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晚的时候,孟疏雨心满意足地从夜市抱着一堆闪闪发光的物件出来,提了今天最后一个要求:“不坐公交了,走回去好不好?”
周隽看了看她:“不累?”
“不累呀,”孟疏雨摇摇头,“你累了吗?”
“你都不累,我累什么?”周隽接过她怀里那些捕梦网之类的“战利品”拎在手里,分辨了下归途的方向,带她朝步行道走去。
孟疏雨一身轻地跟在他身边,嘴里哼着她也不知道名字的歌,抬起头想跟他说什么的时候,无意间先看见了天边那轮黄澄澄的月亮。
“哇,今天的月亮好漂亮啊——”她下意识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忽然心里一虚。
说这话的时候,她是单纯想感慨今晚的月亮很漂亮。
可是月亮早就不是一个单纯的意象。
周隽知道博尔赫斯,应该也知道夏目漱石。
会不会以为她意有所指?
孟疏雨紧张地吞咽了下,闭上嘴偏头瞅了瞅他。
周隽正认真望着天边,半晌没回过眼来。
孟疏雨越等越紧张,想岔开话题的时候,听见他笑了一声:“你夸什么不好,夸月亮?”
“……月亮不好看吗?”
“好看,可是——”周隽看向她的眼睛,“怎么摘给你?”
孟疏雨的心脏在怦怦激越的跳动过后,落进一个柔软的温床。
她仰头回视着他,眨了眨眼:“不用。”
“嗯?”
孟疏雨低头看回自己的鞋尖,鼓起勇气深吸一口气,小声说:“不用摘给我,你觉得好看就够了……”
热闹的长街人来人往,风声喧嚣,周隽没再说话,她也没再开口。
直到不知走出多远,周隽忽然停住了脚步。
孟疏雨一抬头,看见小区的大门已经近在咫尺,跟着蓦地站住。
远离了繁华的外街,四下静悄悄的,只剩一声又一声的虫鸣唱着夏天的尾音,提醒着她,夏天已经快要过去。
孟疏雨低头盯住了脚下步行道的地砖,感觉周隽在盯着她的头顶心。
漫长的沉默过后,头顶还是传来了那道意料之中的声音:“小雨点,我要走了。”
孟疏雨机械地点了一下头。
她知道的。
他是有原则的“大人”,说好天黑之前送她回家就绝不会错过太阳落山的时机,却在今天给她破了这么多例。
她一早就猜到,这看起来美好到不真实的一天是一场如约而至的告别。
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即使她很努力地把每一分每一秒都填满,时间也还是不会变长。
就像夏天一定会结束,秋天一定会到来。
孟疏雨抬起头来,笑着说:“我知道呀。”然后指了指他手里的书包,“我还带了给你的礼物呢。”
周隽的目光闪烁了下,低头看向这个他拎了一天的书包。
孟疏雨上前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掏出了一条灰色的毛线围巾。
“我自己织的,第一次织,织得可能有点丑,不过冬天用着应该会挺暖和的吧……”孟疏雨碎碎念着,把围巾塞到他另一只空着的手里。
周隽低头看了一眼,手心轻轻攥拢:“会的。”
孟疏雨点点头,默了默又问:“你是什么时候的飞机?”
“后天。”
“有人送你去机场吗?”
“你要来?”
孟疏雨摇头:“我们高中生很忙的,作业都写不完,哪有空来。”
“不来好。”周隽笑了一下。
孟疏雨瞪他一眼:“你不欢迎我啊?”
“你们高中生事那么多,要是来了,我走不成了怎么办?”
