没看到知乐了，刚才我们看监控发现你和知乐一起去躲藏的，你知道他躲在哪里的吗？”
季宁一摇摇头：“奶奶，我也不知道，我一开始是和知乐躲在一起的，但后面担心一起被发现，我们就躲在不同的地方了。”
他声音低低的，像是在道歉：“后花园里的大树旁边有扇小门，我和知乐一起从小门里出去了。”
“那你躲的哪里，最后看见知乐往哪边跑了？”听见他们出了外墙，程扬姣的声音顿时凌厉起来。
季宁一微微瑟缩了下，抬起头看向司甜，他眼睛微微有点红，像在害怕，带着微许的水光。
司甜心软，弯下腰轻轻抱了一下他：“没事的，宁一别怕，奶奶只是太担心知乐了，你告诉我们看见知乐去哪儿了就好了。”
季宁一点了点头：“我看见，知乐往大门那边跑了。”
程扬姣看向季宁一，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说话太大声，现在放柔了声音问：“宁一生病了吗？”
季宁一点点头：“有点头晕。”
“那你好好休息，我和妈妈去找知乐。”程扬姣说。
季宁一拉了拉司甜的衣袖，手轻轻圈住她的脖子又乖乖地松开：“那我睡觉了，妈妈。”
司甜把他抱回床上，季宁一也很快没有挣扎，用着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睛看着她。
“宁一别担心了。”
季宁一点点头。
他看着妈妈和奶奶走出去，是去找知乐了。
他捏紧了手，手心全是冷汗。
又说谎了，为什么又说谎了，他知道知乐在哪里，他是故意的。
奶奶问他时，那些谎话好像可以不经过思考不经过犹豫就说出来，好像在脑海中早已经搭建好了谎言结构，甚至有一瞬间那些谎话会自我完善，告诉他事情真相就是这样的。
他也在说服自己，但是一瞬间心咚了一下，有破绽的，知乐不会往大门那边跑，知乐想要藏起来就要找个没人的地方，那边没有躲藏的地方。
宁一把脑袋缩进了被子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已经害怕紧张得想要全部告诉妈妈，但看到她们的时候又说了谎话，他太怕不被喜欢，被人批评。
出了房间，程扬姣语气有些沉重：“我们先去宁一说的那扇门那里去看看。”
“原来家里养了狗，专门给它做了一扇门让它可以出去，这些年也快忘了。”程扬姣解释道，只是面色有些沉，“没想到知乐他们会发现从这里跑出去。”
发觉到婆婆的自责，司甜说：“宁一刚才说了，知乐朝大门那边跑的，他虽然调皮，但一个人也不敢去陌生地方，不会跑太远的，妈别自责。”
听到这句话，程扬姣扬了下眉梢：“你还挺会安慰人。”
司甜说：“哪里哪里。”
她只是不会遇事就指责人，出现这样的事没有谁是乐意看到的，既然如此还不如大家一起齐心协力应对。
“宁一今天怎么生病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中暑了吧。”司甜说。
“这种天气小孩也不会中暑，待会找到知乐你多问问他。”程扬姣说，“宁一一向懂事，只是懂事对于小孩来说是一种很有压力的夸赞。”
小孩总是想得到大人，父母的表扬，会为了一句话努力去做。
但懂事太宽泛了，成绩好是懂事，不调皮不发脾气是懂事，不挑食是懂事……
为了得到一个懂事的表扬压抑自己，并不是好事。
司甜点头：“我知道的。”
她们围着外墙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眼看着时间流逝，司甜越发着急，这已经超出她的意料了。
“小爱。”
系统的声音弱弱回应：“我在呢。”
“季知乐现在在哪里？”司甜的声音很严肃，没有半点平时的轻松调笑，“我希望你能尽快告诉我，如果季知乐真的出了什么事，不仅我的任务完不成，你也会因此受到惩罚。”
系统悚然一惊，不知道宿主为什么猜得这么准，明明它什么都没透露的，系统想哭。
司甜又在催促：“时间不等人，去晚了季知乐怎么办？”
小爱弱弱地说：“没事，季知乐现在生命状态还很好的。”
司甜松了一口气，脸色也稍微轻松了点：“那说明你能找到季知乐的对吧，告诉我地方。”
小爱：……所以刚才宿主是故意的吗？
“不给就自杀。”又是非常熟练的威胁语气。
小爱：“……西偏南35度的方向。”
“更具体的就真的没有了，我只能感知到拯救对象的实时状态，没有确切的实时位置，这会侵犯人隐私的！！”
司甜啧了一声：“那你的作用可真不多。”
西偏南35度……
司甜思考几秒，果然放弃：“别说东南西北，直接说上下左右。”
小爱：“你的左后方……”
司甜转过头，发现左后方是一片树林，她叫上程扬姣：“妈，还有没有人，我们去树林里找找知乐。”
程扬姣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我们先去，我打了电话了。”
……
季宁一并没有睡觉，妈妈和奶奶离开后，他掀开被子爬下床，站在窗户后，借着窗帘遮挡，看着他们在找季知乐。
他故意告诉了她们错误的方向，她们应该找不到的。
那这样，知乐就会消失了吗？