“我才不会拦你,”孟疏雨皱皱眉头,朝他摊开手,“给我吧。”
周隽把她的书包和她在夜市买的捕梦网交还到她手里:“好好学习,好好长个子。”
“哦,”孟疏雨抱过东西,仰头看着他,“那你也好好学习,不要留级。”
周隽失笑撇开头去,点了点头。
“那我回去啦。”孟疏雨指指身后的高楼,像平常的每一天一样对他说。
“好,”周隽也像以往每一次一样回答,“进家门说一声。”
这稀松平常的对话让孟疏雨觉得这场告别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点了一下头,转身朝小区大门走去。
走了几步,却看见了门口那棵树。
那棵——周隽总是站在那里等她的树。
夏天里的晴天、雨天、阴天忽然在脑海里一幕幕浮现,周隽站在那里的景象成了老电影里褪色的画面,变得遥远斑驳而不真切。
所有的一切仿佛只是她在这个夏天做的一场梦。
而梦的结局早在开端就埋下伏笔。
那是一首诗。
诗的题目叫——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孟疏雨恍惚地望着那棵孤零零的树,突然走不动了。
没法往前走,可是也不敢回头看。
她怕她一回头,她的眼睛就会下起大雨。
孟疏雨抱着怀里的重物站在原地,努力地睁大眼睛,希望眼睛大到可以盛得下此刻满眶的热意。
身后忽然响起脚步。
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脚步声在离她咫尺之遥的地方停下,有一双手落上她的肩,把她的人轻轻掰转过去。
孟疏雨抬起头,眨一眨眼,眨下一颗眼泪。
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
迟来的难过像一把钝刀子,一刀刀剌着她的心脏,疼得她放声大哭起来。
为什么她只有十六岁?
如果她是二十六岁,她一定会有很多办法,可以跟他走,或者留下他。
可是她只有十六岁。
她在十六岁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十九岁的人,明明只和他差三岁,却好像和他隔着一整个银河。
她没办法一夜长大,他也不能把她拉去他在的对岸。
也……不一定会在对岸一直等她。
滚烫的湿气模糊了视线,孟疏雨渐渐看不清周隽的样子,胡乱拿手背去抹眼泪。
周隽抬起手像是想给她擦,指尖来到她颊边却又顾虑着什么似的停住。
孟疏雨自己擦掉了眼泪,终于还是问出了那个因为觉得太幼稚一直没问的问题:“你,你走了……还会回来吗?”
周隽低头看着她,哑着声问:“你希望我回来吗?”
孟疏雨用力点点头。
“那如果两年后你还想见我,就跟我说一声。”
“……然后呢?”
“然后——”周隽注视着她的眼睛,“我就回来给你摘月亮。”
孟疏雨一下下抽着噎:“两年以后你可能就不是这样想的了……”
“你还没长大,说话可以不算话,如果两年后不想见我了,反悔了也没关系。但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要为我说的话负责。”
周隽抬起手来,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是我给你的承诺,你可以相信它。”
孟疏雨仰头看着他,像被他的眼睛蛊惑,忽然真的愿意相信他。
她喜欢的人不会魔法,不能带她穿越时空,但他只是笑着揉一揉她的头,她就好像从他眼里看见了很远很远的以后。
……
一阵风吹来,吹迷了人的眼,视野里忽而换了光景——日升月落,斗转星移,四季轮回,光阴更迭。
孟疏雨在朦朦胧胧里慢慢睁开了眼。
听见耳边响起一道刚刚和她分别的声音:“怎么了?”
她蓦地扭过头去,看见一只探向她脸颊的手,还有手的主人——
不是十九岁的周隽。
是二十九岁的周隽。
孟疏雨愣愣朝四下看去,看见了身下柔软的床,远处透着日光的窗——
不是她十六岁无望的夏夜。
是她二十六岁温暖的冬日。
孟疏雨眨了眨眼,迷糊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段平行时空,在那个时空里,十六岁的她提前遇见了十九岁的周隽,然后故事全改变。
“做噩梦了?”周隽用拇指指腹擦了擦她脸颊的湿润,伸长手臂去够床头柜的湿巾。
却被孟疏雨一把搂住了腰。
“嗯?”周隽停住动作,低下头去回抱住她。
“没,”孟疏雨摇摇头,“没做噩梦。”
梦里和她分离的人,醒来时抱她在怀里,她多幸运。
“做了一个美梦,”孟疏雨闭上眼睛抱紧了他,嗅着他身上让她安心的气息,“一个好美好美的梦。”
(——平行时空少年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梦里梦外都是好结局,还剩两章现在进行时的撒糖番。


第69章 番外·主角终章(上)
『注』:剧情接上个篇章的结尾。
周隽抱着孟疏雨, 迟疑地低下头去看她的表情。
有一瞬间怀疑他的准太太在说反话。
从今年年初一直异地到今年盛夏,搬进这座新房之前的半年间,孟疏雨做过两次让他措手不及的梦。
一次是她白天工作不顺心, 梦里和人起争执,气醒以后睡不着,委屈地找他谈心。
还有一次是今年五月森代签约新代言人,候选阶段品牌部接触的某一线女明星暗里对他表示了好感, 小道消息传到了孟疏雨耳朵里。
虽然后来森代签下的是另一对具有国民度的明星夫妻,而他和那位女明星说的唯一一句话仅仅是“我已经有未婚妻”,但当时身处异地, 孟疏雨难免有点小情绪, 有天晚上就梦见他出轨了。
不, 好像还是重婚。
半夜接到她哭着打来的电话,他和她视频到了天亮。
好在异地过后, 这样的事再也没发生过。
她在他身边都是一觉睡到天亮。
“那怎么哭成这样?”周隽抬手摩挲着她的眼角, “梦见什么了?”
孟疏雨抱了他一会儿,百感交集的情绪平复了点,想起上次他为在她梦里犯下的重婚罪写了份“检讨书”哄她, 起了开玩笑的心思。
她抬起头来冷哼一声:“梦见你不要我了, 去美国了。”
“我这么混账?”周隽皱皱眉头。
“就是,而且这回伤害的还是十六岁的花季少女。”
“二十六岁做个梦都要哭鼻子,十六岁可怎么办?”
“谁说不是, 可怜小小年纪就吃到了爱情的苦……”孟疏雨瘪瘪嘴,趁刚醒来还记得细节, 把这个梦从头到尾跟周隽讲了一遍。
周隽一边听一边用湿巾给她擦脸,还拿热毛巾给她敷了敷眼睛。
最后听见她问:“你说要是真发生了这种事,是不是也只能是这么个结局?”
周隽代入十九岁的自己认真思索了下:“这应该取决于你。”
“嗯?”
“如果你真的不想让我走, 你看我走得成吗?”
“那我才不是这么不大气的人,不就是两年,一眨眼就过去了。”
虽然对十六岁的她来说,让她难熬的可能不是时间,是分隔两地的岁月里无法确定的未来。
孟疏雨想着想着又有点酸滋滋。
“省点眼泪吧孟疏雨,”周隽揉揉她的脸,“当心晚上不够用。”
“……”
“不要脸,”孟疏雨什么情绪都没了,轻轻捶了下他的肩,“周隽,我看你还是十九岁的时候比较可爱。”
“那怎么办,你今天要嫁的是二十九岁的周隽。”
孟疏雨一愣之下如梦初醒,飞快掀开被子冲向浴室洗漱:“你怎么不早提醒我啊!”
*
今天是十一月五号,周隽等了半年终于等到的领证日。
半年前求婚过后,周隽和孟疏雨商量哪天去领证,本来想的是就近挑个日子。
但孟疏雨翻着日历,想到了他生日这天。
而且非要这一天。
一生只有一次,一次关乎一生的日子,周隽当然尊重她的意愿,只好“没名没分”地跟她同居了半年。
孟疏雨昨晚睡前还心心念念着今天的安排,睡前紧张了半天,结果做了个梦昏了头,一早光顾着消化情绪,差点来不及化妆。
南淮的民政局周一到周六开放登记。
今天刚好是周六,两人不用上班,又提前预约排了号,一丝不苟地准备全了材料,领证的过程顺顺利利一点卡壳都没有。
从民政局走出的那一刻,孟疏雨都觉得快到回不过神来,感觉像从十六岁一下穿越到了二十六岁。
“这就领完了?”孟疏雨看着手里的两本红本,举在阳光底下晃了晃。
“怎么,还想后悔?”周隽抬了抬眉。
孟疏雨瞅瞅他:“还来得及吗?”