人要如何才能消失呢，只有死亡吧，但脑海中浮现出这个词语时，季宁一身体却是一颤，他一直在避免使用这个词语，像是一种自我虚构和说服，一旦意识到，便会产生能吞没人的胆怯。
他害怕妈妈发现，害怕他们所有人知道他不是一个乖小孩，他做了很坏的事，还会骗人。
但还害怕知乐害怕。
他和知乐一起长大，知道他很胆小，他们一起睡觉的时候，知乐晚上都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非要他陪着了，他床上很多玩偶，他喜欢抱着玩偶睡。
知乐把他最喜欢的玩偶借给了他很久，没让他还。
知乐爱哭，爱撒娇，怕疼，受了一点伤就会流眼泪。
他走出树林的时候好像听到知乐摔倒了，会流血吗，知乐会哭吗？一定会的。
宁一觉得心口很不舒服，有些酸涩有些疼，让他很想掉眼泪。
宁一捏紧了拳头，他觉得自己才是胆小鬼，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又不敢承认，原来撒谎比承认容易多了。
透过窗户，宁一看见妈妈和奶奶朝树林走去。
她们会找到知乐吧……
宁一换上鞋子，悄悄走下楼，跟在她们后面一起进了树林。
再次踏入熟悉的地方，宁一有些怕，他记性很好，知道他们刚才躲的地方，妈妈和奶奶也是顺着这条路去找的。
她们会找到知乐的。
当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念头时，宁一悄悄握紧了拳头，那他要怎么办呢？
他想不出什么办法，好像撒谎也不行了，只是跟在妈妈和奶奶后面，渐渐到达他和知乐躲藏的地方时，他却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小小身影。
宁一睁大了眼睛，前方有一棵大树，他认出那棵树就是知乐说他们躲在后面的树，可是现在知乐不在这里，他会去哪里？
一股恐慌席上宁一心头，他完全慌乱了，意识到事情并没有按照他想要的方向发展，知乐是一个人，会自己跑掉。
周围很多树，很多草，很多枝丫，宁一在书上看到过，这样的森林里会很危险，小孩子不能去，很容易丢掉性命。
那知乐也会吗……
他很害怕，眼睛一瞬全红了，眼泪也快落下，宁一终于意识到，他不想要知乐死掉，不想让知乐消失。
他此刻才完全变成了一个快满七岁的孩子，无助恐慌，再没有了懂事乖巧作为掩盖。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他看着前方妈妈的身影，唇动了动，朝妈妈跑去：“妈妈。”
他大声喊着。
司甜听到声音回过头，便看见朝她奔来的宁一。
她很诧异：“宁一你怎么在这？”
宁一声音哽咽：“我，我也想找到知乐。”
他这次没说谎了。
妈妈摸了摸他的头，很温柔的说：“你现在生病了，应该好好在家休息，我和奶奶会把知乐带回来的。”
宁一的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他声音都在发颤，脸色唇色都是苍白的：“妈妈，对，对不起，是我，是我把知乐扔在树林里的。”
第40章
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
司甜有一瞬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宁一,你说什么？”
季宁一此刻眼里含着泪水，又强忍住，只是小小的身体似乎都在发颤,声音哽咽着快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却再次说：“是我，我把知乐丢在这里的。”
话一说完,那些强忍的泪水也忍不住全掉了下来。
他哭不像季知乐那样哇哇大哭，是没有声音的,只是肩膀抽动，带动着小小的身体也在颤抖,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一个孩子这样哭很让人心疼。
司甜愣住了,涌上心头的一瞬是不敢置信，宁一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他们两兄弟平时感情很好,知乐把自己的奖品给宁一,宁一帮知乐画画,教他拼音。
为什么现在会这样……
只是看着季宁一流泪的模样,司甜却什么话都问不出口。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宁一哭，他是很坚强的小孩，不会轻易哭，是很乖的小孩，也不会被人批评。
此刻眼睛红得像兔子，接触到她的目光又低下头，肩膀在小幅度地颤抖，已经怕到极致,但还是说了实话。
司甜心头又酸又软,她蹲下身,抱住季宁一：“别哭了，宁一先告诉妈妈，你把……”
她把丢掉两个字咽回了口中，虽然这是季宁一说的，但她觉得再从她口中说出会伤害到季宁一。
“你走的时候知乐在哪里？”
季宁一泪眼朦胧，指着那棵树：“在那里，但是他现在不见了。”