周隽抽走了她手里的红本,一副回头就锁进保险柜的架势。
孟疏雨笑着去抢:“你别急呀,我还想拍个照呢。”
“我拿着你拍。”
“小气!”孟疏雨嘴上吐槽,还是拿出手机对着两本红本拍了张照,想了想问,“要不要发个朋友圈?”
孟疏雨调岗回总部以后,起初考虑到她在新岗位还不稳定,不想引起流言蜚语,两人决定不到必要时候暂时先不公开。
后来等她工作稳定了些,倒是没再藏着掖着了,想着顺其自然。
结果这一顺其自然,大家反倒觉得她这么光明正大,谈的肯定不是办公室恋情。
毕竟因为两地工作,接送孟疏雨上下班的事几乎都是司机在做。偶尔孟疏雨加班到比周隽晚,周隽亲自去接她,那个点也已经遇不到什么同事。
孟疏雨又出于职业原因很少发私人朋友圈,即使发也最多是些美食美景照。
所以总部的同事至今都只知道她有个感情很好的男朋友,每天风雨无阻接送她上下班,但并不知道她男朋友是谁。
森代那边消息就更不灵通了。
有次唐萱萱看到她朋友圈发的约会照,问她是不是交了男朋友,她说是,本来想着她要是继续问下去就承认的,结果唐萱萱不知怎么闭了麦。
也是没想到当初谈秦竟然一语成谶——就她和周隽这保密工作做得,等孩子打酱油了也曝光不了。
到了领证这份上还没人发现,孟疏雨这个当事人都有点急了。
“发。”周隽点点头肯定了她。
孟疏雨嘱咐他:“那我先探探路,你看情况再跟上!”
坐上回程的车,孟疏雨思忖着红本照的配文,最后来了句言简意赅的文案:「嘀——持证上岗卡。」
朋友圈一发出,除了亲近的朋友和家里人早就知道她和周隽今天领证,底下都是一排排惊讶的感叹号。
孟疏雨的交际圈最多的就是同事,一群同事很快蜂拥而至,祝福和点赞一下子涌了进来,私聊消息也源源不断。
手机一声接着一声地震动,孟疏雨看得眼花缭乱,先回复了特意私聊来送祝福的人。
等回过一轮,切出对话框一看,忽然发现一个沉寂已久的群弹出了新消息:「SOS!你们看到疏雨姐朋友圈了吗?」
孟疏雨一愣,点进了群——
冯一鸣:「看到了……」
唐萱萱:「还是刚好在周总生日这天领的证qaq」
冯一鸣:「今天刚好周六嘛,估计没注意是周总生日吧。」
唐萱萱:「追了这么久,结果疏雨姐一回南淮就有了男朋友,才过大半年就领了证,我共情周总了,为周总掬一把辛酸泪_<」
孟疏雨:“?”
路遇红灯,周隽偏头看她:“怎么了?”
孟疏雨把手机屏幕给他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你说他俩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这里有点不好使了?”
不小心发到有她在的小群也就算了,正常人不该通过她在周隽生日这天领证联想到——她老公就是周隽吗?
消息还在继续——
冯一鸣:「嗐,这事其实我一早就看穿了。」
唐萱萱:「怎么说?」
冯一鸣:「现在讲讲也无所谓了,你不知道,周总来第一天我就看到了疏雨姐给他的来电备注——松岛屋南淮一店187高冷长腿大帅比不喜欢过时的套路,当时我惜命啊,只能装看不懂。」
孟疏雨:“……”
唐萱萱:「那这种苗头我也早就看出来了,之前有次疏雨姐生病,周总送我去照顾她,还给她打扫了卫生,这么舔狗都没追到,确实看得出来是尽力了。难怪后来总部一有岗位疏雨姐就跑了,估计是被追怕了,这就是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吧。」
周隽:“……”
冯一鸣:「这种事勉强不来,都快一年了,周总应该也看开了。」
唐萱萱:「那我们要给疏雨姐朋友圈点赞吗?不点赞不礼貌,可是点了赞是不是有点往周总伤口上撒盐那意思,会不会被周总记仇?」
“……”
你俩想得还挺多。
孟疏雨受不了了,刚想发条消息出去提醒一下他们当事人之一在群里,被周隽接过了手机。
周隽:“可以点赞,不会记仇,如果明年你们还在森代,来喝杯喜酒。”
语音消息发出,群里安静了。
百多公里外,唐萱萱和冯一鸣在死寂般的沉默里退出了群聊。
生命里最漫长的十分钟过去,他们刷新到了周隽在朋友圈发出的红本照,准确地说是截了孟疏雨那条朋友圈的图:「周太太,余生合作愉快。」


第70章 番外·主角终章(下)
孟疏雨敏锐地察觉到,周隽那条朋友圈发出以后,她朋友圈的点赞和评论短暂地停滞了一阵。
可以想见这“一阵”的背后是无数人从朋友圈涌去了微信小群。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和周隽的婚讯应该已经在满屏的问号和感叹号被一传十十传百地奔走相告。
孟疏雨好一会儿没敢去看微信。
直到和周隽到了餐厅,准备吃午饭的时候,周隽说收到了蔡总的消息。
看得出来,宣示主权后证明了“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的周先生很是扬眉吐气,神清气爽。
“蔡总说什么了?”孟疏雨忐忑地问。
“问什么时候能喝上我们的喜酒。”周隽把拿给她看。
周隽:「明年春天,已经在安排了,您要是有时间,到时候还想请您来当证婚人。」
蔡振林:「肯定得有时间。」
孟疏雨看了眼聊天记录,放下心来,刚要把还给周隽,忽然看到悬浮窗弹出一条新消息——
简丞:「不是吧周隽,你人缘这么差……」
后面的字被折叠,孟疏雨抬头瞅了眼周隽:“你俩说什么呢?”
“自己看。”周隽笑着抬了下。
孟疏雨点开了简丞的对话框——
简丞:「说恭喜好像有点见外,还是来讨份喜糖吧,怎么说当年也是在我家花园结的缘,我这份喜糖应该能比人家多点吧?」
周隽:「嗯,伴郎的喜糖当然比普通宾客多。」
简丞:「不是吧周隽,你人缘这么差,都得找前情敌当伴郎了?」
孟疏雨侧目看他:“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真找他当伴郎呀?”
“嗯,为了让他接上捧花,早点找到女朋友,省得我太太做梦梦见我的时候还要顺便梦见他。”
“……”
还好你太太聪明,跟你讲梦的时候没有事无巨细都讲到,比如没有告诉你,她在梦里还把你叫成了简丞哥哥。
孟疏雨收回刚才说周隽大方的话,把还给了他。
再次拿起自己的,发现蔡总不光给周隽发了祝福消息,还给他们两人的朋友圈分别点了赞。
安静了一阵的朋友圈在这一个重量级的赞之后再次热闹起来,像一道指令从上到下层层发送,大领导后面跟着小领导,小领导后面跟着普通职员,全都来给他们点赞。
而比这些更热闹的是一个名为“宰周场”的四人微信群——
陈杏:「喜酒时间我已经知道了,就不问了,问一下两位大概什么时候让我当上干妈?」
谈秦:「?你说话注意点,我才是干爹。」
陈杏:「你当你的干爹,我当我的干妈,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有什么问题?」
谈秦:「当然有问题,问题可大了!你这当了干妈,那等我结了婚,我老婆怎么办?总不能我是干爹,我老婆是干姨?」
陈杏:「连个女朋友的影子都没有就提前来占坑了,想得挺远,那我还说等我结了婚,总不能我是干妈,我老公是干叔呢!」
谈秦:「那这么着,咱俩谁先脱单谁先占坑,公平吧?」
陈杏:「那你必输无疑,我这最近追求者可多了去了,脱单分分钟的事。」
谈秦:「去年十一月你也是这么说的,我看看时间,哦,五十万分钟过去了。」
孟疏雨指摁住眉心,闭了会儿眼,再次睁开的时候打下一行字:「两位,要不我给你们指条明路。」
陈杏:「新人最大,新人请说。」
谈秦:「新人最大,新人请说。」
孟疏雨:「你俩凑个对,什么问题都没了。」
孟疏雨:「至于具体什么时候,回去等通知吧。」
群里霎时安静如鸡。
一一回复好祝福的消息,孟疏雨把放进了包里。
现在她和她先生要过二人世界了。
*
领完证来不及开伙,两人午就在外面吃了顿饭,下午看了场电影,然后出发去超市为今晚的纪念晚餐采购食材。
从超市大包小包满载而归,周隽拎着购物袋走进家里厨房,刚要拉开冰箱门,被孟疏雨抱住了臂。
“嗯?”周隽动作一顿。
孟疏雨眨眨眼睛:“我渴了,想喝红枣茶。”
“整理完东西给你煮。”
“我来整嘛,你去煮。”
周隽看了眼冰箱,再看回孟疏雨,叮嘱她:“蔬菜冷藏,肉类速冻,海鲜放水槽去,别扎着。”
“知道知道!”