司甜拉着季宁一的手往他说的大树那边走去，果然在大树下看见草木被踩过的痕迹。
“知乐说，我们躲在这里，我，我走了……”他喉咙里发出呜咽一声，又伸手拼命捂住，只是眼泪掉得更凶了，沿着指缝滑落，小小的身子都一抽一抽的。
司甜倾身抱住他：“别哭了，我们一起去找知乐，会把他找回来的。”
她没有问季宁一为什么要这样做，此刻不是一个好时机。
季知乐需要她们去找到。
季宁一太难过太害怕了，一直在默默掉眼泪。
司甜站起身，拉着季宁一的手去找人，她喊：“季知乐。”
季宁一紧紧抓住她的手，带着泣音的声音有些沙哑：“知乐。”
司甜正想把系统喊出来，要个确切的位置，这树林还不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人。
如果季知乐是被丢到这里的，他一定会很害怕，本来就不是胆大的小孩。
季宁一拉拉她的手，声音还抽噎着：“妈妈，我们去这边找。”
这里树更多，他觉得知乐会躲在树后面，但他却不敢把这句话告诉妈妈，如果妈妈又觉得他在说谎怎么办，他今天说了好多谎。
但妈妈说：“那我们就去这边。”
季宁一抓紧了司甜的手，他们一起喊着季知乐的名字，然后没过一会儿，听到了轻微的回应。
司甜眼睛一亮，拉着季宁一的手快步朝出声地走过去。
地上的青草有被踩踏过的痕迹，司甜又喊了一声，听到了更明确地回应。
“妈妈。”
听到季知乐的声音，两个人几乎是小跑起来，接着他们就在一棵树下看见了季知乐。
季知乐眼睛都哭得有点肿，坐在地上，紧紧地靠着树，衣服裤子都弄得青一块黄一块，是青草和泥土的痕迹，微卷的头发上也飘着两片黄叶子，手紧紧攥成拳，似乎捏着什么东西。
他们看见季知乐的瞬间，季知乐也看见了他们，一下爆出了响亮的哭声。
“呜呜，妈妈！”季知乐朝她奔来，蹲得太久，跑过来时都有点跌跌撞撞。
司甜几乎没有意识到就松开了季宁一的手，她抱住已经扑向她的季知乐。
季知乐看上去太可怜了，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绵羊，浑身都弄得脏兮兮的。
季知乐抱住司甜的腿就开始了大哭特哭：“呜呜呜，妈妈，我好害怕。”
他向来以一个坚强勇敢的形象自诩，因为害怕哭得这么惨烈场景闻所未闻。
一边哭着一边抱住司甜大腿抱得更紧：“一个人都没有，呜呜，我好怕有怪物吃掉我，呜呜，妈妈。”
头往她腿上蹭，还打着哭嗝，身体一颤一颤的，司甜心里酸涩得能滴出水来，把他抱起，拍着季知乐的背：“没事了，妈妈找到你了，我们回家。”
“我要回家，呜呜呜。”季知乐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还用脸在上面蹭了蹭。
季知乐不重，司甜也能抱得起，但这样就没办法再去牵季宁一的手了，只是此刻要让季知乐从她身上下来肯定不行。
季知乐被吓到了，紧紧搂住她脖子，还时不时掉两颗眼泪在她脖颈上。
“宁一，我们回家了。”司甜说。
季宁一低低的“嗯”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季知乐。
知乐好可怜，他心里更难过了。
季知乐埋在司甜脖子里的头抬起，他看见了季宁一，顿时想起了哥哥把自己丢下，顿时扬起手。
“啪”的一声，一直握在手里的石头被季知乐砸在了季宁一身上。
“我讨厌你！”季知乐很生气地说。
季宁一站着没有动，一双唇被牙齿咬得雪白，刻上了深深的牙印，白色的T恤上有了一抹泥土痕迹。
司甜看见了，立刻制止：“不许打哥哥。”
季知乐顿时哇的一声又哭出来：“他把我扔在这里，我讨厌他，讨厌他！”
他太小又太怕，被自己一直很喜欢很信任的哥哥丢在陌生的树林里。
哥哥走得很快，他跟不上，还摔倒了，哭了，手上流血了，哥哥都没有回头。
他不知道为什么，是因为哥哥讨厌他吗？
季知乐觉得好委屈，可是他还那么喜欢哥哥，喜欢到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偶借给他，把自己最喜欢的奥特蛋送给他，但那是原来了，他决定以后不要喜欢哥哥了。
季知乐在大声地哭，但手还是死死搂住司甜的胳膊，要换平时，他肯定挣扎着要自己走，但他才被哥哥抛弃了，他不想也被妈妈抛弃了。
司甜拿这时候的季知乐没有办法，她不可能去说一个才被抛弃在陌生地方的小孩。
“别哭了，我们先回家。”司甜拍拍季知乐的背，努力空出一只手给季宁一，让他牵上，“我们一起回去。”
季宁一摇摇头，手紧紧攥住自己衣摆，很用力，手背上的骨骼透得明显：“我会跟着你们的。”
司甜一只手的确也支持不了多久，便双手抱住季知乐：“走了。”
季知乐趴在司甜肩膀上，他看着跟着他们后面的哥哥，嘴里念念有词：“讨厌你，讨厌死了。”
为什么要不等他，为什么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儿，他咬着腮帮子想着，要讨厌哥哥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