目送周隽走开去煮茶,孟疏雨拉开冰箱门往里张望了眼。
*
晚上点,两人在家吃上了周隽牌火锅。
新鲜食材一盘盘在桌上码得整整齐齐——
片成薄片的牛肉和黑鱼,工丸子和蛋饺,剪去虾须虾脚的海虾,开过花刀的鲍鱼,洗净切好的娃娃菜、菌菇、豆腐、玉米……
火锅里是熬了两个钟头的花胶鸡汤,咕咚咕咚香气四溢。
因为孟疏雨对火锅的爱好,搬进新房这半年来,周隽做火锅的艺已经超过了家常菜。
孟疏雨夹起周隽剥好的虾,把虾浸到鲜美的汤汁里涮了涮,吃掉以后夸他:“虽然你十九岁的时候比较可爱,但还是二十九岁厨艺更高超。”
周隽笑着问:“梦里给你做什么吃的了?”
“咖喱虾,土豆牛腩,还有番茄炒蛋。”
都是周隽现实里给她做过的菜,她会梦到也不奇怪。
“在哪儿给你做的,我还把你拐家里去了?”
“哪能呀,十九岁的周老师可严格了,就在那家咖啡店给我做的。哦,我早上好像漏讲了,那家咖啡店是你一个朋友开的,不过那人我没见过,可能随便梦的吧。”
周隽眨了眨眼,缓缓点了点头。
火锅吃到尾声,孟疏雨战斗力减弱,只剩周隽在光盘。
孟疏雨看了对面人一眼,不知第几次瞥向墙上的钟,起身说:“我去拿两瓶气泡水来。”
周隽点点头,目送她进了厨房,低头一笑,放下了筷子。
头顶的灯光忽然熄灭,客厅大暗,只留角落一盏夜灯引路。
厨房那头,孟疏雨捧着一个点好蜡烛的蛋糕走了出来。
周隽笑着偏过头去。
孟疏雨捧着蛋糕走到他面前:“知道我准备什么惊喜都会被你提前看穿,你就不能看在新婚第一天的份上假装你很惊喜?”
“我很惊喜。”周隽笑着点点头。
孟疏雨低哼一声,把蛋糕捧到他眼下,“好了,寿星最大,不挑你刺了,许愿吧。”
一年有百六十五天,她非要挑周隽生日这天领证,并不是想节省一个纪念日,而是想有一个美好的理由为周隽庆祝生日。
虽然没有理由也可以为他庆生,但之前的二十八年,所有的十一月五号在周隽记忆里都是不开心的,如果这一天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事,那么为他过生好像也仅仅只是满足了她一厢情愿的仪式感而已。
所以她想把十一月五号变成对他有意义的日子,变成让他一想到就会笑的日子。
周隽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她:“生日愿望到底能不能说出来?”
“当然可以,老天这么忙,又不一定能听见大家心里的声音,但是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能听见,然后我就能帮你实现。”孟疏雨笃定地扬了扬下巴。
周隽笑着闭上眼:“那第一个愿望,希望我太太永远平安健康,第二个愿望,希望我太太事业顺心,第个愿望,希望从今天起,我太太生活的每一天都幸福美满。”
周隽说完睁开眼,像她去年教他的那样吹灭了蜡烛。
孟疏雨眼眶里的热意藏进黑暗里。
她错过了他的九岁和十九岁,想实现他二十九岁全部的愿望,可他二十九岁的愿望全部都是她。
*
吃过蛋糕,收拾了碗筷,已经接近十点。
孟疏雨本来还想跟周隽一起打扫厨房,被他催去了洗澡。
想想周先生可能迫不及待想过夜生活了,孟疏雨也就不磨蹭了,去浴室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
换好睡衣出来却没在卧室看到周隽,出去转了一圈,见书房虚掩的门里透着亮光。
她推开门望进去,看到周隽正坐在电脑前打字,屏幕上好像是个邮箱界面。
“有工作呀?”孟疏雨站在门边问。
周隽偏过头来:“嗯,你去看会儿电视等我。”
“不想看,”孟疏雨往里走来,“我在书房陪你嘛。”
“你不在我效率可能会高点。”
孟疏雨走到一半停住,冷哼一声:“那你快点,新婚夜敢让我久等,我要记仇的!”
周隽抬头揉揉她头发:“我尽快。”
孟疏雨出了书房,回到卧室打开电视,随便挑了个综艺当背景音乐,然后靠着床头玩起来。
等了半个钟头还不见周隽回来,正盘算他有什么工作这么着急,掌心的传来一声震动。
一看是微信推送来的新邮件提醒。
qq邮箱早八百年就不用了,来的都是垃圾邮件,孟疏雨指一记长按就要忽略,临到删除一顿,看到了发件人的姓名——周隽。
想起他刚才在书房好像确实在写邮件,孟疏雨一下松了指,疑惑地点开了邮件。
首行标题映入眼帘:致十六岁的疏雨。
孟疏雨一怔,愣愣眨了眨眼——
十六岁的小疏雨:
你好。
我是二十九岁的周隽。
写下这封信的契,是因为十年后的你今早从梦里哭醒,跟我讲了你梦见的一个故事。
故事里有十六岁的你,十九岁的我,还有一家咖啡店。
我原本只当这是一个故事,但当我记起我十九岁那年真的有一位经营咖啡店的朋友时,我忽然在想,这个故事会不会属于平行时空里真实的我们。
所以我想跟你讲讲我这里的事。
在我这个世界里,十六岁的你没有在那架秋千上抬起头看见我,你和我正式认识的时间在你的二十五岁。
虽然比起你那里迟了很多年,但我们依然相爱了。过程磕磕绊绊,跌跌撞撞,我曾失去你,又最终幸运地将你挽回。
今天是2022年11月5日,你嫁给了我,成为了我法律意义上的妻子。就在今晚,你为我庆祝了我二十九岁的生日,我们在属于我们的家里一起吃了一顿热腾腾的火锅。
你可能无法想象我说的这些,因为现在的你正在经历我的离开。
我知道你很伤心。二十六岁的你都会因为我的离开从梦里哭醒,更不用说十六岁的你。
也许学业繁忙的两年对你来说过得不慢,但我怕你时常担心我会失信。所以我盼望着这封信能送达你那里,盼望着你能看到这些话。
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在你的世界里,两年后的我一定会如期归来。
即使有一些波折,只要你开口,我就会来你身边。
因为我很确信,不管是九岁,十九岁,还是二十九岁,不管我们以怎样的方式相遇,我都无法拒绝你。
现在我这里是北京时间2:00,二十六岁的你正在卧室里等我,可能已经开始悄悄埋怨我让你等了这么久。
那么这封信就写到这里。
小疏雨,好好长大,你想要的都在未来等你。
二十九岁的周隽
孟疏雨一字一句地读下来,读到末尾,清晰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即使只是亿万分之一的可能,那个故事奇迹般在某个时空真实存在,他也不忍心十六岁的她为他伤心。
安静的卧室里响起咔哒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孟疏雨抬起头看见周隽,朝他张开了臂:“抱抱。”
周隽笑着走上前来抱住了她。
这一瞬,孟疏雨忽然想起梦里的周隽自我介绍时说的话。
他说,我叫周隽,周折的周,隽永的隽。
果然呀——
他就是她此生几经周折,终成隽永的诗。